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赞歌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饥饿艺术家
梅菲斯特开始了复述:
剧场中,那位铁匠的铁锤还在敲打出阵阵声响,他的作品还没有拿出来给那位终将一死的骑士,这两位的故事就迎来了结束,戏台的灯光暗,管理员不和谐的声音从后台传送到了场中,“快下来,快下来,那位大人要看另一出剧。”
台下,没有喧闹的黑暗着。
台上的幕布沉重的垂下,像一块巨大而血红的蛋糕。
幕布急速的收紧,让观众误以为这是紧接着打下来的光芒发出的声音。
在光芒“嗡”的一声撞地后,一个白衣的消瘦男子痛苦躺在地面,他的手指颤颤巍巍的触及了最边缘的光晕,接着急速的收回,光晕给他的巨大痛苦,让他弹立了起来,他抱着手指,哀凄的看着观众,他跨出了一步,虚弱得整个人即将散架。
他眼中的怜悯不是针对自己的,他看着苦难的观众说,“这就是我的牢笼,你们的呢?被什么禁锢。”
他的一身白袍遮住了脚趾,衣袍不能勾勒出他的体型,他太瘦,仿佛是皱皱巴巴的空荡之上,驾驭了一个头。
白袍者把自己拥抱着,垂着泪在说:“美丽女人啊,不能及时安葬。”
“我把她放在大厅前,我贪婪的每日观赏,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在人来人往的地方,放上这个,我对他们,还有什么能够让我忘记,这比哀愁还要持久的人潮。
“我每天为她摆放新的鲜花,喷上她喜欢的香水,擦拭她的脸颊和手指。难以置信,就算在三日之后,她的脸颊仍然有温红的余光。
“我想为她镀上金身,但是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不能。纵然爱意不停,纵然思念成疾,纵然任何一个明天都不会到来。我都必须等待她的腐朽,等蛆虫和苍蝇从她美丽的容貌中爬出,等挥之不去的体香变成无法忍受的臭气后,才能将她埋葬。
“我必须等她容貌如同她的生命一样,被彻底毁灭后,才能为她带来最终的安详。”
戏台上,白袍者拥抱着自己颤抖,他的上空飘来了圣言:
掘墓之人,离开了高塔;
心爱的女人,一生都未曾和他说过话;
来自深渊的你,用锄头挖掘着深渊,却总是认为此刻的你,拥抱着天堂。
绿色的光芒,嗡的一声亮起——在白光熄灭之后。
承载过无数人的戏台,好似从古往今来,只拥有这么一个绿色的人。
这个人的胸口到肚脐开裂成一个巨大的口,却并不空荡。
圆棱柱的绿种在伤口处生长,这就是绿意的光源。
浓密而不强烈的光芒为这个人遮羞,分不清性别,只是从声音来判断,更接近男性。
他战战兢兢的用指甲点了点胸口,玻璃般的碰撞声通过吸音石的传播,发出了一阵又一阵不该有的回音:
“嗡——嗡——嗡——”
他痛苦的检查了身,他的眼神在为台下观众的遭遇而痛苦,他说:
“这是我求不来的死亡,你们的呢?被什么追逐?”
“哀凄的人啊,命罚永生。
“我听见过泥土被铲起时,它和棺材碰撞的沙沙声,我看见过送葬者在葬礼结束时从高楼跳下,在墓碑上粉身碎骨。
“不是一例,是一万例。
“一万个心死的人啊,从同一个地方跳下,在同一个墓碑上,玻璃般的粉碎,每一个人在粉碎的一瞬间,爆炸成一万个骨块,而血与肉与皮,似乎从来没有在他们身体上存在过。
“悲戚的黑土,掩埋了到无法识别面目的亡人;成堆的白骨,为黑色的哀土送别。
“我以为我死了,我乐观的以为,我能够享受命运中注定的死亡,我没有。
“我从白骨堆中爬出,我摸着心脏检查生命之源是否跳动,我的手摸到了空气,接着探入了虚空。
“我检查着胸口的大洞,我看到它在愈合,与此同时,隐隐约约爬骚感在皮肤下漫延,我感觉有一万只爬虫寄生在我皮下,想要突破我最后一层消瘦的肉。
“我看见绿色的光芒从肚脐的位置开始闪烁,接着腹腔也开始闪烁,我的胸口也开始闪烁绿光,我觉得我是行走的土壤,我感受到绿种的生长,我还感受到皮肤在壮大的绿种上,退潮一样的触感。
“我无法将我埋葬,无法。”
绿光者背离了一万双眼睛,把自己拥抱。双肩颤抖,像经历着地震的山丘。
他头顶的绿光连同胸前的绿种都熄灭了,凝重的幕布没有放下。
天空再一次响起圣言:
我们总是嘲笑,自己所不懂的大道。长枪捅心,匕首背刺,毒酒入喉,是命享终死的礼赞。
(iishu)是,,,,!
