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失格

    “老大，你去渡河吧。放心，我现在非常冷静，不会违背命令的。”

    “不用了，我也想好好看看他们会有什么反应，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把药剂学用到战场上，总得让我确认下效果吧。”

    “好吧，你是老大。”

    “你就不能换个称呼”

    “一会再唠嗑吧，他们已经接近了。弓箭准备…”

    劳伦斯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唐纳德，还有几十个女兵和恶魔已经做好了放箭的准备，还有几个兽人躲藏在树后默默的擦拭着自己的武器。在后方，罗夏已经带着大部队开始泅渡了。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场毫无胜算的战斗，所以没必要让所有人都留下。

    “放箭！”

    随着唐纳德一声令下，几十支涂上了粪便和毒草的箭便整齐的射向了马上就要追上炮灰们的轻骑兵。由于这些轻骑兵用牺牲防护的代价才获得了极为惊人的机动性，所以即使是面对远程的吊射，他们也还是被一轮齐射干掉了十几个。这让正在观察战况的联军指挥官精神一振，不由大吼了起来。

    当然，他并不是在心疼那些被射倒的骑兵，而是确认了敌人的位置让他感到无比兴奋。看来还有不少敌人藏在那片小树林里，他们竟然还敢还击，真不知是该说这些老鼠是勇敢还是鲁莽，不过既然确定了他们的位置，那只要追上去就好了，面对上万人的包围，他不信对方千人规模的部队还能有逃走的机会。

    现在不需要主将再重复一遍之前的命令了，军官们已经带着手下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弓箭又齐射了一波，把几个倒霉的骑兵射下马来，但这波反击就像是被丢入浪潮中的石子，连个水花都没泛起。

    “咳咳…那是他们的主力！咱们中计了！撤退！快撤退！”劳伦斯清了清嗓子夸张的大喊着，似乎生怕对方起疑，他又戳了戳唐纳德的胳膊，让这个中二病骑士也一起卖力的表演起来。

    虽然不知道树林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回头一看主力已经浩浩荡荡的压了上来，轻骑兵们也就凭空生出了信心，他们高喊着荣耀之类的口号冲了上去，试图在主力赶到前上去好好捞一笔战功。

    “唐纳德！”劳伦斯使了个眼色，然后拔剑冲了上去，挡在了撤回的炮灰身前，开始在人群中尽情的劈砍，发泄心中的怒气。

    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油条，现在劳伦斯可以尽情的施展浑身解数，诸如怎么躲避敌人的偷袭，还有怎样应对小规模的包夹他都轻车熟路，冲到树林里的二百余人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他砍倒了十几人。有了劳伦斯带头冲锋陷阵，他背后几个自愿留下为同胞报仇的兽人也冲了出来加入战斗，他们完全不惧轻骑兵们那可怜的武装，甚至趁着对方还在愣神的功夫，几个兽人直接把轻骑兵们连人带马撞翻在地，随后兴冲冲的抡起手中的战锤把他们砸成肉泥。作为一支以侦查为主，追击溃兵为辅的部队，轻骑兵们哪见过这种阵势，在他们发现战死了一百多人还没有对敌人造成有效杀伤的时候，便萌生了退意，一时间，后面的骑兵在努力掉头，前面的骑士一边苦苦抵抗着这群牲口的猛攻，一边大声求救。夹在中间的骑兵最惨，既不敢上去加入越来越血腥的厮杀，也没法退下去，还不断有散发着恶臭的箭矢从身边擦过，带起几声惨叫。

    看对方即将崩溃，而敌人主力也扑了上来，劳伦斯大喊一声:“投降不杀！”

    远水救不了近火，至少还要三分钟主力才能压上来，但没人敢赌自己会不会在这三分钟内交代在这，于是在短暂的犹豫后，有十几人扔掉了武器选择投降。这也无可厚非，只要主力一来，这些亵渎者就插翅难飞了，到时候自己不就得救了么

