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玄门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归云山
在三清大殿反复走了好几圈之后,业途灵找了个蒲团正对着三清塑像坐了下来。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之后,尽量排空心中杂念,引督脉之气下降十二重楼,落入丹田,再散入四肢百骸。反复数次之后,终于达到心安神静妄念不起的状态。
义剑仙反复到大殿查看了数次,次次皆见业途灵在静坐养元,不由得放下心来。
天色渐晚,顾钱二人带着采购的行李缓缓归来,远远便看到义剑仙在道观门口的空地上舞剑。
钱有余凝神看了片刻,就发现义剑仙所使的剑法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天问式’。这套剑法来历颇为神奇,传说是屈原被放逐之后,心中忧愁憔悴、彷徨无计,恍惚之间似乎见到了楚国历代先王贤臣,又似乎见到了天地山川之神灵,于是屈原执笔向漫天神灵以及历代先王提出质问,每一问便指着其中一人,笔意转圜与身法腾挪之间,自成一脉剑法。但这套剑法来头虽大,却似乎只有舒展筋骨之效,所以世上会这套剑法的人多,用它的却少。
钱有余虽然不会天问式,但曾见过多次。即便是这套剑法在义剑仙手中使出来,也没瞧见什么出奇之处。于是钱有余就带着行李进了道观修整。
顾纯阳对剑法一窍不通,甚至连这套剑法的名字也不知晓,却站在原地看着义剑仙每吟一句《天问》就使出一招剑法,直到天问式一百七十三招使完,才惊觉自己地行为颇有偷师学艺之嫌。
义剑仙却并不计较,只是淡漠道:“夜了,早些睡吧,明日还要赶远路。”说罢便转身进了道观。
顾纯阳冲着义剑仙地背影施了一礼,见义剑仙已进了道观,便兴奋道:“端是一套好剑法,每一击便配上屈子的一句诗文,使将出来当真如玉树临风,风姿绝逸!不行,我必须将这套剑法学到手,留在仙长手上不免有些辱没了。但仙长既允了我符箓之术,未学成之前再提其他要求总是有些不合适……看来只有在路上从小道士手中骗取了。”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顾纯阳捡起一根树枝,学着义剑仙地样子舞起了天问剑法。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
顾纯阳虽早在孩童之时就把屈原地这部《天问》背得滚瓜烂熟,但这套天问剑法足足一百七十三招,他只看了一遍,又如何能够全部记住
使了二十余招之后,顾纯阳再也练不下去,他一脸意犹未尽地道:“好剑法,好人才!好剑法,好人才……”随即仰天狂笑。
忽然从观内飞出一物砸在他的脸上,顾纯阳赶忙止住了笑容,只听得义剑仙冷冷地声音传来:“再敢在夜里聒噪,老道就割了你的喉咙。”
顾纯阳再掩嘴偷笑一阵,跌跌撞撞地关上了道观大门,来到后堂休息。
顾纯阳被义剑仙关在牛圈已足一月,这一个月虽有业途灵照料饮食,但他却依旧过得凄惶。每天夜间睡觉都恨不得睁上一只眼睛,长久下来,精神早就疲惫不堪。白日里还可以靠着得遇仙缘地兴奋支撑着,这会兴奋劲一过,沾着床便沉沉睡去。临睡之前,脑海中朦胧闪过一个念头:仙长在月下吟哦天问,莫不是有什么难解的心事
再醒来时已是日头高挂,顾纯阳暗道一声不好,赶忙穿戴整齐奔到前院大殿,却见前院里边乱糟糟地躺满了伤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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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门剑客
李元方连道不敢,谦让良久才道:“殿下,臣已将知秋县所有郎中全部带来,先让他们为将士疗伤才是。”
李隆基点头道:“该当如此。刚才小仙长已经为将士们裹过伤了,只是药材是院中摘取,恐怕药效不佳,如今相比族叔带来了上好的金疮药了吧”
“自然是有的。”李元方答应了一声,随即安排郎中进殿,之后又分配捕快道观外驻守。折腾一番之后才拉着李隆基到义剑仙面前磕头:“仙长大恩大德,元方无以为报,只有在三清面前祝祷道长多福多寿。”
李隆基也跟着道:“李氏一族绝不敢忘仙长今日恩德,将来若有差遣,虽赴汤蹈火也再所不辞。”
义剑仙依旧不发一言,对着三清喃喃念经。
倒是业途灵一声欢呼打破了众人的沉闷。他笑道:“既然伤号有人接手,那小道就功成身退啦。师父,徒儿这就带上随从出门啦!”
