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嫡妻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桥边芍药
傅静柔抽抽搭搭地道了声谢,拿帕子蘸了蘸脸上的泪水,哽咽道,“只要……只要爷不怪妾身……妾身就放心了。”
“柔儿……”宋子循忽然低唤了声。
傅静柔抬眸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宋子循神色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事情到了今天,有些话,我不得不跟你说。”
傅静柔心跳猛地停了半拍,她揪着帕子双目含泪问,“爷要跟妾身说什么?”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宋子循淡淡别开眼,低声道,“你我本是姨表兄妹,姨母姨丈去得早,这些年来,我身为表兄,心里其实一直把你当成自己妹妹一般。”
傅静柔咬紧下唇。
“只是却没想到发生了那桩意外……”他轻声叹道,“我知道凭你的人品出身,本可以有更好的归宿,当初让你入府为妾也着实是委屈了你……所以这一年多来,不论你做了什么,又或是使过什么手段,只要无伤大雅,我也从来没有追究过。”
他缓缓道,“可这一次……是不同的。”
“大表哥!”傅静柔失声叫起来,“您说过不会责怪柔儿的!”
“是。”宋子循微微颔首,哑声笑道,“我不怪你。我怪的,是我自己。”
“我怪自己一直看不清自己的心,明知道杜氏想要什么,却屡次三番地让她失望;我更怪自己——”他看向傅静柔,认真道,“明明对你只有兄妹之情,却还是在酒醉之下与你有了夫妻之实。”
傅静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试了几次都因为颤抖而发不出一个字,眼泪再次不可抑制的漫上双眼,却是真正的痛彻心扉!
看不清自己的心……
她忽然很想问问眼前这个面带愧色的男人——他有心么?!
他就那么喜欢杜氏,喜欢到就算那个贱人对他不理不睬,就算为了躲他逃到乡下,他也还是非她不可?!
这就是他的心?!
那她呢?!
她算什么?
她这颗爱了他十年的心,怀着一腔热诚,宁可舍弃高门大户的正室太太,也要跟他长相厮守的心……在他眼里又算什么?!
他现在在她面前说着对另一个女人动情的话,可想过她是什么感受?他可有把他的真心分过一星半点给她?
没有!什么都没有!
如果不是这样,她怎么会叫宋子熙糟蹋,怎么会被大夫人威胁,怎么会落了三个月的男胎!
他现在一句轻描淡写的兄妹之情,就想把一切都抹平了吗?!
他当她是什么!!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顺着女子白皙的面颊上滚落,耳边依旧是宋子循低沉的声音,“如今,她终于带着莞儿走了……”他哑声笑笑,“我才知晓,她于我究竟有多重要。”
他望着她正色道,“柔儿,我不想骗你,更不想给你虚幻的希望……我亦知道这么久以来你与杜氏其实并不太平……”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可我总以为这些只是女人间的小是小非,日子久了总会过去……却不想有朝一日终是铸成一生憾事。”
“我记得你从前一直喜欢江南水乡的风景秀丽,”他缓慢而坚定道,“这段日子你不妨挑选个中意的地方,待选好了,我会命人去那里买栋宅子,送你过去静养……”见傅静柔神色一僵,他忙道,“你放心,就算你去了那里,也没有人亏待你,吃穿用度,一切都跟在府中时一样……若是——”他顿了顿,低声道,“若是将来你想离开,我也可以让人改了你的名籍,再给你一笔银两,以后就算另行嫁——”
“我不走!我哪儿都不去!”宋子循话还没说完,傅静柔忽然哭着扑到他怀里,“大表哥,求你不要赶我走!我不要离开你!你喜欢少夫人就喜欢好了,柔儿保证会安分守己,绝不会再惹你们生气……等少夫人回来柔儿就给她磕头赔罪,求她原谅……只求你,求你不要赶我走!”
凭什么她付出了这么多,搭上了身家清白,流掉了腹中骨肉还要被撵出家门!她不走,她绝不让那个贱人称心如意!
无边的恨意化作绝望的泪水源源不断地落下来,浸湿了男子青灰色的袍子,“柔儿……”宋子循低声劝道,“我不是要赶你走,只是我心中已有所属,就算你留下来,也只是蹉跎时光,这样对你更不公平……”
傅静柔用力地摇头,“我不在乎!只要能留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大表哥若是非要把我走——”她泪痕交错的小脸上闪过一抹决绝,“那就是逼柔儿去死!”
