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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下岗时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肖邦乱弹琴

    嗬,刘万程心里就暗笑,就我这本事,再加上我提前知道二十年的异能,我要是混不好,那真就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还活个什么大劲儿啊。

    但徐洁真情的表白还是感动了他,他冲她点点头,郑重地说:“就是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会记得你,永远不会忘了你,心里只有你!”

    两个人越聊越投机,喝完了那一大壶速溶咖啡,咖啡屋也快到了打烊的时间。

    深夜的咖啡屋里,音乐早就停了,最里面柜台里的服务生,也手肘支着柜台,闭上了眼睛。

    那个时代,市里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夜生活场所。人们早上起来上班,晚上回家,吃饱了坐在家里看电视,就是全部的生活,很少有跑出来折腾通宵的。

    整个咖啡屋里已经是冷冷清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在这里花二十八块钱墨迹一晚上,估计里面打盹的服务生也早厌烦了他们,盼着他们赶紧走人离开。

    虽然两个人余兴未尽,在这种情形下,也只得有些不情愿地站起来,依依不舍地离开咖啡屋了。

    徐洁是坐公交车到市里的。这个时候市里与江山机器厂之间,还有一段空旷的地带。公路上没有路灯,四周是黑黢黢的田野,一眼望不到边。

    虽然经过了几次严打,那时候的社会还是没有现在安定。女孩子在这种环境里一个人骑车回去,还是很不安全。厂里经常有女子夜间单身从城里骑车回来,半路遇到流氓骚扰的事情发生。

    徐洁算定晚上有刘万程送她回来,所以也并不害怕。果然,刘万程是骑着自行车来的,正好可以在后座上载着徐洁,两人一起回去。

    可是,刘万程那辆自行车也太破了,一个人骑都时常掉链条,再载上徐洁,蹬不了几下就掉一次链条,路还没走一半,就把刘万程折腾了个满头大汗。

    徐洁就说:“要不咱们干脆推着走算了。”

    刘万程想想,也只好如此了。这个时候估计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他们走回厂区,怕是要一两点了。

    这个年代,南方有好多人已经有自己的私家车了,就是市里的许多生意人,也买了轿车。可他们做为国营大厂的职工,还舍不得买一辆好的自行车。

    而整个开放之前的国家经济和财富,都是靠这些国营大厂的职工,一代代艰苦卓绝地奋斗,从无到有创造出来的,没有这些坚持和基础,开放,也只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

    刘万程已经懒得发感慨了,他只是下定了决心。上一次他犹犹豫豫,没有赶上时代的潮流,最终落了个一事无成,满身遗憾。这一次,他绝对不能错过了。

    两个人确定了关系,愈发地柔情蜜意,一路说着悄悄话,十多里的路程,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走完了。

    江山机器厂占地十几里的,巨大厂区模糊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们前面的不远处。厂区对面那片同样巨大的黑暗里,就是江山机器厂的职工宿舍。

     




11.焉儿坏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刘万程就拿了一张信纸,去了二分厂厂长张年发的办公室。

    那张信纸,是他送徐洁回家以后,回到自己住的单身宿舍里,睡不着,连夜写的辞职信。肖涵半夜被他惊醒,看他不睡觉,开着床头灯趴在枕头上写东西,问他干什么他也不说。肖涵还以为他给哪个姑娘写情书呢。

    怎么说啊总不至于说他是从二十年以后回来的,知道这个破厂将来会倒闭,趁着这时候年轻,赶紧跑路吧那样肖涵非把他当神经病不可!

    写辞职信这种东西,对从事了二十多年技术工作的刘万程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而且,二十年前,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刘万程,钢笔字还不行,挺难看的。这时候的刘万程,字体却是龙飞凤舞,得心应手了。

    十多年的科长并没有白干,让他练就了一手漂亮的钢笔字。他穿越回来,把自己这手好字也带回来了。

    厂部办公室就在技术科的西面,离着不远。也是一排苏式的平房,分了三间。

    中间进门是副厂长的办公室,如今两个副厂长剩下一个,另一个退休了。副厂长办公室左手的屋子最大,是分厂的会议室。

    每个礼拜一上班,分厂会雷打不动地召集生产例会。各车间主任、工段长,各科室负责人一起到会,讨论生产计划,各自发表意见,诉苦,发牢骚,乱七八糟的,基本是半天的时间。

    当了科长以后的刘万程,经常参加这个例会。开始他不知道这例会的规矩,老是说些急需解决的问题,刺痛别人,也得罪了不少人。要不二分厂一直缺个副厂长,他最有资格当这个副厂长,却一直没有当成呢。

    直到逐渐成熟,步入中年以后,磨没了棱角,他才明白,这例会就是为了扯皮,并不为解决任何问题。

    牵扯到实际问题,就会牵扯到造成问题的责任人,就等于守着厂长和书记大人告人家的黑状,要得罪人的。

    会上提的,倒都是些不关痛痒,可说可不说的题外话。大家借着一个话题,从北山扯到南山,然后再扯到大海,哈哈一笑。

    这时候,张年发就会敲敲桌子,严肃了说:“哎哎,跑题了啊。”