义剑仙微微点头,依旧一言不发。
李隆基却跟着业途灵一路来到后院,依旧不停地絮叨。业途灵偶尔不耐烦地接上一句,却只能让李隆基更加滔滔不绝。
……
“哎,李隆基这小鬼废话真多。”业途灵坐在远去地马车之上,看着依旧在道观门口表演挥泪惜别地李隆基,长出一口大气,笑道:“幸亏今日要出远门,不然能被他烦死。莫不是当初袁天罡就是这样缠着师父的”
马车外传来顾纯阳地笑声:“你自己就是小鬼一个,居然还敢嘲笑别人。”
业途灵也不理会顾纯阳的调侃,伸了个懒腰道:“今早被李元方扰了清梦,这会补个瞌睡,午膳时间你们再叫我。”
马车之外顾纯阳与钱有余答应了一声,便自顾自地谈笑起来。
一路行程颠簸,业途灵在马车当中只能睡个迷迷糊糊。是以马车一停,他便立刻醒了。
业途灵跳出马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笑道:“终于不用装乖宝宝了,小爷自由啦!那个谁,快给小爷说说这是到哪了”
瞅着业途灵大变的神态,顾纯阳惊得目瞪口呆。究竟是怎样神奇地一辆马车,能将一个温和良善地小童在两个时辰之内变成现在这般张狂地模样
钱有余倒是沉稳得多,笑道:“已入偃师境内,我见此地有座野店还算干净,所以就决定在此地打尖。”
“偃师啊!”业途灵在钱有余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笑道:“我听师父讲过,此地是七朝故都呢。若不是顾纯阳这个臭道士坏事,师父早就带我去游览了。”
正在与店老板交涉地顾纯阳听到业途灵编排自己,只是得意地笑了笑,心道:“若不是当初卖符咒,哪能有如今的仙缘。”
听得业途灵有游玩之意,钱有余忙道:“万万不可,小仙长还是熄了游兴吧。小人跟纯阳真人商议过,今天还要赶到荥阳过夜。还有近两百里路要赶,万万不敢在偃师耽搁。”
业途灵嗤笑一声,道:“我哪有什么游兴,只是想到了臭道士地糗事罢了。师父交托的事情,我自当尽力办妥当,哪会抽空去游山玩水。”
钱有余招呼着业途灵就座,喜道:“如此就好!只待吃饱歇足了,我们就上路吧。”
业途灵点点头,大力地拍了拍桌子,大声道:“店家,给小爷来壶陈年的好酒,上好的牛肉来上三斤。”
此言一落,店里稀疏地几个客人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钱有余头都要垂到桌上了,低声道:“这等小店哪来的牛肉!下午还要赶路,更加不敢喝酒,不然容易从马上栽下来。”
业途灵咂砸嘴,道:“好吧,牛肉就算了,但酒还是要来一壶的。总见师父喝酒,每次都是一派享受的模样,却
人宗羲皇
“啊”张旭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有此一问,不由得愣神道:“儒门分两脉,一脉出世修行仙法,一脉入世修习功德。在下原属修习世间功德一脉,虽然也学了几手剑法,但‘流云万变’这种高深地剑招,怕是此生无缘。方才听闻兄长谈及耕牛之事,小弟听得并不真切,烦请兄长详细说说。”
“不准说!”业途灵见张旭轻视自己年幼,怒道:“这人好生无理,臭捕快你别跟他说话。”
钱有余莫不做声地对着张旭使了个眼色,张旭瞬间会意,笑道:“哎唷,都怪在下疏忽了。这位小哥眉目如画、灵气逼人,莫不是哪里的仙童下凡在下肉眼凡胎,一时半会没瞧出来,真是该死。”随即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笑道:“谨以此杯向仙童赔罪,还望仙童见谅。”
