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在上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卿卿若渊
殷昊抿抿唇,继续往里走,他是成年的庶子,按制是不便进入嫡母内室的,只是侍女却恍然未觉一路带他越过珠帘迈入内室,便解释道:“娘娘尚在病中,不能着风,大公子勿怪。”
殷昊不置可否
虽然江氏脑子蠢,但也不至于用“庶子罔顾人伦觊觎嫡母”这样的罪名和他同归于尽吧
世子已经没了,江氏失去了最大的底牌,他殷昊若在她的殿里出什么事儿,绝不会像原来那样可以轻拿轻放!
进了内室,隔着一层纱帘,隐约看见江氏倚在塌上,披着相对初秋而言格外厚实的锦被,甜腻的熏香混着苦涩的药味,交织成格外让人沉闷的味道
殷昊极为守礼的跪下:“儿子见过母妃。”
江氏发出一声嗤笑,嗓音因为病重而沙哑,显得格外阴郁诡谲
她没有看他,只自顾自的幽幽开口:“本宫还记得,当年你和你娘一起出宫的时候,还是个不及人腿高的小娃娃呢,转眼就已经长这么大了!”
这样感叹流年的话,其他任何人说,都是长辈对往事的怀念与对后辈的亲近,可用江氏那古怪的语调,就只给人满腔恶意的阴狠
殷昊掩在袍下的双手缓缓攥拳,指甲一点点陷进肉里,面上却是一片平静
他什么都没有,可唯有这隐忍二字,早铭刻进心里
“你娘生得一副好相貌,又有一条好身段,那时候最是得王爷宠爱,没多久有了身孕,一举得男,还是王爷的长子,那可真是风光啊!”江氏咯咯笑道:“只是你娘啊,心太大,被宠得忘乎所以,便老是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本宫不愿与她计较,她倒还得寸进尺了!结果最后怎么着,呵,老天爷心里都是有数的,谁有福气谁没福气,那都是早定了的!也是可怜啊,她自己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不说,还连累你流落民间那么
第194章 决心
江氏是东域大族,几代高官勋贵,尤其是在临江王他爹那个朝代,江衡可谓是真正的权倾一时,他也是因为娶了江氏,倚靠江衡的威望,才能坐稳王位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对于如今的临江王来说,曾经的助力,已经渐渐变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江氏势大,临江王忌惮许久,只是世子到底也出身江氏,他左右为难,只能一点点暗地里打压江氏,却也不好大刀阔斧的安个罪名直接除了!
世子被刺,江氏再没有一位王子,威胁便大大减弱,临江王正是对世子愧疚思念的时候,怜屋及乌,已经打算过些日子便为江氏封赏抬爵,为他们抬抬面子,保他们荣华富贵,却不想,根本不需要他为人家打算,人家自己的算盘打得好得很!
世子母族算什么,人家想要的,是做临江王的母族!
临江王手都在颤抖,心头恨极,他冷冷的看向跪着的男人,男人恭敬垂首,解了他的后顾之忧:“请王爷放心,这信只过了督军与王爷之手,再无第二个人知道!督军还让我转达为王爷一句话,东域之事,自该都由王爷处理,督军不愿越俎代庖,伤了与王爷的情分!”
临江王面色稍霁:“本王知道了,你回去,代本王谢过你家督军,待过些日子杂事处理完了,本王便作东,好好款待督军!”
“是!”
等人下去了,常远才上前几步,略带试探的小心:“王爷”
“常远啊常远!都是你的好主意!怕动了江氏伤及世子名誉,却不知人家比本王狠心多了!”临江王一声冷笑,目光阴狠:“好一个世子,好一个江氏!若不是世子出了意外,若不是督军不愿掺合进东域宫变了,指不定这临江王府便已经换了个主人呢!”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常远慌忙跪下,额头冒下大颗大颗的冷汗
矮个子里挑高的,在临江王那群不成器的儿子中,好歹有嫡出身份的世子算是最好的人选,所以他一直是尽力维护世子的地位,也曾劝过临江王不动江氏,却没想到,江氏竟胆大包天敢谋算宫变!
临江王惯来多疑,此刻怕是已经待他有所怀疑了!
“王爷……”常远慌忙想解释,却不知说什么,临江王却已经不耐了,他摆摆手:“罢了,你先下去吧,今日你也忙得厉害,便在府中歇一歇吧。”
常远心一沉,明知这是冷藏却无可奈何,只能应了一声,神色灰败的退了出去
临江王冰冷着脸色,沉吟片刻,压着怒火:“把大公子叫—咳!咳!”也不知是呛了口气还是怎么着,一句话未说完便咳了起来,还咳得厉害,本听命的太监总管忙递上来张帕子:“王爷王爷,慢点,慢点。”
临江王捂着帕子咳了一会儿,把帕子扔回他身上,太监总管正要收起来,却忽的看见上面一方刺目的鲜红,顿时瞪大眼睛,颤着声音:“王……王爷。”
临江王不耐的看来,也看见帕子上的血色,面色一变,也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感,一时又觉胸口憋闷,嗓子痒的厉害,但他却是不敢再咳了
“太医!快宣太医来!”临江王大吼道,太监总管仓皇应了,一时殿外乱成一团
等太医过来,细细诊过脉,却发现并无大碍,大概是近来心情烦郁,一时急火攻心才吐了血,吐完倒是畅快了!临江王自己觉着也没有哪里不适,这才渐渐放下心来,又想起来之前未竟之事:“大公子呢”
太监总管苦着脸上前来:“王爷,大公子府上的来报,大公子今儿在北镇兵营巡视的时候晕了过去,是被抬回府上的,请了太医过去,说是中了毒,刚喂过药,到现在都没醒!”
