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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嫡妻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桥边芍药
沈氏的目光微闪了闪,温和地问,“你可听见大少爷说了什么,竟会惹得老爷如此生气?”
见后者咬紧嘴唇,局促地揪着衣角,沈氏朝一旁站着的魏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板着脸喝道,“夫人问你话,只管照实说就是!”
却说大房这些丫头都是魏嬷嬷一手调教的,私底下一个个怕她怕得要命。那小丫头也不例外。
冷不丁听魏嬷嬷粗声粗气地开口,她顿时跟只受了惊的小鹌鹑似的吓得身子一颤,半晌才声如细蚊道,“回,回夫人的话,奴婢不是故意偷听的……”
“我知道,”沈氏微笑着点点头,和善地安抚道,“你不用怕,如实说就好。”
小丫头这才松了口气,抬起头朝她感激地笑笑,又因撞上魏嬷嬷凌厉的目光,忙低下头,期期艾艾道,“……奴婢好像……听着大少爷说,说是要外放……”
沈氏一愣,忙问,“大少爷想外放?你可听清楚了?”
“是……”小丫头虽仍有些害怕,可还是壮着胆子地点点头,“大少爷就是这么说的……”
“那老爷呢?”沈氏微一忖度,“老爷作何反应?”
“老爷十分不悦,大声斥责了大少爷一番……说他,”小丫头说着,脸不禁一热,低着头小声道,“说他不知长进,心思全用在花前月下儿女情长上,难堪……难堪大任。”
沈氏眼睛一亮,飞快地跟魏嬷嬷对视了一眼,蹙眉道,“老爷这话说得也未免过重了……”又问她,“那后来呢?”
小丫头傻傻地摇头,“后来凝香姐姐来了,叫奴婢去烧壶热水……后面的事,奴婢就不知道了。”
沈氏面上不由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轻轻“唔”了一声,想了想,又柔声问她,“你平日不是在老爷书房里伺候笔墨么?怎地连这些活计也要做?可是她们见你年纪小,故意欺负你?”
却说这凝香不是别人,乃是宋晋泽的通房,叫他收用也有些年岁。那丫头生得娇俏玲珑,凹凸有致,平日仗着宋晋泽的宠爱,没少端姨娘的架子。书房里但凡有几分姿色的丫头几乎都吃过她的亏。
这事沈氏虽早有耳闻,但见凝香是个有胸无脑的粗鄙丫头,心知以宋晋泽的脾气,新鲜劲儿一过也就丢开手了,遂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
如今那丫头年纪渐大,模样也完全长开,果然就不及年少时玲珑可人,宋晋泽的宠爱自然也大不如前,有时两三个月都不见召唤一回……如是这般,凝香对其他漂亮丫头的怨念就更深了……
沈氏思绪至此,就见地上的小丫头连忙摆手,怯怯道,“没有没有……凝香姐姐没有欺负奴婢,这些都是奴婢分内之事……”
沈氏笑着点了点头,温柔地对她道,“你不用紧张,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今天的事你做得很好……”她说着从魏嬷嬷手里接过个湖绿色的荷包,递到她眼前,笑盈盈道,“这里头是对儿芙蓉花耳坠,正巧含了你的名字,且拿去玩吧。”
芙蓉怔了一下,连忙受宠若惊地接过来,跪在地上道,“奴婢多谢夫人赏赐……奴婢以后一定好好做事,绝不辜负夫人的信任。”
沈氏微微一笑,“魏嬷嬷,送她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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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魏嬷嬷嘱咐完芙蓉,从外头进来,沈氏已经离开软榻,正坐在妆台前卸妆。
头上的朱钗被一一取下,乌黑的秀发瞬间如瀑布一般散落了下来。
湘如拿着梳子正欲给她梳头,沈氏却先一步接过,自己握住一缕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梳了起来。
湘如怔了怔,有些诧异地抬头朝魏嬷嬷看了一眼,后者无声地朝她挥了挥手。
湘如心领神会,领着几个丫头默默退了出去。
“怎么出去了这么久的功夫?”魏嬷嬷才走了两步,就听沈氏淡淡地问。
魏嬷嬷走上前,一边接过沈氏手里的梳子给她梳头,一边笑着回道,“芙蓉那丫头胆子小得跟耗子似的……奴婢不过是吩咐她以后好好用心,就把她吓得快哭出来……这才耽搁了些功夫。”
沈氏嗔瞪了她一眼,笑道,“你若不疾言厉色地吓唬她,她能哭么?才多么点大个丫头,也值当你费这个心……”
魏嬷嬷看着镜子里沈氏依旧妩媚娇艳的脸,小心翼翼道,“奴婢也是为了以后……”
沈氏嘴角的笑容淡了淡,过了半晌,才缓缓道,“可惜她听话只听了一半……也不知这事儿老爷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魏嬷嬷想了想,谨慎道,“要照奴婢说,这外放成与不成,于咱们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沈氏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匣子里的珠花,“你说说看。”
魏嬷嬷忙应了一声,低声道,“这事儿要是成了,大少爷少说也要出去个三年五载,以他的资历,想谋个像样些的差事实属不易——就算老爷愿意替他奔走,也得想想能不能堵住那些御史大人的口……如此,大少爷便是出去熬上个十年八年,只怕也难混出什么名堂……倒是咱们四少爷,一直留在老爷身边,反而更有可为。”





朱门嫡妻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不甘
沈氏微微颔首,魏嬷嬷又继续道,“可若是老爷不答应呢……大少爷这回为了什么外放老爷心知肚明……大少爷跟老爷关系素来寡淡,如今好不容易求到老爷跟前,老爷却不愿成全……您说大少爷心里又该作何感想呢?”
