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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谋道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烟波三两更
    “如此甚好。”

    两人又细细谋划了番,召来几人将事情吩咐下去,约定三日后将荀谌等人启程带往吕布援军处。

    ——————

    夜黑风高,一人身着常服步出臧府,吩咐车夫打道回府。不消片刻,便换上一袭黑衣从府邸后门鬼祟溜出,一路上避开几波宵禁的巡逻兵,摸黑到了荀谌下榻的驿馆。

    荀谌此时在房内盘膝而坐,身前明灯如豆,拉扯出极长的身影。

    他眼下正捧一卷竹简仔细钻研,此时文人清谈成风,他若是自身没两把刷子拿得出手,到底是容易被人轻看。

    当然他并不想承认是抵触与一旁鼾声如雷的焦触同榻而眠。

    作为护卫荀谌的首领,其美其名曰为了以防暗算贴身护卫,夜夜霸占荀谌的床榻,加上这厮鼾声如雷身上五味俱全,偏生又毫无自省,荀谌只能每日趁白日间补觉小寐。

    想到以往所看的一些关于美女保镖贴身护卫的香艳故事,他就愈发绝望——理想和现实是有差距,可这差距也不至于从美女变成野兽般的天渊之别吧

    “咚、咚咚、咚咚咚”三声扣门声有节奏地传来,将荀谌的胡思乱想给拉回现实。

    荀谌忙起身将榻上睡得口水横流的焦触给推醒,让他到门前问答。

    焦触从枕旁一模,手中多了柄短剑,他小心到门前几尺的地方附耳问道:“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

    来者磕磕绊绊地回答:“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还有一个是友、友善!”

    自己人!

    焦触和荀谌互相对视一眼明显松了一口气,打开房门放来者入内。

    “这暗号也忒难记了!”来者取下斗笠面罩抱怨了几句,便拱手作揖,“属下眭元进,见过荀大人!”

    来人正是袁绍安插在臧洪手下的眭元进




第五章 计与计
    李孚这几日并不轻松,郡丞陈容去往吕布处求取援军,他暂代其职务是为东武阳城文臣之首,要在这复杂的局面中为臧洪谋划以及凝聚人心。

    那日宴上见识过荀谌的唇枪舌剑,不仅臧洪,就连他自身也生出些许无力迷茫:到底为何要与袁绍相抗

    他都如此,更遑论城中其他文臣武将,不得不感慨荀谌此人一言可抵万军,几番话下来就将东武阳城据坚城而待援的决心给春风化雨般瓦解。

    可如今后退无路,他也只能将心思都压下,司其职谋其政罢了。

    李孚掂量了下手中用细绳系好的一包小食“花生糖”,命人通禀荀谌有客来访。

    此时焦触方才按照吩咐出门联络,荀谌将将高卧入睡,彻夜未眠难免疲惫,只觉得头昏脑胀却还要耐着性子接待来客。

    “荀兄看来疲敝异常,可是驿馆接待不周”李孚进门执礼甚恭,即使是有些起床气的荀谌也挑不出任何错漏,只得强压心头火气。

    荀谌只草草将发髻挽起,身着里衣还礼:“非是不周,实在是谌多年未见兄长,前些时日接到兄长来信情难自持,夜里时常怀想若天下未乱也不必与兄长和家人零落四方了。”

    听荀谌提到其兄长,李孚面露正色:“可是那位素称王佐之才的荀彧荀文若我听闻荀兄的姻亲颍川韩氏一族也仍在颍川郡,荀兄一人孤悬在外也难免夜不能寐了。”

