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失格

    “呵呵呵呵…没事没事，不用管我。大家辛苦了，该吃吃该玩玩，不用这么拘束。”劳伦斯的脸快笑烂了，眼前的景象让他十分高兴。现在小镇正在飞速扩建，更多的异族在领主府门前的临时征兵处为了一个名额挤破了头，种田的快乐让他成就感爆棚，不由得有些飘飘然起来。

    “咳咳…老大…”唐纳德有些尴尬的挠了摇头，之后又冲士兵们喊道:“现在有请领主大人为晚会致辞！”

    啥劳伦斯愣了一下，他并不擅长调动气氛，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只想来找点吃的。但当他把杀人的目光投向一脸无奈的唐纳德时，一瞬间就看出了唐纳德想溜之大吉却走不开的窘境。于是他点点头，摆出一副视察基层的老干部模样，把手背到身后，缓缓走到了广场中央，慢条斯理的清了清嗓子。

    “额…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

    “那个…大家多吃点。”

    ……

    “咳咳，废话就不多说了，首先让我们举杯，敬那些英勇战死的士兵们。”

    劳伦斯使了个眼色，唐纳德就端了一杯麦酒，送到了他手里。酒量极差的骑士一仰脖，就把酒干了，随后，他又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

    “下面我宣布两个消息，请大家先安静的听完。第一，按照我之前的承诺，所有战死者的家属都可以每个月领取一笔抚恤金，还有一些生活物资，第一批抚恤金将在明天上午的广场上发放。另外，没有家属的战死者，领地也不会忘记他们的牺牲。为了表彰他们的功绩，广场上将修建一座纪念碑，上面会刻上他们的名字，供大家敬仰。”

    士兵们静静地听着，脸上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以前各方势力虽然也都会对战死的将士发放抚恤金，但一般是五个金币左右，而且是一次性支付。每个月都能领取抚恤金甚至还有生活物资领主大人难道喝多了不成至于那些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别说给他们修建纪念碑了，那些贵族老爷巴不得这些可怜虫赶紧被人遗忘，好省下一笔支出，领主大人不光没有忘记他们的意思，反而要把他们的名字刻在碑上供人敬仰

    能被刻在石碑石柱上的名字，一直以来都只有人类的贵族和王室成员，所以也不怪人们如此吃惊了。

    “好了，我现在宣布第二件事，从明天开始，将从你们当中要选拔五十人，组成一支特种小队。到时会接受更严格的




144 作秀
    对于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连最聒噪的唐纳德都对此事绝口不提。本该充满神圣、隆重而喜悦气氛的仪式以这样令人哭笑不得的结尾收场，大家除了在饭桌上偶尔当成笑谈说起外，没人会真的去揭劳伦斯痛处的。

    暂时把这件事抛开，上午的发放抚恤金仪式可是重头戏，为此劳伦斯可是谋划了许久。

    上午九点钟，已经有不少阵亡士兵的家属聚在了光秃秃的广场上，等待着劳伦斯兑现他的承诺。虽然家属们也没对这点钱抱什么期待，战乱时期贬值最快的就属人命了，尤其是劳伦斯说了抚恤金不是一次发放，而他们又不是人类，这就意味着今天能领到两个铜子就该歌颂领主大人的仁慈了。

    在人类的领地生活，就意味着异族没有抱怨和抗议的权力，领主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榨干他们身上最后一点价值而不用担心受到任何法律制裁，在对待异族的态度上，所有人类势力都大同小异，无非是一天给两块面包还是三块面包的区别。所以有这样一个人类领主，既能让他们干活就有饭吃，还定下法律保护他们不被欺辱，就算没什么抚恤金，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怨言的。

    但劳伦斯可不这么想，这个时代的人们对荣誉和国家的认同感并不强烈，究其根本原因在于自身的权益得不到保障。而想让他们产生归属感和使命感，就必须让他们尝到甜头。

    说是作秀也好，虚伪也罢，不得不说弄些面子工程和慰问活动还是很有必要的。

    “咳咳，我是你们的领主亚当劳伦斯，想必大家都认识我，所以自我介绍就免了，让咱们进入正题吧。接下来要为英勇战死的士兵家属们发放抚恤金，请听到名字的家属到我这里来。这是个很严肃很神圣的仪式，我不希望有任何人闹事，也不想看见谁来冒领，明白我的意思吗”