    大家赶忙闭嘴,会抽烟的,胆大的,把张年发手边那盒“红塔山”给摸过来,然后给大家分一圈。刘万程学会抽烟,大概也是从这例会上开始的。

    张年发也并不在意别人拿走了他的烟,顶多只是一笑,然后严肃了脸色,布置一个星期的生产计划,说需要解决的问题,然后大家一哄而散,各自回工作岗位。

    许多年以后,刘万程才逐渐咂摸出滋味来。明知这生产例会没有用处,耽误大家时间,张年发为什么还要坚持开下去呢

    其实,就是为了给干部们一个轻松聊天的机会,让大家每个星期都在一起坐坐,互相扯点闲篇,增进一下感情,减少矛盾的发生。

    而刘万程一本正经地在会上,脸红脖子粗地提问题,反而是不合时宜了。

    副厂长办公室的右手,还有一个小门,从小门进去,才是厂长张年发和分厂书记刘勇的办公室。

    刘万程推门进副厂长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文书张静,副厂长王会文不在。

    一般早上上班,王会文都是先下车间,查看头天的生产进度,解决出的问题,不会在办公室。

    张静看刘万程进来,有直闯里间厂长办公室的意思,就从办公桌后站起来问:“你找谁”声音挺高。

    张静这时候只有二十七八岁,脑后扎着个马尾。听她说话的意思,好像并不认识刘万程。

    也是,整个分厂四百多号人,眼高手低的张静认的刘万程是谁呀

    这娘们儿和书记刘勇有一腿,后来被她老公发现了,两家子打的妇孺皆知,成为整个江山机器厂的笑话,这大概是五六年以后的事情。

    不过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勾搭到一起了张静原来是三车间的磨工,突然被调到厂部办公室做文书,应该是跟刘勇有一定关系。

    如果这么推理的话,这对狗男女估计现在已经勾搭到一起了。

    听张静询问,刘万程站住,对着她咧嘴一笑说:“我是技术科的刘万程,找张厂长有事。”

    张静才不管什么刘万程王万程,冷冷说:“先跟



12.找着仇人了
    厂长办公室里,只有厂长张年发一个人,坐在办公桌里,端着个陶瓷杯子喝茶。

    书记刘勇主管销售和供应,整天和客户打交道,仨醉俩饱的,早上很难准点上班,一般都是十点左右才到。

    张年发四十多了,长脸,大高个,给人一种虎里虎气的感觉。他只有初中文化,车工出身,和高秀菊她爹高强是师兄弟,高老头大他十岁。

    别看他只有初中文化,在车间里从工人干到分厂厂长,一级级干上来,积累的知识和经验并不比大学生少,就是机加方面的工程师,也不敢说比他水平高。

    看刘万程推门进来,张年发还真是吃了一惊。一个才来不久的大学生,没事跑他这儿来干什么难道,老高托韩素云给他闺女说对象的事儿出了娄子不能啊,韩素云做事,那还是比较稳重,而且滴水不漏的。

    还没等张年发琢磨明白,刘万程就把手里的信纸递到他眼前了。

    他看一眼信纸,又看一眼刘万程说:“有什么事,直接说!”他才懒得看这些报告一类的东西,净瞎耽误功夫。

    刘万程就笑笑说:“也没啥事,辞职信,我辞职。”

    张年发就眼睛瞪得更大,放手里的茶杯在办公桌上,看着刘万程问:“好好的,没来几天,辞的什么职啊,谁欺负你了”

    刘万程还是笑:“我一老实孩子,不招事儿不惹事儿的,谁欺负我呀就是不想干了,想回家。”

    这就是中年以后的刘万程。嘴里很少有实话,心里实际想什么,永远不会和嘴上统一在一起。

    张年发就严肃了脸说:“谁欺负你,有啥委屈,跟我说,我给你做主。辞职,不允许,回去工作吧。”

    刘万程还是笑:“真没有人欺负我。咱们二分厂在您领导下,一片繁荣昌盛,欣欣向荣,和平而美好,哪能有欺负人的事情发生呢”接着就表现出一脸诚恳的样子来,“我就是想家了,想的没着没落的,实在呆不住了。就想辞职回家,想在离父母近的地方找个工作。您是领导,我得先跟您知会一声。您允许呢,更好,您签字同意,我再拿着这信去劳人处,省得麻烦。您要是不允许呢,我也得去劳人处知会一声,他们给档案就给,不给我也不要了,顶多养老保险我重新建个人档案,再重新开始交。反正现在国家已经允许个人自由找工作了,反正我才工作一年,损失也不是很大。”

    嘿,张年发这才发现,这刘万程不简单,话里软中带硬,不急不躁,什么事儿都考虑好了,根本不给他留任何机会。

    这小伙子原先看着挺老实一孩子,说话没这么啰嗦啊这实际一接触他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话里就透着滑头,难道他看走眼了亏他还在他师兄高强面前夸刘万程,撺掇他师兄把刘万程弄去当女婿呢!

