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与少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oy1048
他的判断总是十分合理。昨晚的晚餐吃到一半就被打断,而之后尽管在地下勉强休息了几个小时,因为精神亢奋的缘故现在也感觉不到疲惫,但包括米拉在内队伍里有好几个人都把东西给吐了出来,考虑到接下去的行程,即便是完全没有胃口却也必须吃些什么。
神社所在的无名小山离这边有一段距离,虽然从这个距离看起来不是特别高,但据曾经来过的璐璐介绍,山上的阶梯狭窄又陡峭,爬起来十分费力。在没有吃饱又挨冻情况下,由于内心中的恐惧想要尽快解开疑惑或是逃离这片区域的话,多半爬不到山腰就会有人累趴下。
不吃饭补充能量,就什么事情都做不到。这种事情是即便心理承受能力较弱的艾吉都能够明白的。若是学者一行没有被他们甩下的话,娇生惯养的丽莎等年青一辈也许会在遇到这种情况以后又开始抱怨说根本没胃口吃东西,然后发脾气拒绝吃饭,之后又成为前进道路上的拖累。
但传教士们是懂得生存的道理的,尽管他们刚刚埋葬了一位同伴,经历了许多突发状况感到精疲力尽,活下来的人却也必须继续前进。
没人有义务把你照顾周全,即便有同伴这么做了,也绝对不要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心安理得地享受。
里加尔大陆的人14岁就算是成年了,除了帕德罗西和南境城邦联盟以及奥托洛帝国的富有都城地区以外,没有一个国家有“孩童”这种概念。
小孩子应当享受大人的拥护,在快乐的玩耍和学习之中成长,这样的思维是只有富裕的上流社会市民才能够产生的。在其它大部分贫穷的王国和偏远地区当中,小孩子就是各方面都弱化版本的大人,因此大人该做的事情他们也应该去做,大人该有的思想觉悟他们也应该拥有。
传教士一行、咖莱瓦以及我们的洛安少女都是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成长的。自食其力,尽量不给其他人添麻烦,是从小就被养成的思想。相比起来在富裕的上流社会当中成长接受“先进文明”思想的丽莎等人,尽管年岁更大——学者一行平均年龄已经有18——却显得更加孩子气,也正是由于被过度呵护的缘故。
相比起责任心,他们更多时间在要求获得权利。甚至在所有人都是平等地遭受某种困境的情况下,会忽略事实认为自己被委屈、被针对,从而开始孩子气地大发脾气。
诚然,避免给予小孩压力,让成人承担更多,是一种社会发达进步,有余裕更加宽容的表现。但他们已经不在物资充沛的帝国文明社会。既然是要进行这种大部分人一生都不会有的跨越海洋来到陌生大陆的冒险旅行,基本的思想觉悟还是要做好的。
在经历了一些苦难之后,也许丽莎等人会慢慢变得成熟自立起来,但这花费的时间会变得太长。学者们太高傲了。受经典拉曼教育的人,都太高傲了。这并不是他们独有,许多自认文明源远流长的文化都会有这种摆架子的倾向。优越感作祟若再配上较差的社交能力与城府,就会演变出动辄搬身份摆资历试图压人一头,导致队伍内部经常出现不必要矛盾的情况。
如果是在和平的帝国乡间旅行,那么亨利也许不会选择激化矛盾令队伍分裂。因为惹人厌的家伙也仍旧会有成长的可能性,对蠢货的容忍心也是成熟的一种标志。
但他们眼下处于陌生的大陆,在陌生的势力范围内行动,又身为外国人被主流社会敌视。这种情况下,面对随时可能产生变化的局势,需要的是随机应变又独立自主的队友,而不是这种不光没办法自食其力还会节外生枝的麻烦。
总而言之,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这一点是贤者的指挥能够起效的重要原因。没人跟你对着干,即便实在没有胃口,为了身体能暖起来还有获得足够继续行动的能量,一行人也都默默地处理了食物,并且略带强迫自己意味地咀嚼吞咽了下去。