朱门嫡妻 第二百五十三章 隔夜仇
这厢的枫清院傅静柔正寻死觅活,哭闹着不肯离开,另一厢的乡下别庄却是一片安静祥和。
杜容芷惬意地靠在温泉池边,如瀑的长发肆意散落在肩头,灯光下,越发衬得乌发如墨,肌肤若雪。
“魏大娘跟她男人都在庄子上守瓜果……”青荷跪坐在池边,一边挽好她的头发用帕子绞着,一边轻声说道,“她男人老实木讷,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倒是她跟个爆仗似的,每常有什么看不顺眼的就要出来发作一通,做事又爽利又泼辣,庄里的人都有些怕她。”
“可不是怎么的……”杜容芷抿唇一笑,“今日瞧她冲出来那架势,像要打人似的,连我都唬了一跳。”
青荷忍不住笑道,“魏大娘脾气火爆,偏她闺女冬至又是那么个活泼跳脱的性子,听说这母女俩平日就跟针尖儿对麦芒一般,谁也看不惯谁。魏大娘气得常脱了鞋满院子追着冬至打……”
杜容芷不由捂嘴笑起来,笑过之后却不禁感慨,“饶是这么个粗鲁彪悍的婆子,今日听说我要把冬至留在身边,却是百般的担心不愿……想是怕我太过严苛,会亏待了她的女儿……”
“那是她不了解您呢。”青荷甜甜一笑,看着杜容芷温柔的侧脸,犹豫了一下,柔声道,“再者可怜天下父母心,真说起来,又有哪个父母是不疼爱自己孩子的呢?魏大嫂平日虽凶了些,可心里却是为她女儿好的……”她偷偷瞥了一眼杜容芷,“倒是冬至,现下年纪还小,也不知能不能体谅她母亲一片苦心……”
她低低的声音在碰上杜容芷凉凉的目光时,下意识打住。
杜容芷似笑非笑看着她,“说呀,怎么又不说了?”
青荷讪讪地干笑了两声。
杜容芷冷着脸从她手里扯过帕子,“也不知打哪儿学来这么些歪歪毛病……有话不知道正经说,只会蝎蝎螫螫地含沙射影。”说罢赌气似的拿起帕子对着头发一顿乱搓。
青荷也不敢拦,半晌才小声嘟囔道,“奴婢还不是怕您不高兴嘛?”
杜容芷擦头发的手一顿,就听她继续道,“上回您跟爷在山上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夫人听说后担心得不行,一直就想过去看您……可又怕您不愿意见她……”青荷幽幽叹了口气,“夫人她……心里难过得很。”
见杜容芷紧抿着嘴唇也不吭声,青荷大着胆子道,“其实两母女哪有隔夜仇呢……且您现在都到了乡下,夫人就是过来探望,也比从前在府里时方便了许多,要照奴婢的意思,何不叫人跟夫人知会一声,也好——”
她话没说话,杜容芷忽然甩开帕子往温泉池中央走。
“少夫人……”青荷忙站起来。
“你要说就去说,”杜容芷侧过脸没好气道,“难道谁还堵了你的嘴不成?”
青荷一愣,待反应过来不禁大喜过望,“少夫人……您,您答应啦!”
杜容芷却不搭腔,只深深吸了口气,捏住鼻子猛地沉进池子里。
“哎呀!”青荷在池边气得直跺脚,“您又忘了安嬷嬷怎么嘱咐您的啦!这头发奴婢好不容易才弄干,再湿了今晚怎么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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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怕杜容芷反悔,青荷当天晚上就找了人让明天一早去杜家送信,这里暂且不提,只说到了第二天清晨,杜容芷才刚梳洗完毕,那边冬至已经收拾好东西,兴高采烈地在屋外头等着了。
……冬至跟着青荷进屋时,杜容芷刚用过早饭,正坐在桌前喝药。
她今天穿了件白底对襟绣兰花褙子,淡蓝色的百褶裙,一头秀发只简简单单地盘了个髻,既素雅又简洁。
冬至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惊艳: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谁连喝个药都这么好看!
她不由呆呆看入了迷,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想起昨晚上她娘嘱咐她大半宿的话,忙规规矩矩地站好,绞着衣角低头站到一边。
杜容芷见她一副拘谨的模样,明明好几回偷瞧自己,却在目光跟她相遇时又跟受了惊的兔子似的躲开,心下不由觉得好笑,故意逗她道,“我叫你往后到我身边服侍,你心里莫不是不大愿意?”
