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恶志

    另一个瘪嘴大婶将她一推:“你那身粗皮糙肉，也和人家比人家屁股蛋子只怕也比你的脸蛋子俊咧。”

    瘪嘴大婶说得粗俗，周围的婆娘、汉子们哄的笑了起来。

    人群那头，张大姑娘柳眉一竖，高声道:“鸭子塘吗吵吵嚷嚷什么柳婶儿，你在满口浑说，我让司徒叔叔扣你月钱。”

    那瘪嘴大婶连忙伸手捂住了嘴，眼睛左右乱看，神态滑稽，周围人越发笑得直不起腰。

    张大姑娘气得小脸煞白，对身边笑呵呵的虬髯大汉抱怨道:“总镖头，你也不管管”

    张总镖头哈哈一笑，爱怜的看着女儿:“我们合义镖局原本便没有什么规矩，大家各自做好各自的事儿，镖局事业自然顺风顺水。何必太拘着他们”眼见张大姑娘面色一沉，他连忙又道:“好好好，你爹不过是个大老粗，咱们不是早就说了吗等你这副总镖头做满一年，如果还觉得有问题，就交给你来管束，算算也就还有三个多月了，再忍一忍嘛。”

    “哼，就会和稀泥。”张大姑娘不满的嘀咕了一声，心知自己这老子就这性子，长得一副豪杰好汉的摸样，心却极软，对内更是一味怀柔，与他再说也是无用。所幸等“实习”满一年，自己亲自管理，把从唐门看到学到那些手段使出来，不怕镖局不蒸蒸日上——也让这些叔叔伯伯看看，自己虽然是个女孩儿，但一样能帮老爹解忧、接他的班。

    心里给自己加了加油，张大姑娘放弃了对现场纪律的纠正，开口道:“诸位伯叔、诸位兄弟，咱们之前救回来这位柯武兄弟，一心加入合义镖局，却又心怀高远，想要直接做镖头！合义是什么样的大家都知道，四个字:唯才是举！如果柯武兄弟手底下真有硬本事，合义加一位镖头何妨”

    柯武站在场中，听张大姑娘说到这里，像四周抱了抱拳，围观者嘘声四起，他们大多是普通的镖师、趟子手，有的已经在合义镖局干了不少年头，见这年轻小子来了就想做镖头，当然是要先嘘为快。

    张大姑娘视若不见，扭头对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汉子道:“余镖头，你来试试小柯的身手如何”

    前文说了，虽然同为镖头，但收入也是有高有低。合义镖局七大标头，以这位余镖头最为年轻，收入也是垫底，月俸二十贯。余镖头知道，张大姑娘虽是征询的口气，但论资历、论武艺，都该由他出阵。

    因此余镖头也没多说，微一点头，轻轻一纵，跃到场中，对柯武抱了抱拳:“衡山弟子余韩，领教领教柯兄弟的功夫。”

    余韩这一纵不下三米。难得的是并未有什么助跑、深蹲这些跳远长剑动作，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跃而已。

    柯武心中顿时一凛。

    之前看张总镖头对付艳尸，他已经认识到武学的神奇。但总存有一份侥幸之心——毕竟是总镖头，偌大的武林，总不至于人人都是超人吧说不定更多都是花拳绣腿，还未必及得上散打实用呢。

    毕竟徐某某暴打这宗师、那高手的视频他也不是没看过。

    但余韩这轻轻一跃，却让他不得不正视起这些武人的本事。万一，还真就人人都是超人呢

    柯武意识到，在二十一世纪平平安安茁壮成长的自己，很可能犯了一个孟浪的错误。

    不过对手已经站在对面，难道要说:哎呀我搞错了，其实我是想面试镖师……二十岁的散打少年，还没生出这般




0010 刀光六合气如虹
    总镖头也摇摇头，笑道:“小柯，我听他们说，你有意在镖局中做事。但你这本事，镖头、镖师一时还真作不得。你若愿意，就先从趟子手做起吧。跟前辈们讨教些拳脚武艺，将来本事长了，镖局自会提拔。”说罢就与司徒鸣、赵子龙等人说笑着散去了。

