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骄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西木子
也就是,陶忌现在拥有豫、荆二州,成为曹家之下,占据州郡最多的一方霸主。而曾经能与曹家一争上下的薛家,如今已然沦为一普通的割据势力。
消息传来,天下哗然,朝堂震动。
太平教一直打着推翻统治的旗号,受其蛊惑的平民太多,而天下人数最多的也是这些平民,他们遍及各个州郡,可谓让人防不胜防。例如数月之前,太平教的人混迹于宫廷扮成舞姬行刺曹劲,可还历历在目。是以,对于太平教,在达官显贵人眼里实是深恶痛绝。
甄柔如今是一众命妇争相逢迎之人,又有曹劲现在处理军政大事从不避讳她,她即使不让卫原去打听,也能第一时间得知了薛、陶二人的战况,以及朝堂,乃至各方为之的动态。
却是知道的越详细,对陶忌越是忌惮。
就以她对陶忌的观察看,陶忌此人极为诡谲多变,而且执拗。她不知道陶忌放过她没,所以不只各方势力为陶忌头疼,她也一样。
但见曹劲近来为陶忌势力扩张迅速颇为忙碌,不愿再为其增添烦扰,故一直未言,只暗暗让府里侍卫增加防卫,她每日去侯府的往返路上,也从步行改为乘坐步辇,并让卫原带了二十余侍卫随护。
是的,即使卞夫人被曹郑夺了主母之权,到底还有君侯夫人之名,甄柔身为儿妇,依旧要去晨安。甚至有一天,卞夫人不在了,她也要每日过去,盖因侍奉舅姑、和睦家族乃儿妇之责,故氏不在,但舅氏及夫家其他人都在,她就要去。这便是这个时代的桎梏以孝治天下之余,对女子的诸多要求。
另外当人到了一定地位的时候,就需要一定的品德声望与之相匹。曹劲的野心,她再清楚不过,既然他们今生为夫妻,还生育有一女,二人早已紧密结为一体,她只有坚定不移地跟随曹劲的步伐。而目前为止,她能做的不多,那只有尽量让曹劲的声名不受损,就更要日日去侯府不缀。
这日,在卞夫人的正堂与一众曹家内眷闲话家常之后,甄柔如常和郑玲珑乘坐步辇返回。
两人的步辇并排而行,郑玲珑坐在步辇上与甄柔道:“府里一直有暖炉会的旧例,并且会邀请府外相熟的命妇贵女出席。今日姚夫人提及三日后照旧举行暖炉会,其实也是遵旧例。阿柔你却当场回绝姚夫人的提议,我恐姚夫人会有所不悦。”说着似想起她二人的关系,又急忙补充道:“当然阿柔你和姚夫人自幼一起长大了,感情深厚,姚夫人应该不会生气。”
听到郑玲珑提起
第三百五十九章 立威
听到曹劲在家,甄柔更是一扫与甄姚争锋相对的郁郁之情。
待与郑玲珑在正院外分开,甄柔径直下了步辇,来到书房门口。
高兴难得在白日见到曹劲在府里,一时心切,罢手免了侍卫的见礼通禀,便一径拾级而上,推开书房虚掩的门,“夫君,你今早走时,不是说要去视察河工么怎么突然回——”
走进书房,人却一怔。
只见书房的右手边,曹劲右手把着一小凭几,跪坐在基台上的主位。他下首一左一右的两张方形坐榻上,正跪坐着肖先生和熊傲,见她突然进来,二人均是一怔,然后很快起身,向来长揖一礼,尊称道:“见过夫人。”
甄柔唇角微扬,颔首受礼,向曹劲欠身一礼,解释道:“不知夫君正在议事,妾不经通禀入内,打扰你们了。”
曹劲起身相迎道:“没有打扰。你来的正好,我们才开始说起。”
说时,大约是在亲信的部下面前,曹劲也不避讳与甄柔亲近,直接轻抚上甄柔的后背,将甄柔迎到基台上。
曹劲如今军政大事虽没有避着她,却也从未让她像现在这样堂而皇之地加入书房议事当中。
也不知所议之事可是与她有关
不过既然曹劲都迎她入座了,想来自有考虑。