见沈氏沉默不语,魏嬷嬷忙道,“这些只是奴婢粗鄙的想法,怕是也不一定对……”
沈氏方回过神,笑道,“你如今倒是越发通透了。”
魏嬷嬷便笑道,“奴婢哪里懂得这些?不过是跟着夫人见识得多了,鹦鹉学舌罢了……”
沈氏勾了勾唇角,手里的红玛瑙耳坠越发衬得她一双素手细腻如白雪一般,“当初娶杜氏进门,原当是讨了个惹祸精,两人早晚要离心离德渐行渐远,却不想……”她笑着摇了摇头,“咱们家大少爷倒是个痴情种。”说罢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只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怔怔出神。
魏嬷嬷不知她心中所想,一边梳着沈氏缎子似的秀发,一边赞同道,“可不是……奴婢从前虽瞧着大少爷待大少夫人极是不同,可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为了少夫人甘愿外放!”她顿了顿,“不过话说回来,两人毕竟是少年夫妻,本就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如今少夫人经受丧子之痛,大少爷格外怜惜也是人之常情……”
“少年夫妻……如胶似漆么……”沈氏低声喃喃。
魏嬷嬷这才发觉沈氏神色似乎有些不对,一时也不敢多言,只默默把手中柔软的发丝拢住,正欲挽起,忽听沈氏幽幽问,“绣椿,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魏嬷嬷一愣,忙堆笑道,“您还年轻着呢,哪里就老了?便是上回表舅太太过府,还私底下问奴婢,您平日是用了什么保养的方子,怎么就娇嫩得跟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般……把表舅太太羡慕得不行……”
“你就哄我吧。”沈氏轻笑着摇摇头,镜中妇人美艳风韵,却终是难掩眼角几丝淡淡的细纹,再怎么保养,也是年过三旬的人了……又怎可能真比得过那些十来岁的小姑娘?
沈氏的笑容慢慢变得有些苦涩,“要说娇嫩,芙蓉那丫头才真是嫩得能掐出水来……”她顿了顿,问魏嬷嬷,“她今年多大了?”
魏嬷嬷稍一迟疑,“……十四了。”
沈氏微微颔首,含笑轻叹道,“可正是好年纪哪。”
魏嬷嬷抿了抿唇,一时有些不敢接话。
却听沈氏轻声道,“你记不记得,当初我认识老爷的时候,仿佛也就是她这般年纪……”
那时他被堂兄和兄长请来家中吃酒,因弄脏衣衫换了兄长的衣裳,却被领着丫头在园中捉迷藏的她误当成兄长逮个正着——
一个是丰神俊逸,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一个是情窦初开,不谙世事的深闺少女,就因为这次不期然的邂逅,从此便如入了魔障一般……
她握着耳坠的手一紧,道,“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是啊。”魏嬷嬷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神色,陪笑道,“这些年国公爷待夫人始终如一地好,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也不枉夫人当年倾心托付……”
“他待我,自然是很好的。”沈氏淡笑了笑,“但若说始终如一……那凝香和他另收用的两个丫头,又是怎么来的呢?”