    张年发并没看走眼,年青的刘万程除了有点倔,有点小心眼儿,的确很老实。可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站在他面前的这位,看着年青,骨子里却已经是二十年后的刘万程了。

    张年发指指对面书记刘勇的办公桌,那意思是让刘万程坐下来谈。

    刘万程年青的时候见着张年发,都是毕恭毕敬的,话都不敢多说。这人只要当了官,身上自然就会带一股威严之气,何况是五大三粗的张年发呢。

    可今天的刘万程已经不同了,他已经不打算在这里混了,也就用不着再惧怕这位厂长大人。另外,他不是那个真正年青时候的刘万程,心里装着许多的知识和经验,张年发在他看来,基本就是一糊涂虫,这就缺少了他年青时对这个人的尊重。

    即不尊重,也不怕对方,他也就无所谓了。表面表现出来的恭敬,那都是装的,为的自然是老张能给他痛痛快快



13.气人
    刘万程当年分到江山机器厂的时候,拿着资料到劳人处报到。张年发正好在厂部大楼办事,看着这小伙子十分精神,处处透着一股阳刚气,就喜欢上刘万程了。

    他向别人打听到,刘万程是刚刚分来的大学生,而且成绩优秀,他就直接去找劳人处处长裴永年。

    裴永年和张年发也是哥们儿,关系不错。再说他就算不答应,张年发也能闹到总厂生产副厂长袁佩华那里,硬把人给抢过去。

    所以,裴永年也没难为张年发,直接在电话上跟袁佩华知会一声,就把刘万程给弄二分厂技术科去了。

    张年发是真想提拔刘万程,处处传帮带他。刘万程后来学到的许多东西,都是张年发手把手教的。可这时候的刘万程,心里快恨死张年发了,早就把当年人家给他的恩惠忘了个一干二净。

    张年发不是不想提刘万程。技术科长韩素云调总厂工会工作的时候,正赶上高强出事,张年发顶住各方面的压力,力争由刘万程担任技术科长。

    上面因为高强的事情,一直没有批准分厂的提干申请,张年发就让技术科长的位子空着,让刘万程一直主事,直到总厂把申请给批下来。

    后来没有提前提刘万程当副厂长,确实是张年发的失算。他年龄大了,旧观念太多,一直认为,总厂会以他的推荐意见为主,去考虑二分厂当家人的人选。孰料那时候的江山机器厂,不正之风已经异常蔓延,早就开始影响整个体系的用人制度了。

    总厂根本就没有征求张年发的意见,在他退居二线之后,直接认命机关上一个有背景的干部,来二分厂当厂长。

    这个新厂长当然知道刘万程的能力,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他不可能提一个可以威胁到他自身地位的人做副手,刘万程就只能在科长位置上干下去了。

    张年发当年没有提前提刘万程当副厂长,一是因为他变的“蔫儿坏”,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伺候他老丈人高强,直接不登高强家的门。

    高强可是拿着刘万程当儿子看的,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这么不孝呢张年发看不惯,心里有气。

    这就是站在不同的角度看问题,得到的结果就不一样。刘万程不伺候高强,是因为他能自理不自理,想逼着他自理。同时,高家的只接济儿子不管女儿女婿死活的做法,也深深伤着了他。

    这里面的恩怨,复杂的根本没法说清楚,总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是一笔糊涂账。

    现在,刘万程可算是恨死张年发了。张年发还一点没有察觉,还在设法挽留刘万程。

    他斟酌半天说:“小刘啊,你辞职,是想去特区吧你不要听信外面的一些说法,特区也不是天堂。你没有关系和档案,就这么走了,将来万一特区不办了,你这不是把自己好好的铁饭碗给砸了,走到绝路上去吗”

    刘万程微微一笑,不紧不慢说:“唉呀张厂长,你这是诋毁国家的改革开放政策你知不知道啊和国家唱反调,就是说明你觉悟不高,自我约束意识不强。不说别的,就有你这样的老思想不改的人当领导,你琢磨着,这江山机器厂它能有好吗”

    刘万程突然改变了说话谦恭的语气,就是打定主意要气张年发了。反正老子不干了,也不怕你将来报复,先痛快痛快嘴再说。明知道是张年发把他给拉到火坑里来,他恨极了他又一时没有什么好办法报复,只能气他了。他总不能为个张年发不辞职,不去特区吧

    在张年发眼里,刘万程现在还是个二十四岁,乳臭未乾的毛孩子。这么着拿出一副大人的样子来数落自己,他哪里受得了

    可是,张年发竟然没有发作。他和裴永年磨破嘴皮子,好容易弄个正经大学生来,总不能为这几句话,就把这个人给放弃掉。

    他强压住心里的火,勉强笑笑说:“你说的有一定道理,我是老了,思想观念跟不上。要不我为什么要把你给要来呢,就是为了向你们这新一代学习,取长补短嘛。所以呀,我对你还是抱有很大希望的。你应该安下心来,好好在这里工作,不要考虑哪些不着调的东西。只要你有能力,将来我一定会重用你的。”

    嘿,这大老张还真能沉得住气。你还重用我你特么在台上的时候,连个副职都不给我干,你这叫重用我谁特么信呢!

    没气着张年发,刘万程心里反倒气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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