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与少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oy1048
变成了这种情况之后,他们只是活着,就已经成为了新京和各地领主的负担。
贫穷、但又放不下身段去成为农民好好种田;口袋里没有银两,内心却装着满满的自尊。佐以训练过的武艺和信奉的杀伐精神,浪人阶级在和人社会上不受待见,也就成为了一种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仍旧没死,就是他们天大的罪过。
失去了大月神子嗣的皇室赐予的土地与家名,却又鼓不起勇气带上全家人一起自行了断。顽强地苟活着的他们得不到任何人的赞美,只有仿佛看到沟鼠蟑螂苍蝇一般厌恶而又避之不及的反应。
在阶级严苛的月之国,失去土地成为了浪人,你是很难翻身重新崛起的。甚至比起如同青田家那样的平民商人要成为武士贵族都要艰难,因为你是“曾拥有过”而失去了,在武士的世界里,无法守护住自己所拥有的东西会被人唾弃,所以失去家名和土地的一瞬间,身后的任何前进的道路与希望也都会被一并关上。
不可能回得去。
整个社会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开始排挤他们,断绝任何重新回归到过去丰衣足食受人尊敬生活的希望。
所以。
他们只能去类似于沼泽村之类不入流的地方发挥自己的武艺当个安保——这都是那些仍旧抱有希望,希冀以安分守己行为立功获得认可重新拿回地位的。而那些放弃了挣扎的人,则干干脆脆地就成为了法外之徒,以暴力谋生。
藉由青田乔之口讲述给一行人的关于山贼与浪人的过去,在很大程度上引起了米拉还有咖莱瓦等里加尔人的共鸣。
虽然文化有别,语言不通,但是人到底都是人,由人组成的社会,很多地方还是让人有着严重的既视感。
而尽管用词一如既往地粗鲁,但这个五大三粗的络腮胡乡士言语之间透露出来的关于社会和人心的观察,却也在某种意义上证明他也是一个文武双全的角色。
也许就好像青田城主那副软蛋男人的模样一般,青田家的人都十分善于隐藏起自己真正的本性,摆出一副人畜无害又不会被人过于放在心上的模样。
总而言之,乔之所以会讨论起这个话题,自然也是因为他们昨天半日一夜的拖延,此时到了清晨重新出发,是无法像计划一样一口气穿过这片危险区域了。
让亨利等人明白这些浪人土匪是走投无路,又久经训练的穷凶极恶之徒。通过讲解的方式,也是为了让一行人能够提起警惕不至于把对方当成不入流的小偷盗贼。
哪怕装备相对而言要落后且缺乏保养,浪人却也仍旧拥有家传的甲胄、长枪大刀,以及与之配套的武艺。
他们是职业士兵,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因为其凶恶性缘由,要比装备精良但缺乏作战经验的正规武士都令人胆寒。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接连不断,身后的景色在远去而前方岩石小道的终点则一步步接近。
关系变得和睦起来的队伍,在前进之时鸣海也嘱咐后面的夷人们取出自己狩猎用的猎弓保持警惕。他依然不会派遣武士来保护,一来武士们仅是负责守护小少爷弥次郎,兴许还附带有亨利一行人。二来考虑人数关系,若是将武士均匀分配到整个队伍周围进行防护,前方就会缺乏有生力量,若是被包围了也难以突破。
昨日的雨像是约好了一样,从中午一直下到了凌晨一行人要出发的时间点方才停下。但尽管雨刚停就出行,鸣海和另一名高级武士的面色却始终都是阴沉的。
百人大队而且带着十头驮牛载着满满的物资,这样的队伍想要轻手轻脚来去如风是不可能的。他们在进山的一瞬间,必定就已经被藏在哪里的山贼探子给瞧见了。因为山里环境复杂而又多变的缘故,若是对方好好潜藏在灌木之中,他们是难以发现对手的。
所以鸣海一开始就打
第七十九节:抉择
