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谋道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烟波三两更
君子谋道
作者:烟波三两更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五千年风华烟雨,是非成败转头空!
第一章 梦醒是客
兴平二年冬,袁绍治下邺城某府邸内。
明晃的日光透过绫纸裱糊的窗棂,映照出室内浮游的微尘,室内铜质兽口香炉缓缓喷出道道青烟,竟有些太平时期平和的意味。
耳边响起急促的脚步与衣衫摩擦的声音。
“友若,你怎的如此怠惰,这都什么日头了还高卧不起!”青年用力睁开惺忪的睡眼,榻前头戴进贤冠浓眉高颧的男子正拧眉望着他。
青年也不慌乱,回过神来掀开被褥披襟下地后自有左右侍女服侍更衣。
自他醒来已有数日,除了早先无措了些,却是从来探望的诸人中旁敲侧击出如今形式。众人只道是其人坠马受惊之下语无伦次,过些时日便好。除了辛评辛仲治与他同为颍川人士,平日里袁绍帐下互为表里,非要与其抵足而眠外,倒也清静。
来人正是辛评,昨夜留宿于此。
“仲治,近来也无甚大事,何必扰人清梦。”荀谌前世就自诩聪明人,一路过关斩将杀入职场领袖群伦,自不会承认是想通过眼睛一闭一睁的方式来尝试回到现代。
实际上这些日子他无数次闭眼睁眼都在告诉他一个事实——他那日赴初恋女友婚宴醉酒昏死,猝然魔幻而真实地来到了东汉末年,并如何都回不去了。
既来之则安之,他只得无奈地认清现实,毕竟生活还是要继续。
“也罢,你那日坠马受惊多有臆语乃至性情大变,回头我为你延请名医再做诊治。明公今日召我等议事,想必对臧洪臧子源一事有所问,你且速速随我前去。”辛评也不避讳他更衣,只在榻前捻须踱步。
“近来沮授、审配借平河北事愈受明公信重,田丰也就罢了,过刚易折之人不足为虑。那许攸是何等小人,竟也敢酒后言你荀友若几年来无有良谋,德不配位!须知这冀州乃是你游说韩馥拱手让出,否则哪有如今虎踞河北的气象。”
辛评越说越是愤恨,捻断了几缕短须尚不自知。
荀谌心下一暖,前世回首时形单影只,既无兄弟也无爱人,没想到如今却有人真心实意为他打抱不平。
“无须在意,酒后失言故意激我滋事罢了。我若是当真去寻他麻烦,与他论功反倒是与助其声势,却显得我气量狭小。”
荀谌对这些伎俩心下了然,别扭地甩了甩宽袍大袖,头顶只着束髻冠,贯之一铜簪便先行跨步而出,辛评急忙跟上。
“友若如此气量,当不负颍川荀氏子之名!”
即使是作为理科出身,也当知道三国时颍川荀氏之名,所谓“荀氏八龙”、“王佐之才”无不证明这个家族的底蕴和名望。
只是他顶着的“荀谌”这个名字,似乎历史上没怎么听说过
又是在袁绍帐下,难不成日后是个炮灰般的人物否则以荀氏在曹操帐下的地位,不应当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此人是谁。
“看来须得赶紧换个老板,这正赶上公司要倒闭被兼并啊。”荀谌眯了眯眼看看日头喃喃道,“所幸为时不晚。”
两人乘车晃晃悠悠地赶到袁府时门外已停满了马车,朱漆铜钉的大门洞开,文士武官打扮模样的众人鱼贯而入,不愧号称谋士如云、猛将如雨的天下仲姓袁氏门下。
“友若近来可好些了,可是仍有不适”待与辛评入府除去鞋履跪坐在筵席上,坐其上首的一人侧头问道。
此人浓眉似飞鬓,只是嘴往前突出,正是同为颍川人士的郭图郭公则,长他与辛评十来岁,故除了政治上保持步调一致外,鲜少聚在一起。
“已无大碍,多谢郭公关怀。”荀谌拱手作谢,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却不住哀嚎筵席虽厚,可坐惯了椅子的他如何能受,忍不住挪动几下屁股就被旁人以为是身体不适。
好在袁本初并不拿捏,众人陆续入筵之后便即现身。
“今日召诸位前来乃是有两件要事相商。其一便是鞠义将军与阎柔合兵大破公孙小儿,使其困守易京,诸位以为接下来应当如何其二便是臧子源之事。”
荀谌微微侧头看去,如今他的这位老板面容英武,自有一番勃发的雄主气势,乍一看也无怪乎追随者甚多,可谁能料到这位外强中干乃是后世公认的色厉胆薄无断之辈。
一人起身出列道:“公孙瓒以不义取幽州,民心不附以至于代郡、上党等地皆反,乃藓疥小疾,只需派一良将围而攻之,不日便可破敌。倒是臧洪举兵叛乱之事...臧子源乃袁氏故吏,深受明公恩遇,或可遣一能言善辩者往东郡一行加以劝服,在下以为荀友若可堪此大任!”
