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房东养妖怪

    两人说着话已经在往家开回去的路上了。

    张一穹皱着眉开车，并不讲话，他的右手食指敲打着方向盘，陈白知道这是他在思考事情时候的小习惯。照理来说，这动作应该很符合言情小说里高富帅的形象，但是鉴于张一穹戴着民工专用棉纱手套，又穿着非常简朴的长袖t恤，这就和高富帅半点没有关系了。

    “张一穹，你在想什么”

    “张一穹”

    “喂！姓张的！”

    直到陈白拍了拍张一穹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嗯，你爷爷应该是跟我一样，有些手法，所以，你能见得到鬼。”

    这下轮到陈白沉思了，“对哈，其实自从我知道自己能见到鬼之后一直很后怕。你想啊，我半夜的时候一个人走在路上，看到的人里，说不定及有几个是鬼，结果我还以为是人，果然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不知道更幸福。”

    张一穹不置可否笑笑，他脑子里考虑的，可不只是陈白的爷爷有没有两把刷子，又或者陈白从小到大有多少次把鬼当成人这种小事，他脑子里的是，那个晚上，陈白泡在洗髓液里，整池水变黑，最后炸了整个浴缸的情景。

    车子开到家，张一穹并没有下车，直接叮嘱陈白，“去我床头把盒子带上，我打个电话。”

    陈白点点头，下了车。

    所谓盒子，是一个放在床头柜的，杏花楼的铁皮月饼盒，里面放着张一穹的捉鬼三件套:线香、咒符……还有一只一次性打火机。

    从某种程度上讲，张一穹的习惯有点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大爷。

    陈白拿上盒子，走出房间，只听见张一穹正在打电话。“真的去了你那儿好，等他到了帮我留意一下这个人……不，只是有点好奇他的真实身份……那麻烦你。”

    陈白关上车门，坐在副驾驶上，他深深感慨自己现在已经顺手顺脚上车了，之前总还是顾忌车后座都是放棺材的，上车关门总是轻手轻脚的，才过了十天，已经在车上吃过了麻辣烫热干面小笼包周黑鸭了……

    果然牛顿的发现没有错，因为地心引力的关系，人类堕落起来要比上升容易的多了。

    张一穹挂了电话，掉头开向了一条陈白不认识的路。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陈白看着越发显得冷清的马路两边，忍不住开口问道。

    “万安园，”张一穹淡淡说道，“工作关系，我刚好在万安园认识人，他们说确实有个老人打电话预约要去扫墓了，这么古朴的做法，很像是邓老爷子的作风，我们去看看。”

    陈白一脸的黑人问号。

    万安园是下江市最大的墓地，老派的下江人都选择在那里落葬。但是，从他们住的地方开过去，就是从东到西横穿整个下江市，一来一回起码要两三个小时，别的不说，这汽油就得耗掉不少。

    “张一穹，这个油费……会不会太贵了点”陈白知道自己问也是白问，张一穹的性格其实很较真，他要查的事情一定会去查清。

    “没事，公司报销。”张一穹说完，一边摘了手套，同时用力踩下了油门。

    &




第十三章夜半哭声
    就在此时，张一穹踏着步子走出万安园大门，“走了。”

    中年人立刻拘谨地鞠了一躬，“师兄慢走。”

    陈白上了车之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大叔仍然一脸恭敬地目送两人，直到缩成了后视镜里一个看不见的小黑点。

    张一穹迅速开了车，一路往邓家宅疾驰。

    陈白坐在副驾驶上，好奇地问张一穹那个一直管他叫师兄的中年人到底是什么人，但没得到回应，转过头去，发现张一穹正在出神。

    “我不明白……”张一穹喃喃自语，“他上坟时，哭得是真伤心……”

    陈白一头雾水，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邓老，打起精神坐起来，“你去偷听人家上坟了”

    张一穹点点头，把手机丢给陈白，“看视频。”

    陈白拿起张一穹的手机，看着手机里的视频，背对着墓碑的角度，居高临下地拍着。

    镜头中间正是邓老先生，“爸、妈，启明回来看你们了。”

    他一脸肃穆，抱着一束硕大洁白的菊花，轻轻放在了墓碑前。

    “当年日子过得太不容易了，我在外面流浪了好些年，这才回来。”……

    邓老先生絮絮叨叨，话家常一样说了有十几分钟，然后录像就停了。

    陈白又看了看手机里后面的一张相片，是从正面拍摄的坟墓，因为年代久远，字迹有些模糊，但看得出，刻字是“先父邓公文钦”“慈母邓梁氏”及下方的合葬二字，左侧不起眼的地方有日期。