    广场中央只摆了一张做工粗糙的桌子和几把椅子，看起来是早期开荒时用盖房剩下的边角料做的，让人完全感受不到劳伦斯的诚意。但领地现在条件还比较艰苦，所以众人也没太在意这些细节，但当领主大人亲自带着所有领地里的大人物出席仪式时，还是让众人有些不安的议论起来。

    唐纳德一招手，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就整齐的列好了队，在通向广场中央的路上形成了一道人形走廊，他们将武器架成了一道拱门，就这样如雕塑一般笔直的站着，总算是没让仪式显得太过儿戏。

    “蒙迪血手，请家属上前！”罗恩拿出一张长长的名单大声的念了起来，听到名字的家属虽然有些害怕，却还是哆哆嗦嗦的走上前去。

    “您是他的妻子对吧，您的丈夫很勇敢，请收下这个月的抚恤金和物资，一共是五个银币和一袋粮食还有三斤肉。以后每个月的月初都会发放抚恤金和物资，请记得来领取。”

    当劳伦斯大声念出发放的物资时，整个广场都沸腾了。这些物资并不算太多，但每个月都如此，是什么概念

    “哦对了，所有士兵在入伍后都享受着诸多福利，比如医疗费用减免，再比如税金减免，其中抚恤补助的年限是十五年，这项政策一直有效，我亚当劳伦斯向来说到做到。”

    这可比什么广告都管用，过不了多久发生在广场上的事就将通过领民们的口耳相传变得尽人皆知。乱世中人们最担心什么莫过于家中的青壮男人一死，一家老小都变得无依无靠，流落街头饱受饥饿与病痛的折磨后如蛆虫一般死去、腐烂，而福利制度为大兵们解决了后顾之忧，这也能让人不动心

    “派卡斯猪腿！韦斯特阿蒙！”

    随着名单越拉越长，广场上的民众也越聚越多，他们用羡慕的目光注视着这些一



155 担负
    劳伦斯远远的就望见了车队最前方一脸疲惫的古斯塔夫公爵。这个豪爽的中年壮汉如今像是苍老了整整二十岁，他的脊梁不安的佝偻着，背在背后的大斧也因沾满了鲜血而不再散发闪亮而令人胆寒的光芒。就连远远的看到了劳伦斯，他也只是一脸疲惫的挥了挥手，并强行瞪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开始在视野内搜索领地的方向。

    劳伦斯虽然脸上很平静，但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古斯塔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是清楚得很，之前战局再怎么失利他也只会微微一笑，继续布置新的作战方案，要说就这样一个时刻自信满满，永远都不明白垂头丧气含义的男人会因为战败而脸上出现绝望的神色，那劳伦斯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想到这，劳伦斯就迎了上去，打算问个究竟。

    古斯塔夫也翻身下马，挥手让车队停了下来，矗立在原地，不愿再向前一步。

    “小子，我知道咱们之前有过节，但请你收留这些可怜人吧，我会自己离开的！”

    古斯塔夫的喊声回荡在平原上，顺着微风传入劳伦斯的耳朵，即使隔着老远劳伦斯也能从这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中听出这个汉子现在已经彻底垮了。

    “没问题，不过你先过来歇歇脚吧，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似乎是看出了劳伦斯的心思，古斯塔夫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随后对身后的车队大喊道:“前进！”

    “好了，去通知唐纳德保持警戒，我会把这些人都安排在他监视范围内的。”

    劳伦斯这么做也有他的考量，自由之城的民众都是些什么人他很清楚，在确认这帮家伙没有闹事的念头前，他也不会傻乎乎的把所有人都放进领地。作为领主，虽然治下的人民越多越好，但他终归还是要优先考虑安全问题的。

    ……

    当车队成员在镇子外吃上了来自热腾腾的食物后，古斯塔夫公爵才坐下喘了口气，一五一十的将他们分开后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这…不可能，公爵大人不可能做这种事！”劳伦斯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奥兰多战死的消息时他还是脑袋一懵，下意识的反驳道:“他…他总能想到办法逃出来的，毕竟他…”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劳伦斯从古斯塔夫失魂落魄的脸上也明白，这不过是他在自欺欺人而已。

