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名状的赛博朋克

    本就是将近傍晚时分，27号社区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刚在外边的中央空层行驶时还算亮堂的天色在街道内迅速的黯淡下去。

    然而街道上的可见度却是丝毫不减，因为庙街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27号社区的商业街，人流密集，灯光自然不会缺。

    有意思的是庙街内提供照明的却不完全是路灯，准确的说，这里的路灯不仅相互之间的位置隔的相当远，而且外观也不再是常见的款式，变成了一种老式的带着椭圆形罩子的吊灯，这就使得它的照明范围受到限制。

    于是路灯与路灯间的晦暗处就成了一些商铺摊位的自由发挥场所，高挂在机械伸缩杆上，贴着方正纸片的大红灯笼，半透明，散射着各种光线的水晶灯，还有形状颇有些像是阿拉丁射灯放大版的灯台。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风格迥异的照明装置代表着那处地方的在摊位属于那部分宗教文化，只是因为衬着十分古旧的锈蚀建筑让这附近看上去莫名古怪。

    才走了半条街，祝觉就看到了坐在蜡烛环绕着的讲经台上，仅披着一条白色斗篷宣讲经文的传道者，也看到人群中穿了一身“五彩斑斓”的衣服，跳着形式看上去有些像是跳大神的古怪舞蹈，摇头晃脑的神婆，周围还有不少人或是高声叫好，或是抬手做着些古怪的手势低声祷告。

    分明是宗教仪式，在他们看来兴许还有些行为艺术在里边？

    “最近千帆城发生了这么多怪事儿，他们还敢聚众凑热闹？”

    祝觉饶有兴致的侧头看了会儿，感受着周围喧闹的人流，不由得问道。

    “哈哈，就是因为怪事儿多，所以这里才热闹啊，你不是这行里的，他们巴不得出现些灵异事件呢，有鬼怪，才有神明嘛。”

    加图索随意的解释着，忽而转过身来，瞥了祝觉一眼，又伸手指了指旁边一个贩卖面具的摊位，那附近就有人表演着恶鬼食人，然后被神明驱逐的戏码，闷声说道，

    “如果没了恶魔，那么天使的存在又有何意义，害怕地狱，人们才会想着进天堂啊。”

    “有点意思，那边好像还卖些小物件走，过去看看。”

    祝觉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扭转步伐，向着那处的摊位过去

    “嘿，如果你准备逛庙街，不如等谈完事再来，我晚上还得回家聚餐，而且你只是花钱请我帮你约费舍，做你的‘导游’可不包含在服务内容里。”

    看着一言不发跟过去的两位女士，原本还指望她们劝上一句的加图索只能小跑着过去提醒。

    费舍·法拉兹在他看来虽然只是个小角色，但也就是私底下如此说道而已，能上访谈节目谈论自身教义的，在这27号社区自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要是迟到，指不定这一次“生意”就算是黄了，到时候人家讨要给的酬劳，他找谁说理去？

    “放心，只是买两样东西而已这面八卦镜不错，要多少钱？”

    能让祝觉特地拐道过来的原因自然不是这边的表演的节目，而是这上边卖的东西。

    黄铜色泽的八卦盘，几处凹槽用丹砂勾勒，中央则是嵌着一面凸镜，整体不过手掌大小，有着相当明显的手工制作痕迹，应该不是流水线上的东西，顶多就是后期打磨做旧过，看上去意外的有些古朴精致。

    “200，我这儿还附赠您一本宗教冷知识指南，怎么样，包赚的！”

    摊主胸前挂着十字架，摊位上放的物件却是跟他的教派怎么都对不上。

    “200，你这八卦镜镶钻了还是镀金了，卖这价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做为同行，加图索当即站了出来揭露对方的奸商面孔。

    开什么玩笑，这镜子在他店里不过80一面，宰猪也不是这个宰法啊！

    祝觉摆弄着八卦镜，扫了眼摊主递过来的不过半厘米厚的小册子封面上用来吸引顾客的恶鬼图样，青苗獠牙，看上去像是东方地狱里的家伙，取过来也不多说什么，无视旁边投来异样眼神的加图索，示意素子付钱，自己转身就走。

    “先生，您要买这镜子，跟我说一声就是了，我那有更好的，镇宅，除凶还能招吉运，而且那可是镀金的真货，只卖您998！”

    眼见得祝觉居然连砍价的意思都没有，加图索立刻凑过去带着些讨好意味的说道。

    “用不上，真是镀金的反而没那味儿走吧，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带我去见费舍，我赶时间。”

    将八卦镜随意揣进风衣兜里，单手翻看着那本宗教冷知识指南。

    加图索没明白祝觉话里的意思，却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想法，在他看来能尽快把人带到才是正经事。

