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下岗时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肖邦乱弹琴
其实,刘万程属于那种很抠门儿的人,对别人抠门,对自己也抠门。
他除了在食堂吃饭,平时很少舍得花钱。每月得给在农村的父母寄五十块钱去,父母还拉着两个弟妹呢。
所以,刘万程平时把一分钱看的比月饼都大,入厂一年多,这么低的工资,都能攒不少的钱。这习惯,大概是从他在农村的爹妈那里继承来的。
给徐洁买裙子,是他在昨天晚上见到徐洁的一刹那,就决定了的。
过去徐洁和他在一起,两个人出去消费,基本都是aa制,这回刘万程花钱,下回徐洁就抢着花。
这倒不是因为刘万程抠,而是那时候他有老婆高秀菊。每月就那么几个死工资,高秀菊有数,花多了没法交代。
刘万程一点一点的,从奖金和平时买烟的钱里往外抠,足足抠了一年,才给徐洁买了一件衣服。
记得徐洁当年看到那件衣服,激动地两眼放光,高兴地跟孩子似的。
在刘万程心里,他觉得欠了徐洁好多好多。这一次,没有高秀菊这泼妇了,他决心尽一切所能补偿徐洁,对谁抠都不能对这可怜的丫头抠。
两个人如胶似漆地在市里疯了一天,直到半夜都舍不得回来。要不是考虑到徐洁第二天上班还要干活,俩人恐怕玩到天亮都舍不得分开。
刘万程还是送徐洁到她家所在的那条胡同口上,黑夜里看着徐洁依依不舍地转头离去,心里竟又生出许多柔情来,猛然追上去,抱住她,吻住她的唇,许久舍不得放开。
徐洁挣扎半天,才摆脱他的魔爪,轻声喊:“你要疯啊!”眼睛里明明亮亮,反射的却是惊喜和同刘万程一样的不舍得分离。
她又扑到刘万程怀里去,让他抱了许久,这才从他怀里出来,狠心转身跑了。
这时候的刘万程,才是真正陷入恋爱里,把高秀菊和吴晓波完全从记忆里删除了。
可惜,这删除只是暂时的。
第二天一上班,刘万程就开始注意理化计量室方向,看高秀菊什么时候出来。
理化计量室在二分厂西面,和二分厂技术科隔着一条土路,是一座三层的小楼。
这种老式的小楼,公共走廊在楼的外部,边上焊着铁栏杆,里面则是一排房间。房间里的人从里面出来,就会出现在走廊上。而刘万程坐在技术科的办公桌前,正好可以透过身旁的窗户玻璃,看见那小楼二层以上的走廊。
刘万程过去去过高秀菊的工作室,就在三楼中间。他的人生第一次,就是在高秀菊的工作室里。至于那时候高秀菊是不是第一次,他到现在也在深深怀疑。
给高秀菊当了二十年男人,他对高秀菊和高强,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高秀菊对他本事挺大,说一不二,对她爹高强,却是明面上不服、作对,骨子里还是怕的。
高强不准高秀菊晚上出门,估计高秀菊真就不敢晚上出来。当然,他和高秀菊的时候,那是高老头默许的,他们在外面鬼混到多晚,老头都不闻不问,假装不知道。
这么分析下来,张年发把吴晓波禁锢在厂里,没法去市里
25.防御神功
沿着厂区的围墙,有一条掩映在杂草丛里的小路,那是保卫处的人夜间巡逻踩出来的。
小路在东面的围墙那里,正好弯了一下,经过防空洞的大铁门。
刘万程卡着时间,估计高秀菊和吴晓波到了那个铁门跟前,就沿着那条小路,向那边走过去。
走到铁门上面的时候,他故意回头,向着铁门那里望一眼,接着就站下了。
这对狗男女果然在那里!
