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人投机者

    张建是马肃初二和初三的同班同学，她老妈跟魏彧老妈吴秀林在一个单位上班，所以经常相互交流，至于原话到底是什么样，马肃就没办法知道了，他妈也是中年妇女之一，对她们的演绎能力，马肃向来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也不一定，咱们家小鱼来了秀安高中半年，说话做事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很多，所以环境影响人还是很明显的，他们又是实验班，接触的都是高级人士，半年下来肯定跟着进步很多。”吴康成没接绿豆汤，接了冰镇可乐，大口灌了小半瓶，这才打着隔说道。

    “老妈本来就很能有水平的好伐，就我们提前班，大家都写随笔，老马的随笔本老师好几次当成范文读给全班听的。”魏彧喝的也是可乐，他跟马肃就比较熟了，没有多余的表情，听到他小舅舅这么说，还是承老马可乐的情，帮他吹嘘两句。

    吴康成听了也就笑笑，吴秀林眼睛一眯，挺认真地看了一眼马肃，说道，“这么厉害”

    马肃忍不住心里一乐，连忙接口，“没这么厉害，周老师每个礼拜都要挑好几篇读的，我也就瞎猫碰上死老鼠，我们班一女生，基本上每个礼拜都会有文章被选中，那才是真的有水平。其实这都是虚的，像魏彧这样把数学物理考考好才是真的。老魏才是真的厉害，我们班主任都当着全班的面表扬过他。”

    “真的吗我们小鱼比较害羞，这种事从来不跟我们说。”吴秀林脸上立刻放出光来，果然各家家长眼里的孩子和其他人眼里的孩子是完完全全两个人，说魏彧害羞，估计整个实验班都不会有人同意，“你也不错啊，秀安中学的实验班可不是青禾中学




第七章 青禾镇卢墩村
    一顿饭吃得客客气气，五菜一汤吃得干干净净，马文菜点得不少，分量也够，可惜他还是低估了十五六岁半大小子的饭量。马肃吃得挺克制，魏彧刚开始也还有点不好意思，魏彧小舅舅吃起来就一点不拖泥带水，很老道地带了一波节奏，开动起来的魏彧和马肃在马文和魏彧他妈连声劝菜之下，一发不可收拾。

    饭吃到一半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差了两张桌子，马肃他们实验班的同学朱治仁、贾广立也带着他们老爸过来吃小炒，饭吃到一半，不知道为了什么，朱治仁扯着嗓子就吼开了，动静不小，惹得一整楼的人都往他那儿看，三楼基本都是同学，朱治仁两嗓子一吼，挨了他老子一个耳光，怒冲冲就冲下了楼，剩他爹一个人黑着脸陪贾广立父子吃饭，那顿饭吃得有够郁闷的。

    “他两个碰到一块儿准没好事。”魏彧漫不经心地说道。

    小p是贾广立的绰号，贾广立这人，身材矮小，喜欢在人背后说小话，这个缺点就已经很不爷们了，他还带着一口钢牙，住宿生还是海岩市各区乡下同学居多，见识有限，都心照不宣地把带钢牙当成女生的特权，贾广立有这两个特点，大伙都嘲笑他女气，正巧一次英语课角色扮演，老师让大家踊跃参与，一个男生当王子，一个女生当公主，寄宿生合伙推贾广立当了公主，公主的英文是princess，大家嫌麻烦，就叫他小p，巧得很王子的英文是prince，都是p开头，贾广立就自欺欺人地把他那个p当成了王子的那个p，好歹接受了这个绰号。

    能进实验班，每个人都有在学校叱咤风云的一面，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分班说好听点是分班，难听点就是淘汰，所以被刷到加强班的心里都不会太好受。

    一顿饭五十块钱，五个人，说多不多，放在2003年也足够让生性节俭到抠门的马文好一顿心疼，同时也让魏彧的小舅舅吴康成变了个样，从二楼下来，他手里领着装杂物的编织袋，看见马肃他们大包小包过来，顺手替他们拿了个装衣服的小包，一面跑前跑后地招呼。所以人就是这么现实，凭空叫人帮忙，谁也不会很乐意。一顿饭虽然不算什么，总归是一种态度，让人心里舒服。

    魏彧小舅舅的车是一辆长安面包车，车挺新，估计买了没多久。不是什么好车，但是座位够多，空间够大，比较实用。连马肃一共五个人，两个行李箱，三个红色大编织袋，车里塞得满满当当，换成小轿车，这么多东西，来两辆才勉强够用。

