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之国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言家九
修女愣了一下,然后想起来了这张脸自己在哪里见到过:“你是纳拓家的次子?”
在第一天逃到教堂的时候,纳拓老爷带着那个叫比尔的孩子来这里做了一次祷告,神父带着她守在身旁,算是让她熟悉修女的工作内容,但明明才不久没见,为什么对方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比尔晃了晃脑袋,笑容难看而黯淡,他伸出手,摸向修女的脸颊,却被对方一巴掌打开,修女猛地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大声说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难道忘了你哥哥的下场?”
男孩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整个人的动作也停在了一半,他咬了咬牙,模样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了几个断断续续的字:“哥西泽不”
修女的目光渐渐凝重了,她看得出来这个名叫比尔的男孩情况很不对劲,大半夜的他是怎么出来的?纳拓老爷不是一向对孩子管教严格的吗?夜间的门禁呢?
“西泽,西泽西泽西泽,”比尔的瞳孔不断颤抖,浑身都发出骨节断裂般的声音,做出夸张的动作,手腕更是直接翻转了一圈,直到最后整个人都看起来像是稻草扎起来的人偶矗立在原地,他目光渐渐涣散开来,瞳色渐渐从淡棕化作深邃的幽黑,“西泽啊”
“大叔!”修女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她虽然性格强势,但面对着这样恐怖的景象任何人都会害怕。
守门人却没有和平常一样答应。
修女渐渐有种不好的预感,守门人一向不会偷懒,除非有人想进来,他才会装作偷懒的样子跑去门前街对面的酒馆,他曾经和自己说过,当初那个叫韦尔的孩子要来找西泽,所以他才提前溜掉的。
“你这家伙干了什么?!”修女做出一副战斗的姿态,晶蓝色的魔力悄然萦绕在周身,她对比尔震声地说,“大叔被你怎么样了?”
“咳,咳咳咳,”比尔咳嗽起来,右手却忍不住按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狠狠地锤了三下,当他再度抬起头时,一双熟悉的眼睛出现在了修女面前。
漆黑的竖瞳,像水晶一样掺着流丝赤金,宛如岩浆流动的黑夜。
修女的呼吸顿时紧促而粗重起来,这双眼睛她再熟悉不过,因为她正是为了逃离这双眼睛才逃出了领主家,才从一位千金小姐变成了如今边远小城教堂里的修女:“你是被封存的恶魔为什么?”
她的声音透着颤抖,还有几乎溺死的痛苦:“是这样啊?”
她歇斯底里地说:“父亲那个王八蛋还是偷偷把你埋到我的身上了啊!!”
“斯坦克家,”套着比尔皮囊的恶魔歪了歪脑袋,身的骨节渐渐回归原位,“谢谢你们让我在万年的寿命里再度见识了一遍人性,虽然我真的很讨厌你们,但这次我笑得很开心。”
牠说:“尤其是你的父亲预料到你要拒绝的时候,趁着深夜进入你房间,把自己的血肉一块块塞进你的嘴里——”
“够了!”修女捂住耳朵,痛苦地喊道,“我不想听,不要再说下去!”
“离开了斯坦克家的封印,我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自由,”牠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啊,黑暗时代的气息,比起把我封存在身体里,让我只能窝在斯坦克家里看世界,解放我,这不才是最美妙的事吗?”
“你做了什么?”修女颤抖着说。
“我告诉这个孩子别把这件事说出去,以一个愿望作为交换,他犹豫了好久才答应我,”恶魔又锤了三下后脑,“而这个愿望就是杀了那个叫西泽的小孩,别担心,我对斯坦克家没有恶意,毕竟你们的先祖实在让我敬佩,居然能想出骗我寄宿他们的身体又把自己关进矩阵,以此封印我的这个办法。”
这就是南石域领主,斯坦克家的真相,数十年前斯坦克家的家主发现并以自身为代价封印了一名恶魔,运用恶魔的知识渐渐成为了南石域的霸主,从那以后每任斯坦克家的家主到了一定年龄都要接受魔种的传承,接受了寄宿的人从那以后再也不能出家门半步,并且要忍耐身体里的另一个意识,这比任何酷刑都要恐怖。
“所以你”
“所以我只是来跟你打个招呼,恐怕你的父亲现在已经疯了吧,因为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在第二天就悄悄跑掉了,”恶魔摆了摆手,“那么再见,谢谢你们让我重回自由。”
“等,等等!”修女下意识地说,“你只是为了骗取比尔的身体而拖延吧,为什么非要履行——”
“我是恶魔,小姑娘,”恶魔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修女一眼,“最擅长履行契约的就是我们,最会反悔和欺骗的则是那群自诩为神的家伙。”
“什么意思”希露呢喃道。
“你不需要知道,”恶魔说,“你只需要知道轮亥没有一个好东西就行。”
“我赞同。”
西泽缓步踏进教堂大门,身边还跟着满脸兴奋的言氏,后者在西泽话音落下以后对着比尔打量了几眼,然后一拍巴掌哈哈大笑说:“我没想到你还是个挺和善的家伙。”
“东方人,”恶魔弯下腰,彬彬有礼地说,“你好,在纳拓家里我们见过。”
“说得对,当时你可把我吓坏,哎呀,我可不知道在那么吓人的表情下面是个这么好说话的恶魔呀,”言氏挠挠头说,“我说,咱就不能稍微违个约吗?”
