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潇潇雨崇
素衣薄袖的女人目光一沉,浑身上下的气息随之一敛,有种如刀似箭的凌厉。
然而门外的云芬却根本无暇顾及,抬手胡乱在额头上一抹,连忙拱手递上刚刚收到的血色赤笺。
赤笺只有巴掌大小,上面一行险些晕开的小字却让这晚风习习的夏夜瞬间坠入冰冻三尺的霜雪严寒:
“云非师兄他——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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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君璃接到消息的时候寅时已经过了大半。
明明天地混沌万物不显,可当那位殿下往门边一站,屋内的烛光洒洒而出、在他的轮廓上镀了一层金边时,又让人有了一种肃然厚重的沉寂之感。
送信的离宗弟子只是抬头略略看了一眼,便又连忙垂下头,恭恭敬敬的递上手中的素黄笺纸:
“宗主留书,请靖阳王殿下亲启。”
“留书!”听见这两个字,倚着门框的男人眯了眯眼。
刚才还平寂浅淡的眸光瞬间消退无踪,只剩一片看不到底的幽森晦涩,像是无光的深潭,要将眼前所有的一切吞噬其中。
迎面扑来的透骨冷意让离宗送信的小弟子抖了抖,顿时心如擂鼓,吞了吞口水回道:
“正……正是。”
说完也不耽搁,将信往那位靖阳王殿下手上一塞,便使了轻功落荒而逃,三两下消失在了朦胧的天色里。
秦君璃自然没工夫去为难一个送信的小弟子,皱着眉扫了一眼信上潦草的字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沉语沉书躲在一旁不敢出声,唯有雷鸣不怕死的凑上前,对着一脸冰霜的男人问道:“可是云夜宗主离开了玉西是否需要属下派人悄悄跟着”
“跟着”
秦君璃不悦的瞟了雷鸣一眼。
“你当堂堂离宗宗主是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还是当离宗执武阁都是些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
刚刚栽了跟头的玄麟卫统领听见自家主子意有所指的话,表情一僵,甚是尴尬的挠了挠头。
可转念一想,又“嘿嘿”了两声,小心翼翼的凑近了讨好道:
“殿下所言甚是,只是西蜀不比幽州,固蔽自封、兵马不及。尤其川中一带,山岭险峻、地势崎岖,让人是进也难、退更难。
云宗主匆忙入蜀,所带人手肯定不足,万一碰上什么棘手的事情,想要找人搭把手也甚是困难。
有属下跟着,好歹还能身先士卒、挡个刀箭什么的吧……”
“川中……”
听见雷鸣口中蹦出的
第五百零八章 寻迹万粱
幽地荒贫,缺水少粮。
由于土质松散多砾,根本不适合种植农作物,于是越往北越是人烟稀少、草被不存。
待云夜一行趁着夜色策马数百里,赶在正午前抵达幽北万粱时,已然只能看见稀疏残破的荒村和那座根本看不到人影的鬼城,屹立在烈日的暴晒下,一点一点变得沉默而又扭曲。
万粱是幽蜀交界的重镇,历史悠久,底蕴深厚。
然而众人眼前的这座古城,却根本不能用“城池”来形容——
试问南秦十州、城邦无数,无论大小远近、繁盛萧条,哪个像万粱这般,落败颓废到连城墙都看不见的呢
其实万粱并非没有城墙,只是残垣断壁早在风吹日晒中风化坍塌,变成半人高的砖土堆,掩在杂草丛中,无声的诉说被人遗忘的历史与辉煌。
在一方地志中,万粱曾是这片远海大陆的政治经济中心。
奈何三百年前南秦北齐划地而治后都城东移,再加上后来从秦岭奔腾而下、润养一方的丽水改道,便让这片曾经富饶的幽北腹地逐渐落败下来,变成了如今荒废颓瘠的模样。
烈日骄阳,狂风席卷而过,吹起漫天的尘土沙砾。
五人五马顺着空无一人的官道疾驰而至,在城外三里的荒村停了脚。
几人行色匆匆,似乎着急赶路。
寻了处阴凉地栓好马匹,便动作麻利的从包裹中掏出干粮,就着水囊简单对付了一顿。
“过了万粱就是西蜀小渡了。”
一人喂饱了马,四下探了探,又回到休息地,对五人中唯一的女子说道。
那个女子显然是这一行人的头领,眼下正倚在残墙边,一言不发的翻看着手中的牛皮书册。
