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入聊斋

    “大师快请。”许夫人超过何冒，将心底思虑暂先放下，走到前头引路。

    “夫人，何先生。”门口的两个丫鬟做了个万福。

    “小翠去沏茶来，小红去取来时令瓜果来。”许夫人吩咐道。

    “是。”两个丫鬟受了吩咐便立刻揣着小脚步离开了。

    张印捋了捋自己的山羊短须，简单的扫过这两个青葱少女，没多做言语，没提什么要求。

    “大师若是瞧上哪个了，我为她做主，将她许配给你。”许夫人眼尖，心思细腻，且女儿家首先想到的肯定就是儿女情长之类的事，所以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省得这两个小妖精成天在老爷面前晃荡。’

    “哼，我不许，”屋内传来一声冷哼，而后便见一位英姿飒爽的猎装少女从中走出，一双丹凤眼瞪视着三人，“她们是我的丫鬟，我不肯，大娘你便不能胡乱给她们做主。”

    “晓玉啊，家里事可还由不得你做主。”许夫人嗤笑一句，然后便不再理她，走在前头，扒拉少女到一侧，要引张印入内。

    少女哼哼两声便就离开了，那双眼中的恼恨明眼人都能看到。

    人精一样的张印自然看得到，但这是人家家事，他管不着，这样的大户人家，怎样的腌脏事都会有，不足为奇。

    不过这小姑娘却是不凡，双目中有灵气，山上的仙门绝对喜欢，会将之收入门下，至于会有怎样的造化，那就全看她自己了。毕竟山上有人，人有心，那么就会有尔虞我诈，只不过没有山下庙堂与江湖中这般烟火气，但更加恐怖，一不小心就得坠落万丈深渊，性命难保，可能魂魄都得被收缴炼了。

    ‘怎想了这么多。’张印攥攥袖袍底下的手指。

    不过张印的恍神也只在一眨眼，在这儿的人虽多人精，但也不可能看到张印面无表情下的思绪。

    “你是来为琳姐姐看病的”叶晓玉再发清脆之音。




第三十五章 家中客
    “能先赊着吗”沈庭章脸苦心痛。

    早知道他就不出面了，让其他人出面了，反正这家伙的性命还有不少人在盯着，那也就不会有现在这种糟心事了。

    “我沈良行走江湖，讲得道理就是不赊不欠。”沈良自然不肯。

    赊欠的东西总是容易没了，立了字据也一样。

    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丧心病狂地回了他的神域就一口气饮完所有的红尘佳酿，所以概不赊欠。

    “好吧，给你了。”沈庭章单手扼着心口，单手拎着酒坛，送到沈良面前。

    沈良一把抓过酒坛，满脸笑意:“咱们好歹也是本家，我怎能占你便宜呢。”

    “喏，酒坛子还给你。”沈良将酒坛塞口打开，手指一个牵引，将其中的虽无色但又有七彩围绕的酒水牵引而出，再将这团只有拳头大的酒水送入腰间酒葫芦中，做完这些，他将酒坛塞回给沈庭章。

    “……”沈庭章无语凝噎。

    沈良将葫芦的塞口塞紧后，掂量了一番自己的酒葫芦，感觉酒葫芦有了些重量，红尘佳酿果然名不虚传。

    “走了。”沈良收好酒葫芦，并将桌上的那本书合上放入衣兜，从内兜中取六文钱放在书桌，作势便要走。

    “沈兄这般早便要归家了”沈庭章准备说几句客气话。

    “家中有客，怎能让客人久等了。”沈良回道。

    “哦，这样啊，那可莫要让沈兄客人久等了。”沈庭章点点头，身为金陵城隍，金陵城内的一切事物他都能看清，只要没有高人遮掩。所以沈良家中的情况他也知道。

    沈良刚要出门又回身过来:“这两只龙趾可是好东西，你要吗”

