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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骄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西木子

    众人心绪一转再转,低低垂着的脸上神色也是一变再变,不过到底都是豪门后宅的女人,天生就有人前人后数张面孔,待抬起头时,都是一脸或端庄或娴静。

    甄姚看着眼皮子底下一个个强装笑颜的脸,她不禁笑得更欢畅了,一个不妨就吟吟笑出声了。

    但她有一副宛若天籁般的好嗓子,即使是志得意满的笑声,却依旧如黄莺出谷,十分动听。

    曹郑听得尤为悦耳,只觉脑子格外清明,他不由愈加宠溺地看着甄柔,温声道:“什么让阿姚这样高兴”

    甄姚似水柔情的美眸逐一掠过众人,在一派端庄的卞夫人身上略停了一停,随即回望向曹郑,水眸盈盈泛着光,似崇拜仰望,又似含羞带情地望着曹郑,她涂着猩红丹蔻的左手抚上平坦的小腹,掩不住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君候分明知道的,还问阿姚!”

    手抚小腹的动作如何不知何意,曹郑当场哈哈大笑,另一只手也动情地覆上甄姚的手,道:“这




第三百一十七章 迁家
    饶是众人心中已有猜测,看甄姚那一番言语做派,多半是成功怀孕了,可还是奢望万一呢

    这会儿听曹郑亲口证实甄姚怀孕了,心中奢望落空,哪怕已做好心理建设,众人脸色还是有一瞬间的难看,只是顾忌曹郑还在面前勉强维持笑颜。

    卞夫人到底身居高位多年了,她颇为意外地看了甄姚一眼,然后移目似不经意地在末尾低头坐着的环夫人身上一停,一丝几不可察的懊色一掠而逝,她这便转头对曹郑恭喜道:“君候春秋鼎盛,如今又将添得一儿半女,子孙繁盛,此真乃兴家之兆。”

    到底是三十多的年的枕边人。

    也正所谓“英雄末路,美人迟暮”。英雄和美人都怕到了暮年,曹郑从一介平民,无论是靠逢迎拍马攀上当年的曹常侍,还是靠着阳平长公主夫凭妻贵,但能就此成为天下最大的军阀,如何也当得起一句枭雄。而如今早已过知天命之年,他自也不能免俗地抗拒迟暮,同时也希望由他而始,开创曹家的千秋万代。

    是以,卞夫人这一句话,可谓直夸入曹郑的心坎里。另,他毕竟已经儿孙满堂,与其说现在对甄姚腹中胎儿怀有的期待,还不如说甄姚的怀孕,一来证明了他还未老,也证明他曹家会越发繁盛兴旺。

    当下,曹郑听得哈哈大笑,不觉从甄姚身上移开了注意,回望向陪伴自己三十多年的卞夫人,眼里有常人难以企及的信赖,他感叹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夫人,这个家有今日之兴旺,少不了你在背后为老夫操持。”

    一句语重长心的感慨,谁都能听出曹郑对卞夫人的看重。

    也让众人明白,哪怕曹郑再宠爱其他女人,卞夫人正室的地位也不会动摇。

    一时间,堂内四下而立的满堂侍人都松了一口气,她们的夫人还是府里不可撼动的当家主母。

    而五位如夫人也不禁目光复杂的看着卞夫人,尤以坐在一头一尾的甄姚和环夫人目光最为复杂难辨。

    环夫人只觉以前处处与卞夫人为敌,企图谋取正室之位根本就是一场笑话。

    甄姚则觉她今日的示威也成了一场笑话,自己终于得以怀孕,还带着曹郑一起过来,结果到头来曹郑却夸卞夫人“有妻如此,夫复何求”,那她又是什么呢只怕要不了明天,整个曹府,乃至信都上下,都将她看作了笑话!

