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失格

    “来尝尝吧，卖相不太好，但味道还是很不错的。这是我们开国大公发明的，那些年有不少商人都想买它的配方，但无一例外都没成功。现在啊，唉…”

    “现在怎么了”零对派克这种吃饭都不忘解说的行为感到十分满意，毕竟她就是来收集情报的，光看见火锅就能让她回忆起一些模糊的画面，能多探听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也自然不是坏事。

    “唉，一言难尽啊…”瑞哥为零倒上了一杯酒，才长长叹了口气，用他这个年龄特有的沧桑嗓音说道:“你也看到了，我们的日子很不好过，其实也没什么原因，仅仅因为我们不是人类罢了。你一个外乡人，和你说说也无妨，自从几年前大贤者罗恩去世后，朝政就被那群东边来的狗屎东西给把持了，之后就有了一系列全新的法令，激化了人类与我们的矛盾。”

    把持朝政全新的法令零静静的听着，举起酒杯和两人碰了碰杯，随后将整杯炙热灼喉的烈酒一饮而尽，博得了两个兽人的喝彩。

    “好久没见过你这么能喝的人类了，想当年我们的开国大公像你这样喝上一杯用不了十秒钟就躺到桌子底下了。唉，老了，脑子里老是胡思乱想。继续说吧，是这样的，新法令规定了只有人类能参与政务和高级管理职务，所以我们就只好靠力气吃饭了。这本来没什么，但那群人类可不会这样想。因为我们力气大又比人类勤快的缘故，有不少人类都被我们抢走了饭碗。相信你进城时也看到了，连站岗的士兵都是我们的族人。后来啊，有许多不满的人类组成了血手帮，刚才进来闹事的那几个家伙，就是他们的人。”

    “所以你们就组成了比蒙帮来对抗他们”

    “是这样，但并不准确。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仅仅是抱团来让血手帮的人收敛点，实际上一旦正面对峙，处于弱势的肯定是我们。”

    如果可以的话，以兽人的脾气是肯定不会受这些气的。但




180 d20-14
    黑夜过去，当正午的阳光照射在窗前，把木料熏得暖洋洋时，零才从柔软的床上伸个懒腰翻身坐起。

    没有噩梦，也没有那个怨毒的声音，好好睡了一觉，零感觉浑身的细胞都欢快地唱起了歌，骨头也酥软无比，十分舒服。只从昨晚起，就感觉胸口有点疼，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美美的打个哈欠，又起身倒了杯水喝下，才穿好衣服打开了窗户。

    壁炉里的火焰早已熄灭，连碳渣都不再冒烟。诺亚不在房间里，桌上有一个精致的银色印花镂空托盘，上面摆着一份已经凉透的早餐，而另外一份已经被吃干净了，应该是诺亚在吃完早点后不愿打扰零休息而出门了，至于他去了哪，就不得而知了。

    拉开把手有些生锈的窗户，室外清冷的新鲜空气混着暖洋洋的阳光迎面拍在零的脸上，让她舒服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从窗口向外望去，不远处几条由灰白色石块铺成的小道便尽收眼底，小道上不时有几个背着大小行囊的异乡人神色匆匆的走过，看样子应该是来批发香料的行商。百年来，茶花城出口的各种香料就以物美价廉的优势，在东边和北境卖的特别好，甚至在塔里克商会与茶花城断绝来往后，想来这里进一批香料回去转手以五倍价格卖掉，实现一夜暴富梦想的小商人用脚步把这座城市的石路磨成了细致而光滑的镜面。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的花香与稻香，风卷起的草屑和树叶在空中翩翩起舞，如同这座城市掀起漫天金沙向每个外乡人妖娆的炫耀着自己的魅力。

    它确实有资格炫耀，美味的食物，甘甜的果酒，还有同香料一样便宜的让人发狂的奴隶，使得这座城市永远都不会缺少客人。这么一对比，不错的景色和闲适的时光反而变得没那么重要了。不过茶花城不会让任何人失望，现在它就掀起裙摆，为零跳上了一曲秋天的芭蕾，博得了她的不少好感。

    对了，今天要出去看看，派克应该在等她了吧。刚想起此事的零赶忙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用湿毛巾擦了把脸，打开房门向楼下走去。