    荀谌只得尴尬一笑,他在木匣的书信中倒是翻到了颍川韩氏的来信,强谴他以姻亲身份助袁绍谋取冀州,害得韩馥惶惶而死,就差没指着鼻子骂他背信弃义,这婚姻如何能成

    他的这桩婚姻便也无限期搁置下来,若不是碍着荀氏的脸面,韩氏非要上门退婚狠狠出口恶气,如今只是两不相见罢了。

    李孚自然不知晓其中曲折,他只道颍川世家底蕴深厚,盘根错节不可轻辱,对接下来的事情难免有些惴惴。

    一咬牙,他声音也微有变调破音,将小食推向荀谌:“荀兄贵客远来,战乱时节城中招待不周,这花生糖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望荀兄切勿推辞。”

    荀谌接过这包花生糖,说来他到此间只尝过饴糖,更无再多的小食糊嘴,一听闻花生糖倒有些时空的错乱感。

    后世年节时分吃着花生糖和家人、前女友互道新年快乐,伴着窗外烟花绽放的劈里啪啦声和一旁电视里春晚小品的东北腔,一时间荀谌眼泛泪花。

    却是回不去了。

    “荀兄不必如此感动,来一方花生糖试试可合你的口味。”李孚边说边将细绳解开,递上一块花生糖。

    眼前的花生糖手艺粗糙,说是一块糖实则表面隆起的花生和凝固泛黑的糖液让整块糖呈现不规则的凹凸形状,让人一看很难提起食欲。

    但荀谌还是接过放入口中,咬下一口慢慢咀嚼回味,入口不算美味,糖液的味道也有些淡,花生呈现一种因放置过久绵化的口感。

    李孚跪坐对面只管饮水,并不出言打断,只是一杯又一杯难免有些异常频繁。

    荀谌吃完一块方才注意到对方异样,心想好物应与来客共分才是,自己彻夜未眠头脑竟犯起了糊涂,当着来客独享美食岂是往来之道

    他也拿起一方花生糖递给李孚,示意与他共食,但见李孚起身对他俯首大拜,出口便是:“荀兄,在下对不住你!”

    荀谌不解,就要起身去扶,李孚就俯首后退几步仍大拜继续道:“荀兄口舌之利实在难以相抗,然而我家太守一篇檄文痛斥袁公已传遍天下,如何还能回头今日只能我作小人行径,来请荀兄闭口不言几日,以定城中人心,事后定负荆向荀兄请罪!”

    荀谌喉咙渐有些刺痒,原来李孚在花生糖内加了料,他欲张口说话,嗓子如堵着化不开的浓液,只能断断续续发出些气音和咿呀声。

    李孚见状再拜:“荀兄不必担心,糖内放的是早年我偶得的一偏方,皆是些大补药物,只几日间难以发声,不会对身体有所损害。”

    说罢掩面离去,似乎作此行径无颜再见荀谌。

    荀谌试了半晌也无法发声,索性不再尝试,回到榻上反思起今天的一番遭遇。

    荀谌在榻上辗转反侧,既又怪自己嘴馋又怪焦触那厮害他彻夜难眠头昏脑胀,以至于中招,当然他心知肚明是自己的锅,怪不得别人,但也不碍他心里念叨。

    最后只能长叹一声,警醒自己莫要轻看世人,乱世搏命绝非儿戏



第六章 计破武阳
    “报——徐州援军出现在城外!”

    “怎么来得如此之快!”

    挥退传令兵,臧洪与手下诸位文臣武将尽皆汇聚一堂,他以手杵额看起来有些焦虑。

    “大人,不可再拖了,当断则断,请速派人将袁绍使者荀谌等人交付徐州方面!”李孚率众出列。

    “唉,你去安排吧,勿要对友若无礼便是。”臧洪深叹,他知晓目前情形容不得他不答应。

    几日前夜宴上居于右首的汉子名为管统,现为臧洪手下武将之首,他上前发问:“大人,徐州方面援军该咋安置”

    臧洪沉思片刻,缓缓道:“且知会徐州方面驻扎东面山坡,与我互为犄角之势,高干攻我则徐州军可攻其尾,高干攻徐州军则我率兵拦腰截断。”