    念及此,甄姚脸色难看至极。

    卞夫人却似不知自己三言两语就捍卫住了正室夫人的地位,她甚至丝毫不居功,就将所有注意抛回给了甄姚,道:“都老夫老妻了,君候何须对妾说这些。再说今日的头号功臣当是姚妹妹。”说着一派大方含笑地看向甄姚。

    曹郑很满意卞夫人作为正室夫人的大度贤惠,见卞夫人完全不嫉妒地提及甄姚,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顺着卞夫人的意思看了一眼甄姚,却依旧对卞夫人道:“姚儿年轻,有许多事不懂,这一胎又来之不易,老夫就将姚儿和腹中的胎儿托付与夫人了。”如此交代完,方对甄姚道:“夫人贤良,为人最是细心稳妥,有她从旁照料你养胎,你定能顺利生产。”

    卞夫人显然常为曹郑的妾室照料过孕期,她一点也不诧异曹郑这样吩咐,立马郑重应道:“君候请放心,妾定当尽心竭力照料姚妹妹,确保姚妹妹顺利生产。”

    听到卞夫人郑重其事的表态,曹郑再次满意地点了点头,直称,“交与夫人,老夫再没有不放心了,府里几个小的,可都是依靠夫人照料才平安生下来的。”



第三百一十八章 准备
    比起甄姚怀孕,显然举家迁往京都洛阳更为重要。

    众人一下子让这个消息吸引了全部注意。

    加之满堂在座的人,除了卞夫人来自倡门,其余都是高门豪族出身。

    自幼的耳濡目染之下,虽是知道比起洛阳,曹家现在所居的信都城显然更为安全,毕竟信都处于曹家所割据六州的中心腹地,而洛阳离太平教控制的豫州太近了。

    但是洛阳自古以来就是皇权之地,在世人心中地位岂是其他城池可比

    这也是为何,在十多年前刘氏皇族大权还未旁落时,各地高门士族想尽办法也要送自家子弟进京都洛阳谋一官半职,只有洛阳才是天下集权的中心,可以决定天下时政大事。

    更为重要的是,曹郑即使已是天下最大的军阀,曹家更是占据了大汉十三州的北方六州,可到底偏安一隅。

    然而迁入洛阳就不同了,这意味着曹家已接触到权利中心,离进一步号令群雄指日可待,甚至一旦迁入不定就已经能够号令群雄。这样离谋取整个天下又还远么

    一想到他们曹家迁入洛阳,然后改换门庭,所有人的心中就是一热。

    甄柔亦不免俗,曹家能够更进一步,对于她而言自也是好事。甚至她还期盼曹家能进而结束天下四分五裂的局势,这对于天下百姓更是大益。只是她终究不过一个普通女子,更着眼于自己的家——她作为妻子思念着自己的丈夫,作为满满的母亲盼望着自己一家团聚。

    所以,她当下心中更热切的是,即将要与曹劲见面了,她的女儿满满终于可以见到曹劲这个父亲了。

    想到这些,甄柔顿时喜难自抑。

    加之这些年曹郑待她如女儿一般,对满满更是宠爱有加,让她们母女生活的安定自在,便是以前对曹郑心存偏见,但人心是肉长的,将心比心,她也渐渐将曹郑视如父辈。

    如此之下,甄柔在曹郑面前也不加掩饰地袒露心声道:“这三年来,君侯对儿妇和满满一直照顾有加,儿妇当不得辛苦。不过满满眼看就要三岁了,近来时常问我世子何时回来,儿妇深觉愧对满满。如今终于能和世子一家团聚,儿妇……”

    说着忽然停住。

    她不否认自己还是思念曹劲,一个有孩子的家,需要有男人顶门户,这不仅只限于乡间邻里,便是在曹家这样的军阀豪门里亦是如此。

    可她没想到的是,才说起要和曹劲一家团聚了,她竟然莫名哽咽了,自己仿佛被一种巨大的惊喜所淹没,让她喜难自抑。

    只是眼前不仅有曹郑和甄姚,还有卞夫人她们一众人等,甄柔不愿在她们面前失态,忙不迭低头垂眸,将这股欣喜的泪意逼回,才抬起头,尽量平静道:“让众位见笑了,实在高兴满满能与世子相见。”

    这般举重若轻地将刚才突然说不下去的失态一言揭过,甄柔不再出声,她恐一提及曹劲,自己又忍不住有了哭腔。

    知道曹郑看重甄柔,自己又和甄柔关系非同一般,甄姚见状这就笑吟吟地打趣道:“君候,妾看世子夫人不是高兴翁主能与世子父女相见,分明是世子夫人高兴自己终于和世子两人夫妻团圆了!”说着水眸盈盈掠过在座众人,“我们谁不知道世子与世子夫人夫妻恩爱,鹣鲽情深!”