“什么!”临江王紧皱眉头:“好端端的,怎么就中了毒!可有生命之忧!”
“王爷宽心,太医说那毒似不是口入的,大公子又沾的不多,倒没有性命之忧,至多明日便能醒来,之后好好休养便是。”太监总管道
临江王这才松口气,又冷笑一声:“我王府大公子都有人敢下毒!去查,看谁如此胆大包天!只当本王是死的么!”
太监总管正要应声,临江王又莫名补了一句:“尤其是江氏!”
太监总管心头一个咯噔,顺声应了
……
殷昊觉得自己忽然头晕脑胀的时候,竟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落实感
他想,江氏可真不是一般的没脑子,竟然敢在世子都没了之后还给他下毒,是生怕临江王没有个理由处理她么!
不过想想也是,只凭她把自己叫过去说得那些话,便能看出她已经是半疯了!半疯的人,当然只图自己痛快,不顾那么
第195章 新生
殷昊目露惊愕,抬起头,忍不住道:“父王……”
临江王紧了紧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他看着殷昊的目光透着某种独属于上位者的狠辣与果决:“父王心里有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是时候除掉那些有异心的人了!这种时候,绝不能心软!”
殷昊微微抿唇,轻声道:“儿子都听父王的。”
临江王欣慰的拍了拍他,长叹一声,意味深长:“老天有眼,把你又送回父王身边,早些养好身子,还要继续协助父王呢。”
殷昊唇角不着痕迹的微勾,神色却温顺平和:“儿子会的!”
……
三日后,临江王以谋逆之名氏,大公子殷昊奉旨抄家查办
气派轩敞的狮首铜门大敞,一个个本华衣锦饰的江家人被拆了头饰和腰间束着的珠宝玉坠,踉踉跄跄把押送出来,被将士粗暴的按倒在石阶前,绝望的看着来来回回搬运东西的将士们,哭嚎声响作一片,不远处围着的百姓们指指点点,对于如此钟鸣鼎食了几朝的家族就这样没落,免不了啧啧嗟叹
街上被将士们护卫在中间的殷昊,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一幕,神色无悲无喜
“大公子。”有将士抬着一个雕饰精美的小箱子到他面前,开箱之后,里面是金线蟒纹的诸侯规制华服,并几封写满了大逆不道之言的密函
证据便齐了!
殷昊抬起手,掩唇轻咳几声,他身上的毒尚未清干净,身子还很虚弱,这个时节已经披上了狐裘御寒,脸色苍白、唇色单薄,只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让人莫名心头发寒
“收好了,一并带入宫去。”江衡和他的几个儿子早就被临江王暗中收押到密牢里,这里的不过是些老幼妇孺,树倒猢狲散,主事人倒下了,她们都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哭爹喊娘之余,以死明志的也不在少数
殷昊静静看了一会儿,便调转缰绳离开
把那些他们都心知肚明怎么回事儿的东西呈给临江王,他站在案前看了一会儿,骤然叹息一声:“本王还是公子的时候,江衡受命教导西席,也曾做过几日本王的先生呢。”
殷昊不置可否
连亲生儿子都可以除掉,先生又算得了什么鳄鱼的眼泪,不过是强者的无病呻吟罢了!