关闭的铁门中间,两个人相向站着,高秀菊还两手交叉抱在胸前,这是她的习惯动作。
“哟呵,这不吴晓波吴师傅吗好久没见了。”刘万程故意装出偶尔发现他们的样子,站下来,热情地打招呼。
铁门距地面也就十来米的样子,不用大声喊,下面这对狗男女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吴晓波不经常上班,和刘万程也就是互相知道有对方这么一号人,并没有说过话。
听刘万程打招呼,吴晓波挺吃惊,心说刘万程这小子犯什么毛病了我们不熟,没说过话呀但也不好不接话,转一下身子,冲着刘万程说:“噢,我才上班。”
刘万程可不管这一套,装出和吴晓波很熟的样子来,看着高秀菊问:“这是你对象真漂亮!”
吴晓波没说话,高秀菊冷冷盯着刘万程,也不说话。那意思,自然是希望刘万程识趣,赶紧走开。
刘万程偏不识趣,接着和吴晓波唠:“吴师傅啊,你真厉害,找这么漂亮的对象!这以后有对象了,可就得收敛点,别再骚扰车间里的女工啦,要不然闹大了传出去,可好说不好听啊!”
刘万程这句话一出口,吴晓波这才意识到,感情这小子这是诚心找茬来了。当着高秀菊的面揭他的短,这不等于往他的尾巴上踩吗
吴晓波就急了,冲刘万程叫:“嗨嗨,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骚扰女工啦”
刘万程装傻充愣,瞪眼看着他说:“这你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不骚扰人家,你那手背是怎么肿的摸人家屁股,让人家用扳手砸的吧这个二车间谁不知道”
高秀菊的眼光已经离开刘万程,开始有些恶毒地盯住吴晓波,接着就去看他的手。
吴晓波这下气大了。他平时跟刘万程无冤无仇,好好的刘万程这么挤兑他,这不欺负人吗
他就从地下上来,来到刘万程跟前骂:“你特么有病吧,找抽是不是”
刘万程就笑了,他就是要这个效果。
吴晓波打扮的跟社会上那些流里流气的,好打架的皮孩子差不多,可这小子是绣花枕头,不禁打。这个,他在前世里已经领教过了。
他依旧装傻充愣,嬉皮笑脸:“哟哟哟,这还急了。敢做不敢当,是男人吗你”
“我特么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男人!”吴晓波咬着牙,不待刘万程说完,一拳就砸向他的鼻梁。
刘万程知道吴晓波这两下子,早有防备,仰身躲开他的拳头,装出吃惊的样子来喊:“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么还动手啊”
他故意这么文质彬彬地咋呼,就是想让吴晓波以为他是学生出身,害怕打架。吴晓波果然上当,见他这么说,以为他是怕了,更加得势不饶人,第二拳又冲着刘万程的脸打过去。
这回刘万程还手了,一把就攥住了吴晓波瘦竹竿一般的手腕子,反手一拧,吴晓波就转了个圈儿,疼的“哎哟哟”直叫唤。
刘万程并不想算完,抬起一脚,直接踹在吴晓波的屁股上。这回他接受上次的教训,不往他胸口上踹了。
刘万程接近一百八十斤,吴晓波不到一百二,两个人个头差不多。这一脚踹上,吴晓波还是支撑不住,直接来了个狗啃屎,抢到一边的草丛里。
“还特么想打我就你这熊样,我让你仨知道不”刘万程得意了,“特么敢做不敢当,神马东西!”