    因为是新车，接下来的话题很自然地转向了这辆车以及魏彧小舅舅的职业。魏彧小舅舅学历不高，原来在化工厂里当普工，一个月两千块钱不到，前两年碰到个开面包车的，一问下来一个月居然能挣到四五千，因此留了心，上下班的时候经常观察这些路边面包车的生意和行情。去年工厂倒闭，索性出来开面包车。

    面包车从秀安中学的校门出来，旁边一辆土灰色宝马731闪着光慢慢驶过，当然土灰色是老马自己的叫法，官方的叫法叫做瓦哈纳灰，车里隐约是林卿语的身影。林卿语老爹是上市公司国泰宏盛老总，这车颜色有些女气，估计是她老妈的。

    林卿语学习成绩、外貌和性格都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放到青禾中学，绝对属于魏彧正眼不会多瞧的角色，可惜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她本人没什么值得注意，但她绝对是实验班家境最好的几个人之一。所以当走出校门，马肃和魏彧缩身躲藏的长安小面包连林卿语座驾宝马731上一块漆都比不上。

    少年人都有挥斥方遒，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气概，特别当他们志得意满的时候，比如青禾中学时代的魏彧和马肃。三十八岁的马肃早已在成人社会里厮混多日，看透许多东西，失去许多东西，也得到一些东西。这时候靠着行李袋子侧身坐着，看着不断从秀安中学吐出来的好车和孬车，看到公交车站上一贯沉默寡言的黄秋雁站在一堆行李旁边，满面笑容地给身边一位中年男子擦汗，看到文艺随性得像活在散文和诗里的赵新田背着沉甸甸编织袋，脚步匆忙却又坚定地涌向公交车，突然很有感慨。

    这才是真正的人，真正的生活啊。

    如果没碰到魏彧小舅舅的话，马肃和老爸今天的路程就比较辛苦，先从秀安中学东大门外的公交站乘22路公交车到西郊，总共二十来站，五十来分钟，然后下车，等从海岩市到延州市的城际巴士。从西郊到青禾镇农商银行站，一共四十来公里，开的快的话一个半钟头，慢的话将近两个钟头。然后下车步行，从农商银行站到卢墩村的三层民房，不到两公里左右，走路差不多半个钟头。算上等车时间，起码三个钟头才能到家。

    有了魏彧小舅舅的面包车，顺利的话一个钟头能到青禾镇镇上，有了中午这一顿饭，马肃估摸着魏彧小舅舅怎么也得把他们送到卢墩村村口。省了两个钟头，而且是七月份十二点到三点钟的那两个钟头。有车和没车果然差很多。

    得想办法弄辆车再说，吃过午饭，舒舒服服坐在开着空调的面包车里，困意就像剪不断的丝线连绵而来，马肃看到魏彧也打了个呵欠，高中寄宿生的痛苦，就算考完了试，每天早上六点钟准时响起的铃声也会把他们从床上揪下来。

    马肃忍不住眯起眼睛，一边寻思车的事情。2005年的暑假离现在还有两年，几乎和高考一样遥远，03年的马肃稚嫩如青草，刚刚从初中走进高中，接触到的东西有限，何况赚钱的玩意儿。

    我现在该干些什么呢马肃有点头疼，未成年人就是伤不起啊。难道在成年之前的路上，马肃只能老老实实读书虽然马肃觉得好好学习是现阶段的主要任务之一，但是每个月300块钱生活费，成天就靠包菜、豆腐和青菜过活，三十八岁的马肃真还适应不了。还是应了一句古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么一边胡思乱想，马肃慢慢就进了梦乡，等他再睁开眼睛，窗户外边熟悉的街景和行道树，明明白白告诉他已经到了青禾镇镇上。

    看到马肃揉眼睛，魏彧愤愤地说道，“我也真是佩服你，这么睡也能打呼，还打得这么响，我觉得你不应该姓马，应该姓朱。”

    马肃睡眼惺忪，一时没反应过来，吴秀林转过头来教训魏彧，“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胡说八道。你自己打起呼来不也一个样”

    马文笑了两声，说道，“他们这些小伙子学习压力太大，早上起得又早，打呼是正常的。我跟他们差不多大的时候，家里睡午觉，隔着两户人家的弄堂里还能听到响声。”

    吴康成吐了口烟，接口道，“别说他们，自从买了这车，我天天在外头，早上五点半出门，晚上十来点到家，沾到枕头就睡，睡着就打呼噜，照着我家女儿的说法，还以为半夜打雷了。”

