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农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红彤彤的柿饼
月上柳梢时,林家的马车才回了城。
等送沈宣、莫遇上了自家马车由仆人赶着车归了家,又挨个将孩子哄睡了,温婉才窝在林渊怀里咬着唇有些闷闷:“你等着瞧吧,冯家那丫头日后肯定会给咱们家做儿媳妇儿!”
林渊正点着油灯坐在桌边算账,听她这么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地回头:“胡说个甚,小娃娃知道些什么,不过爱在一处玩罢了。”
温婉呆呆望着床顶:“你不知道,我一见她就浑身不自在,总觉着她长大了难对付得很。婆媳是冤家,女人家的事儿你们这些糙汉子才不懂!”
说完拿被子闷闷捂着头,心疼她那俩不知道哪个会掉冯青丫坑里的傻儿子!
温婉不开心,沈二夫人康氏和莫家老夫人却有些高兴得紧。
沈宣和莫遇不但高高兴兴归了家还兴致勃勃地给他们带了礼,有他们自己钓来的鱼,有他们山里亲采的野刺梨还有冯家新炒的松子、核桃仁。
最重要的是,这俩孩子也不知被谁教的,不但打了热水拿布巾给她们搓脚,还给她们捶了一晚上的腰捏了一晚上的腿。
沈夫人看着帮她捏腿的孝顺儿子,不由得拿帕子堵眼角,丈夫靠不住,她能靠的啊也就是她这小儿了。
沈宣见母亲落泪,慌忙拿手给她擦了,又亲亲她冷硬的脸:“阿娘,你莫哭,宣儿孝顺您。”
他俊俏的小脸上都是光彩:“等阿娘老了,宣儿也如阿娘这般驮着阿娘,给阿娘喂饭,还给阿娘洗脚。”
一番话又说得康氏泪水涟涟,抱着儿子直叫心肝儿肉。
莫遇则窝在他祖母怀里,叽叽喳喳地给他祖母说他今日的见闻。莫老夫人见孙子少见的高兴,也就咧着嘴津津有味地听着。
不料她孙子说着说着探头在她老人家额头上一点,温润香软的触感让她愣了半天。
这还不够,她孙子还亮晶晶地望着她:“祖母,你知遇儿最欢喜你的罢”
莫老夫人点点头,将她的小孙子搂在怀里紧了紧。
“祖母,你也最欢喜遇儿是不是”莫遇将头埋在祖母暖暖的怀里,忍不住湿了眼眶。
莫老夫人知她的孙儿命苦,也学着她孙儿那般亲亲他的小脑袋。她像他这般大时大约大槐树下还在玩泥巴呢:“自然,哪有不欢喜的道理呀!”
“祖母,你有白头发啦。”莫遇捧着祖母的头道。
“嗯。老啦。”
“祖母慢点儿老,陪着遇儿,守着遇儿成亲生子,可成”他拱着小身子在他祖母两颊各亲一记,又拿小手捂着嘴无声地笑,活像个偷腥的猫。
“嗯!老祖母且舍不得死呢!”她低头望着已经呼呼睡过去的小孙子喃喃。
要留下她这乖巧懂事的小孙子受人欺凌,她怎么舍得
她的陪嫁老丫鬟给老太太洗了脚擦完脸又抹上香脂,才轻手轻脚将老太太的眼珠子抱上床盖好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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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买卖
半月后,温婉拿着自己做的果脯点心去了万香楼,她要去拿她最后一月的分红。
这一回,沈掌柜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在堂前拨弄算盘,温婉转了半天才瞧见汗流浃背跑堂的言秋。
他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子,不时抬手拭着汗。见是温婉叫他,言秋颠颠跑过来一甩肩头布巾道:“掌柜的在后厨呢,我带您过去。今日有桩麻烦事,掌柜的心情不算好。”
温婉点了点头,又笑着将自己做的猪肉脯塞给他:“你自己也记得吃些,别都紧着你弟弟。”
言秋忙搂进怀里又摸着头冲温婉傻笑,秀气的脸上透着憨,也就林娘子会记得他爱吃什么。
到了后厨,沈掌柜的正吹着胡子在跟大厨生气,他站在满地的狼藉里指着桌上几碟清蒸螃蟹恨恨骂道:“你搞什么!螃蟹全被退回来了!赔这一天,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大厨也两眼通红气得狠了,当下解了衣袖恨恨扔在大灶上:“老子不干了!”
