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妖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九鹭非香
她看向屋内的炭火,这拿碳烧屋子的方法怕是也不行。指不定火还没燃起来呢,大冰山就瞬间赶过来了……
不过……纪云禾看着屋内无声燃烧的炭火,倏尔想起了先前,她被关在国师府地牢的时候,大国师曾给她看过的书,大国师曾经喜欢的人游历天下,写了数本游记,游记中,除了一些天文地理,山川湖泊的记载,还有一些闲散趣闻。
她隐约记得,其中有一章曾写过,北方某贵胄家中,曾用一种名叫“红罗炭
”的木炭来取暖,此种木炭用名贵的硬木制成,灰白却不爆,可用时间也极长,且十分温暖。但贵胄家中幼子常常早夭,女眷寿命皆不长,男子也常罗患疾病,甚至在一夜里,家主与夫人尽数丧命。
而家主与夫人死亡之后,据说面色安详,犹似还在梦中,并无狰狞之相,当地的人认为是此宅风水不好,有妖怪作乱,家主与夫人皆被妖怪吸取了神魂。
但著书之人探究之后却发现,是他们用的木炭和房屋不通风造成的惨案,著书人将其称为“炭毒”。
而纪云禾之所以对这件事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她在看完这文章之后还曾与大国师探讨过一番。
纪云禾说世间很多人,都将自己不理解的事归类为妖怪作乱,是以对妖怪心生嫌恶,难得还有一人愿意如此费力不讨好的去查明真相,写在书中,虽然这书最后没什么人看见……
大国师闻言只道:“她较真。”
当初纪云禾只感慨大国师是个情深的人,他喜欢的女子也甚是可惜了。
但如今,纪云禾想起这段事,只觉欢欣鼓舞得想要跳脚。
她这屋里
第六十三章 激将
纪云禾好似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见了小时候的林昊青,她在驭妖谷的花海当中折两个花帽子,一个给自己,一个给林昊青,她和这个哥哥一样的少年一起在明媚阳光下笑闹。
而后她跑向花海深处,又看见了开满紫藤花的树下,雪三月在轻轻亲吻离殊。
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而这一转头,却看见身边从隐身慢慢显出身形的洛锦桑,还有咧嘴笑着的瞿晓星,这两个活泼得像孩子一样的人一人拉了她一只手,一路跑过花海,奔向远方的一个山头。
跑到山头上,所有人的消失了,纪云禾眼前只看到了一片浩瀚渺茫的大海。
有鸟鸣,有鲸吟。
她远远望去,只见辽阔的大海之中,一条巨大的蓝色尾巴在海面上出现,又潜下。
纪云禾看着那巨大的尾巴在海面上渐行渐远,终于完全消失,她对远方挥了挥手。忽然间,天空之中光华轮转,纪云禾向着那白光闪烁之处迈出了一步,一步踏出,踩在空中,宛如有一道无形的阶梯在她脚下铺就。
她一步一步,往上走着,纪云禾觉得身体是从未有过的轻盈,那些病痛都已远去,她向上方而去,却在离开地面许久之后,忽然间,一阵风吹过纪云禾的耳边。
寒风带着与这梦境全然不同的凉意,将她微微一刺。
“你还不能走。”
有个女人的声音陡然出现在纪云禾耳边。
她侧过头,往身边看去。在她身侧四周皆是一片白光,而在风吹来的方向,纪云禾隐约觉得拿处白光之中似乎还站着一个人,那人身形妙曼,一袭白衣白裳,她头发披散着,对纪云禾道:“你再留一会儿吧。”
“你是谁”
纪云禾开了口,却没有得到回答。
忽然间,纪云禾只觉脚下无形的阶梯倏尔开始震颤,紧接着,一声轰隆巨响,阶梯坍塌,纪云禾毫无防备,眼看着四周白光骤然褪去,她再次坠入黑暗的深渊之中。
轻盈的身体坠下,宛如撞入了一个人形的囚牢之中,这个囚牢又湿又冷,捆在她身上,像是一个生铁枷锁,锁住了她每一寸皮肤。
纪云禾陡然睁开双眼
她感觉那个囚牢和自己融为一体了,纪云禾动动手指,抬起手来,却原来……这个囚笼,竟然是自己的身躯。
驭妖谷,国师府,湖心小院的囚禁算什么,这世上最坚固的牢笼,却原来是自己的这个肉躯。
纪云禾勾唇笑了笑,还未来得及做别的感慨,忽然在自己抬起的手指后,看见了一个黑袍人影。
他站在纪云禾的床尾,一直在那儿,但没有说话,直到纪云禾醒来他也一声不吭。他盯着纪云禾,那双蓝色的眼瞳里,好似隐着千思万绪,又好似什么都没有。