    沈良是指着地上的两根断趾说的这句话。

    “我就不要了。”沈庭章识趣地摆摆手。

    “那我可就收走了。”沈良话音落下，那两只钉在地板上的断趾便从中抽出，飞射到沈良身中，落到他的衣兜中。

    收好断趾，沈良便志得意满的走向卧房的窗户，从大开的窗户飞跃而出，离开了这儿。

    “总算是走了。”沈庭章呼出一口气，在他覆盖了整个金陵府的感知内，沈良的确是离开了通判府。

    “这混账小子居然是一体双魂，我怎都不知道。”沈庭章转而又看向昏迷的叶子衡。

    好歹也是大虞山水正神中的一尊大佬，怎就会被瞒了这么一件事。

    沈庭章决定要去问候一番附近的东岳大神，找他谈谈心。

    ……

    金乌将归扶桑树，人道黄昏待有时。

    金陵新城桃溪畔，三两人家升炊烟。

    穷人家虽晚吃饭，但早做饭，免得做饭时还得点油灯。

    “我娘开始做饭了。”顾有志揉了揉干瘪的肚子，耳朵压着墙角，听着墙外的声音，嘀咕了一句。

    从被这位英气逼人的姑娘逮住，抓到这儿开始，他已经在这呆了一下午了。

    那姑娘一直坐在一张凳子上，闭眼打坐吐息，不时有金光没入她小巧的鼻子中，看得顾有志不停的揉搓自己的双眼，以为被饿花了眼，看到了幻象。

    顾有志见她有这样的神异，就更不敢去问候她了，心底也不敢问候她全家，谁知道这位山上神仙有没有倾听人心的神通。而且顾有志连饭点到了也不敢瞎嚷嚷，只能忍着，让肚子咕咕叫。

    可那姑娘对于他的饥饿视若无睹，依旧在打坐吐息。

    ‘乖乖，这是辟谷了吗’顾有志看着面色依旧红润的姑娘，心底想到。

    “什么时候了”忽然，打坐在凳子上的姑娘轻启朱唇，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声音来得突兀，顾有志被吓得一蹦跶。

    “那个……快日入了。”顾有志犹豫一下，回道。

    日入既酉时（17—19时）。

    “你没有耍我吧。”姑娘又说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怎



第三十六章 恶客自当惩
    “出了剑啊便不要停，否则伤人是小，伤己是大。”站在门口的沈良以过来人的口吻说着教训人的话。

    “你……我……”堵在门内的斗笠男不知所措，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

    他的剑断了，且失了韵养数十年的灵气，他现在的心情就好像是被狐狸精玩弄了感情与**后抛弃在荒野的书生的那份伤心欲绝。

    “大虞律例，无主人之请，私闯民宅，权作匪类，主人杀之无罪，且动了兵刃，主人即使对其千刀万剐都不算罪。”沈良接着又说道。

    “我……前辈饶命。”看着沈良露出的森森白牙，本还想辩解的男子腿脚一软，屈膝到地。

    “师叔！”躲在后头的姑娘变了颜色。

    “还请前辈饶过英琼，她年少不晓事，我亦仗着己身剑利，任由她胡闹，您若要罚，便罚我吧，英琼的那份无理取闹也请落到我的身上。”男子接着连忙说道。

    “好，这是你说的，你们二人的罪都加诸你身。”沈良嗤笑一声。

    男子面上闪过一丝惊愕，然后坚定地点了头。

    接着他就见到沈良抬手对着他的脑袋虚虚一撇。

    而后他就感觉浑身不自在，身子一震瘙痒，好似要蜕皮一般，接着身子一轻，没了重量，最后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此时他知道，自己的魂魄被拘拿出肉身了。

    “先去黄泉受阴冥浊气涤荡百年。”沈良对着男子的魂魄说道。

    这句话如同天条律令，男子只感觉周身被一股森寒冰冷的吸力缠绕，接着他就好像是堕入了峨眉山后山的无底幽潭中一样，他曾在那儿修行过。他的师父告诉他，那个幽潭沟通碧落黄泉，遂能冷彻魂魄，有淬炼元神之效，男子那些年受了苦，所以对于这种感觉体悟颇深。