沈掌柜正在气头上,听他如此说,也顾不得拦着他的言秋,撸了袖子唾沫纷飞地就骂:“滚滚滚,我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笑话!离了你这杀猪匠,我万香楼就吃不得脱毛猪不成”
大厨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倏地转了身子就往门口冲,他跟了掌柜的十年,十年!可他走,不过掌柜的一句话的事儿!
温婉死活堵着门口又高声叫了伙计才堪堪将人拦住,见他抹泪不语,只得温言劝沈掌柜:“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两位在气头上说的话当不得真。坐下喝杯茶消消气,有什么事儿好好商量也就是了。”
沈掌柜也被他的大厨吓着了,当下只低了头不说话。
温婉又回眸去瞧大厨。
相处十年,大厨见掌柜的神态岂有不知的道理
他不想理这老匹夫,只别别扭扭抹了泪跟温婉抱怨道:“从来只知秋日品蟹的,这春日的螃蟹又苦又腥,一打开还全是水,煮了不过是浪费油盐,我能如何”
沈掌柜气结:“你不会换着法子做非要清蒸!”
大厨梗着脖子道:“你来!你来!来,你做我瞧瞧!”
沈掌柜扭头闷声道:“养着你杀来吃啊”
两人一个脸红脖子粗一个两眼泪汪汪,却在对上眼的刹那,忍不住“噗嗤”扬起嘴角笑出了声。
温婉这才将带的一身常衫交给沈掌柜:“给伯娘做的常衫,料子虽不算顶好,胜在贴身柔软。”
沈掌柜面色略晴了一些,摸摸衣服点头道:“顶好的手艺,你有心了。”
知道她是来结最后一月的分红,他也不啰嗦,让言秋捧着衣服送去后院,自己带着温婉去了他平日待客的雅间。
“因入了春,这皮靴斗篷便难卖了些,这月只得十五两银子,这是账本你瞧瞧。”沈掌柜将厚厚的账本摊在她面前。
温婉却不拿起细看,只粗粗扫了一眼就合上了账本:“不用瞧,沈伯伯必是多给我算了银钱的。”
沈掌柜翘了翘嘴角,他很喜欢这样的伶俐人,多算倒不见得,少算却也不至于。况且她不止伶俐,为人也很是不错。
“后院摆着几筐螃蟹,你且抬一筐回去吃吧。”卖是卖不出去了,送人倒也罢了。
温婉见他提起螃蟹就心疼得直抽气,眼珠一转狡黠笑道:“承沈伯伯的情,我这就去您后院瞧瞧。”
生意场上的事儿,沈掌柜不欲与外人道,只叹口气背了手带着温婉去后院瞧他花了大价钱从南边儿弄来的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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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炒蟹
当下温婉将挑出来的小母蟹装了满满一碗,拿去厨房刷洗干净。又去了腿脚,蟹肚,才围了围裙在灶上忙活起来。
葱姜蒜爆炒,白酒去腥,再加辣子爆炒,花椒增香。
温婉绕着灶台有条不紊地忙活,掂锅放料一气呵成,动作利落而温柔,漫天的橙色火光突突跳跃着似翩跹起舞。远远瞧去温婉竟不似身处油烟冲天的后厨,倒似在花团锦簇中不紧不慢地完成一副绣作。
那安静认真的侧脸,那娴熟曼妙的身姿莫说往来洗碗洗菜的婆子,就是沈掌柜和一众伙计也瞧着入了迷。
“乖乖,这哪是做菜,倒像是唱戏的角儿,美得很哪!”一弯腰洗菜的妇人张着嘴喃喃道,她没看过戏,不过在她的认知里唱戏的角儿是顶美的。
言秋却大力摇头,瞪着眼斥那婆子:“什么角儿,角儿是下九流的人物,哪能和林娘子比,林娘子多好的人哪!你好好洗你的菜,莫浑说了!”