侃侃而谈者正是那酒后失言的南阳人许攸,他
第二章 东去武阳
荀谌匆匆收拾了些衣物银钱,将往来书信用木匣郑重其事地封装带上,又腰配袁老板临行所赐之贴身利剑,名曰对锋利刃。
此剑为刀式,其柄与护手皆似刀形,剑柄嵌银精铸,贴护手处铸有三朵梅花,持此剑者可横行河北,足可见其器重之心。
若不是明知袁老板手下名士派系林立内耗得厉害,其本人又是个优柔寡断的短命鬼,偏生还纵容诸子争立,荀谌或许还真会留下与诸位名士比划比划——毕竟当大公司高层总比跳槽小公司要来得舒适,当然前提是大公司并不面临倒闭。
不过荀谌此人做事历来讲究一个“义”字当先,少年时读过的“金古黄梁温”让其骨子里有一股任侠之气。故而他此行并非决然准备跑路另谋高就,而是实打实地要赴东郡一行游说臧洪,以全他与袁绍的君臣之义,去留何处还在此事之后。
家中老仆驾车晃晃悠悠地驶出城门,停在长亭之外。
长亭外,古道边,只是冬日的气氛萧索哪有连天的碧草。
辛评与郭图及袁绍帐下一些眼熟却不认得的面孔都聚于此相送,看来荀氏子的名声平日里还不错。
荀谌接过一爵黄酒一饮而尽,这时候的浊酒度数较低,口腔还留有些未滤尽的粮食碎渣,用袖子一抹嘴角与众人一一拱手。
“路途艰险,友若一路顺风!”众人又齐声再拜,荀谌那已被现代钢筋水泥给浇筑如铁石般的心也有些动容。
辞别众人又驱车往前几里,老仆忽又停车:“大人,路边有人等候。”
来人竟是许攸,他左手捋须右手挥袖,边挥边叫道:“荀友若!荀友若!”
荀谌有些惊疑不定,按理说他此行就是许攸首倡,目的为何尚不可知,可无论是谁来送行,也轮不到与他有隙的许攸。
荀谌只得下车将头别过敷衍地拱手发问:“敢问子远兄为何不在长亭相送,要到几里外孤身候我”
许攸嘿然一笑,口中石破天惊:“荀友若此行可是心生去意,想要另择明主效之啊”
荀谌被戳中潜藏在心底的想法,猛然回头看向许攸,复又意识到如此动静已暴露无疑,仍无力狡辩道:“子远兄何出此言,我此行乃是遵明公之意往东武阳劝说臧子源弃械请罪罢了,安能如此污我”
许攸又捋短须,嘴唇上下一碰,开合间牙齿泛黄得令人生厌:“你不认也罢,若非肯定你心生去意,我是万万不会来此相候的。你议事离去前最后一句迎归献帝怎么品都有几分告别赠言的意味。放心,我并非拦你,反而要庆幸少一对手。”
“子远兄咬文嚼字的功底在下甘拜下风。”这算是默认了。
许攸脸色越发自得:“你我毕竟服侍明公时日最久,兼之家世也为上等,虽说你此次坠马受惊后性情大变多有臆语,不过看来也没摔成个傻子,能另投明主对我而言当然是极好的。”
他又连连摇头:“你等世家子弟最重声名,我本以酒后不逊之言激你,再于议事时荐你臧洪一事,臧洪性情固执,陈琳等人亦不敢轻易担下此事,若你有意则无人争锋,如此便可将你调离邺城。我本自以为得计,没想到细细品咂竟是你故意顺水推舟,不愧是你荀友若。”
荀谌只听得许攸自语,也不接话,这时方才发问:“不知子远兄调我离邺,可是另有谋划”
许攸迎风负手而立,却道:“也非谋划,乃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你等颍川三杰向来与长公子谭相善,而我则受尚公子生母刘氏所托,欲于近日联合审配、逢纪等人向主公进言早立世子,你荀友若能言善辩,你离邺城则大事可期。”