    ‘托大了。’这是男子最后的一个念头。

    男子魂魄脱离再被打入黄泉只在一个眨眼间，而男子的肉身也随之软绵绵地瘫在地上。

    沈良跨过男子的肉身，迈入屋内，看向泪水盈盈，贝齿紧咬下唇的小姑娘。

    “既然他待你受过了，我自会按约定，你可以带着他的肉身走了。”沈良看过小姑娘后，便挥了挥手，好像看到了晦气东西一样。

    又是一个身怀大气运的主角。这是沈良予她的评价。

    “……”姑娘瞪眼看沈良，人就是不动。

    “怎的不服气那就拔出你的剑来。”沈良嗤笑一声。

    气运再高又如何，沈良照样能让她灰灰湮灭。

    不过让她灰灰湮灭可没啥意思，还不如斩掉她的大气运，让她感受一下倒霉蛋的日子来得有趣。

    省得她天天感觉自己就是天地之子，整个世界都要围着她转，宝物俯身就有，敌人转眼就除，逢高山就是福地，遇深潭就是洞天，这样让那些刻苦修行之辈听了故事如何安心修行。

    但是斩人气运还是要有个章程的，不过这个小姑娘身上的因果孽障并不比通判家二公子少，甚至更多，这也正常，历来气运深厚者都伴随着杀戮与孽缘。

    也可以不这么做，可以将她的气运分匀一半给那缩在墙角的顾有志，而且让他们气运相连，让小姑娘背后的人想杀顾有志夺回气运都不行。

    这么做可真是有意思极了。

    不过小姑娘比沈良更果决，她还真就拔剑了。

    那是一柄无形剑，且是一招剑出无回。

    这小姑娘心气太高，受不了挫折，且自己师长因她而亡，她的心情更是难受，所以就想舍了性命。

    剑虽好，剑招也不差，但使用者还差了火候，沈良手指往前一捏，小姑娘的身形立止，停滞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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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管他还有多少客
    顾有志怏怏而逃，头也不敢回，不过走时，将门给带上了。

    屋中只余下沈良一人，他走到自己的酒桌前，一屁股慵懒坐下。

    “他也就剩十年寿命，你斩他七年，只余下三年了。”忽然，屋外传来声音，是从窗户处传来的。

    沈良象征性地看向话音传来的方向，是金陵城隍沈庭章。

    沈良没有回应，只是拿起酒葫芦，饮了一口。

    “好酒。”沈良赞叹一声。

    “酒不多，慢点喝。”沈庭章一脸的心痛。

    “我喝得是黄酒。”沈良笑笑。

    “……”沈庭章无语，但也思虑着沈良这句话当中的意味:不是你的事休管。

    “他命中只有三年寿命。”沈良忽然又说道。

    “嗯”正在深思的沈庭章听此言一惊，然后再做推算。

    ‘那狐狸精本该夺他七年寿命，而后被对门那女剑仙救下，但只余下三年寿命，现在……只是少了一位女剑仙的情谊缘分。’沈庭章掌观金陵全境，抽起这桃溪畔的一段时光倒影，看到了一点信息，立即就做了推断。

    “若他没遇上那蜀山的女剑仙，是不是就没有现在这一灾劫了”沈庭章稳住自己有可能变幻不定的脸色，向沈良问了一句。

    “此番天地虽然没了天庭，但天道依旧，天道至明至公，视众生为狗彘，你觉得呢”沈良笑着回应道。

    “逃不掉”沈庭章心底也肯定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城隍，沈庭章对辖境内的人妖鬼，贩夫走卒，高官小吏，一切都看在眼里，沈庭章自然也看出了一些门道，也看到过顾有志这样的事。

    只能说一饮一啄皆有天定。

    “哈哈，非也，若是他听我一言，安心埋了狐狸精，在家念几篇佛经，帮帮他老娘，说不得这场祸事还真能躲过。”沈良在沈庭章脸色变得阴沉时，却又大笑一声。

    “但……”沈庭章久观金陵辖境内的人与事，现在只感他们都是提线木偶，所以一时还是解不开。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沈良打断他的话。

    “……在理。”沈庭章心底依旧不顺畅。

    “城隍也要多读书啊。”沈良叹息一声。

    “……”

    被一提剑的莽汉这么教训，沈庭章这心更不是滋味了。

    “沈兄，你将那蜀山剑仙的魂魄送到黄泉，且斩了那气运之子的一身气运，恐怕蜀山的高人不会善罢甘休啊。”沈庭章无语只能转换一个话题。

    “我知晓，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家常便饭了。”沈良满是无所谓的摆摆手。

    谁又没经历过这种事呢，只要整个天地间还有喘气的，那么这份规律就不会停止。

    “行吧。”沈庭章无奈叹气一声。

    “哦，那小姑娘叫李英琼，蜀地峨眉山上峨眉派传人，前些日子在洞庭湖瞎胡闹，山上人江湖客读书人她都得罪了不少，还将洞庭湖君惹了出来，但最后洞庭湖君见其背景深厚，便饶过了她，只罚她清湖淤三日，所以你可莫要小觑了蜀山。”沈庭章又想到一事，于是再想规劝一番。

    水神以人间王朝的爵位分阶，有君、公、侯、伯、子五阶，这洞庭湖君为最高阶，与沈庭章算是平级，正因如此，沈庭章才觉得蜀山剑仙少去得罪。

    山上势力目前都少招惹为妙。

    “知晓矣。”沈良浑不在意。

    “听闻峨眉派有天庭时的仙宝，你可要小心了。”沈庭章最后一句提醒。

    “知晓了。”沈良依旧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