    邓文钦，就是当年邓家的主人，而邓老先生全名邓启明，正是邓文钦和妻子梁韵雯的儿子。这些，在邓家宅门口都有立下的牌子记录着邓家的兴衰荣辱。

    陈白琢磨了一会儿，“他应该不知道你隐了身去瞧他吧这么说来，他果然是邓老太爷亲生的儿子没错了不过张一穹，我觉得哪里不对劲。”

    张一穹我赶来时，正好比和邓启明晚了半个小时，可是，还能连开场白都不错过，完整听到他和死去的父母话家常。那么这半个小时里，他去干了什么呢”

    看来邓家宅果然藏着不少秘密，陈白看了慎重思索的张一穹，“那今晚，我们去还是不去”

    “去，当然去。”张一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放开方向盘，踩着油门戴上棉纱手套，然后重新扶住方向盘，刚刚在路口前打弯。

    陈白摸着自己狂跳的心脏，想起一首过了时的诗:秋名山上行人稀，不见当年老司机。

    “哥们，你下次能不能别这么随性，戴手套就戴手套嘛，咱们要注意安全。”

    张一穹点点头，“成。”

    傍晚的夕阳投射在张一穹认真思考的秀气面孔上，让他看上去有一种蒙娜丽莎般的神秘，充满梁朝伟式的忧郁，唯有那双棉纱手套，充满了乡土气息。

    陈白下定了决心，等下个月薪水发了（这个月的花光了），他一定要好点给张一穹买副好点的手套。

    现在这副，实在有点辣眼睛了。

    车子开回了邓家宅楼下，展览刚刚结束。情侣们成群结队从后门走出，带着手机里的照片，心满意足离开。女孩们看见张一穹的加长林肯以及他清秀的侧脸，总会多看两眼，等看到了永福殡仪馆几个大字时，目光里的赞赏就会完全褪去，转变成嫌恶，她们挽着身边的男友快步离开，好像从没注意到张一穹一样。

    “在别人的房子里，体验别人的生活，再成为别人的牺牲品。”张一穹轻轻叹了口气，下了车，径直走向宅子大门。

    陈白紧跟在他身后。

    邓启明坐在一楼的小客厅里，看见来人笑了笑，“今天一天，我带回来的咖啡倒是消耗了不少。”

    邓家宅的展览比不得市中心的那些博物馆或者是名人故居，但是邓老提供了每人15分钟的喝咖啡时间，足够年轻人们在此各种摆拍。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各种慕名前来的游客来此排队，且以年轻人居多。

    张一穹开门见山说道，“邓老，今晚，就我和陈白守在这里就可以，麻烦您老叫其他人回避一下，如果不放心，可以在外面看着。”



第十四章猪一样的队友
    陈白看着地上那个摇曳着的女性的身影，有种血液流通不顺的感觉。全身的血液运行到了大脑，然后大脑就停止了运作，俗称当机。

    明明眼前就没有看到人啊！他不是应该能看得到鬼吗

    嘴唇一阵阵发干，陈白吞了口口水，暗暗祈祷能活着回家。

    “这个鬼，恐怕有几十年修行了，已经可以遁形了，有点棘手。”张一穹取出一张符纸，贴在了陈白身上，又递给陈白一沓符纸，“去把门关上，然后把门窗都贴上符，放心，有符贴在背后她不会伤你。”

    陈白听了张一穹的话，拿着咒符就去贴，顺口抱怨了一句，“你刚刚一直没醒，我实在是方的一批。”

    张一穹没有回答，取了一枚两指节长度的三角锥形事物，陈白的符咒贴到窗户这边时才看见，原来是塔香。就见张一穹点燃了塔香，顿时烟雾缭绕，空气里多出了一股寺庙常有的香味。

    陈白对这个味道莫名觉得熟悉，但他是从不去寺庙的，可偏偏好像这个香味他一出生就闻到过一样。

    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下江的寺庙大多都很有名，又多处在交通要道，所以他无意间闻到过吧。

    没有多想，陈白贴完了咒符，走到张一穹身边，只见他蹲下身，把点燃的塔香丢在了蜡烛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里。

    “太上玉皇、开散玉庭，灭鬼生灵，与日合明。定！”

    张一穹结了一个手印，念了咒语之后，烛火剧烈晃动了几下，陈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空气里像特效一样，渐渐出现了一个少女的身影。

    蓝底白花的盘扣上衣，同样材质的粗棉黑裤子，活脱脱就是民国时期大户人家里的佣人丫头的装扮，但这衣服衬得少女皮肤洁白纤细，居然有几分俏皮可爱。唯一可惜的是，她脸上全无血色，尽管长了一张很可爱的脸，但却看上去无比诡异。

    “张一穹，你说我现在去找一根狗尾巴草，有用吗这妹子穿得跟可云一样，我觉得只有狗尾巴草的戒指能拯救她。”陈白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去想象一些让他觉得轻松的画面，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么个女鬼。