冬季的太阳光再强烈也无法与盛夏相比,所幸在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做完重新收拾好以后,他们的衣物也终于尽数晾晒完毕。
重新穿回自己熟悉的衣物,晒得暖烘烘的衣服使得心情也多少好转了一些。而在换回去防护完整又便于行动的冒险者服饰之后,米拉和亨利也总算是恢复到了最佳的状态。
被自己的长剑打到又挨了一拳的洛安少女很幸运地没受什么重伤,衣物的缓冲加上盔甲有效地保护了她。尽管有一些轻微的淤青,动起来还会感到一些酸痛,但她仍旧可以自如行动。
只是长剑已经彻底损坏的缘由,米拉只能接手咖莱瓦的单手战刀再配上小盾,除此之外他们还抽空用附近民居当中收集到的刀具结合木棍给制作了许多长矛,再用钉子和木板制作了简单的盾牌,把所有人都武装起来。
物资充足的村庄当中东西应有尽有,在工具和材料都充足的情况下,做点临时的武器与防具并不困难。
尽管前往地下的话能够获得品质更加优良的月之国样式护甲与武器,但即便是作为最高战力的贤者也不想再冒无谓的风险。
把所有人都用厚实的盔甲包裹起来再拿上质量上乘的武器,听起来好像是个令人憧憬的目标,但这其实没有太多实际意义。
因为队伍当中真正受过专业战斗训练的人仅有亨利和米拉,璐璐更擅长的是追踪与狩猎,而咖莱瓦只是看起来比较高大威猛,虽然有一身力气,却缺乏合理运用它的经验。
余下的三名传教士更是根本不知战斗为何物。属于那种给一把剑叫他们挥舞,他们砍中自己人或者扭伤了腰和手腕的几率要远比命中
第二十六节:小村往事(二)
凭借相应的专业知识,山上神社的一些相关信息很快就被推测了出来。
“这里供奉的是农业与谷物的神,月之国的人相信狐狸是这位神明的化身。”艾吉指着周围两座用白浆涂抹的石质狐狸雕像如是说着,但在说完之后,又与旁边的阿方索教士对视了一下,两人都是皱起眉头,并且进一步地展开了讨论。
尽管懂得拉曼语,但因为语速过快而且各种词汇都比较专业化不是日常用语的缘故,一旁的米拉和咖莱瓦听得懵懵懂懂。
他们理所当然地将目光再度投向了贤者,而亨利一边用目视简单排查着周围的出入口和是否有可以隐藏的视野死角同时,又毫不意外地用普通人也能听懂的方式给出了答案“祭祀的是农业相关的神,更准确一点来说,是涉及到谷物丰收方面祈福的神。”
“虽说作为月之国的主神,也是新月洲的传统主流信仰之一的这位神明的神社各地都是,但你们想一想看。”贤者回过头看向了咖莱瓦与米拉二人“我们之前在村子里,吃的晚饭都是些什么”
“呃”咖莱瓦愣在了原地,而洛安少女皱了皱眉“鱼干、薯类还有,胡萝卜”
“嗯,就是这么一回事。”贤者点了点头,米拉沉思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而年青的搬运工再次愣头愣脑地开口“怎么一回事啊原来什么如此”
“就是说根本没有谷物。”洛安少女白了他一眼“因为这里太靠北方了,气候根本不适合种植谷物。在不种谷物的情况下却祭祀保佑谷物丰收的神明,不觉得有点怪吗。”
“可是在帝国和王国,神殿也不论南北到处都是啊”在浓烈的一神教信仰氛围下长大的咖莱瓦仍旧没有转过弯来,亚文内拉出身的米拉自己理解通透,但要为年青人解释却感觉极其困难,加之以旁边的璐璐又拉了一下她的衣角想知道在说些什么,女孩于是直接选择了无视呆头呆脑的咖莱瓦跑去跟璐璐说话。
“我是不是做了啥事惹她生气了。”咖莱瓦挠了挠脑袋望向贤者,而后者略带好笑地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这样说着,接着招了招手领着他开始检查起周围的环境来,米拉也和璐璐一起从另一侧开始做同样的事。
就好像我们已经不厌其烦地说了无数次的那样愚蠢又冲动的家伙是不配当冒险者的,或者至少他们没办法活到扬名立万的时刻,会早早地就在哪个角落里变成冰冷的尸体。
所谓冒险者,尽管从事的确实是普通人看来无比冒险的举动,但却无时不刻需要以专业知识规避危险。