    旅店一楼依然在沉睡，静谧又安详的午后，瑞哥正趴在柜台前睡午觉，看他嘴角时不时上扬的弧度，应该是梦到了什么好事。不远处，诺亚正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一脸认真的样子和派克下着棋，吹进大堂的微风抚皱了他的眉头，而棋盘上压倒性的劣势倒映在他的瞳孔，让这个孩子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忧郁而落魄的诗人，正为追求一个多情又漂亮的姑娘而发愁。

    多好啊…如果这样的日子能持续下去就好了。零苦笑着摇了摇头，她自己也明白，前方的路会越来越险恶，何必用这种不切实际的愿望来麻痹自己呢不过看两人认真对局的姿态，零还是很识趣的没有打扰他们，而是默默的站在了诺亚的身后，低头观察起了这场必输无疑的“战役”。

    不得不说诺亚的棋术臭的很，他只考虑如何尽量多吃对方的棋子并减少自己的损失，虽然这并没什么错，但关键在于走了五步后派克就看穿了他的意图，并设下了陷阱，用骑士换掉了诺亚的王后，将他一步步拖入了自己的节奏里，使得诺亚在被动挨打的同时只能以饮鸩止渴的方式吃掉几个近卫，试图让自己输的不要太难看。

    也许是不忍心看诺亚一脸惆怅的样子，零还是忍不住开口指点道:“六线的近卫向前。”

    “呜呜！呜…”

    “我知道，别管主教了，你现在劣势太大，只有底线升变才有赢的机会。而他要将死你，至少还要五步。”

    一脸茫然的诺亚挠了挠头，似乎是想不出更好的走法，这才将眉头皱的更紧了些，把近卫向前挪了一格。

    还有一步到底线，但最后一个主教也被黑王后吃掉了。现在的诺亚只剩下一个王、一个战车和两个近卫了，其中一个近卫还没动过。反观派克，他的王后正带着战车和主教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包围网，吞噬着诺亚的挣扎空间。

     



181 崩溃
    “左边巷子尽头，就是著名的弗利餐厅了。那可是家百年老店，每年慕名而来的游客加起来能手拉手绕茶花城三圈有余。还有右边，是男人街，那里有数不清的小酒馆、舞厅、赌场和娼馆。当然了，每年都有不少来找刺激的外乡人会来到这体验一下异族少女的风情。额…总之，我想您对这里应该没什么兴趣，所以咱们继续往前走吧。”

    马车行驶的很慢，派克作为一个资深导游，很懂得察言观色。一旦零看向哪里出现好奇的神色，他就停下马车，详细的做一番介绍，直到零收回目光，再继续前进。

    就在派克刚介绍完这里的情况时，有人从男人街里走了出来。那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从他身穿做工精致考究的礼服来看，这家伙肯定不是什么缺钱的主，似乎是某个大商人，刚做完一笔买卖，来这里放松放松。看他一脸满足的表情和轻快的步伐，应该是对刚才的美妙服务感到十分满意。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衣着凌乱，长着一对小翅膀，十分漂亮的魅魔女孩，从她身上的血痕和浮肿的眼睛来看，刚才她应该是遭了不少罪。

    “哦，那个很常见。如果某个客人看上了那条街上的居民，那他就能把人带走，当然前提是他付了足够让人满意的钱。一般魅魔和长着兽耳的少女都很受欢迎，这种行为的官方说法是“长期雇佣”，但实际上大家都明白，这就是买卖。”

    “也就是说，法律上虽然禁止奴隶买卖，但这种现象依旧屡禁不止吗”零盯着胖男人远去的背影，那目光并不友善。

    似乎是察觉到了零的语气有些冰冷，派克赶忙解释道:“请您往好处想想，客人来这里找到了快乐，这里的老板赚了不少钱，那些女孩也在被玩腻前会得到很好的照顾，甚至还有机会成为那些大人物的侍妾。这不就是件皆大欢喜的事吗每个人都得了好处，难道…不是吗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什么，走吧。”

    派克的理智告诉他，自己现在应该乖乖闭嘴驾车。但他毕竟是个兽人，又比较年轻，所以他还是小声的嘀咕道:“要是开国大公还健在的话，也许这样的情况就不会发生了吧…”