    不愧在曹郑身边相伴了四年,甄姚对曹郑的性子虽不如卞夫人了解,却对曹郑的心思多少还是能抓住一二。

    &



第三百一十九章 到了
    六月初六,一年过半。

    曹郑在初六之前,将信都诸事安排妥当,就率一家老举家迁往洛阳。

    一大家子人,包括曹郑在内,还有不良于行的四公子曹昕,共计二十余人,都要一起上路。

    这一路多是女眷及孩童,又是以后长居洛阳,饶是他们的行李物什要分几次运往洛阳,这次也不过是捡些惯用和贵重之物,每人都还需一两辆车怕是才能装得下。

    一大早的,侍人们就忙着把行李装车,来来回回地走个不停。

    甄柔就带着女儿满满和一众曹家人聚在卞夫人的正堂里说话,只等曹郑到了之后,一声令下,上车出发。

    时序入夏,夏有三伏,六月正是伏日初也。

    还是大清早的,也不知可是乌压压地挤了满堂的人,四禺都有侍人在冰块后轮扇,仍感觉有丝丝燥热在。

    加之到底在这里住了十来年,突然要离开这里了,今生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来。另外曹家去了洛阳是否就真能立住脚一切都还是未知。

    众人这时已过了即将迁往京都的兴奋,在临出发前一个又一个疑问倒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这一分热不觉就成了六七分的大热。

    怜夫人心神不定,不停地摇着团扇,来回走动道:“这才初伏就这么热,后面还有中伏,这又在路上,可如何是好!”

    想着今日是要去京都洛阳,凡是带一句是洛阳流行的,民间总是众相追捧。怜夫人不想自己在新地方被看作是乡下妇人,今日打扮的格外鲜亮,满头珠翠自是不提,身上茜红勾金丝牡丹曲裾,一举一动都有金丝线反射出金光来晃人眼球,手中一象牙柄丝绢质地的团扇,上绣草虫花鸟,摇晃间栩栩如生,仿佛活过来一般,亦是颇为惹人眼球。

    怜夫人这一番样子,看得人不禁眼花,又是心乱之际,不觉更看得人心烦意乱了。

    卞夫人高坐上位,看着就头疼得揉了揉额际,但也不愿在出发的当头触了霉头,故脸色还算和悦地道:“心静自然凉。儿体热更胜大人,可你看满满不过两三岁,乖巧坐在那,也不见闹一声热。”

    卞夫人说时一直面带微笑,语声和悦,可说自己一个三十出头的成人还不如一个二三岁的稚童,这不是埋汰自己多事么

    怜夫人神色一僵,可她不敢对卞夫人有怨言,她低头在当场站了一下,待抬头时,已无事人般地向卞夫人讨好笑道:“多谢夫人提醒,妾这就坐回去,想必一会儿就凉快了!”

    大娘子金珠因是嫡长女,性子高傲,奈何生母出生又广受人诟病,使她性子更为目下无尘,见怜夫人这般谄媚的样子,当下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二娘子银珠就坐在下首,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已到了十五岁及笄之年,亦是可以婚配的年龄,对于自己和金珠的身份认识得更为清楚,本就羞煞生母的做派,这会儿还被一直压着自己一头的嫡长姐嘲笑,她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忙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不见,双手也局促地搅着扇柄上垂着的丝绦穗子。

    不过也没人注意到二娘子银珠的情绪,一来银珠一直就唯唯诺诺让人忽视惯了,一来堂上还有曹五郎这个费事头子惹眼——

    曹五郎也不管自己已经是十三岁的少年郎了,个头更是堪比一般壮实的青年,还带着底下三个幼弟打闹,虽是过于闹腾了,却还是颇有长辈风范,侄儿虎子如今也有五岁了,最是坐不住的年纪,他倒也愿意带着一起玩,闹腾时很注意虎子别磕到碰到。

