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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玄门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归云山

    小道士答应一声,蹦蹦跳跳地进了道观。老道士抬首望天,一时之间茫然无措。

    至于赵隽,率弟子三人回到官道上之后,先是清理一番因长时间跪地而沾在道袍上的尘土,接着又支开几名同来的骑士,穿上斗篷之后才自嘲地笑了笑,道:“师伯祖喜怒无常,这点本尊原是知道的,但




风尘染人
    “是啊,你今年八岁。”义剑仙回顾过往,一脸迷茫,恍惚道:“孔夫子说四十而不惑,然则老道今年九十有八,却时常大惑而特惑。八年前的斩业路上,老道心魔丛生,如临魔考。天人交战之际,万幸听得你的啼哭之声,灵智这才回归。是你在老道的斩业途中唤回了老道迷失的灵智,所以老道就给你取名叫业途灵。老道时常在想,莫非你也是如同我一般来得没来由否则你一个婴孩又如何会无端出现在林莽之中”

    小道士业途灵转动着漆黑的眼珠子,一脸好奇地道:“师父呀,什么叫斩业路呢”

    义剑仙笑道:“修行之人能力是普通人的千万倍,造下的因果也就比普通人大了千万倍。这世间的修行者,无论是何门派,都被缠在因果之上,无法挣脱。出世则修为难以寸进,入世则受因果牵绊,终归会身死道消。所以修行之人,往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过去造下的因果做个结,这就叫做斩业路。

    不过这也只是略尽人事而已,因果之事哪有那么容易就明了就如同今日之事,便是当初老道将人皇印借于李淳风而造下的业。老道当然可以不管此事,任由蝗灾肆虐恶殍盈野,但这就造下了更大的业。业因结出业果,业果又成为业因,因果反复纠缠催化,直到老道无从逃避为止!”

    讲到此处,义剑仙突然面露狂喜之色,抚摸着业途灵地脑袋大笑道:“灵儿果真是老道的福星,这蝗灾之事已然有了破解之途。”

    业途灵见义剑仙终于有了笑容,也跟着兴奋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不过既然师父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那我们便去用膳吧!灵儿肚皮早就饿了。”

    义剑仙笑道:“灵儿自去用饭吧,老道早已经修至餐风饮露的地步,进食只为满足口腹之欲,倒不是必须之事,老道还要先给小灵儿找几个帮手。”

    业途灵一脸茫然,问道:“我要什么帮手呀”

    义剑仙干笑一声,道:“此番大劫,单凭老道一人是无法化解的,还要依靠灵儿去帮老道找几个帮手来。这几人都是心如铁石的老怪物,若是老道自己去,多半要跟他们打起来,终归还得灵儿这样的福泽深厚之人出马才行。不过此行山高路远,灵儿虽然聪慧,但毕竟年幼,一个人是万万不行的。”

    “怪物”业途灵好奇地瞪大双眼,喜道:“那好吧,灵儿答应了。师父你快告诉我,那些怪物在哪里。”

    义剑仙不答反问:“灵儿,你可知晓人皇印的来由”

    业途灵这样的一个八岁的孩童,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些陈年轶事。义剑仙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不待业途灵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当年伏羲大神在天地之间设下结界,作为保护族人安危的第一道屏障。后来此结界又经过历代高明修士改进,更名为九州结界。它以大禹之九鼎为根基,十神器做阵眼,又以万教秘法为补充,当世十位最高明的修士做护法,堪称道、法、术、器、人的完美结合,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改天换地亦为寻常。而人皇印,则是控制九州结界的关键。”

    “哇!!!”业途灵瞪大了双眼,惊叹道:“人皇印这么厉害的宝贝,为什么师父要将它送人呢”

    义剑仙轻抚业途灵脑袋,道:“万万不能说是老道将它送人,人皇印可不属于老道。老道作为九州结界的护法之一,自然有责任为护法这一职责寻找传人。当初老道觉得李淳风此人还算可造,就将人皇印交给他参悟,哪知没过几年他就死了。赵隽这厮跟着李淳风没学到什么本事,败家的习气倒学了个通透,人皇印这种东西也敢拿去进贡!