    零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她的眼神再一次变得波澜不惊。

    是啊，派克说的没错，这就是件皆大欢喜的事。世界已经够糟糕的了，也许只是自己还没有适应在这个巨大的垃圾场里生活才会感到不适的吧。

    显然看出零对这里感到很不满，派克也牵着缰绳让马小跑起来，大概过了十分钟，小道终于汇入了主干道，前方是一个环形交叉路口，正中央是一个比起城区面积，占地略显寒酸的小广场，广场上竖立着四尊巨大的石像，他们背靠背分别面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神态各异，下方的底座上还有漂亮的浮雕喷泉，在向过往的人们叙述着几位英雄的故事。

    “这里就是中心广场了，城市的正中心。”派克在路边停下马车继续介绍道:“政务大厅，征兵处，还有税务登记都在正对广场的那栋楼里。旁边那座白色的建筑物，就是…”

    “那个等会再说！那些雕像…是什么来历分别是谁”

    “哦，那四人都是我们的开国元勋，被后人称做四贤者，面向北方的那位是费舍尔罗恩大执政官，虽然有传言说他并没有费舍尔家的血脉，也有人说他是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但他处理政务的能力毋庸置疑，总能把任何事都处理妥当。面向东方那位是约克唐纳德大将军，他让茶花城有了军队，是他独创了异族士兵的训练方法，并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精锐士兵，建立了完善的军队管理制度。至于面向南方的那位，就是亚当劳伦斯大公了，我想他是您的朋友，就不用做过多介绍了，就和那些吟游诗人和阉伶歌手们传唱的一样，他废除了奴隶制度，不畏强暴与教会对抗，并最终为拯救人民牺牲了自己…”

    “西边…西边的…那个女人…是谁”随着派克详细的介绍，零也渐渐推开了脑中那扇紧锁的大门。越来越多的碎片组合在一起，让她的记忆越发完整。甚至连她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因为恐惧、焦急、期待等一系列情绪波动在颤抖。

    距离找回完整的记忆，只剩下了这一块拼图。

    “面向西边的那位，是费舍尔菲丽丝长公主，国王陛下的表姐，也是亚当大公的妻子。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功绩，可能是因为…”

    派克在说什么，零也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因为那个怨毒而又阴沉的女声再次回响在她耳边，这一次，声音清晰无比，好似女妖的哀嚎。

    “我…找到你了…”

    “无能、卑劣的背弃誓约者，你…终将…”

    零的脑袋嗡嗡作响，神情恍惚。一旁的诺亚察觉到零似乎有些不对劲，便抱住她的手晃了晃她的胳膊。

    这一晃不要紧，零瞬间如同受到什么刺激一样惊叫起来，她一把甩开诺亚，抱着脑袋在地上打起了滚。

    “渴求血液与力量的…亡魂。”

    “汝好无能…好



182 最恐怖的是…
    孤独的月亮静静地照耀着大地，薄云覆盖着清朗的夜空，月光很薄弱，只能模糊的倒映出茶花城臃肿不堪的黑影。今天的生活，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无聊，没有任何新鲜事发生，对于夜晚执勤的士兵们来说，这无疑是比不让他们偷偷喝酒解闷更可怕的事情。没有新鲜事发生，就意味着他们只能强打起精神用本就不怎么顽强的意志和老掉牙的“新鲜事”来应对睡魔的侵袭了。

    “俺听说瑞哥老爹那来了个人类房客，这能算新闻吗”

    “呸！这算啥新闻要是这都是什么奇怪的事，那俺白天巡逻知道的新闻可多了去。闭上你的嘴，省点力气吧，老规矩，前半夜俺睡，后半夜你睡。这次可千万记得叫醒俺，要不然奖金可就泡汤了。”

    “早知道值班这么无聊，俺也开旅店去了，每天坐在前台等着客人上门就行了，多清闲啊…”

    “你要就这么开店，能撑一个月不关门俺就把半年的伙食都分给你。行了，俺先睡会，记得千万别打盹。真是的…每天连觉都睡不好，一个月满打满算才能领五个金币，俺真是吃饱撑的没事干…”

    “没办法，谁让咱不是人类呢听说前两天有个苦工因为找了个人类女婿，现在已经光明正大的搬出了聚落区。哎…可惜俺家生了个小子…”

    两个兽人士兵就这样站在城墙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唠着嗑，夜已经很深了，这个时间就连负责检查防务的督察也钻进了暖和的被窝。毕竟没有谁会傻乎乎的在大半夜顶着夜风来这里只为抓几个不老实的兵痞现行而告别柔软的大床，尤其是当那张大床上还躺着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时，就更没人愿意这样做了。