    “老大！抓紧时间！”唐纳德也顾不上指挥了，他留下一个继续射击的命令后就提着剑冲了上来，与劳伦斯一同杀入了还在犹豫不定的人群中。

    “援军




136 以牙还牙
    记得很久以前，某位德高望重的大魔导师在尝试调配新式魔力合剂时意外发现将恶魔粪便混入曼德拉草形成的粘液具有非常强烈的腐蚀效果，但由于这种粘液几乎派不上什么用场，而恶魔粪便又十分难得，所以这种药剂的调配虽然被记录在书中，但却极少有人知道。而治疗内伤的药物里含有大量的橡树根粉和凝结合剂，所以这些药物在必要时可以充当优良的媒介，在稀释一部分药剂效果的基础上，做到以质换量。也多亏了劳伦斯是第一次把药剂学运用到战场上，没有把握好投放剂量，否则他可能就要成为历史上第一个死于自己调配成功药剂的人了。

    “少爷，他是骑士，应该早就有了战死沙场的觉悟。所以咱们该开始下一段准备工作了。”

    “滚开！”唐纳德咬了咬牙，大喊一声“掩护我！”就跳进了河里，向着劳伦斯沉没的方向游去。

    河水有一种很温暖的错觉，刚开始就像是泡温泉一样令人陶醉，但过几十秒，那种温暖就变成了灼热的刺痛，虽然痛感并不是难以忍受，但配合着奇痒难耐的感觉足以让人感到无比痛苦。如果待得时间再久一些，那痛觉就会变得非常敏感，哪怕一阵微风吹过，都让人觉得自己在饱受凌迟的折磨。

    在友军的掩护下，唐纳德总算是顺利的游到了劳伦斯身边。顺着水面上一连串小气泡的指引，唐纳德没费太大力气就找到了已经不省人事的劳伦斯。随后他大吼一声，将劳伦斯扛了起来，开始回头努力的向岸边靠近。

    放在平时扛起一个穿着全身铠的人走五十米并不算什么难事，但要在一边躲避箭矢一边咬牙跟疼痛做斗争的情况下完成这件事，就非常难了。唐纳德走的缓慢而坚定，虽然能看出他在努力鼓起勇气挺起胸膛，但还是不难察觉到他的脸色不知是因恐惧还是疼痛而变得惨白，这让罗夏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为什么这个公子哥要傻乎乎的跳下去呢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人都不会这样做吧要不是自己以前没少受约克公爵关照，他才懒得管唐纳德怎么作死。作为指挥者，他一直以来都奉行“最合理、损失最小、收获最多”的理念第一次受到了挑战。身为指挥者他想丢下还在河中奋力挣扎的唐纳德，因为作战任务已经基本完成了，为了救两个几乎必死无疑的骑士，要搭上更多条士兵的命，在他看来这完全是笔亏本买卖。但从个人角度而已他却心底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要是两人都能平安回来呢

    行军打仗不同于政治斗争和商业买卖，士兵是有血有肉的个体，也同样有喜怒哀乐，士气高昂他们就会作战勇猛无畏，士气低落就会无心恋战，甚至倒戈哗变。是啊，要是就这么丢下两人不管，那作为精锐部队的恶魔与兽人肯定会心怀不满的，甚至当场翻脸都有可能，所以还是再等一会吧…

    最终罗夏还是没能把撤退的命令说出口，他沉默的站在后方，就这样看着唐纳德艰难的背着劳伦斯一步步往回走。

    抱歉了公爵大人，我还跟以前一样怯懦。但您说错了一点，也许您的儿子并不是游手好闲之辈呢…

    “嗤”的一声闷响，劳伦斯背后又中了一箭，疼痛使他醒了过来，在晃了晃脑袋看清眼前的状况后，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别管我了，你走吧。”

    “给老子…闭嘴！”

    “把我放下吧，我现在完全动不了，带着我你也得死。”

    “自从跟了你老子…没一天睡过好觉，你不是…当初说要让我们吃香喝辣么以为你死了…就能…不认账”

    劳伦斯看不到唐纳德的表情，但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唐纳德的腿在微微颤抖，耳边的粗重喘息声也如同一个破旧的风箱正在努力的鼓风，他的手指牢牢的嵌进了劳伦斯的盔甲缝隙处



137 死神与少女
    唐纳德伤得不轻，除了肩膀上的箭伤外，他全身的皮肤也因在毒水中泡的太久而变得红肿，甚至在他脱下盔甲时稍微触碰都疼的他呲牙咧嘴。至于劳伦斯的情况就更糟糕了，在给他清理伤口时，这个皮糙肉厚的骑士疼的晕过去好几次，不过好歹命是保住了，而且还达成了作战目标，这让他感觉自己总算是没白受苦。

