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房东养妖怪

    有时候陈白很怀疑永福殡仪馆的员工宿舍条件会比这地方好很多，张一穹是故意吓了自己，然后又表示可以让自己住到他家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还真是好大一盘棋。

    尽管如此，陈白还是选择既来之则安之——没能同时解决毕业季找到工作、安顿住处、摆脱单身这三个终极目标，好歹完成了三分之二的进度:有了工作又有了住的地方，而且宽敞。（当然，是否宽敞这个问题有待确认）

    不过张一穹的薪水好歹是五位数，为毛房子顶层有间房间漏水也不翻新一下，二楼的浴缸也就那么碎在那儿——实在让陈白很费解。

    这也不是事儿，然而，张一穹之前再三强调的只是搭把手包含了太多层面的意思:从修马桶换灯泡到搬尸体，基本都要他“搭把手”。

    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这房子到了晚上阴风阵阵跟闹鬼一样没差！而且二楼三楼莫名就跟蓝胡子的城堡里上锁的房间一样带着一股恐怖色彩。

    直到陈白成功抗议，最后搬着小铁床睡在了张一穹的房间里单人床旁边。

    偌大一个房子偏偏两个人挤在了一楼最小的卧室里，某种程度上看起来很像是行为艺术。

    ……

    而张一穹这边的不满倒是比起陈白还高一点，而且只有一个原因:

    陈白出门时看上去还算齐整，回了家居然邋遢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住进来不超过一个月，房间里的空可乐罐、快递纸箱堆成一座座小山，厨房水池里堆了各种杯盘碗碟，洗完澡湿漉漉的满房间乱窜，一三五叫外卖，二四六泡杯面，周日则是外卖+泡面，比如肯德基麦当劳必胜客轮着买……

    原本这地方因为偏远叫不到外卖，居然逐渐的有越来越多的外卖小哥轻车熟路的送上门。

    张一穹的脸色越来越铁青，他认为这是缺乏，偏偏陈白以此为荣。

    “你看，我把外卖小哥调教的无所不知，从此在下江再没有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眼见家里的纸箱外卖盒越发堆得，偏偏张一穹还是个有洁癖的。

    事件的导火索一只周末的清晨出现在厨房的蟑螂。在阳光灿烂的早晨，张一穹处于低血糖状态去倒厨房倒水时，发现桌子上有一个婴儿手掌大小的蟑螂正沐浴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瞬间清醒的张一穹大叫一声动如脱




第九章 凉了
    张一穹开着车子，永福殡仪馆几个字印在车身上沿途招摇过市，幸好一路上除了绿植，就只有黄土。

    十分钟过去了，还是同样的光景。

    陈白有点坐不住了，他是个话多的人。“我说，咱们是不是考虑换个地方住这地方附近连个超市菜场便利店都没有，方圆百里貌似就你这一栋房子吧开车去最近的地方吃饭也得三十分钟，外卖小哥都迷路四五次了。下江这么繁华的城市，你能找到这样的地方居住，本事真的超级大。”

    陈白竖了个大拇指，眼见张一穹依旧踩着油门，手却脱离了方向盘大有放飞自我的意思，于是赶紧把手收了回去。

    “这房子必须要有人看着，”张一穹摘了棉线手套，挽起了袖子，露出肌肉嶙峋还带着漆黑纹理的右手手臂，不经意地瞥了陈白一眼，然后继续认真开车，同时语气深沉，“出手汗了，反正你见过。”

    陈白点点头，心有余悸看着张一穹的右手，吞了一口口水，然后安静地缩在一边，竭尽全力当一个背景板。

    一路上的农田麦穗渐渐变成了工厂，终于又到了靠近市区的城乡结合部。

    这里乍一看很荒凉，但是穿过大马路，隔壁一条街住着原住民加上多年前动迁过来准备发家致富的新原住民，饼店粥铺菜场超市应有尽有，还有电影院和娱乐城和其他生活设施，只是比起市中心的最新设施，要破旧些，俨然有一种城中村的感觉。

    考虑到加长林肯上面印着的永福殡仪馆几个字太过晦气，两人提前下车，随便找了十字路口一家拉面店走了进去。

    店里人满为患，两个人坐到了外面支起来的桌子前找了位置坐下。

    看着陈白一屁股坐在满是油星的椅子上，张一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和邋遢成性的李子豪成为室友了，还能相安无事住了三年——在致力于把房间变得更脏乱这条不归路上，陈白显然走的更远，他已经不拘小节的过了头。

    陈白点了一碗炒刀削一碗拉面，全都是大碗。陈白吸溜吸溜吃了两口面，又要了三个荷包蛋。

    “除了脸长得还算五官端正，其他方面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肥宅。”张一穹对于自己的新室友那个过于硕大的胃产生了一种敬畏，如实感慨道。