第五十一章 剧中的故事:红与黑
【】(iishu),
()两束米粒大小的微光射在戏台上。
一绿,一白。
它们不断的被黑暗吞噬,又割开了黑暗的胃。
它们是被巧手不断拉细的麦芽糖,不断的变细,在细小的极限中散发着光芒,在即将断裂的状态中,永不断裂。
当最细致的眼睛能够看到绿光闪烁时,绿种者便开始说话——白光也是这样。
绿:“我曾渡过大洋,我曾到过异邦;
“我喝过大地的美酒,我听过激昂的诗歌;
“那年我摔进过木桶,那年我向大地祈祷。我用羽毛与骨,造了巨船,我向一杯之遥的爱情说,今天我要远渡。所有的令人心碎的不能爱之组合之后,成为了我,我也一直以为,曾经我是活过。”
白:“我垂着头,掘墓,来到了高塔的顶端,我听见了苍白的咆哮,看见了不落的太阳。
“我把绵羊赶紧了围栏,砍断了悬挂闸刀的绳索。一个个我走到了死羊旁,感受着它们抽搐的蹄,渐冷的肉,还有滚烫的血。
“我把羊皮剥落,扔到了栏外。我看见长着羊头的我,断了一只角。他砍断了悬挂着闸刀的绳索,闸刀从我头上落下,哦,无处躲。”
白:“腐烂的是我。”
绿:“坠楼的是我。”
白:“发臭的是我。”
绿:“埋葬我的,也是我。”
白:“我活不下去。”
绿:“我想死不得。”
最灵敏的巧手也有它的极限,白绿亮光终于泯灭,像滑过的泪痕,一光之后消失不见。
红色与黑色分割了剧台。
一半黄昏,一半破晓。
黄昏中的黑,像是金瞳中分娩出的弃儿,他过早的出生,他孤独的成长,他用半截身子,支撑起了生命的重量。
他用粗壮如树的双手行走,身下是小如手掌的无骨双腿。
他行进一步,就会跌倒。
跌倒,跌倒,再一次跌倒。
他是金瞳根深蒂固的肉虫,恨之入骨,不敢切割。
他可怜的看着观众席,强压着哭腔在问:“这是我残缺,你们的呢?被什么分崩?”
他继续在用双手行走,走了两步,跌倒,后脑沉重的撞到了地面。
“砰——”吸音石们在重复他的痛楚,此未起,彼已伏“砰砰砰——”
他躺在地上,手掌捧着光束,“健的人啊,麻木迟钝。”
“我看见过时光的流动。我在黑白的双崖前迷失了自我,我感受到塞外黄沙之上,金鸦般火热的烈日烤裂了我的肌肤,当我的汗水留下,从额头到眉心,从眉心到鼻尖,最后流到嘴角,我尝到的是雪国弗雷姆的寒冰。
“我被极冷打败,本来滚烫的我感受到了绝顶的寒冷,我在哆嗦,是衣不遮体的人坠落冰窟。
“我听见身体皲裂的声音,吱吱吱,砰砰砰,那是我的骨成为了奥纽斯通往铁踝角斗场的石板路。马车从我身上踏过,奴隶从我身上拖过,小孩从我身上跑过,罪人扛着木架,沉重的踩着我。
“他们身后,都无一例外的刮着风,风不灭,风不停,风不息,风在静止的时空中久久不散,召唤出了沙特阿卡激荡的战歌。
“黑崖上,站立着一个远古的巨神。白崖上屹立新造出象征。祂们在搏斗。
“祂们用着首尾相接的人相互鞭打,天翻地覆。祂们的人鞭缠绕到一块,难解难分。祂们把人鞭向自己的方向拽,两位都没有动摇。
“密密麻麻的人肉从鞭子上掉落,多得像用木棍打向被单腾起的尘埃一样多,多到让人麻木,多到他们的惨叫之风,只是树叶的秋落。
“鞭挞着大海的人鞭卷起了巨浪和深涡,惊扰了海蛇,那是奥犹朵拉的黑蛇沃尔西。它盘绕住了双崖,勒紧了双崖,封闭了双崖,古神与新神融为一体,一个头,两张脸,四个手臂,迎接着汹涌而来的巨口。
“健啊,命不久,心壁的打破,是无壳的龟,是无谎的言,是无情的爱。而我残缺,我用美好的残缺,顾怜自哀。”
半身的黑者拥抱着自己,哭泣的微笑着。
天空的圣言越来越荒谬,越来越不符合自述者的主题。
当戏剧进行到目前的进度,圣言的出现更想是一出舞台事故——上一场演出的吸音石还没有搬出到剧院外,不属于这出戏剧的旁白闪烁在黑者的头顶:
“斑驳的墙中露出一洞,你眼睛成为石料,看见一洞的世界。啊,世界看着你;啊,你看着世界。把残缺视为完整的愚昧者,你真幸福,以为自己智慧到洞察了貌。”
“嘻嘻嘻嘻嘻——”红色的笑声令人耳酸的传来。
吸音石把这个笑声演化成了密集的针尖,插进所有人的耳膜。
“嗷!”黑者立在金瞳中捂着耳朵尖叫。
“哦!”白者在尸体前捂着耳朵尖叫。
“啊!”绿者在墓碑前捂着耳朵尖叫。
红者没有单独的光照耀,半个舞台都属于他。
他的红马甲外套着红色的马绒毛,红色的皮靴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红色的裤袜卷得老高,与红裤子的那一点间隙,蹦跳出红色的体毛。
他在舞台进行着夸张的,难度极大的舞蹈,他单手侧翻,双腿落地后还向前翻滚了三圈。
地面落下了红色的红印和擦痕。
“嘻嘻嘻”的笑声越来越沉重后,他从怀中掏出红色的两颗球,扔到观众席,彩球爆炸,观众在惊扰中,看见了红色的彩纸纷纷扬扬的下落。
“嘻嘻嘻嘻嘻!”红者丧心的,病态的笑着,“这是我的自由,你们的呢?”
“自由的人啊,最拘束,他们自由的光羽,只能在自由的囯飞翔。”
“汲汲营营的我们啊,是否很久都没有仰望天空?担心错过了浪潮,惧怕落后了时代,怕财富和声望变得和美德一样,遇见太阳就蒸发。捂紧钱包,还要注意路缝,怕钱掉落不知,怕与拾金擦肩过。
“自由,我要歌颂自由,我没有忧虑,我心中欢乐不知忧愁,我就是没有方向的木舟,终日饱食,终日无忧,终日遨游。”
“啊——我多自由。”
红者的双指抹上嘴唇,在脸上划出开到后脑的笑。
“嘻嘻嘻——”
病态的笑声掉落了红者的下巴,它带着一串红色,落下了舞台,停在了第一排观众的脚下。
(iishu)是,,,,!
第五十二章 剧中的故事:蓝与黄
【】(iishu),
()戏台上,红者看见下巴的滚落,笑容更加开怀。
那种扭曲的样子像是刻意创造出来的,他必定在镜子前练习了很多次,把自己当成自己的木偶,塑造出了一个狂躁的红者在狂躁时,舌头该有的运动轨迹。
“这位先生,能否请你把下巴扔给我?”
令人在恐惧中啧啧称奇的是,他可以在没有下巴的情况下沟通无碍。
不是观众邪恶,就算让美德之王面对这种场面都会无所适从,谁会愿意去握捏住一个血淋淋的下巴。
“不愿意?你当然可以不愿意,这是你理所应当的自由,换成我是观众,我也不愿意,不,不用换,我本人也是不愿意的,因为——”
红者魔法般的从裤兜中拽出一个下巴,他高举着手,下巴在手掌上蹦跳。
“因为我有新的下巴,嘻嘻嘻嘻——”
红者变成偷苹果被发现,而且死不承认的小孩,他紧紧的捂住嘴巴,呜呜呜的不放手。
“嘻嘻嘻嘻——”
令人耳酸与牙酸的揶揄之后,红者的嘴巴勉强愈合,除了和面颊之间细细的缝隙。
“我看过真实的时间,见过它最自由的样貌。
“它的形状是盘踞山峦的黑蛇,循环往复,它不担心误解,可以被自由的解读,它是环环上升,走到尖端的精锐,它是逐步下层,扩散四野的荒原。
“它是你的过去,它是你的未来,它同时塑造了新神与旧神,也打通了生于死的循环。
“我曾看到过时间的参考点,它是具体的形状,一看到它时,我就知道,那是自发的,自行的,不受任何旁人、旁物的外力而改变的形状,那是流动的线条,流动的线条千疮百孔,暗光闪烁。
“那是正在苍老斑驳的时间,那是正在生机勃发的时间。
“我摸着它的躯干,那时!我彻底知道!我根本就被捆在自由之中,恨身非我有!百感交集,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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