    一想到联军士兵的情况应该比自己好不到哪去，躺在马车上的劳伦斯就一抖一抖的笑了起来。中了毒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再过两天他们这辈子都很难再站起来了，药剂的腐蚀效果可不仅限于表面，就连神经也会受到影响，如果处理不当那这种痛苦会伴随他们终生，想到这劳伦斯就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即使伤口又崩裂开他也没有在意。

    复仇的快感是那样的甘甜美妙，以至于他的心都在因难以抑制的兴奋而颤抖。昏暗的火光在为他翩翩起舞，手下脸上的笑容便是便是对他最好的称颂。书中所描写的复仇后的空虚与失落并没有出现。因为劳伦斯本来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根本不在意那些中毒的士兵是否无辜，也从考虑过人道主义的概念，这里是异界，没有海牙公约，所以作为一个想努力活下去并成为一方枭雄的劳伦斯，自然不会考虑敌人怎么想。只要能赢，付出的代价也能接受，这就够了。

    另一边在联军的营地，低级军官们望着昏迷的士兵苦不堪言，他们从没见过这么歹毒的对手，也同样对该怎么处理那些中毒的士兵一筹莫展。能用的药已经都用上了，情况却没有丝毫好转，而随军牧师的神术虽然可以让伤口快速愈合，但对于已经深入血液，甚至脏器里的毒素，他们除了不断的祷告外也无计可施。也许那些掌握了神恩赐予的大主教可以医治他们，但谁会为一些底层士兵去麻烦大主教出手呢

    第二军团带来了一万人，现在已经有一千多人失去了战斗力，剩下的士兵也士气低落，这让指挥官感到无比憋屈。明明己方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却暂时对那群毫无底线的老鼠无计可施，本想借此机会捞一笔战功的指挥官只能先考虑要怎样平息教皇殿下的怒火了。

    整整六百年间，各方势力在大大小小的战争中还都保留着一些骑士精神，比如不虐待俘虏，堂堂正正的作战。谁知道这场战争中他们的敌人不仅无耻，还毫无底线，不光虐杀俘虏，还使用了毒药，这完全就是一群山贼！不，就连山贼也不会使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所以他的失败只是因为低估了对手的无耻，而不是因为自己指挥不力，报告就这样写吧，教皇殿下应该会理解他的难处。

    这次他赌对了，因为前线部队已经将两位公爵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心情大好的奥菲利亚自然不会在意后方一场微不足道的失败。奥兰多的部队一路上耗尽了补给，而且伤亡也十分惨重，已经无法再大规模的行动了，真不知道他们费这么大劲跑到堕落深渊去干嘛，难不成还想请求恶魔的帮助但哪怕三岁小孩也知道恶魔和人类是死对头，不落井下石就很令人感动了，想让他们帮奥兰多这个曾经靠屠杀他们同胞上位的家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但没人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要奥兰多一死，那就意味着这场战争就要结束了。

    “物资已经快要耗尽了，龙骑士也折损大半，剩下的士兵已经快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再不想想办法，那咱们…”

    “老伙计，也许这一次，真的没办法了。”奥兰多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是不是感觉很不可思议你认识我这么久，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我放弃吧。但你要知道，即使别人再怎么神化我，我也只是个反应越发迟钝的糟老头而已，让我用这几千残兵败将去击败十几万人，这也太强人所难了，不是吗”

    “可…可是…”

    “现在只有你我两人，我就直说了，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在尽量将战败的日期延后而已。你还记得当初来自由之城的时候，要与联军开战的原因吗”

    “这还用问吗你不也一样想为自己国家的王室夺回权力吗”

    “没错老伙计，咱们的初衷是好的，但既然尽力了，就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对吧能做到问心无愧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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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审判日
    第二天黄昏，联军的各军团才磨磨蹭蹭的集结起兵力，与奥兰多的残部对峙起来。

    即使有奥菲利亚的命令和某些大人物的施压，底层的士兵还是在吃过午饭后磨蹭到黄昏，才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战争已经持续了这么久，每个人都很疲惫，在付出了惨重的损失后，即使联军把敌人脑袋的价格提到了二十金币，也没人愿意冲在一线搏命了。前两天就有个被金币迷昏了头的家伙带着他的小队冲在了最前面，后来人们从一堆肉屑中找到了一些盔甲残片才认出这就是那个倒霉蛋。战争就要结束了，他们已经捞够了本，如果不能活着把钱带回家，那杀再多的敌人也毫无意义。