    余韩也冲他点点头，转身离去，自有一群汉子簇拥着说些恭维话。

    镖局之中比武较技乃是常事，大家见比完了，顿时便一起散去，只留柯武一人站在原地，脑中还在寻思刚才比斗的细节。

    张大姑娘见他站在那里低着个头，以为是年轻人面子挂不住，本想耻笑两句他先前的自不量力，又觉得柯武皱着眉头的“愁容”格外有一种好看，不由心底一软，上前道:“好了，输了就输了，总镖头不是答应你留在镖局了吗别嫌挣钱少，其实就算趟子手，三贯月俸也很不低了。而且吃住镖局都管，你只要不学那些混蛋乱使钱，还是存得下来的。将来本事涨了，自然赚的也多。”

    柯武抬起头，见张大姑娘一脸知心大姐姐的表情，顿时哭笑不得:“副总镖头，你先别急安慰我。我听总镖头的意思，怎么还是我自己要留下来呀”

    张大姑娘眼睛一瞪，凶巴巴道:“当然是你自己要留下！你用了司徒叔叔那么多钱的药物，堂堂男儿，难道你好意思不还那你要还，当然要留下了挣钱了啊。”

    柯武叹口气:“其实我真的好意思不还的。而且就算要挣钱，也不一定要留在镖局啊。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脑袋里记得几个能挣钱的秘方，我们两个合作，你出本钱，我出本事，保管三五个月，不仅还了司徒前辈的药费，还给你挣一大笔外快！如何”

    张大姑娘嗤的一声笑:“原来是个傻小子，你当钱这么好挣的啊还秘方呢，有秘方你怎么混成个和尚的”

    柯武唉的一声长叹:“我其实不是和尚……”想想这么一说别人追问还要编故事，随即又改口:“我剃光头，是想去南少林拜师学艺的。”

    张大姑娘道:“为了学武功就当和尚啊岂不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么胡闹，你爹娘和你娘子不管你”话说出口，脸已经看是微微发红。

    柯武摇摇头:“我在这个世界倒真是没爹没娘，至于娘子更加没有，不存在什么无后为大。”

    “哦——”张大姑娘情不自禁露出一丝满意，随即又收敛下去:“走吧，我带你去宿舍——既然当了趟子手，就不用去南少林了。南少林有什么好肉不能吃媳妇不能娶，你在镖局好好干，什么都会有的，想学武艺也是无妨。”

    “谁答应了要做趟子手的啊喂喂喂，别拽我，男女授受不亲啊……”

    惊呼声中，副总镖头悍然上了手，柯武自然是无力坚持，被这个瘦瘦高高的妞单手拖走。

    ……

    “我砍！我砍！我再砍！砍砍砍砍砍！”

    前院广场一角，刀光闪烁，爆吼声持续不断的响起。

    两个镖师经过，远远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摇摇头:“唉，真受不了，这小子一天练了有五个时辰了吧嗓子还没喊破，真是厉害厉害。”

    另一人道:“说归说笑归笑，小柯不是瞎胡闹。人这套刀法练了有两个月没有没有吧现在让你跟他打，你敢说能稳胜不”

    先前那人想了想，无奈的笑了一声，道:“要说这小子也真是怪胎，我打生下来到现在，没看过能进步这么快的。不得不说副总镖头不愧是蜀中唐门的弟子，眼力就是好，一眼看出这小子是个好苗！不然咱们合义镖局一年不知道救多少人，怎么偏偏硬要留下他来呢”

    旁边那人嘿的一声笑了，扭头看看四周，低声道:“是不是好苗，副总镖头也未必看得出来，但是不是好看，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小子这张脸，搁春秋时候那就是宋玉潘安一流啊。而且最重要的——咱总镖头可就这么一个独女儿！”

    先前那人没理解:“独女儿怎么了



0011 所行何事得服众
    合义镖局就这么大，柯武从早到晚的苦练，其进步之神速，自然人所共知。

    自然免不了有好事的出言挑战，柯武自无不允，连续几场比下来，趟子手中几个公认的好手纷纷败下阵来。

    要知道，这些趟子手不乏老江湖，虽然未必习得什么高深武艺，但是临阵经验之丰富，可能比些大门派的真传弟子还要强些。手中的招数虽然谈不上什么千锤百炼，但也都是极为实用的，没想到竟纷纷败在初学乍练的柯武手中。

