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纵横之凉州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日新说313
虽然戏志才熟悉地利,阎行等人又脚力矫健,但沿着山路盘旋而上,一路上披荆斩棘,还是费了不少时间,期间也遇上了一些逃难到这里的民众,他们看到阎行几人持弓带刀,远远就避开了。
戏志才多年困顿,身体终究瘦弱,在山道上也歇了两次,阎行在他歇息期间,还趁机举弓和亲卫猎到了一只在林间觅食的山雉。等到几个人登上了山顶之时,已经日上中天,相较前后,也花了一个多时辰。
不过山顶上的景色比起狭隘的山道而言,也确实是让人眼前廓然开朗,这处山峰虽然不是最高的,但胜在地理优越,景色奇丽,在这里可以北瞰大河、洛水,南望颍水、箕山,西面是轘辕关,东面是豫州的西大门阳城一地。
阎行兴致颇高,登上峰顶远眺,只见西北有嵩高山诸峰面拱侍立,山峰间云岚瞬息万变,美不胜收。东南有颍水奔流而过,往东南汇入淮水。北望大河如带,天限南北。再倚石往下俯瞰山麓,脚下的景色又和自己来时沿途所看的角度有了不一样的视觉,只见脚下峰壑开绽,凌嶒参差,大有“一览众山小”之气势。
诗经中有称赞嵩高山“嵩高惟岳,峻极于天”的名句,而后世的嵩山又有七十二峰的风景名胜,诸人于此登高望远,只觉诸山峰气象万千,引人入胜。
阎行远眺西面,在层峦叠嶂之后,那是汉帝国的中枢所在,帝都雒阳,更西边,还有居崤函之固的长安西都。他想着两京的地利形胜和巍峨的宫阙,不仅回忆起不久前,在三辅皇甫嵩的军营之中,贾诩谈到过的天下策中,最让他心动的一部分内容。
“以河东、伊洛两地为前拒,西收陇右、河西之精骑,南聚蜀郡、汉中之粟米,据守关中三秦之地,进退自如,攻守在我,成强秦之势,如此拥天子大义,东向以争天下,犹如秦扫,汉平七国。试问大军兵锋所指,何人敢不服,何城不可克。”
汉末三国,战火连天,命如草芥,苟全乱世之中,殊为不易。
64、志向与招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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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与君,绝非敌国之人啊!”
戏志才听到阎行真诚恳切的话,也知道阎行还有后话,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静静等着阎行的下文。
“戏君刚刚一番言论,想必也已经知道了我是何人那我也就不相瞒了,我非北地贩马之人,而是从雒阳纵马东来的董营都尉,因在雒阳之时,偶从刘子高口中得知戏君之才,故而此番兵出阳城,专程来见戏君,意欲招揽戏君为我营中谋划之士。戏君乃是颍川俊杰英才,胸中才志我也略知一二,故而请君且先莫要回绝,容在下畅言胸中志向之后,君再行定夺今日之请!”
戏志才闻言点了点头,心中也不由对阎行高看了一眼,眼前之人胸怀豁达,不仅面对自己的试探和讥讽都能够包容,而且也敢于坦然谈论行事的目的和志向,再结合上昨日不过转眼之间,阳城已然易手的战绩,这董营之中,果然也藏有龙蛇。
阎行见到戏志才点头,他在心中也酝酿好了措词,当下就看着戏志才,开始说道
“艳乃是凉州金城边鄙之人,自幼好武,亦喜读史书,以《太史公书》、《汉书》下酒,常饮酒数斗而不醉。追慕前人之壮举,心怀请缨效命之心,故而中平四年,王国、韩遂兵出三辅,艳虽为大势所趋,裹挟其中,但亦奋力进取,所为之事,无他耳,进则兼济天下,驱除君侧阉宦之恶,退则独善其身,保全这可用之躯。”
“尔后凉州联军顿兵城下,各怀私心,艳虽力战而退,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转折再三,终究被俘投入了董营之中,随大军辗转来到了雒阳京都,后颇有战功,遂晋升为军中将校之职。”
“如今的雒阳朝廷,如戏君昨日猜测一般,忧患在于萧墙之中,也正要西迁前往雒阳,天子的车驾只怕也已经先行出发。关东州郡势大、关系兵马善战,两者相较,一时难分雌雄。到那个时侯,西凉兵马盘踞关中之地,虽依崤函之险,易守难攻。但关东州郡也势大难制,必纷纷各置方伯,割据一方。”
“东西兵马对峙,州郡之间攻伐不休,这般境况,就是天下大乱、中原逐鹿的先兆,艳虽是边鄙之人,但也有救国安民之心,从陇西到三辅,再从三辅到雒阳,所见之地,都是民生艰难、百业凋敝、十室九匮。逢此乱世,艳虽不才,也有意戡乱扶危,保境安民,所忧虑者,才智短浅,恐难济事,戏君高才,虽困顿于市井之中,但却胸怀佐国之志,故而艳请戏君为我臂助,共济天下之事!”