    “我从小胃口好，最近算是被噩梦困扰，吃的比较少了。”他看了看张一穹一份青椒土豆丝盖浇饭，回想起来好像一次也没见过这人吃肉。

    之前亲眼看到李子豪的死，加上新工作也全都是和尸体打交道的，陈白确实胃口差了几天。一开始张一穹还赞叹他心理素质好，能和正常人一样吃饭，谁知道那已经是陈白吃不下饭时的状态……

    而陈白则调侃张一穹这么一个长相和吃相都很斯文的人，也就只有见到蟑螂的时候会暴走一下。

    提到蟑螂，张一穹的眉毛皱了一下，赶紧换了个话题。

    就在两人吃着拉面的时候，一辆私家奔驰从路旁经过，经过拉面店时为了让车特意停留了片刻。就这么两分钟功夫，后座上的老人拉下了车窗，盯着陈白看了好几眼。

    陈白吃着面，忽然留觉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抬起头，正巧和一米开外，坐在奔驰里的老伯对视了一眼。

    老人穿着西装，看着精神很好，认识陈白似的，对视的第一秒，神情就有点激动，更多的是困惑。但不巧的是，车子之前停下是为了让路，老人来不及说话，又被一骑绝尘的大奔载向了前方。

    “你认识”张一穹抬头看了陈白一眼，目光里写满了“我早就知道你深藏不露”的情绪。

    陈白耸了耸肩，“你觉得要是我认识什么开奔驰的朋友，还能被你拐走吗大哥”他这样说着，但也不很确定，挠了挠头，搜肠刮肚开始回忆自己是不是真的曾经认识过这么一个有钱的老伯。

    聊着聊着，陈白还是把话题扯到了张一穹身上。

    “张一穹，你的术法跟谁学的”陈白喝着面汤，一边满足地打了个嗝，一边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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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知不知道什么叫素质！
    张一穹虽然没展露什么热情，不过答应大叔吃完饭一起去看一眼。

    大叔一听就乐了，“我一看你们两个就是能力好心地也好的，你们就来看看就行。”

    张一穹笑笑，不再多话，低头扒饭。

    然而在大叔和张一穹吃完饭后，陈白还有个肉夹馍没啃完。

    大叔明显有点心急，但还是强撑苦笑着，“你们年轻人胃口就是好。”

    张一穹则不以为然掏出手机边看边等陈白，“他只是把大脑的部分都长到了胃部。”

    陈白翻了个白眼，吃完最后一口拉面，喝了一大口面汤，爽快地起身。

    三人一起向马路对面的宅子走去。

    一路上大叔做了个自我介绍，这大叔姓邓，恰巧和他们馆长是本家，一个姓，好像还算是很远房的亲戚。

    邓家世代都是下江人，邓馆长性格随和，对人也亲切，既是宅子的主人，也是这次展览的创办人。

    “邓家是本地大户，他当年继承了这里，那时候这一代可不像现在这么热闹，周围啥都没有。然后邓老就开放了宅子，叫街坊常来看看。

    “哎，那阵子日子难熬，他还在顶楼开了个露天电影院，免费给孩子们看电影。后来赶上十年大革命，他这房子给人打砸抢，藏品丢了一大半，之后邓馆长就出国了，宅子关了好些年。

    “改革开放后政策好啊，一点点给追回来许多东西。最近邓馆长回来了，说年纪大了，想再办一次展览，政府也挺支持的，说是宣扬文化，是公益活动。这次展览都不收门票，好些你们这样的年轻人都来看展览呢，哪知道就出了这档子事……

    “安排的保安一个一个辞职了，人手实在不够了。哎……”

    大叔话多语速又快，还夹着点本地口音，好在他表情丰富，讲话时眉飞色舞，听懂他说什么倒也不难。

    三人在一栋灰色建筑前停了下来。

    “到了，看，我们邓家老宅子漂亮吧”保安老邓的语气里透着一股自豪。

    张一穹和陈白不约而同顺着保安老邓的目光看了过去，诚然，这栋房子确实很漂亮。上下两层的建筑，灰色的墙砖，明亮的窗户。透过圆形拱门的玻璃门能看见里面大厅通往二楼的红木楼梯一尘不染，打了一层明亮的蜡。

    二楼的一间房间，窗帘轻轻地摆动着，房间外还有个小小的露台，种了几盆盆栽，看着很温馨。

    虽然就两层的建筑，不高，也不算太大，但很雅致。

    “我去跟馆长说一声，你们在这儿稍等下。”保安老邓笑笑，一路小跑绕拿着钥匙开了门进去。

    “这才叫房子嘛，你看，这屋顶的尖顶肯定防水很好吧肯定不怕下雨天漏水。”陈白一边挤眉弄眼，一边明示暗示张一穹该修房子了。

    “也不会有蟑螂。”张一穹回敬了一句，沉思片刻，向右边看了下，“这里是侧门，我想去正门看看。”

    说完张一穹走向了正门处，陈白立刻跟上，顺便轻声吐槽，“喂，我说过你这人，怎么老是那么擅长转移话题”