    “老家伙…让我们藏进了一个山洞里，然后他自己去当诱饵，把联军引走了…”

    “是…这样吗…”

    劳伦斯不知该怎么形容他此刻的感受，作为奥兰多曾经的手下兼学生，他平日里没少受公爵的照顾，自己早已将这个怪老头当成了半个亲人，得到噩耗他的第一反应是心里很堵，连呼吸都困难了许多。但此刻他身为茶花镇的领主，这些难民的新领袖，他又不能表现出任何难过等负面情绪。此刻他就如同一个鼓囊囊的气球，被负面情绪撑的快要爆炸，也许这时候只要被轻轻的戳一下，他就会炸开的吧。

    “这些人就交给你了，希望你念在老头的面子上能接收他们。好了我该走了，以后的事情，就靠你自己了。”

    “等…等下，你要去哪”

    “你说呢”

    ……

    短暂的眼神交锋很快就分出了胜负，劳伦斯低下了头，深吸了一口气，没再多说什么，冲着古斯塔夫的背影默默挥了挥手送走了他。

    劳伦斯突然感觉有些累，他以领地正在腾空住房的理由把难民暂时安顿在了镇子外，随后就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此时他百感交集，胸中好像有一团火焰在横冲直撞，想找个发泄的方式却硬是什么都做不了。

    “咚”的一声闷响，劳伦斯还是一拳捶在了桌子上，把安静躺在桌上的报告和资料震到了地上。

    之前，有奥兰多帮助他，给他物资，教他知识，告诉他该做什么，现在，他只能靠自己了。

    最让他不安的是，奥兰多一死，就意味着联军胜利了。作为胜利者的奥菲利亚会不会大发慈悲放过自己呢他不敢保证。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劳伦斯是胜利者，那他肯定会让那个折腾了自己半天的敌人享受最残忍的刑罚。劳伦斯对奥菲利亚的性格并不了解，所以他也不确定如日中天的圣女会不会带着联军调转方向来找自己报仇。

    原先有奥兰多罩着他，现在他只能靠自己了，如果奥菲利亚真的不打算放过他，那



146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来，再来一杯！”在傍晚前忙完所有工作的劳伦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破天荒的没有吃完饭躺下睡觉，而是将同伴们都召集在一起，举办了一场私宴，就这样一杯接一杯的喝了起来。

    几人都被劳伦斯的举动吓到了，要知道这个平日里喝两杯就钻到桌子下的家伙已经干完了一桶麦酒，现在不光没有倒的意思，甚至还越喝越精神。这下就连唐纳德也一时语塞，举起酒杯的手一次次捏紧又松开，往复了数次。至于菲丽丝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罗恩和唐纳德，得到的却只有罗恩不住的叹息。

    “嗝…敬…敬这该死的…战争…结束，来啊，愣着干嘛喝…喝酒啊。”

    虽然劳伦斯表现的和一般正在兴头上的酒鬼差不多，但三人还是在眼神交流了一番后，纷纷放下了酒杯。

    再怎么迟钝的人也能看出劳伦斯并不是贪杯，而是真的需要酒精来麻痹自己，所以趁着劳伦斯一晃头的功夫，菲丽丝就抢下了他手中的酒杯，罗恩也把摆在面前的小酒桶收到了桌下。唐纳德给劳伦斯倒了一杯热水，就这样沉默的将手摊在桌上，等待着劳伦斯开口。

    “你们…不喝，我…我自己喝！”

    “啪”的一声，菲丽丝抬手给了醉醺醺的劳伦斯一记响亮的耳光，试图让他清醒一些。但劳伦斯好像毫无知觉，他机械地伸手探向酒杯，却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在如此反复了几次后，这个“大酋长”终于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你真不该这样的…”罗恩拉住了菲丽丝，用略带责备的语气说道:“奥兰多公爵战死了，现在的局势又不明朗，他承受的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还是让他自己缓缓吧，也许明天就没事了。”