这是阎行结合了先知之后,为自己接下来谋划的出路,他毫不藏私地在戏志才面前展开。
眼下虽然讨董联军声势巨大,跨州连郡,而雒阳城的西凉兵马也是兵强马壮的精锐之师,但阎行已经提前断言,互相攻战的双方最终会因为董卓西迁朝廷入长安一事,转入了东西对峙的局面之中。
到那个时候,西凉兵马会退守关西之地,而关东讨董的兵马也会开始分裂,各自割据一方,相互攻伐。
汉帝国的基业已经颓微,接下来的天下大势,又是一番逐鹿中原的群雄争霸景象。
阎行想要在群雄割据中有所作为,所以他来找到戏志才,想要他辅佐自己,成就一番大业。
这种敏锐的眼光,还有超群的志向,戏志才听完之后,也不禁暗自心惊,此人果真是有枭雄之姿,虽然蛰伏在董营之中,但龙蛇岂是池中之物,若如此所言,能够恰逢风云际会之际,那自然就是潜龙升腾高飞之时。
只是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明主,只从眼光、气度着眼,还是远远不够。
虽然阎行带有先知的话放在眼下,有些骇人听闻,但话中的局势变幻,却并非无迹可寻,正所谓“智者见于未萌,愚者暗于成事”,戏志才也并非寻常之人,他沉吟了一会,吸收了阎行话中的精髓,整理了自家的思路,这才缓缓开口问道
“这天下大势的走向,若如君之所言,定然是四方纷扰,干戈不休,阎君既然有意要戡乱扶危,保境安民,却不知将要如何行事”
戏志才没有去和阎行争论雒阳朝廷和讨董联军谁胜谁负,究竟是否会陷入对峙之中,阎行是从雒阳来的,比他知道更多有关雒阳朝廷的风声,也知道更多有关关东讨董联军的兵马动向,他做出来的预判,就算不是准确的,戏志才也不会无的放矢,妄自批驳。
所以他抓住了天下大乱之后,阎行何去何从的要点,询问阎行将会如何行事。
面对戏志才的询问,阎行也面露凝重,想在这种乱局中脱颖而出,最为考验一个人预判的眼光、行事的手腕、机会的把握等综合要素,这就不仅仅是在谈论中,凭借先知可以小出风头的事情了。
董卓西迁朝廷,自己留守雒阳,想要和关东讨董联军,一决雌雄。结局如何,阎行只知道互有胜负,谁也不能彻底拿下对面一方。
等到董卓也退入长安之后,董军阵营如何布置,细节之处,阎行却没有任何印象。
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董卓退入关中之后,必然要在河东、弘农两郡布下重兵防守,河东郡和三辅夹河并立,从河东进入关中,只需要夺取大河的渡口,就可以从左冯翊直驱长安。而弘农郡自从秦时的函谷关东移之后,弘农郡就成为了关中一地的东面屏障。
此外,董卓的阵营退入长安之后,李儒、贾诩等智谋之士,也定然会着眼长远,向董卓献策进取凉州、益州两地,这两个地方,如果董卓有意谋取,那这也是阎行谋求外任掌军的一个契机。
当然,阎行其实心中还是偏向于河东一地,这块地方不像弘农、河南两地一样,夹
65、戏志才说三事
“阎君,在下有一事相求!”
“戏君但说无妨!”
阎行虽然强行留下了戏志才,两人之间也卸下了那一层薄薄的伪装纱幕,但是阎行对待戏志才的礼敬态度,却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丝毫改变。
“这城西一市集之中,有一当垆卖酒的妇人,乃是在下的旧识,以往在下嘴馋又身无余财,总会到此妇人酒垆中赊酒,欠下的酒钱也有一些了,在下虽入阎君营中,又有好酒相待,但故人之情总难忘却,还请阎君随我同到酒垆之中,让在下也请阎君饮一饮我这阳城的农家腊酒,随道嘛,也帮我将往日所欠下的酒钱,也一并还了,免得让这卖酒的妇人以为,是在下欠债不归了!”