“多少人。”鸣海左右看了一下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侧翼斥候们,着黑甲的武士大神在大部分回防之后仍旧派遣出了两骑在离本阵有50米半径左右的地方保持来回移动进行警戒,而很显然直接遭遇了山贼部队的青田乔这边则是所有人都回到了本阵。
“吱呀——”络腮胡的武士单手抓着插在自己胸口上的箭矢,击穿了胸甲表面的箭矢卡在了里头没有对他造成伤害,但倒钩形状的箭头令拔出来十分困难,难听的金属摩擦声响了两下之后,老乔干脆利落地“咔嚓”一声折断了它。
“小道埋伏的有十来个,但太窄了,我们速度会被限制,多半没能冲过去对方的支援就会过来。大道光是能瞧见的就有五十个左右,他们有大弓。”老乔所率领的这一支骑兵队很显然靠得过近了,除了他以外队伍里还有两个人中箭的,但都穿着盔甲的他们毫发无伤。
此刻这些人大多都在将身上插着的箭矢摘下来或者折断,和人的大弓拉锯很大,因此配备的箭矢也很长,足有一米,比80多公分的里加尔长弓用的箭都要大。这样的一支箭哪怕没有能有效击穿甲胄,光是卡在那儿也会对战斗造成很大的妨碍,因此拔下或者折断是必须的。
“看出来了。”鸣海看着老乔等人身上的箭矢,和人的甲胄要比里加尔的轻上很多,这不仅是从防护面积下手,还有薄厚程度。
亨利和米拉身上穿着的布里艮地式板甲衣前胸部分采用的是1.5毫米的优质淬火钢材,矮人工艺制作的它们足以扛得住战锤的袭击都不变形。在步战环境下面对的武器基本都能够抵御得住,唯一能够稳定有效击穿的就只有重骑兵手中3米长的骑枪这种人类最强单兵武器。
而为了进行减重,如同板甲胸甲一样,它的背甲用的是较薄的甲片,仅有1.2毫米。因为战斗当中正面迎敌的情况更多。
但哪怕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的小米拉身上的那件也足有7千克重,而贤者因为体格的关系更是足有11千克重。
——相较之下,以仅有0.8毫米钢材铆接组成硬质外壳的月之国概念中的重型胸甲,带上防护胯部的7页裙甲,也仅有7千克重。
要知道这可是骑兵标准而且是体格更宽厚雄壮的男性所用的。
轻量化的防具意味着它们无法像是亨利还有米拉身上的甲胄那样弹开月之国的大弓,但因为胸甲弧度的缘故哪怕强力的大弓击穿了表面也会被卡在空隙之间,不会直接就接触到体表造成开放性伤口。
但尽管如此,威胁仍旧是十分明显的。
武士们防护更为完善的甲胄可以顶着箭雨冲锋,但足轻们的甲胄却是要弱上许多的,更别提他们还是用的步行——而且更要命的是,后面还有一大堆没有甲胄亦没有战斗力的累赘。
“啧——”鸣海在确认了对手拥有远程武器的一瞬间发出了细微的咂舌声,但老乔显然还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他接着丢下了第二个坏消息:“他们还有大盾。”
月之国的武器使用与里加尔板甲骑士类似,因为身甲较为完善的缘故手持盾牌意义不大,因此可以空出双手使用武器。但盾牌仍旧没有就这样消失,所谓大盾,是在后面有支撑杆,以厚达3公分的扁木板组成的移动掩体。
将支撑的木桩打入地面的话,哪怕是骑兵也难以轻松突破,而武士若是操控战马在大盾面前立起打算用前蹄踢翻,躲在盾后的敌人长矛手则可趁机刺向战马的胸腹。
棘手。听闻老乔电光火石之间飞快的报告,懂行的人脑子里立刻冒出了这个词。
“看来我们完全被看光了,对方连我们是什么组成都知道。连反骑兵措施都搬出来了,这明显是知道我们会用突击阵型,打算这样拦下来。”旁边的弥次郎出乎意料地保持着冷静,他如是总结着。尽管贵为少主,但他知道自己缺乏经验因而也没有强行要求鸣海听从他的指挥。
“是啊,虽然并非不可击破但——”鸣海又一次看向了身后的一行人,而大神派出去的两名巡逻的骑兵之中有一人返回到了这边:“他们没有过来。”
黑甲的武士大声把消息传了过来。
“打算守株待兔么这些家伙。”
“多半是知道擅自出击的话,步兵会被吾等利用骑兵的机动性以大弓击杀之。”
“不过区区山贼,兵法倒是十分了得。”
留在本阵的武士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而鸣海苦思冥想着,我们的贤者先生却安静地走上了前去。