    此番人皇印带来的大劫难,老道也可算做是凶手之一。因果之下,老道免不了身死道消。但作为失物源头,伏羲庙的大祭酒也是逃避不了的。他是九州结界护法之首,定然有办法让另外八个老怪物乖乖听话。合我十人之力,再加上九州结界的力量,处置这次蝗灾应当无虞。”

    “我知道啦!”业途灵嬉笑地抢白道:“师父定是要灵儿送信道伏羲庙去对吧!”

    “不错。”义剑仙赞许一声,道:“伏羲庙在兖州任城县,离此地尚有千余里,这一来一回可不是你一个小小孩童能够受得了的,所以老道就只好给你找两个帮手路上服侍你。唉,这都是老道造下的孽啊。若非当初与这群老不死的闹得太僵,又哪用灵儿去冒这趟险呢。”

    业途灵拉着义剑仙苍老的双手,仰着小脸道:“师父说过的,小鸟几个月大就能够离巢觅食,灵儿都已经八岁了,师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见义剑仙依旧愁眉不展,业途灵眼珠一转,笑道:“我知道啦,师父给灵儿找的帮手一定是牛棚里边那个牛屎味的臭道士吧要他跟灵儿一路也不是不行,但必须让他多洗几次澡才行,不然灵儿也会被他熏成臭道士的。”

    义剑仙勉强跟着笑了笑,道:“是啊,灵儿真聪明。这臭道士行骗这么些年,让他跟在灵儿身边,就不怕小灵儿被旁人骗了。不过他一人肯定是不够的,还得找个人跟他互相提防着,你看那个小捕快怎样”

    业途灵随着义剑仙地视线望去,只见官道之上又有五骑翩然而至,他愤愤道:“这几个捕快好生奇怪,不好好在城里边抓贼,总要跑到道观里边来。”

    义剑仙悠然道:“且莫管他们,这几个捕快上门定然没什么好事。不过有老道在,天大的风雨也淋不到小灵儿身上。”

    业途灵眼珠子急转,嬉笑道:“那灵儿就先去用膳啦,师父慢慢应付这几个臭捕快吧。”

    义剑仙含笑应了一声,随即躺在胡床之上,闭眼打起了呼噜。

    五个捕快转瞬即至,齐齐冲义剑仙拱手行礼,道:“知秋县书吏李元方、捕头刘春林、捕快钱有余、林开泰、曾有理,见过道长!”

    义剑仙在躺椅上翻了个身子,随意挥挥手,咕哝一声自便之后,就不再理会众人。

    书吏李元方冲着其他几人打了几个手势,眼见几人都散入道观之中,便来到义剑仙身旁蹲下,俊朗地脸上带着些许笑意,道:“有道是来者是客,虽然我等来得频繁了些,但道长的待客之道总是显得有点失礼吧。”

    见义剑仙毫无搭理自己的意思,李元方也不动怒。从腰间解下一个酒葫芦,小酌一口之后问道:“道长今日可曾见得什么陌生人从此经过”

    义剑仙闻到酒味,登时翻身而起,看了看李元方手上带着些许口水的酒葫芦,眉头不由得一皱,随即拿过自己的酒壶,轻轻一摇,却是空空如也。

    李元方将腰间另一个酒葫芦解下,似笑非笑地盯着义剑仙。

    义剑仙叹息一声,一把抢过酒葫芦,道:“刚才道录院主事一行十数骑从此地经过。”说罢揭开葫芦大口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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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阳真人
    义剑仙这毫不掩饰地讥讽,气得钱有余面色通红。眼见他要不管不顾,拔刀劈死这毒舌妖道之际,捕头刘春林一把抓住了钱有余颤抖地手,沉声道:“我等也不怕道长知晓,上元节开印之后,圣上已经同意楚王殿下就藩。楚王殿下何时动身,我等虽不知晓,但想来也就是最近几日的事情。为楚王殿下安危计,眼下道长只有三条路可走……”

    “哦”义剑仙顿时来了精神,笑道:“老道原以为就剩一条路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三条。看来你比老道还要聪明些,难怪你做了捕头。”

    刘春林对义剑仙地疯话完全不在意,淡然道:“一是随我等到县衙小住几日,县尊大人喜好求仙问道,必然不会薄待道长。二是将此观原来的观主纯阳真人找来作保,我等方能放任道长在此逍遥。第三条路么……”说到此处,刘春林觑了一眼手上钢刀,冲着义剑仙微微挥动了两下,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义剑仙思索一阵子,摇头道:“这三条路都不怎样,老道还是决定选择自己的路。”

