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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烬之国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言家九

    但没有人能明白。

    没有人能明白为什么这样一条巨大的怪物会害怕一个孩子。

    就连西泽自己都不明白。

    直至西泽脚步声远去缓缓消失之后它才缓缓缩回身体,悄悄折起长矛般的鳞片盘了一圈,又窝回了地板之下巨大的石盒里,灰褐色的眼睛眨眨又睁开。

    没有人发现它的脖颈上锁着一条空荡荡的铁圈,因为见过它的人都死在了腹中。

    “你可终于回来啦,但为什么又走了……”它吐出蛇信,在空气里晃了晃,小声地在心里嘀咕道,“不过你早晚还是要回来吧。”

    它孤独地等在这里,眼睛空旷无神地盯着头顶下水道的天花板,像是一个放学后等着父母的孩子。

    而已经跑远的西泽对这一切还一无所知。

    塞万剧坛。

    这是一个大概五十米长四十米宽的石台,周围绕着石台搭建了两座各有十层的观众席。

    剧坛是五年前皇室废了很大力气和时间建造的,用于表演和演武,其余时间几乎都被当做一个观光地点和标志性建筑,而剧坛最近的一次座无虚席,大概就是十年前女皇登基的那个夜晚。

    无论是刺驾者还是拥护者,总之来自四方各地的人们还是堆满了整整上万人的座位。

    登基之夜发生了许多事,无数人从漆泽各个地方源源不断地加入到这场夜下的剧场中,醉倒昏睡在地上的人大街上随处可见,甚至连皇宫门前都有人赖着不走,嚷嚷着要和伦瑟皇帝喝上一杯……

    他们的愿望没有得到满足,而是直接被芙蕾米娅派人客气地送到了另一条街的街灯下继续发疯。

    况且皇帝就算想满足他们也满足不了。

    新皇是厄洛丝,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皇。

    那个名为伦瑟的开国者已经在土里沉睡了一年,再也听不到他的拥护者和怀念者所发出的任何声音。

    最终那天晚上的厄洛丝带着一身辉煌的礼袍自剧坛的大门内走出,她的脸上抹着丝丝鲜红的血,赤着脚,白皙的脚尖踏在雪色的圣毯上,就像猫咪的爪子一样留下一路的梅花。

    血色的梅花。

    在她背后,血海从石块里渗透出来,渐渐染红了半个塞万。

    这便是女皇上位血路横流的由来。

    但今天的塞万剧坛却也颇为热闹,虽说算不上人山人海,却也说得上相当聒噪,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上万人的座位大概坐满了四分之三,其中有大半还是听说了那件事想来看看情况的学院外人。

    学生们凑在一起彼此吃着东西欢快地讨论等下西泽是会被一拳打得再也起不来身还是直接认输……在他们心里并不存在西泽获胜的这个选项。

    这条本该只有学院学生知道的消息被情报贩子和商人得知后直接用“震惊!历史学院与骑士学院两大天才新生的决战”为噱头在塞万炒得火热,以至于快要到战斗开始的时间了还有人源源不断地往剧坛里涌进来。

    石台上空荡荡的,安蕾穿着一身轻铠坐在附近,流光在身上飞散,她手握着佩剑,看似风轻云淡,可只有她身边的萝尔才能看到她用力到发白的指尖。

    “没事吧,”萝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地问,“很紧张吗?”

    “没有,”安蕾的脸色还是依旧平静,她低着头,对萝尔说道,“如果真有什么事的话,我会做出决定的。”

    “这是什么意思?”萝尔注意到了安蕾话里所隐藏的某种无力。

    安蕾看了她一眼,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吐出了那件一直被她瞒到现在的事:“上场和西泽战斗的不会是我。”

    她低下头,闭上眼睛,僵着身子说:“而是古拉克。”

    萝尔呆呆地看着她,沉默了很久,然后问道:“西泽会死吗?”

    头盔银色的棱角横在风里,像是割开了无形的压力一样垂下。

    他会死吗?

    安蕾也在想这个问题。

    西泽会死吗?

    西泽死了之后我会怎么做?

    他……明白我吗?

    最终她看着萝尔,认真地回答说:“不会死。”

    不是因为那天古拉克对她做下的阴森承诺,也不是出于对他劣质人品的信任。

    安蕾面对着萝尔认真地回答:“西泽不会死。”

    佩剑在地上转了半圈,绞起一阵烟尘。

    “因为有我在。”

    她不知是对着萝尔还是对着还没来到的少年承诺道。

    “有我在你就不会死。”

    那时灰叶坐着的马车刚刚赶到剧坛。

    古拉克站在剧坛最高处的席位上,微笑着观察人们。

    在他身边,一个戴着面罩的男子对他说了些什么。

    最终古拉克微微低头摆手,表示同意。

    “那个小子命真是不好,居然会有你这样出手阔绰的人物出面杀他,”古拉克晃了晃手里的金币,“我能问一下你是谁吗?还有,你是怎么知道今天会是我上场的?”

