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余的人偶

    “我下午还有两场重要的戏要排，快来不及了。”他一边说一边发动车子，点火离合油门一步到位，“你和我一起去剧组吧。”

    卷毛的开车速度极快，想必是真的着急了。

    我双手握住安全带，真怕他一个转弯就把我扔了出去。

    “剧组人多口杂，你确定ok ”我问道。

    卷毛像是很熟悉巴黎的道路，拐弯直行，多偏避的小路他都能找到——即使在没有导航的情况下。

    车速已经飙到允许范围的上线。放在控制台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也不接，双眼盯着前方，认真地“飙车”。

    “你电话。”我在旁边好心地提醒道。

    他瞄了一眼，说:“没事，催场的。我们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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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隐秘的危机
    我低着头沉默地跟着大家走过来又走过去。右手一直插在兜里，摸着手机。只要一有空，便掏出来，刷新闻，看最新的进展。

    目前似乎还只有法国的报道，不过要一篇一篇在线翻译了才可以，着实有些麻烦，而且费时。

    “哎，你听说今天的新闻了吗”

    “你说哪件”

    “名厨bernard当街被捅！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

    我一听是河南口音的中国话，立马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距离我两米之外，两个黄色头发的中国人正在那边窃窃私语。

    他们一边刷着手机，一边讲话，完全没有注意到我。

    “知道！听说凶手是个黄种人，你说可能是中国人吗”

    “别什么都扣到中国人身上！怎么，难道杀人犯法都是中国人”

    “哎，你激动啥！你看他们公布嫌疑犯的样子了没”

    “看了。烂大街的品味。”

    一听这话，我不禁又看了他俩一眼。

    其中一个人穿着黑色的半袖衬衫陪着黑色的紧身裤，另一个稍微好点，白色短袖加藏蓝色短裤。也没见着他们有多时尚。

    但聊这事的并不止于这两位黄毛。周围那些不敬业的家伙，一个个表面上跟着指挥在教堂下的街道来回晃动，可等场务一转头，就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开小差。

    他们谈话的内容中，时不时爆出“bernard”的字眼。

    我从一篇采访了他的同事的报道中得知:胖子的名字叫做victor-jean bernard。

    在他们眼中，bernard性格善良和蔼，人缘极好，从来不会争执，时常外出旅游。出事前他刚请了半个月的假，说是要去尝试一件新事物。却没想到半个月后，却在新闻上看到他被杀的新闻。

    我又打开了新的一篇。

    这篇是采访他的家人的。他的妻子说，bernard是一位特别顾家的丈夫，也是一位好爸爸。他经常带家人出去旅游，去探索世界各地的美食。因为出于对食物的热爱，即使在五星级繁忙的工作环境下，依旧坚持更新美食教程。他之前在旅游途中，结识了一位亚裔男子，说仿佛找到了人生的知音，比自己的妻子还有懂自己，更理解他对美食的追求。

    我看着亚裔男子几个字，隐隐约约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文章的末尾还提到，警方已经多方调取证据，会尽快找出凶手。

    bernard的妻子提到，在出事前半个月他就已经处于失联的状态，并表示家里曾经接到过一位亚洲口音男子打来的电话。至于这个人到底是谁，警方还在调查中。

    杀人，多大的罪名，就这么扣在我头上了

    我又看了一遍那段bernard被杀时候的监控录像。脑子里突然冒出一种奇怪的想法，那是不是我的孪生兄弟干的虽然我并没有兄弟。

    或者说这是另一个平行时空里的我发生的事情

    因为我见到的bernard分明是摔死的！

    从监控画面，以及卷毛的态度来看，警方的多方证据指向的那名涉嫌犯罪的亚裔男子，基本就是我本人了，或者说，是一个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第十一章 遗留在社交软件上的信息
    我用victor-jean bernard这个名字，直接在facebook和ins搜索相关信息。幸好，他将两个账号进行关联，没费多大劲儿便锁定了他的账号。

    facebook的状态是对外公开的，但似乎好久没有打理，最后一篇更新停留在2015年4月。ins上倒是隔三差五地持续更新，有几张照片还显示了定位。其中，有两个位置出现的频次特别高，一个是工作的餐厅地址，另一个则是rue caroline。