浅灰的布巾遮了她的大半张脸,叫人看不清容貌,只剩一双深邃如夜的眼,透露出若有若无的肃杀之意。
见同伴开口,女人皱着眉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万粱城的方向,眼神愈发黯淡深沉:
“小渡”
“正是小渡。根据执书阁的消息,云非师兄前天夜里过了万粱的旱河,最后出现的地方便是西蜀小渡。”
开口说话的是执武阁云冬。
云冬平日里与云非交集不多,但他深知这位师兄在自家宗主心中的分量,不敢随意揣测对方行迹,只能按照执书阁的消息一板一眼的回道。
万粱,旱河,小渡……
倚在矮墙边的正是连夜离开玉西的离宗宗主云夜,听见云冬所说,心中微微一凛。
其实云冬说的这些她早就从执书阁的赤笺中得知,只是如今站在幽蜀相交的地界上,又生出些许不一样的想法和认知。
“地势图!”忽然想到些什么,云夜一扭头,声色俱厉的对着身边的云易唤道。
云易不曾见过这样锐利的云夜,被她话语中的凌厉激的浑身一震,却又不敢耽搁,连忙从行囊中取出幽蜀舆图平铺在地上。
特制的牛皮卷还未完全展开,就见号令离宗上下的那位宗主大人已经蹲下身,伸出纤细玉白的手指,触上特殊颜料勾勒形成的墨线。
“万粱,照渠。小渡,轻山。”
云夜皱着眉,手指依次在几个地名上划过。
每划过一个地方,心情就愈发沉重一分。
云非去做了什么,别人不知,身为离宗宗主与姒族族女的她不可能不知道。
然而明明只是两个不会武功的后宅女子,就算早就料到会有被人追杀逃亡的那一天,离开玉
第五百零九章 西蜀小渡
云夜带着执武阁弟子四人下到旱河河床,沿着河谷峭壁攀爬而上,终于在子时之前抵达了蜀州最南端的小渡。
小渡原先是旱河边的临江小镇,同万粱一水相连。
那时河面宽阔、水流平缓,凭借一只小船便可来往幽蜀两州。
奈何后来丽水改了道,这座“临江小镇”便成了南有天堑、北有险山的闭塞之地。
再是闭塞难行,终究是条入蜀的通道。
镇内偶尔也能见到三三两两来往的茶商掮客,让这小镇有了些许人气,不至于同万粱一般,人去楼空、恍若鬼城一般。
在地治划分上旱河是两州分界,按道理过了河谷便是蜀州。
但经常往来的老把式们却深知,只有穿过小渡、进入北面的三山五脉,才算真正入了蜀。
这就意味着小渡的这一夜,将是云夜一行同外界联系的最后一夜。
一旦入了山,消息不通、进出不便,再想做些安排调度,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老人家,叨扰了,这些银钱拿去给家人看病吧。”
云亭敛了身上的肃杀之气,从怀中掏出些碎银,递给面前那个老实巴交的猎户。
老猎户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收下,连忙从厨屋里端了烧开的热水出来,以便这些借宿的过路人梳洗使用。
见一行人都进了屋,这才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碎银收好,拾掇了院内的瓜果蔬菜、开了灶,准备起简单的米粥吃食。
云冬寻的这处民居坐落在镇外三里,位置偏僻,紧挨着霍家山。
由于天色已晚、入山不便,从玉西马不停蹄、一路北上的五人才不得不在小渡停了脚,准备待天亮之后再入山寻人。
云冬见云亭同主人家说了几句话后便小心谨慎的绕到屋后查探,微微放下心,“吱呀”一声掩了门,压低声音对坐在桌边的云夜说道:
“宗主,都打听清楚了,要从小渡入蜀,必须先翻过北面的霍家山。
过了霍家山会有一片山坳,我们能在那里补充简单的食物和饮水,但接下来便是卧隆山的主脉,就算有人领路,翻过去也至少需要两日。
只要翻过卧隆山,从落虎岭一路北下,便可抵达崖平。”
“崖平……”
云夜入屋后便揭了遮面的布巾,听见云冬所说,皎皎如月的面容上满是化不开的凝重。
只见她从屋内那张简易的方桌边站起身,皱着眉头在屋内来回走了一圈。
一圈过后停下脚步,又一次对着云冬确认道:
“还是没有云非的消息吗”
云冬摇了摇头,脸色亦是不好:
“属下刚才去探过了,云非师兄留下的记号只在镇内出现过一次,怕是一入小渡就被人限制了行动。”
被人限制了行动——
云冬说的委婉,但云夜心里明白,能让云非音讯全无、连执书阁都探查不到踪迹,这背后又怎会是“限制了行动”这么简单!