冬至一怔,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奴婢愿意得很!”
杜容芷皱了皱眉,不信道,“那我怎么看你一直老大不高兴的样子?好像跟昨天变了个人一般。”
“奴婢哪里是不高兴……”冬至苦着脸道,“只是奴婢的娘嘱咐奴婢,在少夫人跟前要老实听话,少说多做……”
杜容芷掩帕一笑,“原是这样……”她柔声道,“其实你不必这么拘谨,就像你昨天那样便已很好。”
“真的么?”冬至眼睛一亮,“少夫人不嫌奴婢聒噪?”
杜容芷含笑点头,“自然是真的。”许是她自己已经在压抑的日子里过了太久,反而格外喜欢冬至的爽朗灿烂。
冬至这才松了口气,“奴婢就说嘛!”她立马喜笑颜开,“少夫人就是喜欢奴婢才叫奴婢到跟前的,怎么会不让奴婢说话?”又好奇问杜容芷,“少夫人是病了么?怎地一大清早就起来喝药?”
青荷神色一顿,偷偷朝她丢了记眼风。
杜容芷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接过丫头递来的帕子擦擦嘴角,“是,我身子不大好……这回来别庄就是来养病的。”
冬至不无同情地“哦”了一声,想了想,正色道,“那少夫人可算来对了!咱们这庄子既清净,风景又好,最是适合养病的了……您只要在这儿住上些时候,包管很快就能康复了。”
杜容芷不由被她认真的模样逗乐,笑道,“要真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又问她,“你不是说今天要带我去花圃看花么?现在可能去?”
“能能能!”冬至这才想起来今天的正事,连声应道,“少夫人要是准备好了,咱们就出发吧!”
朱门嫡妻 第二百五十四章 花圃
十余亩的花圃百花齐放,还没走进去就已是芬芳扑鼻。
各式的鲜花五颜六色,交相呼应,除了原有的菊花,木槿,芙蓉,更有本不该在这时节出现的玫瑰,海棠,芍药,牡丹……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可最叫人叹为观止的,却是位于花圃西侧的内园——数十盆姚黄,赵粉,魏紫,斗艳,二乔,豆绿……甚至还有好些连杜容芷都叫不上名字来的名品牡丹和奇花异草,此时正错落有致地摆放在里面,直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杜容芷一边欣赏一边暗暗赞叹,忍不住问冬至,“你可知道这间花圃的主人是谁?他这些花是留着自己欣赏,亦或是也售与他人?”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冬至摇摇头,“只知道是从城里来的贵人……倒是早些年一直是由户姓钱的人家在打理,那时种的都是些寻常的花草,每年到了开花的时节,都会有花坊到这里挑上些好的拿回去售卖……不过自打前年易了主,就再没见他们来过了。”
杜容芷正驻足在一株赵粉跟前,闻言轻轻“哦”了一声。
粉嫩的花朵娇艳欲滴,细看之下却见艳丽粉色中还透着晶莹的洁白……杜容芷俯身微微吸了口气,牡丹特有的甜香气息直入肺腑,清香淡雅,沁人心脾。
她惬意地弯了弯唇角,不无遗憾道,“如此,倒是有些可惜了。”
她原本还想向此间主人买上几盆带回去……
冬至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奴婢虽不知它主家是谁,不过想来应该十分阔绰,这才两年功夫,不但花圃的规模大了一倍,就连品种也多了好些——这内园也是那时候建的。”她说着一脸兴致勃勃道,“奴婢听这里的花农说,把这里头随便一盆花花草草拿出去卖了,最少也能得上千钱……少夫人这是真的么?”
杜容芷抿唇一笑,“这时节的牡丹十分稀罕,且这里又都是名品……价格高些也是有的。”
冬至不由乍舌,“原来都是真的呀……”她小声嘟囔道,“我还以为是黑牛诓我的呢!”