    我在googlemaps上查找rue carolline，结果显示在巴黎十七区。googlemaps上有一张全景照片，笔直的道路两旁是一排排黄白建筑，大约四五层的样子，最清晰的一扇姜黄色的大门上面写着数字7，像极了住宅区。我缩放了这张地图，发现这片区域毗邻地铁，一条街外就是这里的派出所和市政厅。

    这么说的话，这个街区的治安应该不错。

    bernard的ins更新频率很高，像一个专业的美食博主，发的大多是和食物有关。我一张张地往上翻，发现他最近三月的更新频率和之前相比明显慢了很多。之前一般保持每天两条博文，三天一vlog。

    但最近三月，三四天都不见到一条博文，vlog更是拖更到两周一次，并且更新时间还有逐渐拉长的趋势，粉丝点赞量相比之前也是明显下降了不少。

    其中一条博文引起了我的注意:

    que peut me dire，cment puis-je choisir

    （有谁能告诉我，我该如何选择）

    更怪异的是配图。有点类似于杉本博司那套《影子的颜色》系列作品的风格。我记得其中一个作品整个底色都是黑色的，中间有两条横向的蓝绿两彩色带，带有晕染的效果。

    而bernard的这配图，底色也是整个黑色，但中间的颜色是蓝绿红三种，带有晕染劈裂炸开效果，更像是闪电。

    我盯了很久，目光仿佛被深深吸引了，有种微妙的感觉。

    恰好，这条博文也有定位，正是rue caroline。发布时间是7月12日，晚上23点14分。

    为什么一位美食博主的图片中，会出现这样一条内容

    我接着往上翻，又找到一条与美食无关的内容，是5月10日发的:

    un nouvel ami.

    （一个新朋友。）

    末尾是emoji特有开心的表情。这组里面有两张图片。第一张图是一个配饰，白色的流苏挂着一块蓝色的石头，花纹变化的样式像极了一颗蓝色的眼珠。

    第二张图刚滑出来，我整个人都被懵了。

    那是bernard和一个亚裔男子的合照，男子穿着一件黑色的运动短袖，长着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我们”互相搂着胳膊，看上去关系亲密。

    图片的发布时间显示在5月3日。

    “快快，快过去！”此时，场务又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叠纸，招呼着我们。

    我来不及多想，赶紧把手机揣回兜里，生怕被旁边的人看到。

    “待会他们要从上面走下来。你们是路人，就在这条路上来回走动就行，肯定会有镜头扫到你们的。”场务指着前方的大楼梯，示意我们站过去，“你们先上去几个，剩下的待会开拍的时候从下面走上去。就是营造人来人往的样子，明白了吗”

    “明白。”大家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抬头看着前方这座大楼梯，少说也有50台阶，从底上走到上面，再走下来，不知道要拍几条才能通过。

    此时卷毛还站在楼梯的另一头补妆，手里正拿着剧本背台词。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眼神若有若无地往底下瞟。

    拍摄内容对于我们这些群演来说倒是简单，感觉自己只要做一根会动的木头，上下来回走动就好。

    可惜卷毛不给力，反反复复来了好几遍才搞定。

    结束之后，我们又分了一拨人出来还要补两场黄昏镜头。

    此时天还没有黑，却要拍黄昏，负责我们这波行走路人的小导演，讲了半天也没讲清楚要求，几分钟就解决的事情硬是给他拖了将近一个小时。

    最后，等终于结束后，天色已晚，进入了真正的黄昏。

    我在剧组里来来往往的人中找了卷毛好半天，才发现他被围在教堂里。

    隔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我放弃了呼叫他的冲动，寻思着还是在边上再等等吧。

    我蹲在树下，再次打开了ins。bernard的ins关注才200个人，大多数都是商业类型的美食博主。可是我从头翻到尾，发现他也没有关注我。那他到底是怎么认识我的

    我一个个头像点击进去，希望能发现更多的有用信息。但看了十几个之后，突然觉得这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bernard是他杀，如果从仇杀的角度来说，他会去关注仇人吗更何况是这种类似于工作号的账号，肯定不像私人号一样，随心所欲地关注自己喜欢的博主。