忽然,头上发根一疼,刘万程知道不好,立刻双手抱头,弯下腰去。接着,雨点般的拳头攻击,就如暴雨而至。
他光顾得意了,忘了下面还有一个高秀菊呢!刘万程挨她的打不下二十年,早习惯了,并由
26.立字为证
张年发在办公室里,把书记刘勇给支出去,专门等着刘万程,却不料刘万程跑出去,执行他蓄谋已久的阴谋去了。
厂长大人有请,刘万程不得不去。
推门进外屋,屋里只有张静坐在办公桌里,看他进来,只是飘了他一眼,就低头假装做事了。
这小娘们儿估计是自己和张年发在里屋说话,她趴在门口偷听了一些去,知道他现在是厂长大人的红人儿,所以直接来个不闻不问了。
刘万程心里想,这个势利眼娘们儿倒知道些眉高眼低,怪不得张年发不讨厌她,在她和刘勇的事儿抖露出来以后,还试图保她。估计老张想取刘勇而代之的好事是一定的了,但这小娘们儿察言观色,乖巧懂事,倒确实是个当小三的材料。
他这么瞎琢磨着,直接推门进了里屋办公室。张年发对他还挺热情,亲自起来,把他让到刘勇的座位上。接着,就向他宣布一个重大喜讯:总厂研究决定,任命刘万程为二分厂第一副厂长,主持所有工作。
刘万程果真如张年发所料,大吃一惊,这的确是他料想不到的。想当官的太多太多了,他一没关系二没后台三没资历,仅仅有个大学文凭,以现在这年龄,当官的事,应该八杆子都打不到他头上。
他猜测了许久张年发留他一个月的目的,几乎把所有的可能都设想了,唯独没有往这方面想。看来,张年发在总厂的能量还不小,连这种不靠谱的事情都能做到。
但接下来,他的表现,就不在张年发意料之中了。
他沉默半天,冲张年发呲牙一笑:“嘿嘿,不干,给个正厂长也不干!说好了的,坚持到月底,你签字,我走人!”
张年发就奇怪:“小刘,你可想明白,这可是处级干部,好多有前途的大学生在厂里呆一辈子,也得不到这个职位,这可是总厂领导对你的绝对重视和信任!”
刘万程心说,老子就特么是那个混了一辈子也没当上副厂长的大学生!不过老子现在想开了。
他微微一笑,打着官腔说:“谢谢领导对我的信任。”但接着就恢复了他刘万程的本来面目,“可惜啊,在下没那个好命,干不了这个,让您费心了。”
张年发奇怪地看着他问:“为什么不干,你总得有个合理的理由吧”
“理由”刘万程就笑了,“就说你当这个厂长,拿分厂平均工资的14,能拿多少钱出那么大的力,操那么多的心,拿三百块钱,值得吗只能靠贪污来弥补不足了。我刘万程没那喝工人血的狠心,干不来贪污受贿的事,这么点工资就想让我卖命对不起,我还没傻到那个份上。”
张年发哭笑不得:“我说你这孩子,说话嘴上怎么没有把门的呢我什么时候贪污啦你说这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知道不知道”
刘万程立马就改口说:“我可没说你贪污。您是谁呀思想觉悟特高,心理素质倍儿棒,您当然不会贪污了。我是说我自己。我干了拿不到合理的报酬,心理不平衡,自然就会想到贪污来求得心理平衡。所以,我还是不干的好。要不然咱江山机器厂就又多一贪污犯,对你,对厂领导们,都不是什么好事不是”
张年发让他给气笑了:“你哪来的这么多歪理年纪不大,滑头的本事不小,我原先怎么没看出来”
刘万程心说,你看不出来就对了。你要看出来,还不得把我送科学院去当试验品好么,四十多岁的油腻大叔能穿回来,变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那还不连宇宙都轰动了
张年发见刘万程好一会儿都不说话,便又说:“你在基层,总厂的一些规章制度,你不知道。对分厂负责人,总厂是有另行奖惩规定的。完成总厂布置的生产任务,上缴当年规定的应缴利润,总厂会给分厂领导发年终奖。这年终奖可不是小数目。比如我,如果完成了总厂规定的目标,年终奖就是两万。”
刘万程撇撇嘴:“你是正厂长,分厂二级法人,奖励是给你的,不是给我的。”
张年发说:“这个奖励,我可以大部分给你。只要你有办法让分厂有了高额利润,就算咱俩对半分,也不是个小数目!”