须臾一个心念间,甄柔疑惑闪过,便从容自若地脱下翘头履,随曹劲上了基台,在放凭几的地方席地而坐。
曹劲亦跪坐下,双手随意搁在身前的黑漆长案上,这才对甄柔道:“肖先生和熊傲也不是外人,且你们也相熟,无需回避。”
甄柔双手交叠在膝上,回道:“肖先生和熊将军一文一武辅佐夫君,堪为夫君的左膀右臂,妾素来敬重。夫君勿担心,妾会不自在。”说着看向下方二人,笑道:“肖先生是我和夫君的媒人,熊将军与我更是熟悉,三年前在陈留还护卫过我数月。说来都是极熟悉的,望你二人也不要因我在拘束。”
眉目含笑,端庄淑仪中透着从容,一番落落大方的高华之态。
行止之间,虽是亲切友善,但已然有了上位者对下的气势。
肖先生和熊傲心有所感,不觉又是长揖一礼,由肖先生回道:“夫人待下和善,与夫人相处如沐春风。”
曹劲将一切看在眼里,暗暗点头,醇厚低沉的嗓音里透着淡淡威严,也笑道:“正是这样,不要拘束,你们尽管将夫人当做我一样便是。”曹劲今日未去上朝,穿了一件宝蓝色宽袖长袍,说着他一摆手,衣袂联动,道:“你二人坐吧。”
熊傲大胆心细,肖先生更是颇有智谋,人多称为“智囊”。
二人一听曹劲道将甄柔当做他一样,心中皆是一凛。
随之熊傲快速回忆了下以往的态度,心下却又是一松,然后依言入座。
肖先生却立在当场,向甄柔深深一揖,头上青色纶巾垂下,道:“自夫人来洛阳已有两月,在下一直想登门负荆请罪,却自夫人来第七日,便被公子派往异地视察黄河水患一事,直至前日方回洛阳负命。幸于今日终于有机会登门,向夫人亲自请罪了。”
说罢,肖先生身上的灰青色长袍一掀,当即双膝跪下,深深叩首道:“在下私自接受长宁公主提议,定下公子假意迎娶她之约,乃在下罔顾公子与夫人意愿而为,是为不忠。后又因此,导致夫人陷入长宁公主的陷害,受人非议,平白蒙受好事之徒的诟病。”
说到最后,似越发觉得自己无颜面对甄柔,肖先生一时情绪所起,言辞慷慨激昂起来,“肖某实在愧
第三百六十章 天下
议事之前,鉴于肖先生额头上的伤看上去很有些严重,还是让侍女拿了干净的纱布按在额头的伤口处,先止住血。
大概肖先生以往一派儒雅的名士风范太过深入人心,看着他手捂额头的滑稽样子,甄柔委实不厚道的忍俊不禁,她微抿唇,目光从肖先生身上转到她右边悬挂长剑的黑漆剑架上,将笑意忍住。
这时,却见曹劲声音听不出情绪道:“今日本是要出城,却被禀告已故楚王长子薛镐逃来洛阳,揭发薛钦因先败于我,又大败于太平教,导致楚王不满,欲废黜薛钦世子之位。薛钦为了自保,设计害死楚王,并承袭楚王爵位。故薛镐请我出兵擒拿薛钦,为其报杀父之仇,尔等如何看”
一言转了甄柔所有注意,她却是听得错愕。
实非她对薛钦还有感情,而是她和薛钦毕竟是自幼认识,对于薛钦此人她还能说得上几分了解。
薛钦虽看重名利,却实难让人相信他会做出弑父之举。
曹劲像察觉甄柔的反应,他说完蓦然转头,黑眸深邃,深深地看着甄柔,语声沉缓道:“薛钦是否手刃楚王我不能断言,但有一点薛镐没有胡言,薛钦却是因先后大败于我和太平教,尤其是失去荆州一半土地给太平教后,楚王对此震怒非常,的确曾言要废黜薛钦的世子之位。”
听曹劲细说,甄柔不由一默。
楚王虽是名门之后,但也是一名能文能武的有才之人,不久前楚王秋猎坠马身亡一事传来时,就引得众说纷纭,几乎世人都对楚王坠马身亡之事深感怀疑,便是她也没想到不过五十开外的楚王就这样命丧马下。
有了楚王意外身亡的疑云在,又加上薛钦的世子之位一度摇摇欲坠,如此倒真不能否认薛钦有弑父的动机。
想到曾经温润如玉的玉郎君,为了权势,先是背信弃义悔婚于她,如今又可能再犯下弑父恶行,甄柔心中说不出的感觉,但她知道不是对过去的怀念,应是感叹人心易变、利益熏心一类吧。