魏嬷嬷一愣,忙道,“夫人莫不是糊涂了……那凝香算个什么!不过是爷们儿解闷取乐的玩意儿,哪配入得了夫人的眼?老爷但凡对她们花上过一星半点心思,也不至于收用了这么久都还是个端茶递水的丫头……老爷这正是顾及着夫人呢!您可万不能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沈氏默了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笑笑,“看把你紧张的……我不过是瞧着芙蓉那丫头生得水灵,一时有感而发罢了,又不是真的要跟他计较这些。”她说着,随手把耳坠扔进匣子里,云淡风轻道,“这男人就好比贪腥的猫儿,没有不馋嘴的……我都已经这般年纪,要是再天真地信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只怕这三十年也白活了。”
只不过道理虽然人人都懂,心里却怎么都不好受就是了。
魏嬷嬷赶紧点头,“夫人说的是……”正说着,就听见外头响起丫头们的请安声。
沈氏忙站起身。
外头湘如已经打起帘子,就见宋晋泽微低了低头,迈步走进来。
“老爷回来了。”沈氏笑盈盈走上前,伸手帮他解开斗篷的系带。
魏嬷嬷忙接过解下的斗篷,吩咐丫头拿出去烤干。
宋晋泽穿了件石青色的袍衫,虽年过四旬,但身姿笔挺,风流俊朗,又因带着几分书生气,看起来十分儒雅……有种说不出来的魅力。
沈氏想起刚才跟魏嬷嬷说那些话,心里忽然就有些不是滋味——他尚倜傥潇洒,她却已经开始老了……他可比她大十岁呢!
不过她很快压下了心里的不甘,抬起头柔声道,“老爷今天回来得倒是晚……厨房里有才做好的红豆薏仁儿汤,祛湿驱寒,老爷可要来一碗?”
“也好。”宋晋泽点点头,温声笑道,“我还以为这时候你已经歇下了……”
沈氏柔柔一笑,“这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天,妾身想着您的腿疼怕是又要犯了,若不给您按按,只怕这一夜都睡不好……”
宋晋泽不禁动容,执了她的手低声道,“知你总是惦记我的……只是你自己身子也不好,往后我再要回来得迟了,就莫等了。”
“那可不成。”沈氏抿嘴一笑,俏皮道,“其实也不光是为了您,如今天渐凉了,妾身一个人冷得睡不着,这才等您回来的。”
灯光下,妻子未施粉黛的俏脸细白如瓷,水盈盈的眸子里闪着狡黠,依稀还是十几年前扯着他衣角唤着哥哥的娇憨少女……宋晋泽心下一软,便连早先在书房里的不快都跟着消散了许多。




朱门嫡妻 第二百六十九章 后母难为
湘如很快端了红豆薏仁汤上来。
沈氏亲自接过碗端到炕桌前,柔声道,“这汤味道尚可,妾身喝了一碗,并不十分甜……老爷也趁热尝尝。”
宋晋泽笑着点了点头,接过汤勺喝了起来。
沈氏在旁含笑陪着,心里一边琢磨着先前芙蓉说的事,一边默默俯下身给宋晋泽脱去鞋袜,将他的腿平放在热炕上,自己也脱了鞋爬到炕上,跪坐在宋晋泽身旁给他揉捏。
宋晋泽享受着这样的静谧安和,神色间也不由多了几分轻快惬意。
就听沈氏柔声问,“妾身还想着今天这样的天气,老爷会早些回来……可是叫什么事耽搁了?”
前一刻还面带微笑的宋晋泽笑容渐渐敛去,勺子拨弄着碗里的热汤,却没有言语。
沈氏心下了然,却只做浑然未知,手上揉捏的动作丝毫没停。
过了半晌,才听宋晋泽叹了口气,淡淡道,“原是今晚上老大过去找我……说了会儿话。”
沈氏一怔,抬起头看了看他,才笑道,“怪不得呢。”就不再问了。
宋晋泽却放下碗,拉住她的手,“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事?”
沈氏佯嗔地瞪他一眼,意兴阑珊道,“若是应该让妾身知道,妾身就是不问老爷自己也会说……既然老爷不想说,妾身才不讨那个嫌呢!”说罢便要抽手。
宋晋泽却一把握住,好笑道,“哪里就讨人嫌了?”说着顺势把她拉到怀里,温声道,“你先别忙了,过来陪我说说话。”
沈氏作势挣脱了两下,才嘟着嘴依偎进他怀里。
“并非是不想叫你知道……”宋晋泽沉吟着说道,“实则此事关系内宅,我也要听听你的意思。”
沈氏微怔,这才收敛了先前的不以为然,好奇问,“不知老爷说的是什么事?”