说罢他又展颜痴痴一笑:“我日后娶媳妇儿,就找个如林娘子这般的。”
长得美心地好不说,又烧的一手好菜,最适合居家过日子嘞!
沈掌柜一把拍在他脑袋上笑骂:“日日惦记的知春都不要了”
言秋皱着眉愤愤摇头:“不要啦!比林娘子差远了!”
知春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对他爱理不理的。话里话外都是嫌他跑堂没出息,他才不要呢!他当初顶多顶多就是色迷心窍、一时冲动罢了。嗯,就是这样!
身后闹哄哄乐呵呵,温婉却只顾低着头神情专注地瞧着锅里,不紧不慢控着时间依次往锅里添酱油、白糖、沸水、豆酱和大料。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锅里的霸道香味便飘了出来,丝丝缕缕地萦绕在众人鼻尖。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又盘旋袅娜着钻出后厨飘散开。
此时正是饭点,万香楼不说人山人海也是人满为患。饭堂里天南地北、四面八方的食客正百无聊赖地吃着酒、唠着嗑,间或大声吆喝两句。跑堂们则如采花的蜂子端着菜托进进出出地忙碌着。
也不知是谁吸了吸鼻子,低声喃喃道:“娘的,什么味儿香煞个人!”
接着,便像沸水开了锅,人群骚动起来,个个伸头瞧着后厨闹哄哄地叫嚷:“小二,小二!”
许是日子乏味,又许是菜肴勾人,不少人开始为了一盘菜竞相出价,想博个头彩。也有那凑热闹的掏了银子往饭桌上砸,又抬着一条腿踩在凳子上“咕嘟咕嘟”仰头灌茶水。
跑堂起初还能应付得来,慢慢地被食客们左拉右拽地催促,也不由慌了神。
言秋搭着布巾挤到后厨时,后厨门口已站满了人,个个伸长了脖子咽口水,不住吸着鼻子闭着眼陶醉。沈掌柜则笑眯眯坐在一边矮桌上吃着脆花生,哪有起初面色不虞的模样
“掌柜的,外面食客都要买林娘子这盘菜,都快争打起来了!您别窝在这儿,快去前头看看吧”言秋急得一头汗。
万香楼生意好的时候不是没有,可竞价买菜却是闻所未闻的。且不少过路的食客正被这霸道的香味儿勾了进来,万香楼已经满座了。
掌柜的气定神闲地呷口茶正要说话,温婉却嫣然一笑解了围裙道:“好了,一品香辣蟹!”