戏志才说起自己在赊账饮酒,还有让阎行帮自己还酒钱的时候,脸上毫无赧然之色,阎行笑了笑,也颔首答应了,想了想,就让车马改道,暂且不入城,先往戏志才所指的城西之处的市集而来。
说是市集,其实就是在城外的几个乡聚之间,形成的一个乡聚野市,毕竟城中的市集对城外的普通农夫黔首而言,还是太远了,所以农家寻常的日常物件,都可以在乡市中赶集买到。
时下已经接近正午,早市已经错过了,市中的人流也已经稀疏了许多,许多赶集的农家夫妇正推着鹿车、肩扛着货物踏上归程,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昨日的夺城战事和洗劫富户虽然是发生在城中之事,但城外的黔首显然也听到了风声,平静无奇的生活被西凉兵的马蹄搅起了涟漪,还有城外神社之下的尸横遍野,让他们每个人无不忧心忡忡。
这一处乡市选址也有些偏僻,阎行的一行车马来到这里,看到市中还在的商贾已经为数不多,不过戏志才所说的那一间酒垆,酒垆之外酒幡飘扬,垆前站着一位年过三旬的妇女,却还是在这市中一直开着的。
那妇人看到这一行进入市中的车马,在缓缓驶近之后,竟然停在了自己的酒垆前面,她不禁吃了一惊,有些犹豫,是否要立即上前去招待这些看起来身份尊贵的不速之客,等到了戏志才从车上走下来之后,她更是惊诧地张开了嘴巴,但又很快反应过来,趋步走向了阎行、戏志才等人。
“嗨,我还道是谁呢,这么大的阵仗,原来是城里的戏郎啊,咦,还有一位君子,来,各位,快请进来庐中歇脚吧!”
阎行就这一处酒垆打量了一下,就是一个简陋搭建的草庐,这个妇人刚刚就站在酒垆前买酒,不过似乎今日的生意并不好,草庐之中只有一两个人,在看到阎行等人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带刀护卫在审视自己之后,也识趣地付了酒钱,就连忙起身离开了。
而面前这个招呼自己的妇人虽然姿色平庸,但却胜在身材丰满,而且听她刚刚开口,口音吴侬软语,带有江东一带的口音,似乎是一个南人,而且看起来这个妇人还和戏志才颇为熟悉,说起话来一点都不生分。
戏志才点点头,口中轻笑说道
“吴大娘子,这位是我新结识的阎君,我等今日正好途经此处,想起了你亲手酿的农家腊酒,就顺道过来了,快快,就按往日里的酒菜上,我腹中空空,正要与阎君痛饮一番呢!”
“好嘞,诸位还请稍等,妾身这就去拿酒了。”
“还有,顺便也就将我平日所欠的债券一并拿过来,今日里,我索性就将往日所欠的酒钱,一并还了。”
“好嘞。”
两人的口中说这话,眼色的交流也没有停止,戏志才等妇人离开之后,才转身向阎行解释说道
“这位吴大娘子是会稽人氏,随其夫行商来到阳城,她的丈夫遭了瘟疫亡故,而之前为了治病,家财已经散尽,她孤苦无依,又归乡无望,只能够就地落籍,改嫁给了城中一屠户,不料那位屠户不久也得病亡故,她备受里闾讥议,只能够搬到这城外居住,依靠酿酒的手艺为生!”
阎行闻言点了点头,时下正是疫病肆虐泛滥之时,光是桓帝之时,天下就有大疫三次,到了灵帝年间,疫病更是有扩大之势,接连出现大疫五次。
在未来的年头里,各州郡之间战乱不休,混乱不堪,这疫病只怕又是会再次肆虐天下。
而这位吴大娘子两任夫君全部都是得病亡故,虽然不能够说是她害死的,但在寻常迷信的黔首生民眼中,她确实就是一个会带来祸难的不祥的女人。
两人又相继说了一会话,这个吴大娘子很快就手捧着漆盘,将酒菜接连端了上来,阎行看了一看,菜都是寻常的农家常见的菘、葵菜肴,肉就只有切成细片的炙彘肉,而且酒看起来也是很浓浊,并无酒香扑鼻。
眼前这些酒菜自然无法和雒阳市中酒肆的粱肉美酒相比,但是在阳城的城外市集之中,能够吃到这些酒菜,也就已经很不错了,阎行也并非娇贵之人,伸出箸匕夹起彘肉尝了一块,虽然有股淡淡的膻味,但肉质还算可口,而小噙一口浊酒之后,阎行更是眼睛一亮,口中问道
“这是果酒”
手中拿着一堆散乱的竹片的吴大娘子脸色变得有些拘谨,她有些局促不安地说道
“不敢欺瞒君子,近一年来,阳城一地的粮价都在上涨,妾身虽有酿酒的手艺,但着实卖不起粟米用以酿酒,只能够采摘山中野果,以此物酿酒,若是君子喝不惯,妾身这就为君子撤下。”
“免了,这果酒倒也酸甜相宜,别有一番味道,你就按这样的酒菜,为我的护卫也准备一份吧!”