    众捕快齐齐一凛,一脸警惕地盯着义剑仙。捕头刘春林缓缓道:“你待怎样”

    “揍你们这群目无尊长地熊孩子一顿。”义剑仙云淡风清地留下这句话之后,顿时化作漫天残影向众人袭来。

    众捕快大惊,连忙挥刀招架。但招架了身前袭来之拳,背后却中了无端踹来地腿;挥刀卸去了右边的肘击,左脸却又被抽了一耳光。

    刘春林作为李唐皇族的心腹死士,武艺高超自不必说,然而他在义剑仙如疾风暴雨般地攻势面前,如同另外三个普通捕快一般毫无还手之力。万幸义剑仙只有惩戒之意,每一击都是有招无力,否则四名捕快早就魂归九泉。

    被晾在一旁的李元方握着剑柄想要救援,但面对着义剑仙形如鬼魅的身法,一时之间找不到突破口,只得愣愣地注视着战局。

    忽然捕快四人齐齐惨叫一声,义剑仙连出四脚踢在四人背后,将四人踢在一处。

    李元方心神大乱,拔剑便上,义剑仙却嗖然出现在他面前,脸贴着脸挡住了去路。李元方赶忙稳住身形,向后跃出丈许。

    再宁神看向众捕快,只见四人都被义剑仙解下了腰带,就像四根桩子一样死死捆在一起,杵在原地动弹不得。

    义剑仙诡笑一声,赞道:“好身法!江湖之中能有你这般轻功倒是非常难得。看在你请老道喝酒地份上,老道也就不揍你了。”

    李元方瞳孔微缩,问道:“道长刚才这招,可是从儒门剑招‘流云万变’中演化而来”

    “哎哟,小家伙见识不差嘛。”义剑仙走回胡床边翻身躺下,笑道:“老道本门功夫太过霸道,尔等小朋友是万万承受不住的,但这招流云万变嘛,用来殴打熊孩子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谢过道长不杀之恩。”李元方抱拳行礼,道:“我等小吏本领低微,难及道长万一,但朝廷法度所在,不容退缩,还请道长见谅。”

    义剑仙连同胡床滑出丈许,避开了李元方地剑招,怒道:“你这熊孩子好不懂事,你李家跟我道门关系原是不错的,老道如何会去谋害你李家之人李隆基这小鬼有九五之尊地命格,老道也是知晓天命的人,怎会对他动手”

    李元方收剑而立,沉声道:“流云万变乃是儒门之秘,从不外传。当初有宫内供奉演练,我只是远远地看了一阵子便惹出一番大麻烦,却不知道长如何习得此招若道长真是道门之人,那自然是能信得过的,可如今看来,却是不见得吧。”

    义剑仙抓抓脑袋,烦恼道:“这世上像你这样地熊孩子实在太多,杀掉有伤天和,不打一顿又实在是难平心中愤恨。于是老道就拿自创地一招剑法,从儒门龙首那里换来了三招儒门秘传剑法,总的说来还是老道亏了。今日仅施展了一招‘流云万变’,还有两招你要不要品鉴一番”

    李元方思索一番,慨然道:“道长既识得道尊,又识得儒门龙首,必定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想来不会与我等世俗之人为难。但楚王殿下却是大唐希望之所在,万不能有所闪失。在下思量了一番,既然道长不肯莅临县衙,那不妨招待我等在这别云观中小住几日,待得楚王殿下平安出了知秋县,我李氏一门必有厚报。”

    义剑仙心中记挂着蝗灾一事,心中烦躁,眼见李元方众人依旧啰嗦不休,便怒道:“李氏一门就很了不起么若再聒噪,老道这便杀进洛阳城,宰了李隆基那小鬼。再者,你几人留在此地又有何用老道真要发难,凭你几人三脚猫一样地身手,还能阻碍老道片刻么”