刘万程不言语,心里却满是鄙夷。不是小数目是多少在你张年发眼里,估计五千块你都能拿着当巨款!你会舍得把属于自己的奖金分给我再说辛苦干一年,才弄万数块,老子才不为这点蝇头小利给你卖命呢!
张年发看他半天,继续说:“另外,总厂还有超额完成任务的规定。超额上缴总厂的利润,分厂法人按照超出金额的10%发放奖金。”
刘万程还是不接话,张年发只得说下去:“可惜呀,我能力不行,每年能完成总厂的规定利润,就算万幸了。”
刘万程就嘟囔:“那你也可以拿两万,工人什么都没有!”
张年发就点头说:“是啊,我也觉得大家辛苦一年,光看着我拿钱,心里不落忍。我就把这个钱,在年底放假的时候,都换成年货,给大家伙分分。说实话
27.哄上贼船
和刘万程紧密接触将近一个月,张年发就发现,这熊孩子掉进钱眼儿里了。
辞职为的是钱,就是给他出的那些改革二分厂生产经营办法的主意,也都是围绕着一个字:钱。
在他的观念里,设备保养得再好没用,关键得用设备挣钱,只要把钱挣回来,设备造烂了再买新的。产品质量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对方能用,把钱拿回来就成。就是改革营销体制,也是为了挣钱。不能挣钱,我养你们这些营销员干什么用
这无疑与张年发在国企里干这许多年,形成的观念完全相左。但张年发又不得不承认,刘万程的这些办法,的确是唯一可以拯救分厂的手段。
为留住刘万程,他只能以毒攻毒,用绝招了,把总厂的奖惩制度拿出来。你不要钱吗你真有本事,把分厂的利润提上去,你就能拿着钱,而且不是小钱,是大钱!
刘万程果然中计。可没成想,这熊孩子竟然还要和他立字据!
张年发哭笑不得。我一个堂堂处级干部,能骗你个熊孩子吗
说这个没用,刘万程就信字据。将来你万一反悔,我就拿着这字据,去法院告你!
张年发一咬牙,和他签了保证书,刘万程这才放心。
他放心了,张年发不放心。自己处心积虑,总算把这熊孩子哄上了贼船。可他只有二十四岁,太年青了。
在张年发看来,管理,特别是机械加工行业的管理,和工人打交道,是一门很难的学问,不从基层干上来,积累多年琢磨别人心思的实践经验,是做不好当家人的。
刘万程可以说一点这方面的经验都没有。在大学学得好,动动嘴可以,真正让他干,他能行吗自己这么干,是不是有点过于冒险了他感觉自从和刘万程在一起呆着,自己也变得不正常了。
看刘万程收好他签字画押的保证书,他这才说:“为把你提到这个位置上来,这几天我没干别的,净在办公大楼上和领导们斗嘴了。为了你将来工作顺利,礼拜一开生产例会的时候,总厂主管生产调度的袁副厂长、组织部赵部长,劳人处裴处长,都要来参加会议,宣布对你的任命,给你站台。任命一个副厂长,所有相关部门的一把手,都亲自过来站台,这可是少有的事情,就是要给你建立威信!”
说到这里,他沉默半天,又接着说:“可说心里话,我现在心里反而没有底了。今后这二分厂你就是当家人,我明面上虽然还是厂长,实际就是给你当副手,这事儿基本就算定了。你现在先给我说说,你具体准备怎么干让我心里有个底,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张年发敢用他当副厂长,这胆就比豹子大。要换做是他刘万程,不明就里,他也不敢用一个二十四的毛孩子,管四百多工人。
既然干这个能挣到钱,为什么不干刘万程现在才不管其他的。但想挣钱,就得让这个破分厂创造利润,就得干好。干好的第一步,自然就是要取得眼前这个大老张的信任,稳住他,让他全力支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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