“违约?”比尔微笑着摇了摇手指,“不行,活了这么久我可就这么点乐趣了。”
“恶魔的乐趣不应该是掀翻诸神的统治,真正解放自己吗?”西泽笑着问,“怎么变成了对凡人恪守承诺?”
“你现在还能笑得出来,希望等下你死去的时候也在微笑,”比尔托着下巴说,“我虽然很想做到,但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明白吗?等等,你刚刚说”
“轮亥没有一个好东西,”西泽说,“这句话发自真心。”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黑金色的眸子透露出了浓浓的兴致,“异教徒?”
“贪欲之玛门,”迎着恶魔眸子凛然的变化,西泽再度吐出了另一个名字,“秘法之拜蒙。”
“你真的是人类?”恶魔阴沉着脸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两个名字的?”
“我击败了牠们的一缕神识,救下了一名被神识侵蚀的友人,”西泽说,“就是这样。”
恶魔的表情缓了过来:“看来你什么都不懂,那可不是侵蚀,而是神赐予人的机会,你的友人应该是被选中成为神仆,不过你所谓的击败”
西泽愣住,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不断糅合在一起而后轰然炸开——父亲指着北海里的两只巨妖对他说牠们也是神,拜蒙和玛门的嚎叫,养鸽人,母亲留下的信,薇娅的记忆,神仆
“是确确实实的击败,”言氏看出西泽表情的变化,走上前替他说,“没有耍任何小聪明。”
“这可真是”比尔抓抓脑袋,看了一眼完听不懂对话,已经呆滞的希露,“看样子我还不能杀你,因为我大概猜到你的父亲是谁了。”
他说:“你有去过塞万下面吗?”
西泽回过神来,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更加茫然:“你说什么?”
“看样子是没去过啊,”比尔叹气道,“去找吧,找到你父亲的那些研究,那些东西不仅对你至关重要,也对我至关重要。”
他说:“毕竟那是那位大人和他一起作出的研究。”
言氏看着场中的气氛渐渐变得平和下来,探了探脑袋,问:“那前辈您看看,您要不跟着我们走?”
“走?去哪?塞万?开什么玩笑,”比尔说,“我和拜蒙玛门不一样,我被人类封印了几十年,身体还没恢复到能开启尼伯龙根藏在里面的程度,而且恶魔之间也分两派,信任那位大人的,还有拜蒙玛门这种纯粹的他们能藏在王都里,但我不能,我去了就会被轮亥发现,此时此刻的我已经出现在轮亥的感应里了,接下来我要做的只是逃亡,等实力恢复了我会再去塞万找你,那时你也应该已经到了塞万下面。”
西泽的意识还在恍然中,他连忙问道:“塞万下面是什么?我要怎么去?父亲的笔记又是什么?您说玛门拜蒙藏在王都里是什么意思?神仆是什么?尼伯龙根又是什么?!”
“问题太多了,烦,”比尔不屑地说,“自己去找吧,我只是个被封印的倒霉蛋,具体情况我一无所知,只能告诉你这个计划是以百年为期限的,我所复述的都是百年前我所知道的,剩下的你自己研究去。”
他转过身,挥手捏在希露脑袋上,后者眼白一翻,昏了过去。
“记忆也消除了,这下万无一失,”比尔转过头对西泽说,“接下来的就看你自己了,我只知道他们一定会记下笔记,在听说伦瑟已死的时候我也绝望过,但他那样的人一定不会没有后手,笔记和下面一定已经打开了,只是需要你去找。”
他挥挥手,一道黑影从比尔的身体里流窜而出,整个空间里只留下了恶魔的声音:“看到你以后我又感觉到了希望,但不要太过乐观,神明中和我一样愿意自称恶魔的人太少,谨慎,谨慎。”
沉重而悠扬:“吾等,皆是诸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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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这都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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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是一次很平常的实验而已,”希恩面色平静地看着一路闯到门口的女人,还有在她身边一言不发的黑袍,“实验体加起来一共五名,都是我们从不同地方找来一心求死的人,或者甘愿成为实验品的对象,在他们体内放置了驱时矩阵,在诞生之后五个小时他们就会自动化作一阵白烟消散,不会留下任何踪迹。”
“这次实验的目的是什么?”女人并没有被他的话打动分毫,面色渐渐变得更加凝重,“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目的才能让你们制造出这样的一批怪物在下城区里胡作非为?”
“嗯,”希恩的视线在黑袍身上晃了晃,在发现后者没有任何声援的意思之后他叹了口气,说,“当然是为了测试塞万的自卫系统,如你所见。”
“什么叫如我所见?”女人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希恩?”