以亨利等人眼下正在做的事情为例,在去到一处尚未熟悉的新场所时,倘若有充足的时间可作准备,我们的贤者先生必然会进行周边的探索与排查。
确认出入口,掌握周围地形环境。这不光是为了确保没有潜在的危险,也令队伍在撤退之时能够更加有序,不会变成无头苍蝇。
这种行为尽管里加尔大陆的军队也偶有性质类似的斥候职务担当者会做,但与佣兵、冒险者职业的联系要更加紧密一些。
如此的缘由还是和任务的性质有很大关系军人相比起冒险者,是更加“专一”的存在。他们的任务通常要么是进攻要么就是防守,尽管会有各种战术以及谋略上的变动,但基本上还是属于较为单一专精的模式。
相比之下,作为工会的挂牌佣兵,接受的任务可谓千奇百怪。加之以任务地点的问题导致经常要在各种区域旅行,相比起待在驻地的步兵,冒险者们的个人或是小队脱离文明社会,在没有后勤补给的情况下独立生存的能力就更加被看重。
如此的职业特性以及千奇百怪的任务类型,导致冒险者们通常都会有多面手的倾向。
事先踩点排除危险,观察好出入口,学会自己狩猎和采集食物,学会自己对伤口进行处理。甚至于需要对动植物还有各类魔兽与矿物拥有一定的基础认知,以便鉴别价值在某些时刻大赚一笔。总而言之,入行这么久以来,受接触的同行与任务性质深深影响不说,更是出身于亨利这个佼佼者教导之下的洛安少女,如今已经是将这类思维融入到了自己的一举一动之中。外表看起来、说话的时候、以及做出的各种动作,都已有一流的冒险者风范。
他们迅速地排查了神社周围的环境,基本掌握了地形之后又将这些信息也和其他人交流,确保所有队员都掌握情况
山上的这间神社并不在最高峰的位置,这一点他们登上来以后就已有发现。漫长陡峭又蜿蜒曲折的狭窄阶梯顶端,这一片铺着石板的地面上,入口的地方有两尊年代久远已经风化到失去了细节的白狐雕像。而紧紧靠着它们的,则是用刷红漆的木头做成,发音是“多利以”的建筑结构。
根据艾吉的翻译,“多利”在月之国的语言当中写成文字直译是拉曼语中的“鸟”,但在中部地区的食店当中,烤鸡却也被念作“亚其多利”,因此这个词汇也许和拉曼语当中的理解有所不同。而后方的“以”则是居住居住于此居所的意思艾吉当然还长篇大论地说了很多与月之国宗教历史相关的事物,但因为涉及到的专业名词太多而且有些枯燥的缘故,除了另外两名传教士以外其他人都没有听进去。
他们所知道的,就只有按照月之国的风俗,跨过“鸟居”,就意味着进入了神明所在的场所,必须学会谨言慎行。
只是令艾吉和另外两名传教士还有亨利四人在意的是,这个暗红色的鸟居上面还挂了一条稻草编织,上面附着有一些白色纸张的粗绳。
附近的村落当中并不出产谷物,因此这显然是从别处运来的。加之以看起来仍旧没有损坏腐烂的事实,想必是在最近才被谁人挂载上去。
如此大费周章挂上去的粗绳显然具有某些特殊意义,但看出这一点的四人都选择了沉默没有提出,因为之前经历过的事情队伍当中已有一些情绪低迷,眼下再抛出不确定真实与否的事情,显然有害无益。
之前胆小又冲动的艾吉在奥尼尔死去以后似乎有了些改变,也许是切实的死亡使得他有了真正的危机感意识到自己的慌张没什么作用,也许他是在强迫自己。其他人眼下并不了解,或者说即便知道了却也没有太好的方法能够去处理。
总而言之,从鸟居过后,进入的地方便是铺着平整石板,两侧有石质雕刻灯台的道路。而这不长的道路尽头便是前方放着一个箱子,仅有一层,与里加尔人辉煌的神殿区分甚大的神社本身了。
神社两侧
第二十七节:小村往事(三)
花费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一行人将被遗弃在神社当中资料归纳整理完毕。网
文本的散乱进一步佐证了神社里的人撤离当时有多手忙脚乱——掉落在地上的纸张大致可以分为信件与记事两种类型,但不论是哪一种都给人感觉有残缺与损失,导致信息的获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被粗略分成两堆的资料目视就可以看出来区别:信件采用的纸张较小,而记事的则要大上一整圈。一行人首先从信件开始检查。因为纸张更小,在传递信息时必须更加精简用词,因此他们认为从信件着手了解讯息是更高效的选择。