    接着又是一番鼓舞士气,言徐州援军已至,好教那高干小儿磕个头破云云,慷慨陈词下来连臧洪本人也安心不少。

    荀谌本人见到李孚时着实被他惊了一下,这位平日里儒衫翩翩的文士此刻正袒胸露背,背后负一捆荆条跪在门前向他请罪,只是嘴里的话让人着实有些恼火。

    “荀兄,愚弟来为你负荆送行!还请荀兄收拾行李随人出城,暂往徐州军中走一遭,以荀兄的才名定不会遭为难。”

    荀谌面无表情地点头,转身就往房内欲收拾衣物,身后李孚又问:“荀兄为何一点都不惊讶,难道是早已料到”

    荀谌转身伸手指了指咽喉,表示不能开口回答。

    李孚见此只能俯首以示歉意不再多问,见荀谌入内方才喃喃道:“山崩于前色不变,颍川荀氏子城府竟恐怖如斯。”

    进城区区两三日哪有什么需要费时收拾的,荀谌与焦触等人三两下便干脆利落地跟着李孚手下出城,往徐州军方向前行。

    与此同时,城中一密室。

    眭元进将腰刀用力一插立在案上:“都听清楚了吧,按照荀先生的意思行事,谁要是敢出了纰漏,莫要怪我不认这个兄弟!”

    角落里一人身着臧洪的披甲大氅,眭元进及众人看了又看:“这脸么不像,身形像个七八成也足够了,去备马车,我等这就要迎大军入城,事后咱兄弟们都有个好前程!”

    臧洪本人倒对城中的鬼蜮弯绕全然不知,他此刻正在内堂祭奠旧主张超,烫金的牌位下烟雾缭绕,他闭目此处已有半晌。

    “大人,小心身子。”袁绍当年赠与臧洪做妾的郑氏将一件衣衫搭在他肩上。

    臧洪将她伸来的手挥手打退,站起身叱责:“谁允许你擅自来此!滚出去!”

    谁又能料到这海内皆称道重情重义的臧洪私下竟会如此对一弱女子,郑氏只得哭哭啼啼地推门跑出,侍奉多年也难以被臧洪当作家人,也不怪其三五下便被焦触派来联络的人说动。

    实际上原本时空中郑氏的遭遇更为凄惨,臧洪被困城内物资匮乏,于是他便杀妾与部下分食,时人只称道他此举不负军民舍己为先,却不曾想那可怜的女子被丈夫杀死又当作牲畜般的肉食吃下又是何等灭绝人性。

    这回的时空混乱,也许郑氏能有另一种结局。

    趁着臧洪祭奠旧主足不出府的空当,郑氏联络报讯那人只说时机已到。

    那人点头火速通知眭元进一行人,此一行人皆于城门附近以巡视城防之名分散开来,一得消息便汇聚一起前去迎接“臧洪”。

    身穿披甲、头戴赤缨头盔,背后束黑色大氅的“臧洪”气势十足地走上城墙,眭元进等人立即护卫四周,将“臧洪”团团围在中央,旁人靠近不得。

    好在以眭元进的亲信身份倒不让人生疑。

    待此一行人绕城墙来回巡视几遍后,打有“徐州牧”、“平东将军”旗号的徐州军终于出现在视野内。

    “传太守旨意,放徐州援军进城!”眭元进传令下去,守城士兵听令就要照做,此时意外突现。

    那黑脸大汉管统上得城墙来,几步便到一行人跟前:“太守之前告诉俺说让徐州军城外驻扎,甚么时候有说放进城来”

    眭元进命人挡住管统,怒喝道:“姓管的,连太守的旨意你都要质疑了吗!”