她盛出一盘蟹摆好盘轻轻放在沈掌柜面前,又伸手将竹筷递给他:“沈伯伯,您尝尝。”
蟹壳通红,酱汁金黄,汤汁又浅褐点点,加上翠绿点缀的细葱,说不出的好看。
饶是沈掌柜见多识广,也不由吸了吸鼻子卷起袖子来。见众人正眼巴巴齐齐望着他,他也不多说,徒手抓着一只螃蟹剥
第六十五章 别扭
将挑蟹、炒蟹的方法仔仔细细和大厨说完,又亲看着大厨从头至尾做了一次香辣蟹,温婉才放了心,急急问沈掌柜借了马车去牙行。
螃蟹大喇喇放在院里压着,每个时辰都要死掉不少。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从她眼前溜走,她舍不得。因此,她忙活了一个下午同时找了几家牙行对比,才买下了离冯家不远的一条河沟。
虽是民风淳朴,她也怕有那眼红拎不清的人去毒、去偷她的螃蟹。穷不可怕,可怕的是,穷得没骨气。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自己日子过不好,偏巴巴盼着旁人也倒霉的小人。
在她前世里半夜偷摸在别人鱼塘里投敌敌畏的人不算少,乡里乡亲的偷些鱼改善日子她能理解,投敌敌畏的就让人觉着恶心了。
至少她不止一次见到过因满塘鱼虾一夜死绝,夫妻俩抱头痛哭双双钻进鱼塘寻死的人家。因此,她盘算着让冯家就近帮她看着些河沟。
正巧人市的价格较往常便宜些,她又讨价还价花五两银买下了一个被人牙子打得半死不活的男人。
年轻力壮的不是没有,可她这人天生有点母性,见这人血肉模糊,蓬头垢面地倒在地上眼见要断气,她的眼睛就怎么也移不开了。
说她圣母也好,白莲花也罢,她这人没有宏图大志,但能伸手时帮一把,她也不会吝啬。万一不小心捡到个落难的皇帝王爷的给她千两白银报答救命之恩她不就发了
意淫完再看马车上一动不动臭烘烘的男人,温婉点点头。嗯,果然觉得没那么亏了,精神胜利法果然好用啊!
有沈家出面,温婉又不费吹灰之力地买了木船和玉米小麦。满头大汗忙活了半天,温婉才总算踩着夜色将螃蟹全投进了乡下的河沟里。
再回城时已月上中天,温婉从医馆捞了人又付了诊钱,才急匆匆爬上沈掌柜安排护送她的马车。她探头看着车外黑漆漆的天,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回去指不定要怎么挨骂了!
果然,等她从沈家的马车上下来就见到自家院门大关,门缝里黑漆漆一片。
“嬷嬷,开门!”她轻轻扣着院门,回头见沈家家丁躬身站在一侧目不斜视忽然有些囧。
夜不归宿被关在家门外什么的,太没面子了。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砰”地拉开院门跟个黑煞神般瞪着她的是林渊:“还知道回来滚进来!”
温婉却指指马车不动,满脸讨好地拉着林渊的手傻笑。
林渊冷冷一笑,甩开她掀了车帘去看,当下猛地转头瞧温婉,冷硬的脸上连冷笑也无了。娘的,男人!
温婉缩着肩膀小小声:“买,买的!”
帮着林渊将人背进了屋又灌了口冷茶,温婉才笑着给了赏钱零嘴打发走沈家的家仆。
恰逢刘秀才摇头晃脑步伐踉跄地回家,瞧见沈家气派远去的马车,忍不住嘟囔:“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呸!什么李财主,扣得要死!”
怏怏回了屋,见屋里冷锅冷灶,他婆娘还未做饭与他吃。又抓着他婆娘的头发将人提起来一通好打,直将人打个半死,他才算泄了这股无名火。
见他婆娘蜷缩着身子脸色惨白,他又皱着眉伸脚将人踢了一踢,催她别装死赶紧起来做饭。
全然不知他那躲在阴影里的老来子正满目阴翳地看着他,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似粹了毒。
林家这边也如同沸水炸了锅,一家子叽叽喳喳如三堂会审般,听着温婉磨磨唧唧阐述自己先斩后奏买人养蟹的事儿。
林渊板着脸将热好的饭菜端给她,面色沉得要滴出水来。温婉抬头朝他笑,他也只做不见。
她只得接了筷子温声朝他道:“这人是我买来看螃蟹的,等他伤好了给他河边搭个窝棚就行。我算过了,若是螃蟹能养成,咱们家年前能挣五十两。”
林渊垂眸将唇抿成一条线,转身进了屋。
温婉咳嗽两声,也顾不上家里几个看戏的吃瓜群众,草草扒了两口饭便小心钻进了屋。
鲁迅先生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男人此时的愤怒正在酝酿着爆发,而她再不补救很可能在沉默中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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