“当然知道,”希恩耸了耸肩,继续说道,“请你们离开,这次实验多亏了莱茵河的介入以失败告终,希望下次实验开始时莱茵河不要再插手了,否则我们真的无法得出塞万真实战斗力的结果。”
“你们是在盘算一场灾难,”女人紧紧地看着希恩的双眼,没有从其中看出任何一点动摇,“莱茵河知道炼金术师们的目的是掀翻王权,但如今你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过了底线。”
“没有底线,”希恩说,“没有任何底线,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是怀着毁灭王都的计划而进行的。”
“你胡说,”女人拔剑斩在门边,“让我见你的父亲。”
“见不到,”希恩关上门,转过身,留下一句淡淡的——
“他已经死了。”
黑袍的瞳孔不着痕迹地颤动了一瞬,他看向走向洞窟深处的希恩,开口说出了这次前来的第一句话:“他是怎么死的?”
“病逝,”希恩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黑暗里,只能听到恍惚的声音从深远的走廊里传来,“请离开吧。”
女人看了眼黑袍,缓缓地拔下白剑,右手蓄力地握住,准备斩开这道铁门。
“不,”黑袍却制止了她,说,“回去,去找莱茵之主。”
女人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问题大发了,偏偏在这种时候,”黑袍轻声地说,“西泽回来了。”
——————
西泽站在码头边,看着午后仍然熙熙攘攘的人群,呼吸了一口满是海风的空气。
“感觉就跟没离开过一样,”言氏叹气,“不是我说,塞万和白石城真是没什么区别。”
“毕竟只是隔了半个北海而已,”西泽笑了笑,“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话音落下,他牵起了莎尔的手,言氏也伸了个懒腰,对他摆了摆手说:“走吧,我也该回皇室那边了,不知道离开这四天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是啊,”西泽说,“如果没什么大事就好了。”
马车平缓地行驶在石板路上,车夫回过头打量了两眼身穿校服的客人,语气有些恭敬:“两位是皇家学院的学生吗?”
西泽点了点头,莎尔则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街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车夫有些兴奋地咽了咽口水说,“我听说最近学院里的某栋建筑一夜之间塌方了,是真的吗?”
“塌方?”西泽回想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来的自然是学生会大楼,于是他说,“有这回事,是学生会办公大楼。”
车夫长出了一口气,说:“原来是这样,我本来还以为和报纸上说的一样是谣传。”
学院方面出力试着把这件事压下去吗,不过学院那天的动静那么大,恐怕有些难吧想到这里西泽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头。
第一次来到这码头时他和莎尔万分小心,甚至还遭遇了恶婆,现在想想一切都是那么虚幻而不真实,他坐在马车上,身边是莎尔,车夫对二人毕恭毕敬,连问个信息都要小心翼翼。
在经过湛头长桥的时候西泽的视线无意间向外看了一眼,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一头紫发的女人站在岸边,浑身罩在斗篷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一辆蒸汽机车带着浓郁的白汽从窗外闯过去,当白雾散去,女人已经完不见踪影。
西泽只能坐回了座位上,期望那是另一个人,仔细想想厄洛丝也完没有必要为了看一条河而专程出门一趟吧。
“哥哥,”莎尔忽然扯了扯他的袖子,拉着他指向窗外,“师兄。”
西泽怔了怔,发现站在人群长队里的还真是灰叶。
“客人要下车吗?”车夫回过头问。
“嗯,”西泽回答道,“不好意思。”
在付过钱以后,西泽牵着莎尔的手走向人群里一脸不耐烦的灰叶。
这是一家甜品店,门前排着一条长龙,队伍里能看见不少穿着学院制服的年轻男女,灰叶扎在里面也完不显得刺眼,这男人满脸枯燥的表情就是在明摆着告诉别人——我是来替人买东西的,我现在很不耐烦。
事实也确实如此。
莱斯那家伙最近要出院了,不知道一向谨慎的他究竟是从哪里受了重伤,也多亏是这场重伤他才得以转移到医院里而避免了一场崩塌,虽然很想说他是个幸运鬼,但实际上整个学生会的成员都在大楼崩塌时刚好不在楼内,要么是出外办公要么是训练要么是探亲,最离谱的是一个女孩——薇娅是被掳走了,这就显得很魔幻。
灰叶叹气,心想要不是莱斯那家伙最喜欢吃这家店的焦糖杏仁甜甜圈他也不会在这种地方排这看上去起码还有二十分钟的长队。
师弟和师妹也像是度蜜月一样跟那个东方使者跑回家了,整个历史学院里又只剩下了他,蒂娜,还有老师三个人,每次到了用餐时间灰叶都想逃走,但每次都是被蒂娜抓回来,每每想到这里灰叶就忍不住有些懊恼——蒂娜你明知道自己擅长的是武力之道,为什么还要往新娘方面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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