“分兵吧。”他直接丢出了这句话。
“你们走大道,拉风筝不要直接突破,我们走小道。我们这边突围之后从背后杀向他们。”亨利说出的方案看起来相当可行,但一旁的弥次郎却提出了反对的声音:“突围哪怕是小道也有十几人并且装备有大弓。对付五十人的话,这边可是分不出兵力的。”
小少爷很明显接连在贤者面前吃瘪,所以憋着一口气想要找回来场子,但他提出的东西确实也有理有据。
亨利他们这边跟夷人一起计算能当成战斗力的也没有几个,而武士们面对有备而来人数上占据优势的山贼,也是不可能抽调出多少兵力帮忙的。
“但一起走一边的话不是会更糟么”贤者语气依然平淡:“假使武士们依靠冲击力确实能击穿对方的防线成功逃离,后面步行的我们以及夷人部族却是很难跟得上的。”
“哪怕现在这个队伍不像两三天前一副就要内里打起来的样子了,缺乏训练的夷人猎民男女老少,我们这些异邦人,要跟武士之间打出配合,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亨利说着,他总是这样,语气平淡地直点要害。
“双方之间的协调性太差了,所以不如直接切割开来,你们可以心无旁骛地攻击主力,而我们则从防守较弱的小道突围。不论双方哪一边成功突破了对手,都可以照应另一方。”贤者这样说着,鸣海似乎被他说服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又接着说道:
“但若是如此,你们所要背负的压力,可就有些大过头了。”
武士领队这样说着:“以男女妇孺组成,仅有两名异邦剑客的队伍,想要击破十几人的山贼。哪怕阁下剑术了得,光
贤者与少女 第九十四节:分别
作为重要陆路关口所在,人来人往的泰州北城门附近如一行人这样有着不少骑马武士的阵势虽然不算多见,但也确实没有稀少到让来往路人都停下来观看的程度。
携家带口出门踏青的平民们自觉地为武士避让开了道路,多数人都是谦卑地低着头的,少数年幼不懂事的孩童好奇地抬起脸观看也很快就会被父母拉扯训斥。
“百姓”——这是月之国用来作为平民通称的一个词汇。拉曼语当中无法找到完全相同意思的词汇进行转译,即便用长句解释,也往往适得其反。有的东西出身自其所属文化体系者一目了然,而外人若是想要了解,则是困难重重。
百姓一词指的是平民阶级,但又并不仅仅只是阶级上的平民。它还蕴含了人生百态,拥有平民本身的构成成分十分复杂,有着千百种名号,千百种行业的含义。
若是直接取“一百种姓氏”之类的含义来翻译,多半帝国人会看得云里雾里,因为大部分的和人百姓其实并不真正拥有姓氏。
这是一种更加暧昧笼统的概念,与月之国的社会结构一样,深邃、复杂又多变,外人是难以用一两天的时间就完全搞懂的。
而这种多样性,也正是一行人在步入泰州北城门之后所见的光景。
即便严苛的社会阶级规定了平民不可以拥有贵族那般华美的衣着,你却也仍旧可以从外观上轻易辨别出富有的商户与贫穷的农民。
已然是晚春的这个时间点,今日气温又相当之高,午后出行即便有着遮阳的斗笠也还是燥热难耐。因而下地干活的农民穿着打扮很不讲究,成年男子往往是一件简单的兜裆布配上亚麻制成的轻薄短袖宽松外套,看起来很不雅观,图的就是一个凉快。
女子因为月之国的矜持文化诚然是裹得更加完整一些,只是这些衣物多是洗得褪色了的素色棉麻,还常常可以看到大小的异色补丁。
与之相比,经商且事业小有成就的富裕人家,则自然而然也会在穿着上模仿他们所憧憬的上流社会:男子多穿着与武士相似的服饰,天气较为寒冷时会在内里穿棉质贴身衣物,再佐以宽大的外袍与称之为袴的裤裙。
这样的服饰实话说来仅仅适合春秋时节,春末夏至以及隆冬腊月它都不甚合适,尽管外观上要比起农民连下装都不穿的粗鲁样子更为雅观,但保暖性能和透气性能却十分差强人意。
武士一年四季都是类似的穿着打扮,与和人的武侍者阶层文化讲究忍耐与克制是分不开关系的。一个长久和平,有着众多以战斗为生,自小便开始进行战斗训练却极少有实战机会的武者的国家,其统治者阶级最不想要的是什么?
