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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小羊毛

    “宁大人抬爱。”他开口说道。“沈凤鸣在此谢过。”

    “沈大哥……”他身后诸人都是面有忧色,却只见他一只手在身后挥了挥。

    “你就是沈凤鸣”宁大人道。

    沈凤鸣就微笑了笑:“如假包换的。”

    马斯那边的人群中早有一阵窃窃私语。本以为沈凤鸣多半已经丧命,却没料还好好站在这里,而他又的确是“如假包换”的沈凤鸣,没得可辩。

    宁大人不甚懂得武艺,却也假惺惺称赞道:“果然英雄出少年,沈公子年纪轻轻,武艺不凡,日后还多有借力之处。待我回报张大人、朱大人,必有赏赐!”

    “不敢当。”沈凤鸣客气道。“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这天寒地冷,又碰上下雨,实在是过意不去。”

    宁大人便大度地一挥手,向张弓长道:“张爷,今日算是大开了眼界,不过我听说金牌真正授予的仪式,却要到淮阳金牌之墙”

    “正是如此。”

    “那里我便不去了,先替朱大人、张大人恭喜张爷、沈公子。”




四四 受人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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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停了一下。“何必呢,弓长,我们不必闹得如此。如今马斯人死也死了,而我只是要带走一个于你无伤大雅的年轻人。这样,我来作保,今日的事情,你不必担心他会泄露半句——毕竟这事情于他来说也没什么好处的,对么”

    张弓长眼神在君黎和沈凤鸣身上来回转动,犹豫未决,最后还是看定在沈凤鸣身上。沈凤鸣与他目光对视,心里一沉,猜想他必定是要作出让步了,但这口气无处可撒,大概还是要撒在自己身上。他晓得单疾泉是君黎姐夫,想必今日拼着与张弓长翻脸也要救他走,但自己和他可无亲无故,他说一句“是我逼沈凤鸣将他带上山来的”来替他开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再接下来恐怕也只能由自己自生自灭了。

    他就把心一横,道:“大哥,此事事关重大,我——有些话先私下里跟你谈谈。”

    张弓长便哼了一声,走到一边。单疾泉已经看到他面色不豫,心念一转,提声道:“弓长,有件事情我要提醒你——宁大人马上要回京回报是我们两个合谋杀了马斯,推了沈凤鸣上了这个位置。若你现在又将沈凤鸣推了下来,宁大人这里你恐怕要自己想办法解释。”

    张弓长恨道:“你管得太宽了吧!你的人你要保,现在连我的金牌人选你都要保”

    “我不是在保他,是在保你。”单疾泉道。“怎么决定,还不是看你么。——若你不介意,我带那小子先走了。沈公子的解药,回头让他到青龙谷找我要。”

    他似模似样地说完,已经走到君黎身边。沈凤鸣的人都不敢拦他,向旁退开。只见君黎唇齿带血,面容惨淡,他心中不由叹了口气,将他架起。

    马斯的人却没那么沉默,便将去路一拦,道:“大哥,不能放他们走!”

    “让路吧。”张弓长低低说了一句。众人一愕,虽不情愿,也只能退开。

    只有沈凤鸣在心中暗暗称奇。这个单疾泉,半招未出,全凭巧舌如簧,十句话里有九句是假的,竟然就生生化解了这一段危机将君黎带下了山,还顺带让众人都以为自己真的被他下了毒。

    扶着君黎往山门的方向走了半程,离开黑竹会众人的视线,单疾泉才算是松一口气,斜手去搭君黎脉门,看他伤势,只觉他体内真气时有时无,顺逆冲撞,加上还有中毒之相,情形并不妙。

    他就只好在一处平地放他下来,掌运真力,顺他肩上穴道导入,助他理顺气息。中毒虽深,但毒性似乎并不算太恶,他也便先未强逼,只将他外伤简单作了处理。

    隔了一晌,君黎总算醒了转来,只觉身体麻麻的,头脑也有些混沌,慢慢才认出单疾泉来。

    “单……”

    “先别说了。”单疾泉见他醒了便道。“我们先下山,省得黑竹会的人改变主意,又追了来。”

    “马斯呢”君黎还是问出来。——“他真的死了吗”

    “你自己杀的人,自己不晓得”

    君黎嘴唇轻轻颤着,说不出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但随即想到什么,又抬头道:“那沈凤鸣呢他也死了”

    “你希望呢”

    “我——只是想知道他究竟是死是活,毕竟若不是他,我今日也……也杀不了马斯,总觉欠了他很多。”

    单疾泉微微一笑。“放心,他死不了。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真的么”君黎总算松了口气。

    走了几步,他才想起深谢单疾泉今日救了自己一命,见他漠然不应,便又忆起在临安时那匆匆一面,他曾经对自己投以的冷言。

    “我……万没料到单前辈会为了我出面。”君黎赧然道。“你是怎样认出我的”

    “我不是来了才认出你。”单疾泉道,“我是为你来的。”

    “为我来的”

    单疾泉哂然道:“若不是在临安的时候,凌厉为了你的事情好说歹说求了我一个早上,我是不来趟这种浑水。”