    魏彧没管哈哈大笑的大人，问马肃，“我估计中考录取结果出来以后，他们会约咱们一起回学校一趟，那个时候估计老师都在，要不咱们那个时候回去拿入团申请书和档案”

    这是伍秀培强调的事情之一，实验班的时候，他们虽然人在秀安中学，团组织和档案还在青禾中学，正常参加中考的肯定是开学之前，连档案一起转到高中，他们实验班因为不是正常录取，所以很有可能会有遗漏，所以要他们自己去母校催一催。

    “行的，到时候我打你电话。“03年的中学生跟日后的中学生差得远了，没几个会带手机去学校，十年后别说中学生，连小学生都带着手机上学。

    从青禾镇镇上到卢墩村，两公里不到，面包车五六分钟就到，吴康成一直把马肃他们送到家门口，这才掉头回去，马肃跟魏彧挥手作别，看到魏彧挺



第八章 马泓的紧张和忧伤
    “我听说郭章打算去延州上高中，感觉你还是有机会的。”马肃当然不是听说，他是确定，青禾镇紧靠延州市，青禾有钱人买房都往延州而不往海岩跑，郭章老爹在延州做生意，房子也买在延州市区，所以一直想让郭章去延州上学。本来如果郭章考进秀安中学的话，他爹也就算了，毕竟秀安中学在整个江东省都算不错，但是郭章只考到年级第四，进秀安中学得出择校费。郭章老爸不差钱，但是与其出钱上秀安中学，不如上延州一中，也是五星级高中，离家还近。

    不过郭章户口在海岩市，转到延州一中比较麻烦，要走关系，之前一直没有下定论，就是关系还没走通，青禾中学这边老师也知道情形，所以一直没让第九名的马泓填志愿，就等着要是郭章能够顺利转走，马泓就等于白捡一个海岩一中。

    不过这种等待也是有期限的，五所高中志愿填报两号截止，今天是七月一号，今天如果那边还没有消息传过来，马泓就只能填北港或者合川中学了，毕竟人家是打算出择校费的，马泓这边可没那个底气，错过了就只能错过了。

    “就这么说，到底怎么回事还不一定呢。”马泓一边嚼着苹果，一边说道，口气里有一点失望，但也没有特别强烈，对于全年级第九这个成绩，不管别人怎么说，她自己是实打实的满意，就十来天前最后一次模拟考，马泓还上演了一次大溃败，全年级四十九名，连上桃陵一中都有点危险，把老爸老妈吓得，基本就对她失去希望了。

    当然，桃陵一中也是重点高中，桃陵区**千初三学生，能进桃陵一中的不到十分之一。

    “要对自己有信心，也要对郭章老爸有信心，更要对郭章老爸手里挥舞的人民币有信心。这个世界很复杂的，你还小，什么都不懂。”马肃故作深沉地说道。

    “切，说的好像你很大一样。”马泓翻了个白眼。

    “我是比你大啊，你不得叫我哥嘛。“马肃又开始这个亘古不变的话题。

    “就大半个钟头好伐。“马泓一本正经地说道，“而且从生理学的角度上讲，我们两个同时诞生，没有先后顺序。“

    “可是我比你高啊，也比你壮啊，还比你早上半年高中啊。“马肃笑得浑身没二两肉，”对了我听说你们考中秀安、一中、北港的，暑假还要集中上课，上完课还要考试的。考得好的能分到实验班或者加强班的。“

    “唉，你别说了，能让我好好休息几天吗，不知道我中考刚考完吗“马泓发出一声悲叹，两只小短腿绝望地撑着小板凳，脸上全是生无可恋的表情。

    “休息个头啊，你看看你老哥我，在青禾中学算是一号人物了吧，到了秀安高中连棵葱都不算，这个暑假打算寒窗苦读，别让自己被那群天才加变态甩得太远。“马肃悲愤地说道，语气有点夸张，话说得一点没错，”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

    “不会吧，老哥，你这么高的智商，还有被人碾压的时候“马泓小眼睛睁得滴溜溜地圆，马肃能够理解，毕竟像马肃这种自主招生提前进高中的哥哥，肯定会成为马泓学习的榜样和动力。

    “一点不夸张，跟狗没区别。你想想看，我们班一共四十号人，每次考试我的成绩稳定在二十五名到三十名，放到你们班，差不多就是高兴的水准，你说可不可怜。“上辈子马肃还是比较爱面子的，这种大实话从来没跟马泓提过，这一辈子，马肃就没这么多顾虑，毕竟能用自己的例子好好鞭策一下马泓也是好事。