答案从月之国的现状便可得知。
在有着严格训练,自小便遵循各种守则过着一板一眼生活的武士当中,古往今来都仍旧有不少叛逆者抱团成为山贼开始过着以武力掠夺他人的日子。试想一下若是他们没有精神上一刻未停的自我锻炼;内心中对于自身传统的认知,精神上对于自己所在阶级的信仰;以及对于主君无可动摇的忠诚,这些久经训练又无处发挥的武侍者阶级,想必是会反过来成为国家的心头大患吧。
缺乏信仰与坚定而又统一的目标,只为了追逐眼下的利益而行动的话,哪怕武艺再高强也始终只是一名剑客,而非真正的武士。
“武士”是拉曼人的说法,为了便于帝国内部人员理解,用来与“骑士”对应的存在。而就好像任何的翻译一样,它必然是与原本的语境有所区分的。和人的语言当中真正对于这一阶级的称呼其实是侍——武侍者,掌握武力,以武力侍奉皇家与自身国家之人。
刀、甲胄,乃至于武技等一切其实只不过是他们的外在,其真正重要的内核是自律的精神与绝对的忠诚。
若是缺乏了这些,那么构成这个国家重要结构支撑的武士阶级就会沦为滥用武力肆意掠夺的暴徒。而这个统一了数千年的国家也势必会像是混乱的里加尔西海岸一样,群雄割据,互相征讨不休。
——话归原处。
富裕的商人尽管出于对上流社会的憧憬而往往会模仿其衣装,但并未经受武士自律训练的他们在一些地方最终就会选择妥协。例如武士所着的马乘袴是长至脚踝,全尺寸的长下装,商人在夏季时则多会穿成仅低于膝盖,类似七分裤的大口半袴。身上的外套也是如此,上下装都减短了长度并且采用更为轻薄透气的面料。
这种因平民模仿贵族又追求舒适性而诞生的改良服饰,随着时间推移也开始为上流社会所接受,成为许多武士尤其是年青人在夏季时会采用的便装。
当然,在最为正式的场合他们仍旧会穿着整齐完备的传统服饰,但这种细节却又是这个国家看似泾渭分明的上下阶级其实并未断绝的交流的证明。
一行人逆流而上,在走出离北城门有百余米的距离之后,人流开始逐渐变得稀疏起来。
清明的假期足有一周,但就好像前面碰上仍在守门的士兵一样,不论是吃公家饭的还是个体商户,都仍旧会有人选择在假期加班以尽量赚取更多的银两。
尽管与家人一同踏青以及为祖辈扫墓也十分重要,但别家都歇业的话自家的生意也会好上一些,打着这样主意的商户不在少数。假期足有一周,也是为了让他们能错开时间分别出行。
正式进入泰州的领土范围内部以后,商家和工坊鳞次栉比,更往远处看去,建立在半山坡上的梯田于灿烂的日光下反射着凌凌波光。
这里开始,地势又重新向着西方变低了。
作为和人较为富裕者主食的大米于泰州正式开始有所种植,尽管仍旧是与其它作物配合种植的,这里作为稻米的产地却并不像身后的北地一般需要依赖贸易,因此价格自然也更为低廉。
走过了北城门附近的小商家所在,一行人从山脊上平直的道路穿过梯田区域,向下看去时,农民们正在忙着插秧。
以可活动的木制结构组成的龙骨水车斜着设立在山脊道路的顶端,以人力踩踏的方式令水车运行起来之后,从下方的人工小溪将灌溉用水运到顶部便会自动浇灌在挖好的沟渠之中。
随后顺着规划好的沟渠逐渐流淌至每一段梯田。
在进行过土地的耕耘过后,灌水作业需要在插秧之前便做好。等到耕耘过的田地上灌溉的水沉寂下来变得平静之后,便将预先培养好的秧苗取出,一株一株地插入水稻田之中。
从大部分田地尚且空缺以及时间点来判断,一行人到来之时,显然正好是早稻刚刚好开始插秧的时间点。
这是十分壮丽的一幕。
自脚下所踏的土地往前看去一直到遥远地平线的另一端为止,山坡上的树木与灌木被清理干净之后人力将山坡理成了一段又一段的梯田。
山脚下约莫有三米宽的溪流是久远过去人工开凿的,直接从永川河流域引水进来之后,每隔一段就设立一台木制人力水车,倾斜着安放在山坡上,通过脚踏将水运往山上。
水车由一个带有踏板的转轮和一条每一节都带着一个小木桶的传动带组成,另一头安放在水里。只要人在这一头的转轮上像是走阶梯一样踩踏板,传动带便会开始运作,自动地以每一个小桶舀起小溪中的清水并且向着上方运动,在到达顶端之后又因为结构设计而倾斜小桶倒下清水。
无需人力往复背负,只需要踩水车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将溪水运到山上。之后便只依赖于自然的重力,水逐渐往低处流溢满每一段的梯田。
农人们唯一需要做的,就只有在沟渠因为杂草而堵塞的时候用草叉清理便可。
依托于这样高效率的农用基础设施,人力和耕作的时间成本被大大地降低了。尽管农民仍旧是社会的底层,但月之国的农民过的日子却和里加尔那些时常被领主苛捐杂税弄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农民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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