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汉军快速向前推进,在敌人第二轮箭矢之前,汉军已经突进到了距离北周军队不到十丈的距离。
北周军队自己本身也在向前推进,如果他们向前动而汉军不动的话,后方的北周军队弓弩手完全可以再射出一轮箭,但是现在汉军也在向前推进,双方的距离太近,北周弓弩手想要射箭,不但几乎要向正上方抛射,而且很有可能会落到自己人的头上。
弓弩手开始后退,周人将领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一轮箭矢。
汉军人少,自家人多,这一轮箭矢就算是对着汉军丢过去,落到自己人头上也可能会不少,到时候保不齐自家人的伤亡要远多于汉军,这可不是划算的买卖。
“杀!”下一刻,汉军盾牌和周军盾牌,正面撞在一起。
长矛同时探出,瞄着敌人的盾牌缝隙向里面拼命捅刺!
血顺着长矛向下流淌,而一面面盾牌碰撞摩擦之间,也发出了“滋啦滋啦”的响声,每一个盾牌后的将士都在咬着牙努力向前迈动步伐,双方就像是两个顶在一起的公牛,不断地向前顶、向前顶,哪一边先支撑不住,对方锋利的角就有可能直接刺穿喉咙!
“砰!”一名北周盾牌手踉跄后退。
而同时,也有一个汉军盾牌手倒下。
片刻之后,双方原本对峙的战线上,一个又一个的缺口出现,或是汉军倒下,而北周士卒从缺口中杀进去,或是周军倒下,汉军将士也顺着缺口杀进去,原本整齐的战线,骤然间交错。
再紧接着,在一名名幢将和仗主的带领下,将士们团结在旗帜周围,拼命地挥动手中的刀剑,只是向纵深,向敌人的纵深,近乎疯狂地冲击。
擒贼先擒王,大家都想要更快一步杀入敌人阵中,然后来一个中心开花!
“轰!”炮声再一次响起,这是北周军队的后方。
清水上,不少汉军已经乘船上岸,正在涉水向前进攻。
而马蹄声阵阵,更北侧,汉军骑兵在程峰的带领下已经绕了过来。
原本和汉军僵持着、甚至还凭借人数优势一点一点的将汉军重新向着淮水的方向推过去的北周军队,顿时没有了势头。
不只是南侧的敌人死战不退,让他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北侧和西侧的敌人也越来越多,这让周人甚至频频回首,不知道东侧会不会还有人来?
似乎正是为了回答他们的疑惑,羽林骑向东侧插过来,骑兵射出的枪弹将几个箭楼覆盖,本来就已经被汉军火炮蹂躏过的箭楼,这个时候已然摇摇欲坠,上面留守的北周士卒也不多,汉军骑兵完全可以压制住他们。
由李平率领的禁卫军所部,也在水师的协助下于清水偏上游水浅的位置上搭建好了浮桥,大队汉军步卒直接通过浮桥,从北侧压过来,取代了刚才汉军骑兵的进攻位置,继续对敌人施加足够的压力!
东西南北,再加上清水和淮水上,汉军的赤色旗帜迎风舞动,隆隆的炮声更是摧残着北周士卒心中最后的坚持。
援兵,没有援兵;敌人,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北周军队开始后退,一开始是缓缓退却,但是当水师抓住机会将一轮炮弹准确的送入敌人军阵中的时候,这退却就变得乱无章法。
看到那滚滚扬起的烟尘、被轰上半空的肢体,还有同伴们苍白带着恐惧的脸色,北周士卒们再也坚持不下去了。血肉从天而降,喷洒在他们的身上和脸上,每个人的神情看上去都有说不上来的惊恐。
对于这些来自于冷兵器时代、也只习惯于冷兵器时代作战的士卒们来说,他们可以接受刀刀见血,可以把兵刃送入敌人的胸膛,再狠狠的转个圈将敌人的五脏六腑都搅碎,但是他们却没有办法接受明明还没有和敌人刀剑相对,身边的袍泽弟兄就已经变成肉泥挂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简直就是噩梦一样。
就算是精锐,也是有底线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让他们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哪怕是这样的精锐也做不到。
退却,退却很快就演变成溃败。
又是一轮炮击,炮弹几乎是贴着汉军将士的头皮飞过去的,这也惹得汉军将士们心中一阵怒骂。
水师的这帮家伙,等打赢了这一战,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他们。
“轰!”