但刚刚开始检阅,一行人就注意到了所有的书信都没有日期、时间甚至是地址这一点,显然这是为了避免留下话柄被人顺藤摸瓜的作为,那些真正留有姓名或是印章的重要信件应当是被保存在了其它地方。
而后再加上疑似暗号的晦涩措辞方式,导致即便有贤者这个见多识广的人以及接受过月之国文化训练的传教士一行三人在场,他们也仍旧没办法从中获得多少有用的讯息。
让人眼睛发疼半天搞不懂的信件使得他们转移了目光,除了艾吉以外其他人都将视线转移向了更加浅显易懂的记事。
这一次他们没有失望。记事内容包括了附近村庄当中人口搬迁和土木兴建等重大事件,还有神社的担当人员变换以及资金、物资的出入流通,足以令他们这些外来者快速地对情况有一些掌握。
不过比起只注意内容本身的其他人,贤者却还注意到了这些记事采用的纸张上,左侧皆有整齐的孔洞存在。结合旁边地上被抛弃在矮桌附近的稻绳,看起来这应该曾经是一本用稻绳装订起来的记事本。而后被谁人用刀子把绳子割断,取走了里头的一部分——并且是相当大的一部分。因为遗留在这里的页数与稻绳的长度粗略目测对比完全对不上,装订书籍用的稻绳长期处于紧绷状态已经定型留下了印子,光靠那个来推测的话,完整的记事本应当最少有大拇指厚,但遗留在这里的部分却仅有6成左右。
书信相比之下因为没有编号和日期无法判断是否有被人取走,但从逻辑上来思考,还是倾向于判断为也有遗失相对妥当。
这些消失的部分具体是哪一些,粗略检阅便可判断出共通性。
“没有,没有,这边也没有。”艾吉在旁边翻阅了一会儿之后,一屁股坐在了草席上,唉声叹气了起来。
遗留下来的信息杂七杂八,从食物和种子的购入到农用器械和钓鱼器械的维修,甚至到村里有谁人生病了这些都有记载。
但唯独没有任何关于寄生虫的讯息。
“都被谁给带走毁灭掉证据了吗,可恶啊。”艾吉挠着头显得十分烦躁,他的想法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错漏,旁边的咖莱瓦也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两个同样毛躁的年青人看起来臭味相投,但在场的其他人却并不完全赞同他们这种观点。网
火折子熄灭了,是在角落里头熄掉的,而不是被专门拿到哪里弄熄——换而言之,从神社撤走的人应当对此并不知情,这是意外情况。
基于这一点考虑,把思维转换过来,从原本应当葬身于火海当中的资料里挑选出来带走的那一部分,显然不是为了毁灭掉,因为这显得非常多此一举。
疑似是有关寄生虫的资料被带走,是因为它们仍旧有价值存在。而余下的这些则是没有价值,或者威胁大于价值所以为了避免留下话柄打算付诸一炬,只是火没烧起来才留存于此。
作为这一理论依据的,正是这些遗留下来的记事与信件当中,信息量有些庞大到让人一时无法消化的内容。
亨利一开始读的那封信就多多少少地暗示了情况的复杂性。而随着他们对于这些文本记录的深入,更多的内情展现出来,众人的眉头也越来越紧。
“失格者、伪神。”之类的词汇在文本当中重复地出现,而随着艾吉拿起的又一封书信当中“伪神高坐于新京之巅,不问世事自认无可动摇”的已经是刺骨明示一般的例句,他们也终于对这个称呼所指的对象有了些推测。
“月之国的神明信仰和里加尔有很大区别,用最直观的说法来解释的话,他们的神更加平易近人,也更广泛存在。”艾吉颇有些卖弄意味地为不清楚状况的米拉与咖莱瓦解释说:“在教会的信仰范围内,倘若有人自称是先知后人或者与上神相关,那么他或者她的下场肯定会是被当作异教徒烧死,因为这是彻头彻尾的渎神之举。”
“我们的唯一神应当是唯一且全能全知,高于人、高于一切,于人之外、超越我们的独立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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