    拐角处一过，视角豁然开朗。

    从这个角度看，这栋房子显得更大了。长长的队伍黑压压一片人头倒是让陈白愣了一下，“参观的人这么多”

    正门处的门口，另一个保安模样的人正拦着人，再三强调:“到一点半开馆，这还有十分钟，大家再等等，我们私人特展不收费，但是也不提前放人进去的。”

    张一穹看了一眼排的长长的队伍，又转头看了一眼正门处的窗户。忽然眼睛一眯，走向窗前看了一眼。

    这一看后面排队的人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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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他说了一个谎
    陈白心里一嘀咕，这老人家眼神不太好，问自己干嘛张一穹才是负责人啊。

    邓老先生看着陈白，表情极为和善。

    陈白干笑一声，转头看着张一穹。

    张一穹用和馆长差不多轻的声音回道，“看过，问题不大。”

    “那这展览继续下去还安全吗”邓馆长看了看长长的队伍，这会儿队伍里的人倒是都安静下来了。

    刚刚那对小情侣，女的捏了男的一把，“叫你刚刚乱吼，人家和馆长是认识的嘛！就你喜欢叫。”

    男的脸涨红了，不过自觉理亏没再说什么。

    邓馆长扫过人群，笑了笑，“难得这么多人来，我也不希望大家排了这么久的队，还失望而归。可是我得对孩子们的人身安全负责。”

    张一穹点点头，“邓馆长，现在是一天太阳最盛的时候，真要有什么，你看队伍里那些人火头都排队排旺了，没什么好担心。不过到了晚上，最好别让其他人进来。”

    说到火头旺的时候，他忍不住看了刚刚女朋友都拉不住的年轻人，微微一笑，男人的脸更红了一点，扭了脖子往旁边看，标准的顾左右而言他。

    陈白看张一穹一本正经的解释，有点头大，“邓馆长就是不放心你这么个年轻人来办事儿好吗别解释了，撤吧。”说完拖着张一穹就要走，一边嘀咕着，“大哥，你除了对我和蟑螂动不动惊声尖叫，怎么对着大家都那么温柔似水的呢”

    本来指望这家伙扮演一下世外高人，没准能发展一下副业赚点钱，问题是——

    “张一穹，你说话也太特么实在了——什么叫火头排队排旺了啊……起码来点专业术语吧咱们能不能讲究点”

    老人看了眼陈白，笑着邀请两人，“要不咱们上楼喝杯茶聊聊还得谈谈薪酬的问题。”

    陈白和张一穹跟着老人开门进了宅子大门，径直上了二楼，来到走廊内的书房里。

    香樟书柜、红木沙发全都被保养过，但似乎已经不成套了。即使翻新过，这房子里还能看得出曾经被掠夺侵犯的痕迹。

    邓老不无可惜地感叹了一声，亲自倒了三杯茶来。

    “出国很多年，以为自己喝惯了咖啡，可是回国才发现，还是咱们的茶叶好。这是我故乡恩施的苦荞茶，你们尝尝，特别香，有股麦子味，还很有营养。”老人西装笔挺，充满了教科书式的海归华侨风度。

    老人也是才回国内来，刚敲定了展览的事情之后，遇到突发事件，就遇到了陈白和张一穹。

    字里行间，充满了对陈白的期待和信赖感。

    苦荞茶并不苦，第一口有些喝不惯，但的确是能从金黄的茶汤里逐渐品出一点麦香。然而陈白看着长得像鱼食一样的苦荞茶泡在茶壶里，总觉得有种食欲不振的感觉。

    张一穹似乎是很喜欢喝茶，一言不发，细细品茶。

    老人的目光大部分时候一直盯着陈白，这让陈白有点奇怪，“邓老先生，您是在哪儿见过我吗我感觉您好像一直在看我。”

    张一穹这才从苦荞茶的独特风味里回过那么几秒的神，和陈白一起看着邓老。

    邓老从怀里掏出钱包，翻出一张老照片，和颜悦色递给了陈白，“我刚刚在路上看到你第一眼，就觉得眼熟，只不过我一直想，是自己看错了，现在近看，居然自己记忆力还不错。”

    黑白照片有年岁了，画面里是两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左边的青年看着青涩拘谨，穿着呢子大衣，看上去有几分书卷气。

    右边的青年揽着左边青年的肩膀，一副大哥罩小弟的气派，朝着镜头一脸眉飞色舞意气风发。

    一时间，整个书房里静谧无声。

     



第十二章 万安园
    “撒谎”

    “保安老邓说邓家世代都是下江人，但是，邓馆长说，苦荞茶是他从老家湖北恩施带回来的，的确，这茶非常正宗。下江到恩施，不觉得太远了吗”张一穹摸了摸鼻尖，“不过，不管他的话是真是假，今晚都有必要来一次。”

    “为什么”

    “一来，这房子里真的有东西，二来……你不好奇那个照片上叫陈澈的年轻人和你什么关系”

    陈白笑笑，“我还真不好奇是什么关系，因为我爷爷的名字就叫陈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