    张一穹他手仍然保持着结印的姿势，同时仍然蹲在地上，陈白暗自腹诽，这个姿势怎么看怎么有点像在上大号。张一穹也算是帅哥一枚，为了捉鬼很是牺牲形象。

    听到陈白的问话，张一穹皱了皱眉，“那是什么，你之前也遇到过这样的女鬼叫可云”

    ……

    “有空我带你看几部琼瑶剧，让你有点现代人的思维……”陈白放弃和张一穹这种近乎跨越世纪的老古板交流，仔细观察起了那个女鬼。

    她的影子摇晃的非常剧烈，但是人却丝毫不动，陈白用手在她身前一拍，居然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女鬼仍旧没有任何动作，她没有实体，却有着看起来格外清晰的身形。

    静态之下，这个女鬼的五官在烛光下显得温婉可人，异常清丽，明明穿着佣人服，却淡淡透着一股高贵的气韵。

    “张一穹，她不会动！”陈白发现了新大陆之后，异常兴奋掏出了手机。“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和女鬼拍照。”

    张一穹一惊，吼道，“不行！别动！”

    不过可惜陈白的动作太快，闪光灯亮了一下，女鬼抬手，将陈白的手腕扼住。

    女鬼的力量大得惊人，陈白感觉手腕一阵剧痛，转头看向她。

    什么时候，居然有了实体

    她缓缓抬起了头，眼神和指尖的温度同样冰冷，



第十五章 龙血
    此时陈白已经成为了女鬼的目标，他转身就跑，一边大声说道，“没问题！卧槽这女鬼腿这么短怎么跑这么快！”

    张一穹迅速从怀里取出一小罐东西，是一个像龙虎牌万精油一样的小铁罐，拧开之后是一片鲜艳红色的膏状物，却有一股淡淡的墨香。

    取了一张空白的符纸，用指腹沾了红色写了一个古体字，口中低声道，“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摄！”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因为肚子上的伤显然有些声嘶力竭，深呼吸两口后，一口咬上自己那只不同于寻常人的右手手背。

    血液汩汩流出，滴落在咒符上。

    “陈白！趴下！”张一穹对着面向自己跑来，身后是那名穿着极为朴素，但是力度却极为可怕的丫鬟女鬼。

    陈白趴倒，女鬼依旧在向前冲，张一穹对准女鬼，准备将咒符贴在她额头上。

    女鬼身手灵敏，侧过身躲过了张一穹的咒符。

    张一穹心里一紧。

    或许他刚刚那一分钟，应该打电话求助。

    就在这时，陈白起身抱住了女鬼，就势压住了她，他抬头对着张一穹喊道，“卧槽张一穹你发什么呆！快过来！”

    女鬼不断挣扎着，陈白开始流出鼻血，缓缓顺着人中流过嘴角。

    张一穹迅速把咒符贴在了女鬼的后脑勺上。

    女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从身体里散发出一股肉眼可见的寒气，迸射到墙壁和窗户上。

    复古华丽的彩色雕花玻璃哗啦啦碎裂，墙壁也被震出了裂缝，幸好吊顶的水晶灯已经被张一穹提早叫人拆走了，不然也会被这股剧烈震荡的气息给冲撞到砸下来。

    张一穹扶起陈白，颇为关切，“陈白，你感觉怎么样你流了很多鼻血。”

    他一直是一个感情不轻易外露的人，不过在陈白两度选择了直面危险或留下来共患难之后，他多少是觉得感动的。

    “嗯……张一穹……我跟你讲……”陈白擦了擦鼻血，这才如梦初醒一般，露出一个有点猥琐而兴奋的笑容。

    “这个妹子啊，身材超有料的！”又是两道鼻血，陈白自己伸手拿袖子擦了擦。

    张一穹原本因为感动而真情流露的关切，又变得冷漠了起来。他扶着陈白坐好，走到窗前，向窗外看去。

    邓启明和一干保安正在外面用教科书式的吃惊表情示范什么叫标准的吃瓜群众。

    张一穹运了口气，试图大喊，但却发现肚子上受了女鬼一脚，根本喊不出声。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但不是为了求助，而是直接打给了邓启明，“邓先生，我们事情办完了。”

    说完，他走回椅子旁边，极为疲倦地坐了下来，还不忘带上棉纱手套。

    陈白忍不住揶揄他，“你为毛一定要戴这个，不知道很影响你的帅哥形象吗虽然你现在没啥形象可言了。”

    他看了看张一穹一头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心里终于平衡了点——回看血泥相和流的情况下，五官都分不出了，管你颜值多高，一切都白搭。

    他终于和张一穹颜值在同一水平线上了。

    张一穹淡淡看了陈白一眼，“你想想，要是人家看到我的手臂，不会以为我才是怪物吗”

    这时，被咒符束缚住的女鬼似乎起了一些变化，她的眼神变得更加清亮，那不是属于一般亡魂的眼神，而是更像一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