    走到前头开始带路。

    全然没有注意到祝觉装着八卦镜的衣兜内溢散出来的黑紫色能量。




第169章 祖传的宝物
    “未得超脱之亡者，其魂灵必将入轮回，于七重地狱受审判，犯罪者必得受惩戒，而七重地狱又分别为杀人狱，懒惰狱，不义狱......等等，我记得不错的话，地狱不是应该有十八层吗？”

    走在庙街一侧，祝觉借着周围的灯光翻看着手里的宗教冷知识指南，上边就有费舍信仰的教派介绍，想着待会儿跟费舍见面时多少能有点共同语言，再不济也不至于犯对方的忌讳，只是看到其中一章的内容又有些奇怪，不由得询问旁边的顾银杏。

    “这个是宗教理念杂糅造成的结果，很多小型教派为了能吸引信徒，模仿东西方的宗教教义，整理出一套新的东西，用来吸引信众，而这个七重地狱就是你说的十八层地狱还有西方宗教内的七宗罪结合后产生的宗教概念，在信众群体当中流传最为广泛。”

    顾银杏做为荆棘教派成员，这些年看过不少宗教方面的书籍，对于祝觉的问题只是稍作思考便给出了答案。

    “原来如此......呵，这里边的刑罚倒是有些意思。”

    继续看着七重地狱章节里的内容，嘴里啧啧有声，偶尔双手抓着书背到身后，伸着脖子四处打量，视线没有焦距，显然是在思考着某些东西。

    “到了，三位稍等，我再联系费舍一次，他之前只告诉我来这里找他，没说详细地址。”

    走在最前面的加图索像是看到了什么，往街边人少的地方移了两步，说话的同时掏出手机。

    祝觉这时候也合上册子，视线投向加图索前方的巷道。

    区别于一路上经过的小巷，这边与其说是一条巷子，倒不如说是一条稍显紧窄的街道。

    站在祝觉的位置，能够看到街道两侧似乎有着朱红色的大门，门梁上悬挂着五角金属框架的灯笼，往前走近两步，还能隐约看到街道的最里侧似乎摆着两个雕像，看模样跟加图索店门口摆着的神像有些形似。

    然而当祝觉想要再走近些却是不行了，因为在他靠近时街口便有几个穿着沙弥样式灰蓝色长袍的人阻挡，其中一人抬手，做了个停步的手势。

    “我们是费舍先生的朋友，赴约而来，不是游客。”

    这时候刚通完电话的加图索从一旁小跑着过来解释，还打开手机，将其中保存着的一张图片放到对方的面前，后者看了眼，亦是拿出手机，跟扫二维码似的过了一遍才点头撤步，顺带着打出一个手势，其他人迅速的让开街口。

    “这里是静巷，专门提供给宗教人士谈话交流的地方，没有得到内部的邀请函可进不去。”

    知道祝觉可能要开口询问，加图索先行做出解释，

    “其实这两边合起来是一家店，性质有些像是私人会所，只不过是宗教风格的，费舍已经在里边等着，待会儿我把你们送到门口之后就会离开，所以你们得记下路线。”

    推开大门，迎面便是一个草木青葱的庭院，只不过是用全息投影营造出来的虚拟景象，正如加图索所说，庭院周边环绕着一条“回”字形的长廊，能看到几个穿着宗教服饰的侍者端着些许茶水糕点沿着廊道外围穿行，步子很慢，行进间只是垂眼躬身。

    廊道间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独立的房间，整体看上去像是院落内散着全封闭的亭台，地方不大，不过是寻常人家客厅的大小，采用的是和式的建筑风格，这部分倒不是虚拟影像，而是切实的建筑，祝觉亲手验证。

    有几个房间的门口用指示灯投射出的虚拟光带，上边标注着“空”，其余的房间门口则是亮着淡红色灯笼，右侧门柱上则是挂着一块木牌，上边亦是有着某种标注。

    “人字房......这边。”

    分辨房间外悬挂着的木牌上雕刻着的内容，加图索将祝觉三人带到右手边的一个房间门口。

    咚咚咚~

    敲门的同时，加图索示意祝觉三人整理衣衫。

    “请进。”

    门内传来声音。

    推开门，空旷的房间内只摆着一张木桌和几个坐垫，除开桌面上的茶水外，再也没有任何东西。

    费舍·法拉兹跪坐在木桌的一侧，祝觉一行人站在门外，双方互相审度，打量。

    完成委托的加图索不再多说什么，后退几步转身离去，他只负责把人带来而已，剩下的跟他可没关系。

    进屋，关上门。

    “几位愿意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来见我一面，想必也是内心有所信仰之人，愿神明保佑诸位。”