    在经过一夜的谈话后，三号终于默认了奥兰多的做法，自己也跟古斯塔夫的队伍站在了奥兰多的身后。而这最后一战的计划很简单，就是没有计划。由奥兰多带着龙骑士们为古斯塔夫打开一个缺口，没有后续计划，也没有战略部署，能不能成功，也只有这一次机会。

    奥兰多花白的胡须让他看起来充满了睿智，脸颊上的皱纹让他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的大手结实而有力，宛如生锈的钢铁一般坚硬，他很难得的穿上了一身骑士盔甲，并第一次在众人的注视下拔出了那把从不离身的长剑。

    龙骑士们也头一次摘下了头盔，将他们的真容展现在世人面前。令人惊讶的是这支王牌部队竟然是由精灵组成的，不过这样一来，种种不合常理的情况也就变得合情合理了。人类很难与龙签订契约，哪怕在巨龙的远亲地行龙，它们也在潜意识里认为人类是一种傲慢无理、生命短暂而又脆弱无比的低级生物，但精灵因为寿命很长、普遍实力强大的缘故，想获得地行龙的认可就容易多了。

    奥兰多和一百多龙骑士屹立在地势极高的山坡上，背对着夕阳，给了联军士兵极大的压迫感。

    弓箭对付龙骑士效果很差，而长矛阵只有在将对方团团围住时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至于一些重型武器，因为不便携带被扔在了营地，也许他们压根没想过奥兰多就没打算逃，所以这次联军的士兵们看上去都十分懒散。

    混日子也是一门艰深晦涩的学问，尤其是常年在战场上讨生活的佣兵们，他们对于危险的嗅觉远比普通征召兵要敏感的多。似乎是已经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所以他们找了各种借口没有加入这场战斗，而事实证明他们的选择非常明智。

    “战争也是一种秩序，当表面的，各国通用的秩序不能维持社会正常运转的时候，战争就会自己跳出来，代替明面上的秩序行使职能。只不过战争使用的规则更简单，手段也更粗暴，只要胜利者有足够的力量，那他就可以得到一切。”奥兰多在发表讲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平静，眼睛一直盯着远处漫山遍野的联军，但他嘴角的苦笑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只可惜这次的胜利者不是我，契约者们，愿意陪我发一次疯吗”奥兰多举起长剑，像是一瞬间就恢复了年轻时的活力“民兵可以溃逃，但骑士，必须战斗到底！”

    龙骑士们握紧了手中的骑枪，发出了整齐而洪亮的回应。

    “力战而亡，吾之荣耀！”

    这时的奥兰多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一点都不感到疲劳。即使在他年轻时，带领手下砍恶魔脑袋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精力充沛过。乍看上去，他竟然红光满面，目光炯炯。如果不是有着一副黑如熊猫的眼圈，没人能看出他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了。



139 光辉岁月
    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力量。

    起初在和平时代，所有人在大街上看到一滩新鲜的血迹，都会大惊小怪，用最快速度找来巡逻队然后跑开，生怕因为在附近发现了一具尸体而做噩梦。

    但随着战争的到来，当人们见惯了越来越多的尸体后，除了咒骂该死的战争外，也只能祈祷明天能少见几具尸体了。

    如果战争再持续一段时间，见惯了尸体的人们在看过残破的脏器与尸块后，再回过头去看那些比较完整的尸体，在心理上要接受起来也就没什么阻碍了。

    人们会无视这些尸体，忘记这些令人生厌的鬼东西也曾是他们的同类，甚至会当他们不存在。

    对于这场战争，民众们大多都表现的漠不关心。也许是没人会认为奥兰多能抵挡数倍于己的联军，也许是因为事不关己。反正死的人跟我没关系，除了要比和平时期多交一点税金外，他们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

    但奥菲利亚却做不到如此淡定。当她听到前线传来奥兰多已经突破外围防线的时候，惊的张大了嘴巴愣愣的盯着远处的天空足有三分钟。她震惊于奥兰多竟然在如此绝境下还敢主动出击，她的脸色很不好看，比起愤怒，她感到的更多是耻辱。

    如果说手下对奥兰多这头蜷缩起来的刺猬一时无从下手，那还有情可原，但能让对方在人困马乏的情况下被突破防线，这也意味着她的部下似乎有些太无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