业途灵学着大人地模样干了一杯,大模大样地道:“也罢,小爷的不凡之处,你们这些凡俗之人本就难以发觉。”
张旭强忍笑意,向钱有余道:“还请兄长分说一二。”
钱有余将耕牛之事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并连同自己做捕快之时所知的一些胥吏惯用敛财手段也都告诉了张旭。最后才总结道:“农家生活艰难,天下皆然。辛苦奔忙一年,也仅有个温饱而已,所以这耕牛就成了农家浮财的重要来源。耕牛寿命不过十来年,每当耕牛老死之后,农户将它卖了,家中方有几贯结余。这几贯钱大多数人家都是存着给儿女婚嫁所备,抑或是有了大病之时的汤药费。张兄出身不凡,将来必定是要做官的,还望张兄怜悯一二,别断了农家这点财源。”
张旭沉吟良久,方道:“原来如此!不瞒兄长,小弟此番出京游学,明年便要成婚入仕,今听兄长一席话,胜读了十年书。还请兄长以更多民间疾苦教我。”
一旁只顾埋头大吃的顾纯阳忽然插话道:“既是游学,你何不同我等一路”
“不行!”张旭还在沉吟,业途灵倒是先反对开了:“臭道士,你当真搞不清楚谁才是老大么”
顾纯阳哈哈一笑,道:“当然是小师兄你是老大,仙长交代了要护你周全,多个人多分力嘛!”
张旭道:“不知道兄要去往何处”
顾纯阳道:“兖州伏羲庙。”
“拜祭人皇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张旭略一琢磨,冲业途灵道:“在下愿同仙童一路,前往伏羲祖庙朝拜,还望仙童成全。”
“也罢。”业途灵道:“你这人看着还算顺眼,跟着也就跟着吧。只是此行路远,一路上甚是辛苦,到时候可别拖大家后腿。”
业途灵以稚嫩地模样装出一副老成地样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结算了饭前之后,业途灵说什么也不愿坐马车了,非要跟众人骑马同行。不得已之下,顾纯阳取下了马车寄存在店内。
策马半个时辰之后,业途灵脸上也没见半点疲态。
张旭赞道:“仙童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骑术,当真了得。”
业途灵洋洋自得,笑道:“就你们这身手,小爷能打十个,骑马又算得了什么大事。若不是担心你们跟不上,小爷早就纵马狂奔了。”
几人之中,就属钱有余年纪最大,并且熟知世情,所以即便他身份最低,众人也以他为首。见业途灵确实骑行无碍,钱有余便试探道:“那我等且赶快些,今日争取赶到浚仪县,既使不能,也定要到管城县。”
业途灵当前大笑大马而去,众人紧随其后。
业途灵年纪小身子轻,钱有余又把最好的马匹供他骑乘,一旦他策马狂奔起来,众人还真是追不上。好在业途灵还算懂事,总是保持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
四人有惊无险地花了两天多时间,终于来到了兖州任城县。还没等业途灵欢呼一声,钱有余便带回一个天大的坏消息:寻遍市集,居然无人知晓伏羲庙究竟在何处!
“不会吧!”业途灵挠挠头,烦闷道:“师父说伏羲庙在此地,那就一定在。要不然臭捕快你再找人问问”
顾纯阳笑道:“仙长所言定然无差,我等也无须烦恼,先找家客栈休息一晚,洗去了风尘才好去伏羲庙拜祭。”
张旭也赞同道:“原该如此,羲皇之尊贵举世无双,即便是圣上亲临,也要沐浴焚香之后才敢觐见,我等又如何能够造次。且先休息一日,终归会寻到线索的。”
几人投店安顿好之后,还是不死心地来到了市集寻找线索。又连续问了几个人,依旧无任何音讯。
业途灵忽道:“小爷总算知道你为何找不到伏羲庙的线索了!”