见杜容芷询问地挑了下眉,冬至不由咧开嘴,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欢快道,“黑牛是奴婢给他家花农起的名字,”她怕杜容芷听不懂,还一边比划一边解释道,“他长得又高又壮,还黑不溜秋,跟块黑炭似的……奴婢就叫她黑牛了。”
杜容芷忍俊不禁,“这名字倒形象得很。”
冬至嘿嘿一笑,“黑牛虽然跟个闷葫芦似的,不过其实人还不错,每回只要他在的时候奴婢都可以随便来逛,也不用担心有人打扰。”她说着还不忘表功道,“昨个儿见过少夫人后,奴婢就特地跑来告诉他今天会带一位贵人过来赏花……所以现在他跟另两个花农躲到花圃后头的木屋里去了。”
杜容芷见小丫头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看着她,只差没在脑门上写着“夸夸我”三个字,不由点头笑道,“你安排得极好……这地方我很喜欢。”
冬至果然高兴起来,圆圆的苹果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少夫人喜欢就好!”她兴高采烈道,“少夫人可还要去外头转转?今天天气这么好,您要多晒晒太阳身体才能好得快呢!”
青荷握拳低咳了声,小心看向杜容芷。
后者淡淡一笑,“方才来的路上走马观花,现下四处转转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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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连呼吸里都是清新甜腻的味道。
冬至像只小麻雀般,蹦蹦跳跳地在她耳边说着乡间的趣事——哪里有座山,哪里有条河,哪里的景色最宜人,哪里的野菜最鲜美……杜容芷笑盈盈听着看着,心里也觉得从未有过的舒畅欢乐。
女子略显苍白的小脸因为走路而泛起淡淡的嫣红,如三月里枝头上开得最盛的桃花,芬芳烂漫,生机勃勃。
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
随性自在,简单快活。
没有内宅里的勾心斗角,没有深闺中的如履薄冰,没有那些逼得她喘不过气来的义务跟责任,没有那个她逃不开也躲不掉,爱不起又恨不得的人……
泪水莫名其妙地涌上她的眼眶,有什么东西在心底不能自已地升腾翻滚……
杜容芷深深吸了口气,低头想从袖中抽出帕子擦擦眼睛,却不设防脚下忽然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住——
“哎呀——”她轻呼出声,身子猛地往前一个趔趄。
一旁青荷眼疾手快,连忙把她扶住。
“少夫人!您没事吧?”她一脸紧张问。
冬至也吓了一跳,赶紧围上来。
杜容芷蹙了蹙眉,“……我的脚崴了。”
青荷脸色一变,忙跟冬至两个扶着杜容芷在颗银杏树下的石头上坐下。
“疼得十分厉害么?”
杜容芷见她一脸担忧,便摇摇头,“还好……大概缓一会儿就没事了。”
青荷仍不放心,把杜容芷交给冬至扶着,自己则蹲在她脚边,小心翼翼地覆上她得脚踝。
杜容芷倒吸了一口冷气,皱紧眉头,“慢点……疼……”
“怕是有些严重。”青荷检查之后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冬至,你赶紧回庄子上叫他们抬轿子来,少夫人这般是不能再走路了。”
冬至吓得脸儿都白了,心里正暗自懊悔刚才不该怂恿杜容芷出来,闻言赶紧叠声应道,“哦哦哦,我这就去!少夫人,您,您等着奴婢啊!”说罢飞快地朝远处的别庄跑去。
青荷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担心地问杜容芷,“少夫人还疼得十分厉害么?”
杜容芷安抚地笑笑,“你别担心……其实不动也不怎么疼。”她说着拍拍身边的空地,“冬至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两炷香的功夫,你也坐下歇歇吧。”
青荷忙道,“奴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杜容芷干脆直接把她拉到身边坐着,“这又不是在府里,没有那么多规矩。”
朱门嫡妻 第二百五十五章 巧遇
青荷这才从善如流地侧身坐了,费解道,“怎么奴婢瞧着少夫人崴了脚,不但不难受好像还怪高兴似的……”
杜容芷莞尔一笑,“难得像今天这么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也不用担心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自然是高兴的。”她随手拔了几根路边的狗尾巴草,“只可惜那间花圃的花并不出售,不然买几盆回去倒是极好……”
青荷便道,“少夫人要是喜欢,等回头让庄上的管事过来问问……”
杜容芷笑着摇摇头,“那些花养得那般精心,想必主人也是爱花之人,又怎么好意思非要让人家卖与我?”她边说着,双手已经灵巧地编了只小兔儿,托在掌心里,眉眼弯弯问,“你看我编得像不像?”
“还真像呢!”青荷近前一看,只见那兔子肉嘟嘟,圆滚滚的,怎么看怎么滑稽,也禁不住笑起来,“少夫人的手越发巧了!”