阎行说这话,看到卖酒的妇人欲言又止,没有立刻回应,瞥见了她手中的那些竹片,想到了戏志才欠下的酒钱一事,就让她将竹片都放到案上,阎行粗略一扫,这些竹片显然不是专门汗青过的竹简,新近写下的竹片上的字迹还清晰、而有些时日的竹片上的字迹就已经模糊,上面应该都是戏志才自己的笔迹,每一根竹片上写着欠下的酒钱从十几钱到几十钱不等,因为日积月累,这一堆竹片债券,怕是要有两三千钱。
“吴大娘子容我赊欠酒钱多年,钱财是小,人情是大,还请阎君加倍奉还,也不枉费了这一番故人之情!”
看着这一堆散乱的债券,戏志才脸色淡然,说起要让阎行为自己加倍还债之时,脸上毫无赧色,阎行也笑了笑,让护卫将欠下的酒钱连同今日的酒菜钱一并加倍都还上,也不讨论这点酒钱的事情,挥手就让卖酒的妇人退下去,也为自己的亲兵护卫准备酒菜饭食。
戏志才看到自己的债券已偿,精神也爽朗起来,举起箸匕也开始大快朵颐。看着饮食如常的戏志才,阎行想起了和戏志才行事类似的郭嘉,笑道
“戏君,久闻颍川才俊之士众多,艳心生仰慕,还请戏君为我历数郡中才俊,其中如君这等高才者又有几人”
戏志才饮了一口酒,深深看了阎行一眼,继而饮酒吃肉不停,嘟囔着说道
“前有颍川四长,荀氏八龙,陈、韩、申屠皆海内闻名之士,德行称著于州郡,后有荀家叔侄,荀仲豫有大儒之风,十二岁能说《春秋》,邯郸子淑文才过人,豁达之士也,荀文若德才兼备,南阳名士何颙称赞其为“王佐之才,荀公达机敏之士也,十三岁,能洞察奸邪。又如钟繇、赵俨、杜袭、辛评、辛毗、繁钦、枣祗、陈群、郭图等,亦一时之俊杰,州郡之才也,至于在下,市井酒徒,穷困狂生,哪里可以和这些才俊并论!”
阎行仔细听着戏志才洋洋洒洒的一番点评人物,他稍稍点了点头,颍川四长、荀氏八龙多数已经亡故,其他如荀爽、陈纪、韩融、申屠蟠也被董卓相继征辟入朝过,而戏志才似乎对荀家的人物都有偏爱,特地称赞了荀家叔侄一番,还有一个邯郸子淑,阎行不知其人,没想到在戏志才眼里,他得到的评价竟然还能多过钟繇、陈群、辛毗等人。
“邯郸子淑,艳尚未闻其高名,何许人氏,还请戏君为我详叙之。”
“邯郸子淑者,阳翟邯郸淳,志行清洁,少年离家,游学京都,拜大书法家扶风曹喜为师,历年磨炼,终于有成。其书法尤其擅长虫篆,才学通敏,下笔洋溢,须臾成文。更难得的是,其人擅长讲述、撰写怪诞巧笑之事,初闻之令人捧腹,深思则令人自醒!”
“原来如此!”
阎行点了点头,战国之时就有家之言,又有诸如宋人揠苗助长、郑人买屐、楚人刻舟求剑的寓言故事,汉代又有像东方朔这类滑稽之士。看来戏志才称赞这个邯郸淳,并非因为他是能够与荀彧、荀攸比肩的才智之士,而是因为其人擅长讲述、书写笑话,符合戏志才的心性脾气,才让放荡不羁的戏志才特意高看一眼。
席间闲聊,阎行也想和戏志才拉近感情,于是也顺着他的意思继续问道
“其人既有巧笑之言,戏君不妨为我复述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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