    也许是柯武胜得太过干净利落，本该随后出手的镖师群体，却意外的没有人来当出头鸟。就算有一二年轻热血的忍不住技痒，也自有老成人教导他们。

    镖师们也不傻，毕竟柯武只是个趟子手的身份，赢了天经地义，输了老脸丢光，这种没赚头的买卖如何干得

    如是又过了一个多月。

    某日练罢了刀，柯武汗淋淋的正要去冲了凉吃饭，忽然被赵子龙截住了。

    赵子龙伸手拈着鼠须，笑眯眯看着裸了半身的柯武:“这几个月勤修苦练，柯兄弟的身子板可是扎实多了啊。”

    自司徒鸣以毒攻毒，治好了他中的阴毒后，柯武一身皮肤白皙细腻，没少教镖局中的女眷们羡慕议论，但几个月苦修，顶日迎风，早已不复先前的白嫩，而是呈现健康的古铜色。同时身上的肌肉块快分明，却又不是那种粗壮的感觉，配上他高挑的个头，精悍之感扑面而来。

    柯武笑了笑:“还要多谢赵管家赠的刀谱！”

    赵子龙摇头笑道:“**刀法也算是一门绝学，我老赵哪里寻摸的到也不妨告诉你，这刀谱乃是副总镖头让我给你的。”

    镖局中的汉子婆娘哄传，说张大姑娘看上了柯武，打算让他做张家的上门女婿，柯武多少也听到些风言风语，听赵子龙这般说，一时也不知如何接，只得笑笑道:“那回头见了副总镖头，我须当面谢过她的好意。”

    赵子龙笑眯眯道:“你既然在合义效力，也不必那般客套生分……不过要真是有心感谢，眼下倒有个绝好的机会——你来了这几个月时间，镖局中的规矩、格局，应该大都清楚了吧”

    柯武点点头:“大约都知道哦了。”

    合义镖局除总镖头张合义、副总镖头张大姑娘外，另外还有七位镖头，分别是“铁拳无敌”孙闻、“穿林北腿”蒋磊、“斩魄刀”刘素元、“赶山太岁”张合信、“翻江蟒”杨无忌、“笑弥勒”李强、“无形剑”余韩，其中孙闻、蒋磊二位，乃是张合义的结义兄长，在镖局中威信极高；而张合信却是张合义的堂弟，一身本领皆由堂兄亲传；其余四位也都是名门高弟，各有不凡艺业。

    镖头以下，又有两等镖师三十余人，趟子手七十余人。若是接到买卖，视路程远近、货物多寡、价值高低，分为甲乙丙三等，其中甲等买卖，由总镖头或孙、蒋二位镖头亲自押镖，乙等买卖则由一至两位镖头押镖，丙等买卖则一般不用镖头出马，由合字头的镖师押镖即可。

    柯武所住的趟子手宿舍乃是六人的大通间，其余几个趟子手都是镖局老人，平时闲聊之间，这些情况自然便已熟知。

    见柯武明白，赵子龙点头笑道:“总镖头就这一个女儿，将来是指望她继承家业的。况且又是唐门弟子，其师父‘千手仙子’唐羽灵，乃是宗师一流的人物，更加不容小觑，因此艺成归来后，便坐了副总镖头的位置。”

    柯武一边听一边点头，心里却暗暗吃惊:这夸完家业夸师承，夸完师承夸事业，是要提亲的节奏真要我去当上门女婿不成

    南宋的男人对“倒插门”三个字畏之如虎，视为辱没祖宗的行为，而事实上作为赘婿也的确没什么人权，地位还不如男人明媒正娶的夫人。但来



0012 一入江湖便不同
    当日柯武早早便睡，次日四更天便起得床来，收拾停当，将一柄钢刀连鞘负在背后，背了个包裹，里面装两件换洗衣服和几贯铜钱，戴了一顶范阳笠，走出门来，径直去了前院。

    前院广场上，副总镖头张大姑娘也收拾的历历落落，站在场中。柯武看了好笑:她这般早便出门，想来也是心中紧张的睡不着。

    过了一会，总镖头张合义也慢慢踱至前院来，手上捧了个小小的茶壶，抬眼看见柯武，不由失笑:“小柯，这趟镖你也跟吗”柯武还未答话，张大姑娘已道:“总镖头，是我点他的将，小柯天赋出众，刀法一练便精，但武艺一道，傻练练不出高手，带他去江湖上走几遭对他也有好处。”