一丝凉风撩动纪云禾的发丝,纪云禾转头一看,却见那常年紧闭的窗户此时大开着,外面虽是白日,但寒风呼啸,鹅毛大雪纷纷而落,并见不了日光,不少雪花被寒风裹挟着吹进屋中,落在炭盆上,发出滋滋的沸腾声,化为白烟,消弭无形。
原来……风是从这儿来的……
“长意……”纪云禾呼喊他的名字,却像是在叹一声噫吁兮,“何必……”
何必不放过她,又何必不放过自己……
长意没有回答她,他身上穿的衣服比素日来见她时,要显得正式一些,他银色的头发还盘了发冠,仿似是从非常正经严肃的场合赶来的一样。
长意走上前一步,在她床榻边侧坐下,却没有看纪云禾,他看着窗前的炭盆,看着那白烟,似在发呆一般,问:
“你想求死”
“我这身躯……”纪云禾虚弱的坐起身来,她整个身体绵软无力,蹭了好一会儿,靠着床头坐稳了,“生死无异。”
长意确定了她的想法:“你想求死。”他呢喃的自语。
难得,纪云禾摸不准他的想法和意图,她伸出手,握住长意的手腕,长意微微一怔,却没有立即甩开纪云禾的手。他侧过身来,看着面色苍白的纪云禾。
纪云禾道:“长意,你不是想报复我吗”她盯着他的眼睛,那蓝色的眼瞳也紧紧的盯着她。
而便在这相视的瞬间,纪云禾陡然凝聚起身体所有的力量,一只手抓住长意的手腕,另一只手陡然拔下长意头上发冠上的玉簪,电光火石剑,纪云禾便要将那玉簪刺进她的喉咙!
而却在这时!长意另外一只未被握住的手却是一抬,掐住纪云禾的脖子,将纪云禾
身子摁倒在床上,他自己也俯身于纪云禾身体上方,而那根簪子,则插入了他的手背之中。
纪云禾这一击是必死之举,她没吝惜着力气,长意这一挡也是如此的出其不意。
那玉簪几乎将长玉的手背扎透了,鲜血直流,将纪云禾的颈项,锁骨,全都染红,鲜红的血液流入纪云禾衣襟里面,她的领口,便也被鲜血晕开。
纪云禾惊诧非常,她看着压住自己的长意。
他的手挣脱了她的桎梏,此时反压着她的手腕,将她手腕摁在床榻上,他另一只手在她颈项处,插着玉簪,鲜血直流,而那银色的长发则如垂坠而下的流苏,将他们之间,隔出一个暧昧到极致的细小空间。
“你凭什么了结自己的性命”
第六十四章 生死簿
纪云禾本以为,长意怕她再造作,于是便将公务搬到这湖心小院来处理,顺带监视她。
但当纪云禾看到几个苦力嘿咻嘿咻的抬了一张床进来时,纪云禾觉得事情有点不妙了。
“他莫不是还要住在这儿吧”纪云禾好不容易又逮住了管事的询问。
“主上说住过来,就是住过来。”管事的态度很好,毕恭毕敬,“自然是白天住过来,晚上也住过来。”
纪云禾这下彻底傻眼了。
“这不是个湖心小院吗不是很偏僻吗他住过来干啥”
“姑娘说笑了,主上在哪,哪儿自然就是中心,何来偏僻一说。”
纪云禾看着管事的,被话噎住了喉咙。她没想到,不过几年时间,这四方驭妖地当中,最为苦寒的驭妖台,当真被长意变成了这天下另一个权力中心。这规章制度一套一套的,恨不能将京师那些驭人权术的东西,都学了过来。
又忙了一日,及至太阳落山,纪云禾从床榻上睡醒过来,转眼一看,屋里各种东西都已置办好了。
她住的这里,之前虽然不缺物件,但总的来说布置还算简单,而现如今,这地上铺了软垫,桌山搭了织物,甚至杯与壶也换了品类。
长意来时,纪云禾别的没说,就坐在床榻上,指着这满屋金贵对他道:“你这鲛人,上哪儿养的这些金贵喜好外面在打仗,你一个领头的如此奢靡浪费,这位子怕是坐不久。”
长意闻言,并未辩解,只道:“这位子我能坐多久,与你何干”
纪云禾笑了笑:“自然是有关系的,你被人赶下去了,我不就正好跑了吗,我可希望你能多奢靡浪费一些。”
长意眸光微微一冷,还未来得及说话,屋外倏尔传来一道冷笑之声:“纪姑娘怕是想得太好了。这个鲛人,我还没见他在别的地方奢靡浪费过。”
纪云禾微微一转头,但见一个和尚手卖过门槛,走了进来,站到了长意身侧,一愣倨傲的看着纪云禾。神色间,难掩的纪云禾的厌恶。
纪云禾将他上下一打量,一串骨白佛珠被他拈于手中,一身黑色袈裟更称得那佛珠醒目。纪云禾目光在那佛珠上停留了一瞬,便确定了来人的身份——空明和尚。
那佛珠材质不是珍贵名木,也不是珠玉宝石,而是骨头。
传闻空明和尚嫉恶如仇,誓要管尽不平事,杀尽极恶徒,他每杀一个人,则会将那人头皮掀开,取天灵盖之骨,做成胸前佛珠。
纪云禾曾经数次从洛锦桑的嘴里听到过这个人的名字。但却怎么也没想到,当终有一日她见到这个人的时候,竟然不是通过洛锦桑引见……
“空明大师,久仰大名。”纪云禾道。
空明和尚:“不敢,纪护法的名字,才是令某久仰了。”