荀谌忍不住失笑当场:“那愚弟就等着许兄的大事可期了,到头来一场空欢喜可别怨了愚弟。”
说罢也不管许攸脸色是何等阴晴变幻,径直又上了车,汇合城外护卫的二百号兵甲向邺城东南方向的东武阳城绝尘而去。
一出邺城,一路上良田寥落,颇有些山河破碎的意味。所见平民也都怯怯地避在路边,人人面有菜色,甚至于有几人单薄到似乎风一吹就要乘风而去谒见如来了。
想来今年攻伐公孙瓒的十万大军,皆是这些平民的血肉供养。
尽管袁绍已经营河北有些时日,算得上是民心依附,可冀州毗邻太行山脉,战乱时节无数的人丁藏匿于此,成就了张燕这等号称百万黑山军的凶人,甚至被敕封为汉室的平难中郎将。
张燕与公孙瓒互为同盟,袁绍多次攻伐公孙瓒都有张燕出兵骚扰,平素犯境劫掠更是家常便饭,遭罪的则是这些既无出身又被诸侯驱之如牛羊的百姓了。
第三章 夜宴风云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而荀谌作为袁绍的特使,本身又身为颍川名士,自然不论在何处都有些脸面。
荀谌只带了三五个悍卒,由校尉焦触在落日前护卫入城。待入得城中,举目四望之下皆是一派冷清景象,街道上几无行人,民舍虚掩的门缝窗扉里藏着一双双闪烁的眼睛,风一吹不知卷起路边谁家的鸡笼竹篾翻了几个跟。
城中守卒一脸戒备,似乎只要稍有异动就要扑将上来。
臧洪先是做足了强硬姿态不见来使,但请来使在驿馆安歇。但听闻来使何人后,却也扭捏地当日便在府邸中夜宴荀谌一行。
“大人,这是城中密谍的名单,您请过目。”到了驿馆稍稍离了人监视的视线,焦触便小心地从靴中取出一片绸布塞进荀谌手中,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人名,袁老板多年经营的底蕴足以管中窥豹。
一股子咸鱼的味道立即在房内散发开来,这没眼力见的东西!心中默默吐槽了番,荀谌忍住干呕如扔烫手山芋一样立即扔回给焦触:“你这几日便着手安排联络,若事有不谐也好有个准备。”
荀谌未来得及休息片刻,就随臧洪迎客的车马孤身赴了夜宴。
臧府大开中门迎客,城中有些地位的军官文士尽皆在座。
荀谌跨入正厅时主人臧洪尚未出席,厅内嘈嘈切切的声音嘎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无数道或审视或敌意的目光逡巡洗礼。
“你就是这次不自量力进城来的说客俺们将军才不会听你的口花花!”右首一黑脸壮汉打破了沉默,起身斥责。
荀谌也不瞧他,径直走到他身前案几旁,直言道:“劳烦这位将军且让,你占了在下的座位,这右首理应由在下来坐才对。”
东汉末年自然以右为尊,左首的位置空着明显是为来使荀谌所设,以荀谌的身份坐在左首也不算屈就。
满座尽哗然,零星听得说什么“狂妄之徒”、“无礼”,正厅如煮沸的食釜似乎要将这屋脊也给顶开。
荀谌当然并非狂妄的傻子,相反他十分懂得闷声发大财的道理,只是眼下孤身赴宴,若不先声夺人将满座气势压下,言明他荀友若并非好惹之人,接下来游说一事什么阿猫阿狗也敢跳将出来与他论辩。
他虽辩才了得,后世也靠巧舌拉拢过不少大客户,但人力有时穷,舟车劳顿加身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只见这黑脸壮汉愣了一下,随之气得胸膛起伏不定,呼吸间发出拉破风箱般的声音,仔细看去脸色黑里透着红,煞是有趣。