钱有余愣愣地问道:“却是为何”
业途灵道:“看你全程所问之人,个个都是衣冠周正的中年人,他们都是住在城里边的,整天忙于生计,哪有功夫到处走动。很明显,伏羲庙并不在城里边,所以他们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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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渔客栈
那渔夫收了顾纯阳十个重宝,正是心情大好之时,他乐呵呵地道:“几位客人既然想到人宗庙去拜老祖宗,不如今日随小老儿到鱼台县去。俺们鱼台县就在独山湖西岸,明日一早,小老儿就用渔船带着几位客人到北岸,客人们还能看看独山湖的风光。”
这渔夫乡音较重,几人勉强听了个大概。合计一番之后,顾纯阳问道:“湖面上安全么”
渔夫道:“往年冬天湖面部分封冻倒还真是有些危险,但今年天不冷,湖面一块冰都没有,行船比走马都还安稳。若几位客人实在不放心,弄几个猪尿泡吹涨了绑在身上,那才真是万无一失。”
小姑娘也笑道:“我爹爹打渔可是我们村最厉害的,几十年从未出过差错。”
业途灵见顾纯阳与钱有余二人还在争执,怒道:“还争什么小爷水性好得很。若真有什么事了,小爷包你们安稳便是。”
顾纯阳怪叫两声,道:“小师兄息怒!这可不是我与钱兄怕水,临行前仙长可是再三交代了,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与钱兄满门老小性命不保。”
“呸!”业途灵吐了口吐沫,怒道:“我师父最是心软,从我记事起,他连只鸡都没杀过。你吃的那些鸡鸭,全是小爷我经手的。他又怎会干杀人全家的勾当现在他老人家遇见大麻烦了,需要去找伏羲庙里的仙人求助,你们却还在这里婆婆妈妈的。实在没胆就滚远些,小爷我自去便是。”
顾纯阳若有所思,喃喃道:“这就对了,怪不得仙长会在月下吟《天问》,若非有极大的心事,又怎会执剑问天”
钱有余道:“那我等就先回客店把马匹牵来,渔家,你先收拾家伙,等我们到了一起走吧。明日到了地头,少不了还有酬谢。”
渔夫脸上堆笑,道:“够了,够了!客人今日已然厚赐,小老儿已然受之有愧,何敢再领赏赐。”
一行人收拾停当,跟着渔夫的牛车缓缓出了任城县,直奔鱼台县而去。
牛车行得缓慢,直到天色将黑,众人才来到鱼台县下属的盛渔村客栈。
盛渔村是独山湖上渔夫们的交易中心,也是游览独山湖的最佳起始地之一。或许是因往来商旅较多之故,盛渔村的客栈居然比任城县的还要好上几分。
顾纯阳是个从来不缺银子的,挥手便包下了二楼两间上房,又叫了一桌最好的全鱼宴,几人便围着桌子闲谈起来。
张旭自斟自饮一杯后笑道:“三位老兄,就这几日所见,三位的关系颇有些奇妙,却不知可否为在下解说一二”
顾纯阳也陪了一杯,道:“那又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原是个江湖骗子,行骗之时被仙长逮到……哦,仙长就是我这位小师兄的师父。被仙长逮到关在牛圈里边长达一月之久,后来仙长让我护送小师兄来伏羲庙,回去之后就传我正宗仙法。所以嘛,这小仙长就是我未来的师兄。”
业途灵瞪了顾纯阳一眼,却不发一言。
钱有余也干了一杯,叹道:“我原是知秋县捕快,只因家中太穷,所以饱受同僚排挤。去年年末,县里边调来一个新的书吏以及一个捕头,再连同喜欢跟人抬杠的曾有理,以及正直耿介的林开泰,我们就成了知秋县鸡嫌狗不爱的五人组了。后来皇帝下诏让百花在元日盛放,县尊大人就把给北郊豪门别院传旨的苦差事交给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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