    李元方听了义剑仙这番话之后神色顿时黯然,默默地解开四名捕快身上束缚,带着四名捕快向义剑仙行了一礼,缓缓退去。

    钱有余抚着脸上被义剑仙打得红肿之处,压低了声音道:“这贼道人身俱妖术,又是一副油盐不进地性子,一时半会拿他也没什么办法,不过他身边那个道童却还算好说话。就前几日地观察来看,贼道人对那小道童宠溺得厉害,不若明日早些来此候着,哄骗那道童帮我们说说话,这事就应该能成。实在不行,就绑了那道童,不愁妖道不就范。不过这是万不得已地下下策,妖道凶猛,一旦如此便是鱼死网破的局面。”



完美仙人
    义剑仙嗤笑一声,道:“如你这般蓬头垢面、浑身恶臭、还骗愚夫妇钱财的好汉天下少见。”

    “道爷我生洁,若非你这老贼谋我道观,道爷焉能沦落到如此境地”顾纯阳怒极而笑,道:“强盗道爷也见过几个,如你这般既明抢又栽赃的,天下间怕是也少见。”

    义剑仙淡淡道:“去年腊月十八,老道原拟带着童子到洛阳城见识一番,路过此地时却见你售卖平安符,一张平安符作价一贯。老道寻了一张观看,然而却是一张李淳风所画的‘宁神符’,由此可见你对画符一事原本就一窍不通。这不是骗钱是什么老道又如何栽赃你了”

    听完义剑仙之言,顾纯阳并不反驳,神色反而变得莫名兴奋。片刻之后他才道:“如此说来,你懂画符”

    “略懂。”义剑仙神色不变,淡定回应。

    顾纯阳道:“这就对了!我所画之符,原本就是临摹李淳风仙长赠予家祖母的,当初仙长也说是有宁神之效。不过就算是我把宁神符当做平安符卖给了信众,这也不能算是骗钱吧!”

    “胡说八道!”义剑仙冷笑一声,道:“你当符咒是什么照着画就能成么你不想想我又是如何认出那符咒原是李淳风所画的”

    “求道长开释。”顾纯阳喜滋滋地顿首道:“道长所提之问,在下一个也答不上来。在下若是学会了画符,定然是不会卖假货给信众的。”

    义剑仙回道:“你倒是会打主意,还想着从老道这里学本事。不过说给你听也是不妨,你且记好了!”

    “一张符咒就是一道契约,画符者与天地所签的契约。以平安符为例,若老道给你画了一张平安符,那么老道就要替你承受本来该是属于你的灾厄。

    至于符咒本身,原没什么出奇之处。其外围不过是敕令二字的化体,当中部分就是符咒的具体内容,到底是宁神符还是平安符,就看当中部分。而符咒的最下边,则是画符者地签押。

    画符必须有相当的灵力作为基础,否则也是白白浪费笔墨而已。若你有了相当的灵力,又怎么会在意区区几贯钱财”

    义剑仙瞅了一眼顾纯阳,揶揄道:“知道了这些,你还打算卖真货么”

    顾纯阳叹息一声,道:“原来如此,看来符咒这东西,非至亲者不能赠送。有道是:朝闻道,夕死可矣。今在道长这里得闻符咒之道,这座别云观就算做敬献道长的束脩吧。”说罢便带着一身恶臭,缓缓向官道走去。

    义剑仙面带微笑,一言不发注视着顾纯阳远去地背影。

    顾纯阳走出了七八丈远,蓦地回过头道:“为什么不叫住我”

    义剑仙淡淡道:“你比老道预料中少走了七步,看来老道还是高看你了。老道既然知道你要回来,为何还要阻止你”

    顾纯阳点点头,诚恳道:“求道长传授符箓之术。”说罢便跪在义剑仙面前,行拜师之大礼。

    义剑仙侧了侧身子,让开了顾纯阳的礼仪,淡淡道:“老道一生独来独往,从不受人情世故牵绊。如今仅有一道童,虽情同师徒,但老道却从未收他入门墙,所以拜师一事不必再谈。不过眼下正好有要事正好需要你效力,如果你能助我成事,那么传你符箓之术又有何不可”

    顾纯阳喜道:“请道长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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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问问天
    顾纯阳收拾停当,拖着鼻青脸肿的钱有余便出了道观,直奔知秋县城而去。

    业途灵注视着两人渐远地背影,兴奋得心都要从胸膛里边飞出来了。

    如他这般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开始向往外界的时候,如今终有了远行的机会,他心中的狂热再也压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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