    “人高兴这次中考考得可是全班第十四，能上咱们青禾中学的高中，比你那二十来名好得多，“马泓提出反对意见。高兴是马肃初二同班，马泓初三同班。初二跟马肃同班的时候，就跟马肃交情很铁，跟马泓同班之后，生生就跟马泓、曹倩、徐周龙混成了四人帮。

    曹倩是马泓初中三年的同班同学，交情很好，初中两人梳一样的辫子，又是差不多的身高体型，人家都以为她们两个是双胞胎。马肃在秀安中学的半年，曹倩经常住在马肃家跟马泓一起做作业，晚上就睡马肃的床。

    徐周龙是青禾中学这一届学生中另一对双胞胎，他是弟弟，哥哥叫徐周蛟，这哥两个不光长得一模一样，成绩还都很好，初二有一次期中考试，第一名雷打不动魏彧，第二名马肃，第三名徐周龙，第四名马泓，第五名徐周蛟，全年级前五，居然有两对双胞胎，在青禾中学也是一个传说。

    曹倩和高兴和马肃都比较铁，大学毕业还经常一起聚餐，徐周龙马肃没跟他同过班，交情一般，也从来没能练出一眼就能分辨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的本事。

    眼看着马泓把话题扯到高兴在班上的成绩好还是马肃在班上的成绩好，马肃连忙搬回正题，“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初中毕业，你在青禾中学取得的所有成绩都清零了，以后你的同学都是各个中学的好学生，一个不注意，轻轻松松就被他们甩身后十条街去了。你老哥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所以决定痛定思痛，这个暑假刻苦学习，把差距缩到最小。“

    “可是我又不去秀安高中，也进不了实验班啊，用不着成天想着跟你们这些天才竞争。我就是认认真真上课，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就成了。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好好休息。“马泓睁着双大眼睛，心态不是一般的稳，”你是不知道，初中三年，我都快成诸葛亮，心力交瘁，死而后已了。“

    “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好吗“

    “我知道啊，但是我又不用鞠躬。“马泓眨巴着眼睛说道，然后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这下好了，老爸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打算看《天国的阶梯》的，这几天江东娱乐暑期档开播，每天下午一点钟到四点半五集连播，今天第一集还没放完，你们就回来了，今天肯定是看不成了。“

    马肃有一种捂脸的冲动，这货脸皮一定是厚到了一定得境界才说得出这话，

    好吧，这才是中考之后的中学生该有的思想状态。马肃默默走向自己的行李，开始收拾起来。

    到下午三点半，刚躺到床上的马肃就听到老自行车艰难骑行时发出的那种支离破碎的咯吱声，这个声音很熟悉，贯穿了整个童年时代，一路走进青少年，直到马肃离开青禾前往平江市上大学，老妈才肯换掉这部骑了有十来年的老自行车。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听到



第九章 新的开始
    到晚上五点半，马肃刚把吃晚饭的小圆桌搬到外边，刺耳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原本还挺悠闲的马泓没等别人，旋风般冲向电话，把同样满脸心思，刚从厨房走出来的马文撂在一边。

    这个时候，马肃感觉整个家都陷入一片沉寂，只有马泓含糊的一连串的嗯的声音，这时，何巧芝拎着汤勺走出来，看到马泓在接电话，就问马文，“李老师怎么说，到底能不能上。“

    马文略显暴躁地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没见她正在接吗“

    马肃按着何巧芝握着汤勺的手不停地动，就知道现在这三个人都一肚子的不耐烦，就没多嘴，老老实实往外搬桌子椅子。

    大概过了半分钟，马肃听到马泓说了句“谢谢李老师。“这边电话刚放下去，那边何巧芝就忍不住问道，”李老师怎么说“

    马泓挂断电话，身体软软地往墙上靠去，整张脸还是迷迷糊糊，想是刚从睡梦里清醒过来，那边何巧芝就有点不不耐烦了，忍不住催促，“欸，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不是，你倒是吱个声啊，看得我心都快被急死了。“

    “急什么急，一中合川不是一样的，哪一个不是好学校。就会在这里瞎急。“马文义正言辞地批评何巧芝，然后转头问马泓，”丫头不急，你慢慢说，到底能不能上一中“

    马泓估计被突然爆发地争吵吓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嘴巴往外一瘪，还没出声，眼泪水就跟断了线的珍珠滚落下来，“爸，妈，我能上海岩一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