云藏云桦的事情始终是她心头一根刺,本想等解决了高懿之后再好好一探川中。
谁知还未等她从玉西抽身,云非竟然也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蜀州!
这一切到底是个巧合,还是真的有人专门针对无念山、在背后对离宗弟子下手!
如果只是巧合,身为一宗之主,云夜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离宗弟子接二连三折在蜀州,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从中打探出几人的去向。
可若是有人在背后刻意为之,她就更不可能放任对方肆意妄为、一而再再而三的拿离宗弟子下手、挑衅无念山离心剑的威名!!
“执书阁那边查的怎样,可有消息传来”云夜想到刻意留在玉西的云芬,开口问道。
然而她的话音还未落地,房门便被人一下子推了开:“宗主!!”
夜露顺着寒风席卷而入,明明没了白日骄阳的灼热,却带来一种摆脱不掉的躁郁之气。
云易知道自家宗主一直在等执书阁的消息,脚下不敢停,连忙将手中的信
第五百一十章 蜀山行(一)
秦君璃猜测的没错,一接到执书阁的朱雀赤笺,云夜便让四下打探云非踪迹的云易、云舒撤了回来。
不再在蜀州崎岖险峻、车马难行的大山中浪费时间,而是下定决心,直奔西蜀古城川中。
知道几位借宿的客人要入霍家山、走卧隆山脉去崖平,老猎户甚是好心的领了自己的大儿子出来,要给云夜几人做向导。
老人家的儿子是个哑巴,唤作阿牛。
纵然不会说话,可毕竟常年在深山老林里转悠,让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上去结实而又灵活,浑身上下散发出健康的古铜色。
阿牛见到陌生人有些拘谨,拢了拢背上的弯弓猎刀,憨憨一笑。
云夜的心思都在浮音楼月卿身上,自然不会在意向导这样的小事,只是略略看了阿牛一眼,便交给云冬云亭去决定了。
从小渡到川中一路都是延绵险峻的山脉,不能行车、不能斥马,只能凭借双腿徒步翻越。
若是寻常商户掮客行走,至少需要四日。
可眼下时间紧急,若是再花功夫寻找向导、排查底细,至少要多耽搁半日,这样就算路上几人不吃不喝不睡,也没办法在三日内出现在浮音楼的仙鹤峰下。
由于先前已经将猎户家里的情况摸了个遍,所以此时老人家提出由自己的儿子带路,便让云冬面色一喜,连忙应了下来。
寻好向导,准备了充足的干粮,一行六人便从小渡北面入了霍家山,真正步入了那片让世人叹为观止的川蜀之地……
阿牛不会说话,也不喜欢凑热闹。
行路的时候安安静静走在最前,不动声色的处理掉毒蛇虫蚁;休息的时候远远避开、独自一人坐在石头上清理猎刀,给几人留下足够私密的空间,让云冬对他甚是满意。
山中徒步枯燥无味,就在六人离开山坳沿着卧隆山脉走了两个时辰后,夜色降临。
随着落日的余晖一点一点消失,空气中的闷热随之散去。
只剩下虫鸣狼嚎突兀而起,不一会儿便充斥了整片山林,预示着这片看不见尽头的荒山野岭正式遁入黑夜的怀抱。
“我们是在崖平等云安的消息,还是直接从七华山进入川中”
给带路的小哥递了块干粮,云冬走回同伴身边坐下,拨了拨火堆,向一旁的云夜问道。
随着云冬的动作,火苗“腾”的一下往上窜了窜,在女人玉白的脸上留下一片灼灼,愈发衬的她容貌潋滟、目光荡漾。
感觉一道火辣辣的视线射来,云夜下意识的抬起头。
奈何身边除了云冬云亭,便是避在一旁默默啃着干粮的小哥,哪还有什么其他人!
目光四下晃了晃,云夜心中忽地浮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可偏偏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在云冬他们的诧异中压了压四散的心神,垂着眼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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