    男子棕色的眼睛流露出丝丝笑意,用中性而沙哑的声音对古拉克说道:“我是神在塞万的代行者之一,自然通晓万事,希望你能遵守承诺。”

    “神?”古拉克疑惑地问,“你是轮亥神教的人?”

    男子的神色僵硬了一瞬,而后他深深地看了古拉克一眼,认真地说:“神不止轮亥一个,这件事希望你以后能谨记。”

    来不及让古拉克消化完这句话所蕴含的东西,他挥动右手,一只灰色的鸽子留在了他的肩头。

    “记住,西泽必须死在今天。”

    在留下这句话之后鸽子化作羽毛四散,当灰羽落地降为灰尘与那句话的余响一起随风而逝,男子也悄然消失在了羽间。

    只有那句话还重重地回响在古拉克的心里

    “神不止轮亥一个。”

    古拉克看着地面上逐渐变为漆黑的灰尘,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iishu)是,,,,!




第五十四章 神说她该死
    【】(iishu),

    ()黑暗在白郁的水汽中沉沦,丝丝如氤氲般的流息自水道中溢出,西泽扶着石壁踉踉跄跄,最终无力地倒在了地上,脸贴着潮湿的地面,沾染上了无数肮脏的秽土。

    “哇,哇……”

    这样隐约的哭声仍旧回响在耳边,他咬着牙,脸色狰狞难看地支撑起上半身,喘着粗气,倚靠在石壁上,任凭污水浸透衣物粘至皮肤表面。

    他颓然地垂下头,听着潺潺的流水声回响在空旷的甬道里。

    找不到莎尔了,也找不到出口,他不会魔法不会亥音,叫不来后援更无法和任何魔法师正面作战,他甚至打不过身体素质往上的中年男子,周围是隐藏在黑暗里的陷阱,他实在不敢想象下一个岔口里会是什么,靴子里灌满了水,走起路来感觉相当恶心。

    在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扶着墙壁,还是选择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继续向前,可刚走了两步他便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

    西泽本以为自己又会踩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哪怕是一只鲜血淋漓的断手或者无神的眼珠他都不会奇怪了,但就在他垂下眼挪开靴子的时候,出现在地面上的东西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是一个脏兮兮的球体,脏到分不清原本的颜色,柔软发糯,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味道,那股甜香味哪怕是在下水道里也能闻得一清二楚。

    西泽蹲下身,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轻轻夹住那块软球,他注意到软球已经裂开了一个小口,其中充斥着柔嫩的白色,他用两只手轻轻地将其剥开,于是便看到了其中淡淡的白糖,白糖中淀粉的某些部分还泛着晶莹的绿色。

    他咬着牙,眼泪却没有收住,直至溢在了眼角处,他闭上眼,却感觉到睫毛也依旧还是挂上了泪花。

    “原来你也在努力吗……”他握住这只已经脏到看不出颜色的糖球,将其放在了口袋里,现在他知道要怎么做了,他只要找到下一个糖球的话莎尔就一定会在附近。

    她丢下糖球这件事只有西泽才知道意味着什么

    原来她相信西泽一定会来找自己。

    他扶住墙,朝着黑暗迈动脚步,虽然心中尚且还有些许不安和忐忑,可他已经知道了,此时莎尔正在某个地方等他,无论是以喜剧还是以悲剧收尾,他总归是愿意去做的。

    因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我还有你。

    二人虽然身处两地,但他们已经被某种丝线连接在了一起,就像是被绑定的命运。

    他自认为自己对莎尔没有恋人那种喜爱之情,但他还是很珍惜对方,即使是在那天晚上得知了对方的真实身份之后他也没有丝毫改变,这一切没有原因或者缘由,只是莫名的感觉,就像是午后咖啡桌上冒着热气的黑色咖啡。