如此思绪之下,有道是相由心生,甄柔面上也随之带出几分叹息。
曹劲看在眼里,黑眸微微一眯。
肖先生不愧智囊之名,又一直待在曹劲身边,对曹劲可谓极为了解,一见曹劲特地向甄柔解释了一二,他立马接了曹劲先前的问题道:“薛镐继为原配嫡子,又是长子,理应为世子。已故楚王旧部中,其实不少是拥立这位嫡长子薛镐的。且不论楚王是否乃薛钦所害,有薛镐的证词,加之楚王之死本就疑云重重,我们就此发兵扬州,实乃事半功倍。但这样一来,就与公子最初打算薛陶相争之后,您再坐收渔翁之利违背了。而且一旦我们发兵扬州,就等于为陶忌除了心腹大患。”
说到这里,肖先生倏然摇头,语气惋惜道:“其实公子开始之计,实是极佳。本以为薛陶二人会来一场持久战,到时双方必会消耗不少,只是未料那陶忌倒真是个将才,先是力压薛钦、邓成二人,占了一半的荆州。如今更是不战而胜,直接拱手送上整个荆州……这……”
大概觉得太为可惜,荆州就这样办强办送的被太平教夺去,肖先生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什么,只是其又是惋惜又是叹息,早已表达了内心想法。
曹劲却听得面露微笑,只是黑眸还是十分复杂,他叹道:“陶忌确实乃一人才,还极是坚毅善忍,有力挽狂澜的大将之风。自
第三百六十三章 震怒
榭,指建于高台之上的敞屋。亦从射,起观景作用之余,也有军事建筑之意。
这个时候的榭多是层台累榭,也就是建于一层一层的高台之上。
而水榭,顾名思义,建于水边的观景榭。
在信都时,因工期短,甄姚又赶着入夏使用,那水榭并未建在高台之上,只是从驳岸突出,以立柱架于水上的一个单层敞屋。
如今洛阳侯府的水榭,却是早已修建好,不仅建于花间水际之中,而且有整整五层之高,甄姚才入住就被曹郑拨给她私人所有。
时序已入深秋,过不了几日就当是开炉过冬的时候了,人立于那建在高台之上的水榭中,已然不是夏时的凉爽,秋时的天高气爽,已有了冬时的高处不胜寒。
对于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而言,现在则更不适宜去这类的高台水榭上了。
但阖府皆知,姚夫人虽紧张自己这一胎,却每日只要无其他事情绊住,她必到这座五层楼高的水榭之上。
甄柔虽住在隔壁府里,对此还是有所耳闻,甚至在两个月前,她们的关系还未因一场场宴会影响时,甄姚见秋老虎厉害,于是邀她和满满到此乘凉。那时,甄姚曾倚着朱红栏杆,迎风而立,衣袂裙摆猎猎翻飞,她一边将散乱的鬓发捋到耳后,一边回头问道:“世子夫人,你可知我为何喜欢这座水榭么”
彼时,甄柔正带着满满跪坐在榭中的长案前,为了防止满满去栏杆那边玩耍,只好哄着满满吃沁甜可口的胡瓜,一时也未多注意甄姚的话,便随意道:“榭作为观景之用,这座榭不仅临水近花,还有五层楼之高,视野极好,连府外的诸市都能俯瞰清楚。想必姚夫人也是喜在这里可以看见府外的民生百态,热闹的生活气息吧。”
甄姚看着甄柔满是怜爱地亲手为满满将胡瓜一块块切小,再听甄柔话语里对百姓生活安定富足的向往,她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得前俯后仰,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都是说不完道不尽的嘲讽。
她却偏又有一副好嗓子,那笑声随风传入耳中,只觉好似银铃般清脆好听。
不注意间,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嘲讽在。