许久没有人用驭妖谷的身份来称呼她,纪云禾一时间还觉得有些陌生。她看着空明和尚,觉得有些好笑:“初初谋面,大师为何对我火气这般重”
空明和尚看着纪云禾,直言不讳:“我嫉恶如仇。”
纪云禾也没生气:“这么说来,我在大师眼中,却是个大恶人”
“没错。”
空明和尚能在这里,想来这些年和长意的关系不会差,她纪云禾作为驭妖谷护法时,如何对待长意的,想来他应该
是从长意口中有所听闻了,也难怪这么讨厌她。
“好了,我不是让你来与人闲聊的。”长意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走到纪云禾床边,空明和尚便也踩着重重的脚步,在纪云禾床榻边拉了个椅子来坐下。
“手腕给我。”空明和尚不客气的说着。
纪云禾也直爽的将手腕伸了出去:“我只听闻过大师嫉恶如仇杀人如麻,却不想大师还会治人看病”
“六年前,有人身受重伤,跌落悬崖,坠入湍急河水,河中乱石砸断了他所有的骨
第六十五章 大业
长意想要逆天,改她的命。
这事,空明和尚不愿意,他直言此事难于登天。纪云禾也不愿意,她觉得此事太过折腾,她只想安享“晚年”。甚至不介意这最后的时间,来得更快一些。
但长意很固执。
他强迫空明和尚来给她看诊,也强迫纪云禾接受空明和尚的看诊。
为了避免不靠谱的大夫加上不靠谱的病人一同阳奉阴违的偷懒,所以长意在两人看诊的时候,会守在一旁。寸步不离。
哪怕公务实在繁忙,到了深夜也有人来求见,长意就会在屋中隔个屏风,他在屏风前的书桌上处理事务,纪云禾就在屏风背后的小茶桌上接受空明和尚的问诊。
通常这个时候,屏风前会加一个禁制,阻断声音,防止两方互相干扰。
而纪云禾现在身体虽弱,脑子却没坏掉,一旦有机会脱离长意的控制,她就开始试图策反长意的人。
她眉眼弯弯的笑看空明和尚:“空明大师,你不愿意治,我也不愿意活,你我何苦在这儿浪费时间”
“你愿不愿意活与我无关,我答应了那妖怪要治你,便要信守承诺。”
“做人何苦这般死板。”纪云禾道,“那鲛人又不懂药理,你现在不是每天给我开药吗,你随随便便将一味药改成毒药,喂给我吃了,他也不知道。这本来嘛,治人就是有风险的,可能治好可能治坏,他总不能因为这个怪你。”
纪云禾这一席话说完,空明和尚把着她的脉,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纪护法,这其一,我并非为人死板,只是出家人不打诳语……”
纪云禾笑出声来,打断了他:“大师,你胸前白骨佛珠都要凑满一百零八颗了,还与我说出家人的清规戒律呐您说笑呢”
“我是出家人,我食荤腥,破杀戒,并不影响我守其他清规。”
“嫁娶呢”纪云禾笑着,帮洛锦桑问了一句,虽然多年未于洛锦桑相见,但纪云禾知道,那丫头的性格,总是认死理的。
空明和尚一愣,看着微笑着的纪云禾,眉头皱起:“与你无关。”
看着表现,纪云禾点点头,似自言自语一般叹道:“可怜了我那单纯的锦桑丫头。偏碰到一个铁石心肠的菩萨。”
纪云禾这话,似刺到了空明和尚,他压住她脉搏的手指微微施加了一些力道,接着纪云禾先前的话道:“其二,谁说那鲛人,不通药理”空明和尚盯着纪云禾的眼睛,似要还她一击般,笑道,“久病成医,那鲛人从鬼门关爬回来,可有好些时候,都是没什么好日子过的。”
纪云禾唇角颤了一瞬,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容,似并不在意他的话。
但空明和尚心却已经满意足的微微抬高了一些手指,他指腹还是贴在她的脉搏上,感受着纪云禾那虚弱的脉象。
“纪护法,这些年来,我当真是好奇极了,六年前的驭妖谷, 你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能换得那鲛人如此真心交付,以至于伤重之后,恨意噬骨,几乎是拼着恨你的这口气,撑到现在。”
“什么真心交付,不过就是对人对事太过较真罢了。小孩才这么容易较真。”纪云禾笑着看空明和尚,“骗小孩很难吗”
空明和尚也不动声色,平静问道:“赤子之心,见之难得,你如何下得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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