    君黎心中大震,颤声道:“是凌大侠——他托单前辈来接应我”

    “晓得应该感恩戴德谁了吧”单疾泉睨了他一眼。

    君黎讶到口不能言,心中却在翻江倒海。凌厉为自己求人,单疾泉更为自己涉险——自己何德何能令他们如此

    他不晓得单疾泉除了看在凌厉面子上,也为了妻子顾笑梦。虽然君黎与顾家脱离关系,但单疾泉晓得顾笑梦究竟还是挂心这个弟弟。若被她知道自己明知君黎有险却听之任之,恐怕她有得好难过了。

    而且,话说回来,不论如今立场,自己跟张弓长昔年交情还真的不错。也难怪凌夫人这么肯定地说,单疾泉是托付此事的最佳人选了。

    “我只能送你出山门,你还是要自己回城。”单疾泉道,“我今日须得回青龙谷去,否则教主真会带人来这里寻事了。”

    “你来这里,拓跋教主也是知道的对么”

    “他现在没立场来找黑竹会麻烦,但心里当然对马斯还是恨意非常,这次算是借你的手报仇。如果张弓长胆敢将我怎样,他要挑黑竹的立场便有了,我估摸着他现在正巴不得早点天黑——若天黑了我没回去,这山门大概就要被攻了破了。”

    “单先锋不希望如此”君黎问道,“我听凌大侠说,青龙和黑竹之间,原就很快要有纷争……”

    “但我不想日后被人说纷争是因我单疾泉而起,这引线还是换个人来做。——等回了城,你趁早找一处避人耳目的地方,自己运功将身上的毒逼出来,否则毒性附得牢了,就麻烦得很。”

    说话间远远已能看到山门,忽然只听后面有人喊道:“喂!”君黎心一提。这是沈凤鸣的声音。两人转过身,只见好几个人陪着一个跛着腿的沈凤鸣,而他连跳带跑追上来,喘着粗气,咳嗽着道:“你们……咳……你们走得倒快!”

    单疾泉抱臂笑道:“沈公子来得才快——看来你跟张弓长谈判得不错”

    沈凤鸣到他面前,深深一揖,道:“今日若非单先锋,恐怕我也就讨不了好去,这个人情是欠下了。咳,如今黑竹大会已竟,我……也要准备下山去,若单先锋放心,能不能将这个——嘿嘿,就这个人,咳,交给我——他中了我的掌毒,惭愧,此毒功我



四五 四弦之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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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而来的正是秋葵。她轻易闯过了守山门的几名卫兵,便上了山道,才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前面氤氲雾气里下来这一大群黑衣人。

    她立时全神戒备,等到了近前,别的还没见,先忽然认出的,正是那个那日在客栈践辱自己的沈凤鸣,这一下又惊又怒,手中四根丝线倏地飞出,就向沈凤鸣身上抽到。

    隔了近半个月,君黎都快要忘了她还跟沈凤鸣有这一段旧隙,更忘了自己换成这样装扮,秋葵未有准备一时认不出来。这一下她眼里便只有这个一直要杀了泄愤的恶贼,偏偏沈凤鸣真的是手脚身体俱伤,哪里挡得了这样彪悍的四弦齐袭。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细线入肉连声音都没有,沈凤鸣左颊、左颈、左上臂、左前臂一起溅出血光。隔衣的倒还罢了,脸上与颈上那两道,快得连痛楚都还没传到,皮肉已经忽然绽开。

    君黎也是措手不及,忙喊道:“秋葵!”也亏得这一喊,秋葵吃了一惊,手上劲力减弱收止,否则那直是夺人性命的出手,就算不削下沈凤鸣半头一臂的,也剜下几块肉来。

    她才顾得上在人群中寻找这熟悉的声音的来源。君黎已经往前面一站。“是我。你怎么上来了!”

    秋葵一怔。他——不似他,却又的的确确是他。他穿了一身她从未见穿过的黑色衣服,头上没有了道髻,代之以寻常的束——别人的寻常,却是他的不寻常,他比她认识的他,少了那齐整时的内敛,更像多出了一点入世的情怀。苍白的脸色显得他唇色罕见地红,但细看,那是被变了色的血浸润过的颜色——他受了伤,而且是很不轻的伤,毋庸置疑。

    “你……是你么”她喃喃地道。“你受伤了”

    “没事,而且,我本也准备下山去找你了,怎么你却……”

    “这疯婆娘是谁!”沈凤鸣身边人却已然按捺不住。沈凤鸣被这忽然一抽之下,左边身体这四处伤口此刻一起溅血剧痛,加上先前的伤,那是话也说不出来,差一点连呼吸都要没有了,众人当然着急。

    “你怎会跟他在一起!”秋葵回过神。“是他伤了你么放心,既然让我找到了他,我必杀了他!”