如是,甄柔叉着一小块胡瓜的动作停下,只抬头看了眼倚栏而笑的甄姚,就不在意道地随口一问,“怎么笑的这样开心”
甄姚笑容敛下,似是而非地道:“笑世子夫人虽已为人母,比起以往也成熟不少,但骨子里的性子却没变。”说罢不再看甄柔母女俩,她转身又眺望远方,才幽幽说道,“我和世子夫人不一样,我独爱高台上独一无二的风景,世人匍匐在脚下的恣肆。也许有一日,为了享有这独一无二的景致,我会做出连自己也害怕的事来。”
最后这一句话,显然是话中有话。
甄柔警觉地抬头,目光定定望着甄姚,审视意味明显。
甄姚却忽而一笑,伸出芊芊玉手。
侍立一旁的阿簪会意,赶紧扶起甄姚的手。
甄姚这才就着搀扶款款行过来,道:“世子夫人过虑了,我不过开个玩笑罢了。能做什么呢君侯对我已经够千依百顺了。”
有了甄姚的自圆其说,又加之对曹郑能力心智的信心,甄柔也就将此揭过不提了。
这之后,鉴于这座水榭太高,恐满满不听话靠近栏杆,万一有个意外,实在承受不住,便也再未来过甄的姚这座水榭了。
&nbs
第三百六十四章 突变
血,是从罗神医头部的位置流出来的。
流了许多,从头部到上半身的地方,木质地板上浸了一大滩的血。
发生意外身亡应有一段时间了,地板上的血已从猩红变成乌红,只有罗神医银色的头发上还可见醒目的鲜红色。
若不是这些触目惊心的鲜血,若不是在这样的地方,罗神医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圆圆的脸,长满了银灰的胡子和眉毛,慈眉善目的样子,神情又是那样安详。
可就是这样一位仁心仁术的医者,一位可敬可佩的老人家,再也醒不过来了,不会不厌其烦地告诫她夏日少吃寒性食物,冬日该进补了……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里逐一闪过。
甄柔难受得闭上眼睛,不忍再看罗神医躺在血泊中的样子。
然而,眼前一位位养尊处优的贵妇娇女们,当真是在乱世生活惯了,应该是对生离死别已经习以为常了,更是见多了这种场景,面对罗神医意外身亡的血淋淋一幕,竟还能争论不休。
对罗神医猝然离世的难过,让甄柔对在场的一众曹家内眷不觉齿冷。
她们骤见曹劲携甄柔出现,则是意外,尤其是对曹劲居然也在更是惊讶,怜夫人最是沉不住气,当场就咦道:“世子怎么也在”
曹劲没有理会怜夫人,只深深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罗神医,双手在背后紧握成拳,手背的骨节清晰可见,他直接命道:“将罗神医抬下去,请医工为罗神医验伤,另外——”话一顿,曹劲闭了闭眼,声音依旧丝毫不变,“让人准备后事。”
熊傲和罗神医跟着一起过来,他们听到曹劲吩咐,立时异口同声地应道:“敬诺。”声音里都有一丝极力隐忍却仍能让人辩驳的涩然。
语毕,二人躬身而退,就要领命而去。
曹金珠对甄姚成见极深,可谓势同水火,她如何能让曹劲毁了指责甄姚的罪证
于是只见一身红衣的曹金珠,身姿敏捷地抢先一步,张开双臂,挡在扶梯口,坚持道:“不行,父亲还没有亲眼看到甄氏的真面目,不能将罗神医抬下去!”说时目光落在甄柔身上,眼睛骤然一亮,多了一分底气道:“都知道甄氏和世子夫人乃堂姊妹,世子一来就要让人将罗神医抬下去,莫不是为了帮忙隐瞒!”
一句话将曹劲也卷入害死罗神医的命案中,曹金珠英气的眉宇间不由掠过一丝自得。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