    “你想喝酒来啊！我就直说了，自从跟了你我就没好好睡过觉，你当初是怎么承诺的要让我们跟着你吃香喝辣，现在你就这状态怎么兑现承诺”唐纳德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把酒杯敦在了桌上，毫不客气的向前一推，继续补刀道:“我是公爵的儿子！好容易说服老头子出来跟你混，就是觉得你能成大事。算了，就当我眼瞎看错了人，把这杯酒喝完，明天我就回家安心当个公子哥，剩下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正因为怕辜负你们的期待我才难受啊！”劳伦斯起身抹了把脸，将鼻涕和眼泪擦的到处都是。酒是最好的催话剂，这话一点都没错，在酒精与唐纳德激将法的围攻下，本来想把话烂在肚里的他再也憋不住了，突然一抬头用通红的眼睛扫视了三人一遍后吼道:“老公爵想把我培养成将军，老板想把我培养成杀人机器，我都努力在做了，可是…形势由不得我说了算啊！我tm不想找个僻静的村子在那平静的生活你当我愿意坐在这个位置上发号施令”

    罗恩撇了撇嘴，向菲丽丝使了个眼色，什么也没说就拉着唐纳德走了出去。面对情绪失控的劳伦斯，他们两个男人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所以为菲丽丝提供一个方便说话的环境，就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了。

    见两人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劳伦斯也露出了苦笑，右手颤颤巍巍的端起了酒杯，一仰脖将口感粗糙的麦酒灌进了喉咙，然后摊开手对菲丽丝说道:“不走吗趁着奥菲利亚那个碧池还没找上门赶紧走吧，你们已经为我做了太多事，现在…”

    菲丽丝突然上前抱住了一身酒气的劳伦斯，她抱的很紧，像是要把血肉都溶在一起似的。这样的举动让劳伦斯的身体僵硬了起来，他想推开菲丽丝，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因恐惧和焦虑而颤抖着，软弱无力，在试着轻轻的推了两下没有成功后，他就把手垂了下去，放弃了挣扎。

    “你是我的骑士，而且是我的丈夫，明白吗在塞连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背弃自己最亲近的人



147 最后的早餐
    “我找到了亵渎者的聚居地，在此之前我听说这是块被诅咒的土地，当我亲眼看到恶魔、兽人还有奥兰多的残党相安无事的聚在一起后，我就确信这绝不是某些厌战懦夫编造出的荒谬故事，我没法靠近观察对方具体有多少人，装备和士气如何，但从驻地面积看保守估计不会低于五千人，请尽快将这条情报送到军团长大人手上。”

    将这张皱皱巴巴信纸上的内容读完，传令兵才敢略微将头仰起一点，注视着奥菲利亚的脚面，等待着她的命令。

    奇怪的是明明刚赢下了战争，教皇殿下却没有表现出多少喜悦…就在传令兵愣神的功夫，一阵微风拂过，他手中的信纸就被玛丽亚骑士恭恭敬敬的递到了奥菲利亚的手上。

    “没错…看来是没错了…”奥菲利亚在仔细查看了信纸上的内容后自言自语着，嘴角也微微上扬起来。信纸上潦草的字迹和背面歪歪扭扭的地图并没有影响她心底的喜悦，既然找到了劳伦斯的领地，那就意味着她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让第一军团第三军团所有人马上行动！傀儡和战车随便用，必须在明天上午赶到那里。把亚当劳伦斯给我活着带回来！记得把我的信送到他手里，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武！”

    年轻的教皇殿下没什么上位者的架子，十分平易近人，她甚至不介意亲自去肮脏的营帐里为一些普通伤兵疗伤，但这并不意味着有人可以违抗她的命令。尤其是这道命令是那么的急迫，所以传令兵赶忙把疑问咽回了肚里，俯身行礼后快步离开了。

    这应该算是主赐给她的礼物吧，如果能挖掘出劳伦斯脑海中那些惊世骇俗的秘密，那梦魇战争开始前人类又能多一张底牌。一想到这奥菲利亚就开心的笑了起来，这种久违的好心情让她甚至情不自禁的用欢快的节奏哼起了圣咏的旋律。

    ……

    当劳伦斯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完全亮了。不知为何他明明头晕眼花却睡意全无，在尿意与窗外清脆鸟鸣的催促下，他轻轻的抽出了被菲丽丝紧紧抱住的左臂，随后拿着一身便装蹑手蹑脚的溜出了充斥着瑟琴气息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