    “秋姑娘,等等。”君黎身形仍然挡着。“我的伤与他没关系。他受伤也已很重,你暂且放过他,我慢慢跟你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你不是知道我非杀他不可么!放过他——下次又到哪里找他”

    “那么你到底是来找我的还是找他!”君黎一急,忽地提高声音。

    秋葵倒是吓了一跳。君黎好像是第一次这样严厉的口气对她说话。“到底是来找我的还是找他”——这些字词如果不是出自君黎之口,一定会被误认为是吃了醋的小情人在火,就连沈凤鸣身边那几个杀手都有这样错觉——就连秋葵都快要有这样的错觉,因为他现在,从哪里看,都不是一个道士,不是个出家人,一贯温清的面容错搭了今天的强硬表情,朦胧冰冷烟雨又错搭了他不无狼狈的微微斜乱的。秋葵,在很久很久以后,都能回想起今天的自己,那一定也是错搭了才会一瞬间就怦怦乱跳的一颗心。

    君黎听秋葵一时没了声音,便向身后道:“你们快将他送去城中治疗下。”

    “可是……”秋葵见沈凤鸣等真要这样走了,又不由咬紧了牙,只是碍于君黎这样的态度,强忍了,只在沈凤鸣路过自己身边时,狠狠地道:“给我记住,我迟早会取你性命的!”

    沈凤鸣这次脸上眼中已经没有戏谑的笑。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真的已经笑不出来。深到几乎见骨的伤在身上,他全部力气都用来抗拒痛楚,才不至于嘶喊出声。哪怕有那么一丝丝余力,大概他都会要对她回以——那在她看来,罪无可恕的那一种侮辱的——笑。

    回过头来面对君黎,秋葵才见他的表情缓和一点。

    “我……是来找你的。”她轻声地说着,甚至一时不敢与他对视。“我很担心你。”

    “我没事。”君黎的声音,回到了一贯的语气。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秋葵口气又理直气壮起来。“要不是我今天看了你的信,我都不晓得你竟妄想杀马斯!”

    “我们先离开这里,我慢慢跟你说吧。”君黎指指山门。“万一上面再来人,就不好走了。”

    两人回到客栈。恍如隔世,但他真的回来了。摸摸怀里,那个银色的、刻了一个“马”字的圆牌还在。这该算是他的战利品杀了他,报了仇,他没什么遗憾了。可是毕竟是第一次杀人,回想起来,仍然如同一场恶梦。

    我做的究竟对不对他问过自己。可是想到义父顾世忠,他便已说服了自己。对。我做的这一切,都对。

    他在路上慢慢将来龙去脉告诉她——以,张弓长那个版本。在他的叙述中,他只是作为一个看客,而真正杀死马斯的人,是沈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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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银色圆牌(一折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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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黎一愕转身,道:“什么夫人,她不是我夫人。”

    “沈大哥特地交代我们的啊。”黑衣人奇道。“他一开始就说她是你的夫人,说看在湘君兄的面子上,如果她来寻麻烦,也不要对她无礼。真不晓得她跟沈大哥有什么样深仇,这样伤了他还不够,还是一上来就要取他性命般的凶悍,我们没办法,只好跟她动手,不过也没伤着了她,你就放心好了。”

    君黎有点哭笑不得,走近去看躺在床上的沈凤鸣,只见他双目紧闭,似乎已经昏睡过去。

    这样近看他的新伤,他才觉出惊心动魄来。伤口还不敢掩起包扎,上了药粉,但仍有浊血不断渗出,要有人不断擦去。便是打斗的这会儿,他血已经又流了满脸,连脸孔的轮廓都要看不清了。

    “这样下去不行。”他皱眉道。“找大夫了吗”

    “已经找了,应该快来了。”黑衣人道。“原本若只是外伤也不至于如此,但沈大哥今天吃了马斯一撞,我方才瞧了瞧才知他内息涣散,如今内外伤反都加重了。这伤别说三四天了,就静养一个月怕都好不了。也不晓得马斯的人会不会趁机来寻仇,真是要愁死了。”

    “不是说还要跟着你们大哥去金牌之墙的吗要不要让他早日跟你们大哥会合,自然可保他无虞。”

    “话虽如此,但先前跟大哥约了三日之后才见,大哥也就趁这段日子自己去办点事情,一时半会儿恐怕找不见。”

    君黎一皱眉,看着沈凤鸣,喃喃道:“别好不容易夺得了金牌,回头你却伤重死了。”

    却见沈凤鸣面上微微一动,勉力睁开眼睛来,弱声道:“是谁咒我……”

    “你也晓得有今日,往后收敛些,别没事寻岔子,报应来了命都要掉。”君黎似乎是在责备他,但面色还是不无担忧。

    沈凤鸣累得眼睛又闭了上去,嘴角微动低声道:“原来是湘君大人来了——就到了这当儿还不忘教训我。”

    “是你就到了这当儿还不忘挖苦我。”君黎无奈道。

    听沈凤鸣半天没动静,他心里略急,去摸他额头,才觉滚烫。

    “烧得好厉害。”君黎吓了一跳,连自己声音都哑了。

    “沈大哥方才就开始烧了,所以我们才急。”黑衣人忧心道。

    “死不了。”沈凤鸣又微睁双目,吐了三个字,又道,“哎,左右现在也无事,道士,你附耳过来,我将运功解毒的法门告诉你。”

    “这点毒我还撑得住,你就不用现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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