“这位置是俺的,你凭什么说该你来坐!”憋了半晌才瓮声瓮气地憋出一句。
荀谌顾盼自若,心想此时手中要是有一把羽扇那效果更好,回头得吩咐下去做把羽扇才是,一边笑道:“你乃武人,无知实属正常。我为来使,自然不应怠慢,此其一为礼节;其二便是我为太中大夫加给事中,参赞军事,除非你家太守不遵汉制不敬朝廷,否则在座诸位无人可居我之上。莫非你家太守名为大义举兵,实则一无礼无忠无耻之人”
说完还嗤笑几声,也不知是笑谁,环顾左右皆怒目而视,却无一人敢上前与他争辩。看来临行时袁绍加表的官职也算有些作用。
“荀友若还是这般能言善辩,只是欺负武人掾吏之辈未免有失你名士风度。请入右首座,此番是我有失待客之道。”
一深衣常服男子从厅后迈步而出,直入主位,毋庸多言正是臧洪。刚刚那番话荀谌自忖诛心,却没料到尽入其人之耳后还能表现如此淡定,不愧是坐镇一方敢于和天下楷模叫板的太守。
被当事人抓到当面说其坏话,即使是荀谌的脸皮功底也有些赧然,当即拱手作揖以示歉意,随即入座,而那黑脸汉子只得以袖掩面退居下座。
臧洪拍手示意夜宴开始,府内侍女应声上菜,荀谌瞧见无非是些野菜羹汤之类,甚至于连招待的主菜也并非五牲,竟是条马腿,入口肉质粗糙且有些酸味,划得人口腔生疼。
看来久困之下即使臧洪聚东郡资源于此,也难以久持,目下已是杀马取肉的艰难境地。要知道东汉末年战马对任何一方势力来说都是
第四章 平地惊雷
一骑快马自南面而来,所到处掀起阵阵烟尘,唯有近到东武阳城附近才停歇下来,等到日落月出方再度裹蹄而行,趁夜入城。
“报——陈郡丞派人快马传话,吕布援军不日便到,只是吕布借要袁军使者为质,以彰太守决心!”
臧洪挥退信使,握拳重重砸在案上,显得烦躁不安。
“太守可是在为昨日荀谌之言烦忧”李孚被召来问对,显然腹中并非空空。
臧洪起身手抚身后羊皮绘制的舆图,此舆图是近来新绘,却也被摩挲出些许毛边。
“荀友若着实厉害,我本一怒之下为恩主报仇问心无愧,自以为好男儿不负忠义之名,即便赴死也算死得其所,却没料到区区几番话竟令我心神动摇。”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且不说陈容郡丞去求来的吕布援军择日便到,太守已向天下慷慨陈词为旧主报仇,一篇檄文更言袁公心怀叵测,如今岂能再投袁公羽翼徒惹人笑”李孚一语道破如今臧洪的尴尬处境,当初举兵反袁时太过决然,以至于如今没有退路。即便他愿再度投效袁绍,估计也是个被召回邺城做个清贵闲官的下场,哪还能坐镇一方为旧主报仇。
想到旧主张超对其的赏识提携之恩,却被曹孟德那厮三族皆夷,臧洪就抑制不住勃发的怒气想要以拳抢地。
“曹孟德!我臧子源与你势不两立!!”臧洪咬牙切齿,复又问道,“荀友若与我有旧,将他质与吕布我心里着实不安,将那几个护卫送去便是。”
李孚连连摇头:“不妥,那几个护卫谈何分量,荀谌这等名士在袁绍手下颇有身份,如此方可彰显太守诚意。大人放心,吕布手下有名士陈宫作谋,定不会为难荀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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