临江王道:“也罢,到底这么多年,便给他们一个痛快吧,择一处好地,妥善安葬,也算全了那段寥寥的师生之谊。”
殷昊应是,道:“是他们不义在先,父王已是宽厚,无需为此伤感。”
临江王又叹了一声,摇摇头,缓缓坐进太师椅中:“椒房宫那边,你便去安置了吧,到底夫妻多年,本王也心中不忍,会给她留最后的体面,让她安心走吧。”
殷昊垂首
椒房宫,侍女太监早早被清了出去,曾经富丽堂皇的宫殿因为没有人气儿而显出一种空荡荡的阴森,明明是青天白日,也竟给人一种压抑的晦涩之感
殷昊再次迈入这里,他穿着惯常的月白长袍,踩着云缎金丝履,玉冠高束、玉佩琳琅,一派王侯贵胄的风清雅致,他停在锦榻前,看着榻上正抱着枕头目光呆滞、喃喃自语的女人,平静道:“见过王妃。”
王妃江氏再不复曾经的雍容贵气,长发散乱、衣衫狼狈,只抱着那枕头轻轻的摇着,根本不搭理他
殷昊也不在意,轻轻挥手,太监们就捧着几个托盘在她面前一字排开:“父王说了,虽然王妃犯了重罪,但多年夫妻到底不忍,给王妃留着体面,白绫清酒金匕首,你只管选个喜欢的,其他的,自有我们安排,保证你走的干净又舒坦。”
江氏终于动了
她缓缓转过身,那双布满血丝的混乱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殷昊,那眼神让人联想到从地狱爬出来的带着狰狞恶毒的恶鬼
她尖叫一声,那尖啸根本不似人类的声音,下一秒她狠狠向他扑过来,那气势仿佛索命的鬼怪,即使被侍从拦下,还在狂乱的挣扎,伸着长长的指甲想要勾下他一块肉:“贱种!你这个贱种!都是你害的!你为何不和那个贱人一起死了!啊啊你活该为我儿陪葬——”
侍卫呵斥声与尖叫声混成一团,殷昊就站在她所能够到的一尺之外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最后的绝望
看着曾恨得夜不能寐的仇人在自己面前穷途末路,可他竟没有觉得快意,而是一片平静,完全出乎意料的平静
“王妃神智不清,那便由我们代劳吧。”殷昊又咳了两声,看一眼那白绫,两个识眼色的小太监便跑过去,一个抓住江氏的双臂,
第196章 第一百九十五獐:要不要换成我
殷昊轻轻一笑
她好像一直是这样,不会说“还有我陪着你”“世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这种虚幻的温言软语,只会用弱肉强食的安慰告诉你:只要你够强,你就可以拥有一切!
残酷、真实,但其实真的做起来,又是那么的诱人!
殷昊抬起头,静静看她
年轻的姑娘就站在他身边,穿着青黛色的对襟罗衫,披着白底红纹流缎面的细毛斗篷,只是随性般的立在那里,便能看见笔挺的脊梁,是漫不经心的傲骨;纤细窈窕的身姿、如花似玉的容貌,仿佛这样娇软温柔的美人合该被捧在掌心细细呵护,但只看着她,却让人觉得,那是万般不能亵渎的劲瘦却雍容的风骨!
她甚至并未看他,可她身上无形却强势的力量却包裹着他,让他的双眼褪去迷离,渐渐化为如常的沉静
他看着她,忽然轻声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笑”
殷颂挑眉转头,他自顾自道:“你比我年纪小,你是个女子,你出身在更黑暗晦涩的宫廷,你有比我更大的仇恨和更强大的敌人……可是你从没有自怨自艾过,只是云淡风轻的往前走,步步谋局,一步步达到你的目的!”
她不像他,还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才能报仇,她是真正的,白手起家,打出而今元昭帝姬的赫赫威名!
他的所作所为,在别人眼中,已足可被赞为城府,可与她相比,却还差了遥不可及的距离!
殷颂扑哧一笑
“具体的我无法告诉你,但你真是没有必要和我比,因为我也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天纵奇才,我能做到这些,也是有着不可为人道阅历与经验,甚至是超乎寻常的经历所带来的眼界。”殷颂浅浅解释了几句
她的生而知之,是前世几十年风雨奠基,是经历过那个千年后时代所拥有的远见与广阔视野
“这世上有两种人最值得称道。一种是真正的不世之才,生而通透、文韬武略,就如晏千琉、沈墨轩那般的,生来便拥有最好的天赋、最好的环境,成长为冠绝天下的人物是再合理不过的了;第二种,便是历尽万难苦难、尝过种种心酸,摸爬滚打着一路往上爬,这样的人,坚韧、顽强,有着世俗的圆滑与决绝的狠辣,他们可以适应任何环境,并将之化为自己成长的沃土,最后登高临下、一览山小。”
她撩起袍角,露出一双小巧的金缕凤头靴,动作三分风流又不失优雅的侧坐到花树下,倚着粗壮的树干,捻起一片树叶,目光笑吟吟看着他:“我看你第一眼,便觉得,你这样会演戏的,在哪里都应该可以过得很好!”
被她一说,殷昊下意识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他想攀附她的权势重归临江王府复仇,顶着温柔又矜持的皮子勾引,还颇有些理所当然的得意,现在想想,当时恐怕所有的心思都被她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志得意满,也是可笑!
这样想着,他便也真的自嘲的笑起来
殷颂有些欣赏的看着他
环境是最能塑造人的东西,而他也的确是个可塑之才
入临江王府不过两个多月,他就已从那个尚显青涩与偏激的花魁,变成一个内敛沉静、清贵衿雅而暗含城府的侯门公子!
他已经适应了,上位者该有的雍容、清傲、手腕与平和,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殷颂得说,她有点喜欢这种滋味—就像她亲手把一块璞玉打造成美玉,看着它光华晕人,有一种身心舒畅的满足感与期待
“你是个很出色的人,殷昊。”她无比从容而自信的笑:“至少你该相信我的眼光,不是所有人都会得到这样的机会,我选择了你,就足够说明一切,所以,永远不要妄自菲薄!”
殷昊眼神微动,他站起来,缓缓走到她面前,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又单膝跪下,与她平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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