    一时虎子又



第三百二十章 口脂
    彼时临近中午,阳光火辣辣地炙烤地面。

    甄柔坐在篷车里,女儿满满躺在一旁的冰簟上小憩。

    大概天太热,睡得不踏实,满满总是迷迷糊糊的,额头上一排齐眉的刘海也被汗黏在一起,她索性将满满额头上的刘海拨到一边,然后一手拿着绢帕不时为满满拭汗,一手则不停地为满满打着扇子。

    不妨听到张伯的话,甄柔一怔,手上的动作皆是一停。

    这就到洛阳了

    念头甫闪过,张伯就在外道:“世子夫人,已经进入洛阳地界,再行一个多时辰就可以进入城里,君候的意思就不停下来打尖了,若有腹饿,就各自在车上用些,等抵达后再好生进食。”

    原来还要一个多时辰才进城。

    甄柔莫名松了一口气,她定了定心神,随即撩开车窗帷幔。

    外面太阳直直地照下来,一片白晃晃的强光,照得官道旁的野草枝叶都干瘪瘪的。

    甄柔忍不住侧首闭了闭眼,等适应了车外的强光,她才将目光投向张伯。

    姜媪毕竟是妇人,和一众侍人卫兵打交道,还是更为熟悉他们的张伯来做妥当,故这一路就由张伯作为他们三房,乃至曹昕、郑玲珑他们对外联系的人。

    张伯已经五十好几了,人本来就干瘦,这一个多月的路程,前前后后都要他联系操持,肉眼可见的更瘦了不少,人也黑了许多,好在精神矍铄,不然以曹劲对张伯一贯的重视来看,她还真不知道到了洛阳如何向曹劲交代。

    这会儿见张伯满头大汗,麻灰色的衣襟上都有浸湿的汗渍,甄柔忙从车上倒了一杯菊花水,递给车外随车走的侍女,尔后对张伯道:“我知道了,等会就带满满随便在车上用些。不过这天太热了,张伯且用杯温水,这是罗神医给的干菊花泡的水,有消暑解渴之效。”

    张伯活了半百的人了,如何看不出甄柔眼里的关怀,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

    想到车厢里才满三岁大的满满,心下一叹,到底让自己不去计较上一辈的事,恭敬接过菊花水,躬身谢道:“老奴先谢过世子夫人体恤。”说罢这才一仰而尽,然后长揖一礼退下。

    张伯没退下一会儿,队伍又辘辘行起来了。

    甄柔放下车窗帷幔,见女儿满满还在睡,她也没什么进食的胃口,便还是一边给满满拭汗,一边给满满打扇子纳凉。

    这样不知行了多久,大约又小半个时辰,她手扇得有些酸了,于是放下团扇,又静坐了一会儿,也不知是天太热还是怎么着,心里竟然七上八下了起来,她遂又连灌了三杯菊花温水,可还是定不下心来。

    但也说不出何缘由,就一想到要和曹劲见面了,心里就乱糟糟的。

    然后心里面想了很多,曹劲胖了还是瘦了,比以前更黑了么,还有他……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如此胡思乱想了一阵,蓦地忆起以前在下邳王宫时,听舅母和母亲曲阳翁主闲话时说:“这老天就是不公平,女人本就要弱势些,还不经老!我比下邳王分明就要小上六七岁,可翁主您看我如今看上去,可是比您兄长下邳王还要大几岁”

    母亲曲阳翁主虽素来是特立独行的性子,但为人处世还是懂的,对自己的嫡亲长嫂自不会泼冷水,当然不会承认舅母比舅父大的话。

    可当时她也在旁边,看得清楚,确实是舅母看着比舅父大上两三岁。

    舅母也很是有自知之明,当下就说:“翁主您也别宽慰我了,这女人本就比男子不经老,又生了孩子,那是更显老了。”

    原本已是太过久远而尘封的记忆,不知为何这时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舅母每一句话都一字不差地落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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