杜容芷也甚喜欢,得意道,“这也不算什么难的……”正说着,忽觉得头上一阵湿凉。
杜容芷一愣,仰起脸看去,才发现前一刻还艳阳高照的天已经阴了上来,稀稀拉拉的雨滴顺着枝叶的缝隙滴落在她脸上身上,带来一阵淡淡的凉意。
“哎呀糟糕!”青荷轻呼一声,连忙站起来,“好好的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冬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这可怎么办是好!”
少夫人的身子才刚好了些,要是再淋上场雨……她正急得团团转,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她记得花圃后头有一排小木屋,方才冬至也说几个花匠就在里头……
青荷主意一定,立马说道,“少夫人,您先在这儿等着,奴婢这就去找花农借把雨伞,马上回来。”
杜容芷看了看阴沉的天色,也知这场雨一时半刻是不可能停的,只得点头道,“雨天湿滑,你路上小心些……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青荷忙应了声是,转身又往花圃的方向跑去。
……雨下得越来越急,打在树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冷风夹杂着雨水砸在女子单薄的身体上,激起一阵阵战栗。
杜容芷摊开双手遮住头顶,蜷起身子想往树下缩,却不料刚动了一下,脚踝处就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她咬着牙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心想忍不住懊悔:要是早知道今天会碰到这么个鬼天气,出门的时候就该听青荷的话带件披风,也不至现下衣裳都淋湿了,风一吹整个人都冻得发抖……
她正低头郁闷地想着,蓦地感觉砸在手背上的雨好像停了。
杜容芷愣了愣,下意识仰起脸,才发觉一把雨伞不知何时已经罩在了上方。
她忙转过头,却见伞底下正站着个高瘦的青年男子。
只见他身材颀长,一袭宝蓝色的长衫衬得清俊面容白如美玉,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此时正满关切地望向自己,眉宇间竟隐隐有几分熟悉。
那男子见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树下,衣衫也有些浸湿,忙俯下身,把伞侧向她,将整个人遮住,温声问,“不知夫人为何独坐于此?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对上杜容芷清澈困惑的眸子,他只道是杜容芷心生警惕,忙耐心解释道,“夫人莫怕,在下并非有心唐突……只是途经此处,见夫人冒雨坐在树下,这才多此一问。夫人若有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请直说无妨。”
杜容芷方回过神,待要站起来与对方见礼,奈何脚腕疼得厉害,也不敢逞强,只得朝他感激地笑笑,低声道,“多谢公子……我与婢女至此游玩,不慎崴伤了脚……婢女已回家中叫人,想是马上就要来了。不敢劳烦公子……”
那男子见她容貌秀美,举止有度,也猜到是附近某家大户人家的女眷游山玩水时不小心受伤,亦不多加打听,只蹙眉道,“眼看这雨越下越大,此处去下面的庄子虽不算远却也不近,只怕夫人的家人还未寻来,夫人已先支撑不住……”
他的话音刚落,老天爷就好像故意配合他般,忽然刮过一阵疾风,掺着冷冰冰的雨水肆无忌惮地溅在杜容芷的裙衫上,凛冽的寒意肆无忌惮地侵入被湿衣服紧贴着的肌肤……杜容芷忍不住抱住胳膊打了个冷颤。
那男子显然也看出来,他微一忖度,叫过身后小厮,“你且回去拿把雨伞跟斗篷过来——”他边说着,边对杜容芷道,“我家花圃就在附近,一来一回用不了些许功夫。”
杜容芷一脸意外,“那间花圃原来是公子的?”
男子也愣了下,“夫人知道?”
杜容芷点点头,“今日我们便是特地来看花的。”她顿了顿,“实不瞒公子说,我另一婢女刚已前往花圃借伞,就不麻烦这位小哥再跑一趟了……”
那男子不由笑道,“夫人既是为在下的花圃而来,如今受了伤在下更是责无旁贷。”说罢转头对小厮低低吩咐了几句,后者忙应了声是,撑着伞疾步离开。
树下登时只剩她跟那男子两人。
周围只听到呼呼风声和雨滴打在伞上发出的啪啪响声……气氛一时安静得有些诡异。
像这般与陌生男子独处——还是在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外,于杜容芷而言,两辈子也只经历过这么一回,心下只觉得十分的忐忑,双手紧紧扣着裙摆,身体都变得有些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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