    究竟怎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收集到最多的线索

    我盯着rue caroline的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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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所谓安全就是住在一起
    我足足在车子旁边蹲了两个小时。

    直到暮色降临，卷毛才再度出现。这次他戴了一个大大的墨镜，身着一条大花裤，穿着大拖鞋的样子，仿佛要去海边度假。

    “久等了！”拖长的尾音还顺带带了一个饱嗝。

    “你的助理呢”我往后张望了一下，肚子也顺便暗自抗议了一下。

    他打开车门，把我推到副座驾上，后说:“放心，这里只有我和你。”

    我点点头，松了一口气，接着追问道:“电话打了吗”

    卷毛一点也不着急:“还没，刚才不方便，回去打吧。”

    毕竟是来工作的，帮我也是顺带，我不好意思强求。

    沉默了一会，才意识到他刚刚说的是“回去”。

    “回哪儿”我问道。不是说好找一个新住处吗

    卷毛没回应我，眼睛被墨镜挡着看不清神情。

    感觉有些奇怪。

    我假装咳嗽了一声，又重复了刚刚的问题。

    他才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对了，车上有些吃的。你要是饿了自己拿。”

    我一听，扭着身子从后面的座椅上捞东西，却被自己的裤兜硌得有些疼。这才想起兜里还揣着一顶签了沈亦诚亲笔签名的限量版棒球帽。

    我费力地从兜里掏出这顶帽子，没想到还顺出了一团纸条，直接崩到卷毛的脸上，接着又反弹到了仪表盘。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卷毛瞄了一眼那团纸，一边目视前方，一边捡起那团纸，用一只手抖了抖纸团，读道:“jin……”

    关于昨晚酒吧里那位梨涡美女的一笑一颦一下子浮现出来。

    差点忘了，她还约我来着。

    “小票而已。”我赶紧抢了过来。

    “骗人我才是行家——”他透过眼镜的缝隙，瞟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行家，您打算带我去哪”我把纸团又揉了揉塞回兜里，然后挥着刚刚掏出来的帽子问:“这顶帽子能送给我吗我小妹是您的忠实粉丝。”

    卷毛斜眼看了看那顶已经被我捏得不成样子的限量版棒球帽，“既然是粉丝，我怎么能小气呢，拿去吧！”

    他打了方向，“待会我们去全巴黎最安全的地方。”

    这话一说，我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难道是警察局”我问道，“你不会真的是抓我邀功的吧”

    他看了我一眼，语气嘲讽地说道:“怕什么你沈哥我是这种人吗”

    不好说，咱俩又不熟。“那是哪”

    “去了就知道了。”卷毛伸手去按车载蓝牙的开关。

    我盯着他的动作，犹豫了一会，说道:“对了，之前那天晚上谢谢你了。”

    “那天晚上”他回忆了一会，有些疑惑:“你哪天晚上伺候过我”

    “这——”我觉得他的脑回路和我对不上，连忙解释道:“就那天在王老板门口的酒驾……”

    他认真地回忆了一会:“你是说那天在烧烤店门口吗”

    我点点头，“那天如果不是你，我估计就得去太平间躺着了。”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笑着说道:“那你拿什么谢我”

    “这——”我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这话怎么接一般都是我对妹子说的啊。

    “逗你玩呢。”

    车子到了车库口，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拦住了他。卷毛探出头，摘下墨镜和他们打了一声招呼，那两人就直接放行了。

    “对了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家餐厅的”我问道。

    “因为我是沈亦诚——”他回过头来说这话时，已经把墨镜戴上了。如果镜片可以自动调色，再加一颗亮晶晶的四角星，简直就是一位中二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