    到底是一位能上访谈节目的宗教人士，单从表面上的言谈举止，费舍确实有些得道高人的做派。

    然而祝觉可不是来这儿跟人坐而论道的！

    更何况他清楚的知道那所谓的“代价”是什么意思，为了能见到这位“高人”，他通过加图索给对方的账号里直接打了30万！

    于是乎原本近段时间忙活着灵修会事务的费舍当即拍板在打完钱的第二天见他。

    面都没见着就直接捐赠30万，这样的人不虔诚，那么这世上哪还有虔诚的信徒呢？

    这是费舍内心的真实想法。

    要是在寻常闲暇时候，祝觉兴许也能附庸几下，跟对方打打机锋，现在么......他更喜欢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大跨步的走到木桌边，既不坐也不跪，就在费舍的面前蹲下，看着不过半个身位外，表情愕然的中年男人，祝觉闷声说道：“今天来此是想向阁下确认一件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关于您昨天在节目中提到的觉醒。”

    “觉醒？”

    听到这熟悉的名词，费舍立刻就开始回想自己昨天在访谈节目中提及的内容，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颔首接着说道，

    “仔细说。”

    “是这样的，我家里有一件祖传下来的宝物，往常看上去很普通，不像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就在最近几天，竟然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景象，起初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来我碰见了一个......就是您说的觉醒者，那面镜子突然从他身上吸收到一缕紫色的烟雾，然后他的觉醒似乎就停止了，本来能看到些幻象，等那些紫色的烟雾被吸收干净，立刻就变回了凡人的状态。”

    祝觉边说着边掏出口袋里的八卦镜放到桌面上，当着费舍的面抹过中央的凸镜，黑紫色的气雾霎时在镜面上翻滚，不多时又形成一个微缩版的能量漩涡......

    要是加图索在这，恐怕能把眼珠子瞪出来，而费舍现在的表现也差不了多少，看着祝觉手里的八卦镜，脑海中回响着祝觉刚说的话，袖袍下的手都在抖！

    “我过来找您就是想问问这样东西是不是件邪物，否则怎么会阻止别人觉醒呢？”

    祝觉将八卦镜再往前推了一些，身后的素子还有顾银杏看着注意力完全被这八卦镜吸引过去的费舍，表情古怪。

    “这......我恐怕得细细查看，不过它既然能阻止觉醒者获取神明的指示，肯定存在着某些问题，能否在我这里放几天？”

    端起茶猛灌了一口，润湿喉咙，费舍观察着祝觉脸上的表情，想着该怎么把这件东西诓到手。

    “这是我家传的宝物，我父亲死前说过，除非我死了，否则这样东西绝不能交给别人，所以，很抱歉，我不能交给您，而且这一次我也是担心它再害到别的觉醒者才特地过来找您，之前看到您的节目，我还以为您认识不少觉醒者，想要再试试......”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一起留下的，我......我正准备再上一次访谈节目，寻找觉醒者的存在，或许能帮你解开这面八卦镜内隐藏的秘密。”

    那些觉醒者是个什么情况，费舍可是清楚的很，他早已通过自己的关系得知这些人在出现幻觉后没多久便被警备部的人约谈，听说还跟防疫所扯上了关系，怎么想都不是好事。

    眼前这面八卦镜居然能帮他们恢复正常，这简直是上天赐给自己的机会，不论能不能得到这面八卦镜，费舍都已经打算要借着它来为自己狠狠的宣传一波！

    “那就麻烦您了，要是能帮我解开这面镜子的秘密，必有重谢！”

    祝觉握住费舍的手，满脸的真诚。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帮助迷惘的信徒是我的应尽的义务。”

    将自己空着的左手也搭过去，两人四目相对，各自感动不已。

    与此同时，同样的想法也在两人的脑海中浮现。

    哈，蠢货！

    最终商讨的结果是祝觉三人在附近的酒店先住下，而费舍第二天早上就会召开发布会，希望能征询到几名觉醒者对祝觉的“祖传宝物”进行测试。

    “你确定这么做能把衔尾蛇组织的神父引来？”

    离开静巷，素子压低声音问道。

    来之前三人就商量过此行目的，她自然知道祝觉刚才一系列行动想要达到怎样的效果。

    “只是一件‘宝物’，说不定会被当成噱头，仅靠教派之间的冲突，并不能保证效果，如果衔尾蛇组织选择无视费舍或是干脆派遣一些底层武装人员过来抢夺，只会浪费我们的时间。”

    一旁的顾银杏同样持怀疑态度。

    “所以我得给他们一个不得不来的理由。”

    祝觉抬手按在顾银杏肩膀上，咧着嘴笑道，

    “加油，我看好你！”



第170章 逐渐成型的计划
    凌晨，祝觉只身一人离开费舍安排的酒店，手里依旧拿着那则宗教冷知识指南，冒着不知何时下起的小雨重新回到庙街。

    不论如何繁华的街巷，总有休憩的时候，庙街亦是如此。

    更何况它不是真正的商业街，只能说是一条发展畸形的街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