“老大今天过去找我……”宋晋泽摩挲着她的胳膊,缓缓开口道,“说是想谋件外放的差事,出去历练上几年……”
沈氏一愣,诧异地看了看宋晋泽,欲言又止。
宋晋泽笑着抚了抚妻子细白如瓷的脸颊,“老夫老妻的了……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沈氏不好意思地笑笑,忖度了片刻,才柔声道,“其实官场上的事儿,妾身也不大懂……只不过妾身想着,咱们循哥儿堂堂一个状元郎,又是翰林院修撰出身,便是留在京城,将来也大有可为,何苦还非得去地方上受那些磋磨?再者,就是他真想出去开开眼界,也不该急在这一时半刻,不然以他现在的资历,想谋件像样些的差事,只怕也——”
她声音一顿,见宋晋泽果然眉头紧拧,随即打住了话头,赧然笑道,“不过这些都是妾身的妇人之见,咱们家循哥儿打小就是有大主意的,他既会有这个打算,想必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觉得这般对他的仕途更有裨益。”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完,宋晋泽的脸色越发沉得能滴下水来。
“深思熟虑倒是不假,”他冷笑一声,铁青着脸道,“可惜却半点没考虑他的前程仕途。”
见沈氏一脸不解之色,宋晋泽叹了口气,复揽住她,沉声道,“你当那孽障是为什么一心想要外任?”
沈氏蹙眉想了一会儿,方才恍然大悟,忍不住轻呼道,“总不会是想带着杜氏……”
宋晋泽不屑地点点头,冷笑道,“早先就听人说杜家那丫头性情跋扈,任性妄为,非男子良配,我还只当是有心人捕风捉影,如今且看她嫁进门尚不到两年,就煽动得老大连我都敢忤逆,可见当真不是什么贤惠之人。”
沈氏登时从他怀里坐起来,幽幽看了他一眼,瘪着嘴委屈道,“老爷这话,可是在怪罪妾身当初这门亲事定得太过草率了?”
宋晋泽忙把她拉回来,安抚道,“偏你就这般多心,什么都爱往自己身上揽……想他们杜家是书香门第,老大媳妇儿平日瞧着也是个好的,谁又能料到是这么个脾气秉性?我知晓你当初为了子循的亲事也是千挑万选,费尽苦心……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可不许胡思乱想。”
沈氏如娇似嗔地瞪他一眼,这才又靠进宋晋泽怀里,“老爷知道就好。”她说着放柔了语气,“其实细想起来,杜氏那孩子也怪可怜的。小小年纪就经历丧子之痛,调理了这么久身子又不见起色,循哥儿格外疼惜也是有的……未见得就是杜氏品性不佳……老爷这话未免也太重了。”
宋晋泽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都这时候了,你也犯不着替她遮掩。她要当真是懂规矩,知进退的,又怎会借着有病一躲就是半年,如今还直接躲去了乡下!”宋晋泽冷声道,“你也莫以为我不知道——她要去乡下静养的事,可有事先问过你这当母亲的?”
沈氏神色一僵,半晌才勉强笑了笑,黯然道,“瞧老爷这话说的……杜氏去乡下养病乃是老太太亲口恩准,何须再来问过妾身?”她垂下眼低声道,“再者妾身跟她到底隔着一层,她这般……倒也无可厚非。”
“胡说。你是他们的母亲,任她是什么事,如何就能越过你去?”宋晋泽握住沈氏的手,叹了口气道,“后母难为……我也知道你十分不易。偏几个孩子打小就不省心,母亲那里又常常求全责备……你虽从来不提,我却都看得眼里。这些年也着实委屈你了。”
沈氏眼眶顿时一热,忙低头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哽咽着笑道,“有老爷这句话,妾身就是受再多委屈,也是无怨的……”说着把脸枕在宋晋泽胸膛上,沉静了半晌,才试探道,“那这次循哥儿的事……老爷是打算……”
宋晋泽一手揽着妻子,一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其实放他出去历练几年,倒也无妨……要不受些磋磨,只怕这臭小子永远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他顿了顿,“至于杜氏……你觉得让她跟去任上,可行么?”




朱门嫡妻 第二百七十章 欠了他
沈氏忖度了一会儿,谨慎地点头道,“循哥儿要是真去了外头,天高水远的……有杜氏在旁服侍,自然更稳妥些……”
宋晋泽拧了拧眉,迟疑道,“可她身为长房长媳,不留在家中侍奉长辈,替你分忧,却跟着老大出去,就怕——”
沈氏不由掩唇笑起来,“老爷也太多虑了……”她说着,轻抚上宋晋泽的手背,柔声道,“莫说如今妾身跟几个妯娌尚且年轻,母亲那里本就用不上她们几个小辈;就是退一万步……您说以杜氏现在的情形,哪个又真敢指望她呢?”