    张合义摇头笑道:“按合义的规矩，新人都是自丙等镖走起，你呀你呀，自己例外不说，还带着小柯一起，这真是新将带新兵。”

    张大姑娘跺脚嗔道:“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外人面前露了小女儿情状，不由面色一红，咳嗽一声:“总镖头，这趟镖又不是只我二人，王、黄、归、田四位镖师那可都是老江湖，尤、徐、张、林四位镖师也都是精干的。”

    张合义见姑娘害羞，也不再多说，只是暗暗好奇:难道自己这个女儿，当真和大家传言一般，看上了这个柯武可叹她娘死得早，姑娘大了，自己一个做爹的，又不好当面问她这些男女情爱之事。

    脑子里转着念头，眼睛便下意识的去看柯武。柯武只觉总镖头目光炯炯，顿时有些不自在，抱拳尬笑:“总镖头起的好早。”

    张合义微笑道:“年纪大了，哪有那么多觉睡。”柯武连忙道:“总镖头春秋鼎盛，正是当年，您这话过个二三十年再说不迟。”

    张合义见柯武应对大方，品貌出众，不由点点头:“小柯啊，这趟镖远赴蜀中成都府，山高水长，副总镖头毕竟是个女子，你一个男子汉，要多多照顾才是。”

    柯武这才知道，这趟镖居然要直下成都，那少说也有四千里上下的路程……往返至少半年，难怪是甲等的买卖。要知道这年月可不是后世，所谓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绝非说说而已，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走不出方圆百里之畴，四千里路途，充军都没这么远的。而且这年月地广人稀，北宋时李逵背老娘回梁山，不过是山东境内的往返，一个不注意老娘就被老虎吃了，赶路的风险可想而知。

    柯武被路程所慑，下意识道:“是！”

    不料张大姑娘忽然发怒:“是什么就是我堂堂副总镖头，你一个趟子手，我用得着你照顾”扭头又对自己老爹道:“总镖头，你这是拆我的台吧传出去合义的副总镖头需要底下趟子手照料，江湖上谁能看得起我”

    张合义自知失言，见女儿羞红了脸蛋，只得连声道:“说岔了说岔了，我的意思，是小柯从没行过镖，一来就是这么远的路，你这做副总镖头的，要多照顾新人才是。”

    张大姑娘这才罢休，道:“这还差不多。”又见柯武在一旁眼角含笑，不由又怒，伸手一指:“傻站在这儿干嘛快去帮着干活啊。”

    柯武这才注意到，原来趟子手们大多已经起来了，正在七手八脚的搬运货物，连忙应声，转头跑了过去。

    见柯武去得远了，张合义从怀里掏出一个薄薄的铁盒，塞给张大姑娘:“贴身藏好，到了成都府单独交给赵老爷。”

    张大姑娘接过铁盒，眼光一扫，那铁盒却是焊死了的，焊接口封着红漆，连忙塞进衣服，诧异道:“暗镖”

    张合义道:“低声！此事镖局上下，只有我父女二人知道。路上若真是有个山高水短，那些药材、货物皆可弃了，这只铁盒万万不能出事。”

    张大姑娘听了大喜，她第一次独自行镖，生恐任务不够重，显不出本事，当下一拍胸膛道:“爹爹放心，进了蜀中地界就是唐门天下，到时候我亮出身份，绝出不了事。不过这铁盒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合义眼一瞪，微微怒道:“说什么外行话人家焊死了盒子，分明是不让我们知道。这一趟镖保下来，便是一万两银子的生息，你管它是什么呢。”

    “一万两”张大姑娘也算是个富二代来，可听到这个数字还是咂舌。一万两银子少说也值两万贯铜钱，什么镖这么值钱那这一趟镖走下来，岂不是顶全镖局的人累死累活忙上大半年

    张



0013 枫叶无情人暗换
    合义镖局十余年的名头不是白给的，路上虽然也遇见几波剪径的强人，但都不必镖师们出手，喊镖的趟子手老常吼了两嗓子“合吾”，强人们便喊着“会吾”退去了，反是张大姑娘按照乃父的做法，叫个镖师追在屁股后面给人送上五贯、十贯不等的“喝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