    咖啡冒着热气这事再平常不过。

    所以他对莎尔的这种感情也再平常不过。

    他回到王都只是为了复仇,只是为了对那些人复仇,或者找回那些自己遗失已久的东西……

    可现在莎尔的出现似乎改变了这一切。

    世界像是巨大的海洋,他是上面逆风的帆船,莎尔便是那阵带着咸味的海风,一边把他吹得逆向,一边得他想要哭出声来。

    不明显的光芒照在甬道里的石板路上,他循着直线走了一会儿,再度摸到了一块潮湿到认不出形状的糖球,他握住它,可它却像孩子手中把玩的湿泥一样从他的指间流逝,直至地面。

    西泽抬起头,发现四周是一片断壁残垣般破败的场景,有断成几截的梁柱,有整片倒下的高墙,又碎成无数的石块,数不清的灰色石砖像堆土一样随意堆在墙角,到处都是焦黑的火痕,连满是脏水的地砖上都有灼烧的黑印,可他向着别处看去,却又在水道的表面发现了一整块尚未化开的坚冰,他伸出食指抚摸冰面,一股彻清心海的寒意自指尖传来,他像触电般收回食指,与此同时,沉寂许久的孩童啼哭声猛然响起且更加清晰了。

    他站起身,朝着甬道深处,残破的墙头一处洞穴里看去,那其中是一片黑暗,却又像是透着无数看不清的东西。

    西泽缓步走去。

    一阵雾气凭空升起,缠绕在他的周围。

    他注意到自己踩到了什么,低下头,那是一枚保存完好的红色糖球。

    “你来了……”他轻声地呢喃。

    “这句话不该我说吗?”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说道。

    西泽挥挥手,说:“谁说都一样,意义不同罢了。”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而后回答说:“你说得对。”

    一个匍匐的影子自黑暗中缓慢探出身体。

    她对自己面前的西泽露出一个丑陋的微笑:“你好,西泽同学,需要我做一个自我介绍吗?”

    “需要,”西泽的额头已经出了些许冷汗,他勉强地站着,在他周围缠绕的灰色雾气甚至已经开始向着墙角四处蔓延,触碰到水道里流动的浑水之后,后者渐渐变得平静,坚冰开始融化,与之一起变化的却还有水道的石壁。

    石壁缓缓变得松软,一块块石砖从上面脱落,掉进水里,溅出微小的水花。

    就像是被水毫无波澜地吞噬了一样。

    “那,第二次见面,你好,”她似乎下意识地想要行礼,却因为肢体的原因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有些颓然无奈地看向西泽,“我是莉贝尔瑞森,十年前瑞森家长老会中最美艳的女子。”

    即使她如此这般有信地自称西泽也很难把美艳这个词和面前这个破旧丑陋的躯壳联系在一起。

    但他还是注意到了比较重要的部分对方果然和莎尔说的一样是瑞森家的老人,但那所谓的长老会莎尔却没有告诉他。

    “那为什么要对莎尔动手?”西泽问,“她不该是你们的这任家主吗?”

    莉贝尔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大笑着在地面上滚了两圈,笑到嘴里进了土和石子都没有停下。

    西泽看着她,感觉趴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怪物,虽然这种感觉从一开始就没有缩减过一丝半点罢了。

    “你,知道吗?”莉贝尔咀嚼着嘴里的几颗石子,将其嚼成碎块之后吐出舌尖,她看着西泽,以嘶哑的声音庄肃地说,“十年前,长老会的人都死了。”

    她匍匐着,对西泽说出了那个他早该想明白的事实:“瑞森家所有的魔法师都死了,连天资卓越的婴孩都被掐断了呼吸。”

    莉贝尔喘出一口粗气,鼻息沉重地打在地面上:“他们有些甚至还在襁褓中。”

    西泽静静地站在原地,他看着莉贝尔这副有几分激动的模样,忽然产生了某些不安的预感。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死吗?白石城的小子。”莉贝尔对西泽问。

    西泽摇摇头。

    “因为他们姓瑞森,”莉贝尔嚼了嚼嘴巴,吐出一口发臭的口水唾液,阴狠地看着西泽,“是皇室干的,是塞万干的,是轮亥干的……”

    她的话音有些发颤,似乎十年时间都没能消除被世界视作敌人的恐惧感:“当时西方世界的每个人都是杀死我们的罪人,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替他们报仇。”

    “为什么?”西泽问,“你现在不是够强了吗?”

    “为什么?你甚至不知道我是付出了什么代价才回来的居然也能问出这种问题,”莉贝尔的嘴角咧出骇人的曲线:“想知道为什么吗?”

    不安感越来越浓,西泽看着莉贝尔还有她身后洞窟里巨大的黑暗,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可身后便是充斥着那样古怪液体的水道。

    一阵奇怪的声响忽然传出,西泽浑身的寒毛都耸立起来,因为那正是刚刚熄灭许久的哭泣声。

    此时那声音再清晰无比,简直就像是一万个孩子在他的耳边哭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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