    如果说茶花城这地方还有什么好，那就是在万籁俱静的午夜，执勤的士兵们可以在自己的岗位上享受国王的待遇，他们可以畅所欲言，并掌握着这个时间段内所有还没休息的人的生杀大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就是深夜的领主，在城墙上站岗的国王，甚至连他们的早餐，都能像个体面的贵族一样吃个煎蛋。这种为所欲为的快感，也只有在这方面享受了。

    当然，如果作为居民长期在这里生活，这就不会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了。由于商业方面的税收相当不错，国王陛下除了收税以外几乎什么事都不做，于是底层民众的日子总是不太好过。比如修缮道路，维护治安，稳定物价并保证司法公正这些本该由王来承担的责任，国王陛下却从来没关心过，甚至没提起过。罗恩大执政官还在位时，至少这些事情还有人管，而现在，那些东边来的渣滓们除了哄国王陛下开心外，每天只知道收税收税再收税。反正最多再过上两三年，他们就会带着钱离开这个破地方的吧。总之没人会关心底层民众会怎么想，如果真的积累了太多民怨，就把这档子破事丢给下任国王或大执政官来操心吧。

    两个坐在墙垛上的士兵望着已经陷入沉睡的的城市，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勇气，甚至失去了血性。用丢掉尊严的代价才换来了这份勉强能养活一家老小的工作，已经是非常不错的结果了。谁知道外面的世界，还有多少流浪的同胞在荒郊野岭风餐露宿，又有多少同胞像牲畜一样被关进笼子，每天挨着鞭子拼命干活，才能得到一块黑面包以继续苟且的活下去呢

    想想还是别抱怨了，这里的政策再怎么不友好，也都是他们这些异族最后的避难所了。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一个士兵已经靠在墙垛上进入了梦乡，而另一个绿皮在失去了聊天的对象后，打了个哈欠，把头扭向了城外的方向。虽然他也十分疲惫，但比起忍受睡意的折磨，他更不愿因为自己打盹而被督察扣奖金。



183 无法制裁之恶
    一夜过去，直到天明太阳升起，血手帮也没有动静。整座城市随着鸡鸣声苏醒过来，为金币奔波的人们随便吃过一口早饭后又开始了一天的行程。想来放松心情游山玩水的旅客也懒洋洋的从被窝里爬起，将疲惫扔在床上，踏着轻快的步子走上街头。

    折腾了大半夜，派克终于躺在了床上。黎明已经到来，这也意味着他们暂时安全了。可当他的头刚挨到枕头上，便从零的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尖利的惨叫声。瞬间恐惧与不安便再次赶走了他的睡意，把他惊的从床上跳了起来。

    那声惨叫是零发出的，不管她遇到了什么情况，肯定都不会是什么好事。那充满了绝望与悲痛，歇斯底里的呐喊震的派克头皮发麻。他以最快速度从枕边拿起一把短柄棒槌，向楼上冲去。

    “怎么了出什么…”

    刚冲到二楼的派克感觉眼前一花，低头看去，零正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持剑站在楼梯口。那剑刃已经对准了他，从零毫不含糊的架势来看，如果自己再向前一步，恐怕这个女人就要跟自己拼命了。

    “别动，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请您说吧，我是您的导游，为您解答一些…”

    “去你妈的！告诉我！那帮教会的走狗在哪现在是谁控制着这个国家奥菲利亚…对！那个婊子在哪还有我的朋友，现在都怎么样了”

    一向年轻气盛的派克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一头暴怒的狮子面前，在某种无形气场的压制下，他竟感到有些害怕。害怕什么呢是害怕暴怒的零杀了他吗不，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只是一种智慧生物的本能告诉他，一定要慎重的回答这些问题，否则他可能会有大麻烦，很大的麻烦。

    但他又偏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问题。教会那些神棍的势力遍布整个大陆。谁控制着这个国家该怎么委婉的告诉她并不是国王陛下掌权呢奥菲利亚她说的还不会是圣王殿下吧该怎么说呢…

    “先坐下，我们没有恶意。”就在派克正为难时，瑞哥也慢吞吞的来到了二楼，他用低沉而又平静的语气劝道:“如果我是你，就会先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至少等伤养好了再起来。你身上有那么深一道伤口，要是因为用力过猛崩开，恐怕会很致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