见宋晋泽皱着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又继续道,“何况老太太的心思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么些孙子里,她老人家最疼的就是循哥儿了……如今眼瞅着杜氏自打掉了孩子一直郁结于心,循哥儿更是日复一日的清瘦……老太太嘴上虽然不说,心里不知有多心疼。要照妾身说,老爷不如就遂了孩子的愿,一则也给他们个缓和关系的机会,再来又能讨得母亲的欢心,岂不两全其美?”
宋晋泽原本回来时尚带着几分怒气,此时听沈氏一番分析,心下早松动了大半,只是嘴上仍逞强道,“旁的也还罢了……只是如此又越发纵容了那个孽子,真叫他以为这一家子老老小小全都拿他没法子,任由他胡闹了!”
“老爷万不可这样想。”沈氏哪里还不知他怎么想的,见状忙递个台阶过来,“咱们为人父母,最乐见的,不就是下头这些孩子们能高高兴兴,和和美美的么?何况循哥儿也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孩子,老爷如此为他,他又怎会不明白您的一片苦心……”
宋晋泽冷哼一声,不屑道,“那孽子要当真知晓分寸,就不会为了个女人三番五次叫咱们为难……”他长叹了口气,恨道,“也不知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他,这辈子讨债来了。”
沈氏眉心一动,轻抿了下唇角,靠在他怀里幽幽道,“老爷快别说这些话了……毕竟当初,咱们也确实亏欠了他。”
身后胸膛猛然一僵。
沈氏却仿佛浑然未觉,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道,“妾身有时候也忍不住想,要是当年……咱们不是情难自禁,兴许——”
“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她话还没说完,宋晋泽忽然厉声喝断,沈氏吓得身子一颤,攥紧帕子委屈地望向他。
许是觉察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冷硬,宋晋泽松了松绷得僵硬的脊背,压低声音道,“都过去这么多年……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宋晋泽安抚地摩挲了摩挲妻子的手臂,温声道,“行了,你的意思我都知道了……既这么着,那就让杜氏跟着去吧。”
沈氏暗自勾了下唇,想了想,却欲言又止道,“还有件事……”
宋晋泽颔首道,“你说。”
“论理,这小两口要能趁着这次机会冰释前嫌,自然再好不过……只是老大媳妇儿那身子骨儿——”沈氏恰如其分地顿了顿,一脸忧心道,“老爷也知道,咱们家循哥儿性子虽清冷些,却是最重情分的……如今我听说他为了杜氏,连姨娘都要送走……这要真让他们俩去了外头,身边又没有长辈提点约束,妾身只怕循哥儿越发叫他媳妇儿笼络住,更不肯再亲近旁人……若真如此,岂不是连子嗣都耽误了?”
宋晋泽想起坊间关于杜容芷那些传言,心里顿时又是一阵厌恶,不由拧着眉不悦道,“既这么着,你又让我放他们出去?”
“您先听妾身把话说完嘛……”沈氏娇嗔地嘟了嘟嘴,柔声安抚道,“要照妾身的意思,杜氏那边如今是指望不上的了……倒不如趁着现在给循哥儿挑两个乖巧伶俐的丫头,一来等将来他们去了外头,也多两个人服侍,再来,这开枝散叶也是万万拖不得的……”
宋晋泽心说这也不失为个好办法,遂点了点头道,“你既然都打算好了,那就尽早办了吧。”
沈氏抿了抿嘴,为难道,“照理说,这些都是妾身分内之事……只是循哥儿打小就跟妾身不甚亲近,就是从前妾身给他的纤云皓月,到现在都还没有开脸……这事要是妾身出面,就怕会适得其反,让他心生抵触……”
“他敢!”宋晋泽冷声道,“叫他领着他那不省事的媳妇儿去任上已是咱们最大的让步,他若是连这等小事都办不到,就干脆哪都别去了!”
“这好好说着,老爷怎地又生起气来了?”沈氏忙安抚地给他顺了顺胸口,柔声劝道,“咱们既然打算成全孩子,那就得把好事办好不是?其实妾身都想过了……等明日妾身就把此事禀明母亲,通房的人选也让她老人家亲自定夺……老太太的眼光,想必咱们大少爷会喜欢的……”
宋晋泽冷哼一声,没好气道,“就是你们成天这般纵着他,才把他惯出这么些毛病来。”
沈氏撇了撇嘴,委屈道,“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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