    管统愈发疑惑,往日里臧洪巡视必定让其陪伴左右,这次却只让眭元进相伴,以他武人的脑子只想着一件事——眭元进这厮必定进了谗言想取他代之。

    毕竟放进城的是徐州援军,又不是袁军,他也没作多想。

    他直咧咧的性子哪受得了这等委屈,就要挤进“臧洪”面前进言,却被眭元进示意左右拿下此人。



第七章 功成欲身退
    邺城,议事正厅。

    袁绍麾下各路名士已争得不可开交,毫无名士风度,似乎下一刻就要上演全武行,原因无他,唯立世子一事。

    以郭图、辛评为首的颍川集团支持袁谭,而以审配、逢纪以及许攸为首的名士则支持小公子袁尚,双方各执一词。

    袁绍虽心中属意袁尚,毕竟此子英武如他,兼之刘氏时不时的枕头风吹得他欲废长立幼,但他却是暂且不愿立世子。

    一则他自认为正值壮年,此刻考虑后事为时过早;二则他认为诸子争上的局面有利竞争,还须拭目看看诸子各自的本事才行。

    所以眼下这些名士如何争论对他而言只是聒噪,徒增烦扰罢了。

    “东武阳急报——高干将军已与荀谌大人攻破东武阳城,我军已入驻城内!”

    快马来报的一则消息打乱了劝立世子的议事节奏,袁绍猛然起身步入堂内亲自接过战报,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又迅速将战报合上回到主位,随即仰天大笑。

    众文臣武将面面相觑,尽皆无言,一时间厅内只留袁绍猖狂笑声,颇有几分志得意满。

    “诸位,友若此去东武阳不过旬日之间,就几乎兵不血刃为我下一坚城,如此奇才当为我冀州柱石!”许久后袁绍方才笑过发声,眉宇间的喜色怎么也藏不住。

    许攸小心瞥了眼袁绍又进言道:“方才说到尚公子...”

    没想到荀谌人不在邺城,却还能扰了他的好事,真是阴魂不散!他觉得快要到手的金银财帛就要飞走,终究是不甘,想强行将话题扯回立世子一事。

    袁绍被这一打断有些扫兴,他哼了一声:“许子远,收起你的小心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听闻前些时日你还酒后失言嘲讽友若,你可有友若亲赴东武阳为我破城的一腔孤勇忠贞啊”

    许攸躬身不敢再作言语,袁绍随即将战报遍传诸人。

    辛评指着战报啧啧称奇:“郭公,友若这回可是出了大风头,干脆利落地把臧洪拿下送往邺城,以发代首之举更彰显名士风范。”

    郭图也颔首,接了句:“回头我等得为友若争功,不可让对面昧了友若应得的赏赐。”

    厅内吸气叹息声此起彼伏,战报上高干极尽夸赞之能事,简直要将荀谌给夸得天下少有,在座诸位按路途掐指算下竟真只三两日下一城,如何不让人震惊。

    袁绍随即言语掷地有声:“向东武阳增派援军,我倒要亲自去会会吕奉先!”

    原来臧洪的同乡郡丞陈容传回的消息不假,吕布增援臧洪的军队在荀谌等人占据东武阳城的次日姗姗来迟,若是晚上一日,高干所率军队则是被两面夹击,到时兵力不足只能后撤待援。

    如今局势大好,都归于荀谌之功。

    高干与荀谌等人固守东武阳城,偶有出兵小战几场,双方各有胜负。

    吕布率军奔袭来此,兵困将乏又无物资补给,眼见大势已去这位平东将军欲率兵回返徐州。

    却不料荀谌与高干两人得理不饶人,他退兵则衔尾追杀,非要狠狠咬下口肉不可。

    吕布只得暂驻东武阳城外,试图攻城破敌。

    “兀那缩头乌龟,可敢出城与我一战”

    这些时日守城的士兵已习惯了城外叫阵,吕布每日派人轮番轰炸,各式腌臜话是骂了又骂,荀谌初时还有些兴趣,特意到城墙上听了几日,后来也嫌烦了,无非是些问候长辈的话,看来这骂人的话过了上千年也毫无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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