这一轮炮击,终究还是击碎了北周士卒心中最后的坚持。
溃败,彻底的溃败。
汉军将士们眼前原本还能勉强保持形状的敌人战线,瞬间崩塌。
一名名北周士卒不再想着如何掩护撤退,不再想着是不是应该回头对着敌人再射出一轮箭矢,他们所想的,只有如何才能逃跑,跑的越远越好!
可是这茫茫旷野上,似乎已经没有了让他们能够逃跑的地方。
北侧的周人向南,南侧的周人向北,最终大家想要向东的时候,又被汉军骑兵一通乱枪逼退。
第一六八八章 王轨的去向
这一次轮到汉军凝神定气,一步一步的向前压过去。
而前方的北周军队,已经完全乱了方寸。
在曾经的营寨中——因为汉军火炮和石弹已经把营寨拆的干净,所以说曾经也没问题——北周军队逐渐被汉军压迫成东西长、南北窄的长条形,一面面周人的青色旗帜凌乱的散落在地上,即使是站在淮水岸边,都能听到远处周人将领声嘶力竭却又无可奈何的呼喊声。
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这已经是透顶的混乱。
汉军的鼓声停下。
从南北两个方向压迫上来的汉军逐渐停住脚步,而清水西岸的汉军也已经搭建好了两道浮桥,足足上万名禁卫军将士沿着浮桥快速开进,而他们前方的周军根本就没有想要阻拦一下的意思,只是拼命后退,挤压着后面的人一路向东。
不过东面也不是想走就能走的,南侧和北侧的汉军已经向东迂回,最终堵上了这个原本只是由羽林骑骑兵负责的缺口。毕竟羽林骑的人数不多,敌人若是鼓起勇气真的向前冲的话,羽林骑不见得就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拦得住他们。
可是现在,北周军队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大汉军队之中爆发出整齐的高呼。
那面镶嵌金边的赤色龙旗越过淮水,出现在淮水北岸。
大汉皇帝李荩忱已经渡淮出现在这片战场上。
“吾皇圣旨,放下兵刃,投降不杀!”
一名名骑兵飞快的穿行在战场上。
而汉军也再一次向前迈动步伐。
很明显,只要敌人依旧坚持不放下兵刃,那他们就不介意把手中的刀剑直接插入他们的胸膛!
“吾皇圣旨,投降不杀!”
当骑兵再兜回来的时候,清江口之战,就结束了。
一面面还勉强竖起来的青色旗帜,此时已经依次倒下,从将领到士卒,北周军队纷纷放下了兵刃。
敌人的皇帝陛下已经亲临战场,敌军士气大振,再加上现在合围已然完成,如果不想也变成肉泥挂在自家兄弟的衣甲上,那除了放下兵刃之外还有什么选择?
汉军快速开出,控制住投降的周军,一名名周人将领被揪了出来,清江口之战怎么看都有些怪异,李荩忱也急于知道,为什么清江口之战中,周军的反应总是显得那么迟钝,而且组织力也不是很强,每一次战斗几乎都是在依靠着将士的血勇。
李荩忱也好,其余的汉军将领也罢,都察觉到了这个问题。
周人似乎缺少一个统一的指挥,哪怕是只有一个战场,但是各个部分的周人却是各自为战。
很快李荩忱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王轨率军去了涡口?!”
随驾的杨素等人神情也都是一变。
涡口,和清江口相反,位于钟离的另一个方向,淮水上游,具体在梁郡的西北侧。
这一次汉军全线进攻淮北,当然也不可能在每个河口都发动进攻,主攻的方向便是清江口和更东侧由吴惠觉负责的楚州到徐州一线,这两个地方在东西位置上都属于淮东。
而在淮西,陆子才负责进攻悬瓠城,之后沿着汝水北上同陈智深汇合。
至于淮东和淮西之间,涡口方向上,由戴才统领江南卫军把守,主要以淮南的马头城为防守要点,掩护梁郡侧翼。
江南卫军,顾名思义,根本就不是汉军的正规军编制,是大战开始之后征召的江东、荆南等地的乡兵临时组成的部队。
即使是到了现在,汉军的正规军数量实际上也不算非常多,只能够在前线保持对敌人的进攻,但是后方众多城镇的防守还是得依靠地方乡军,换句话说就是民兵,这些民兵几乎没有接受过多少正统的训练,平日里以耕作和维持地方秩序为主,临战才会被拉上阵。
火枪和火炮之类的对于他们来说当然是不折不扣的新鲜事物,就算是投石机,他们也不一定能够利落的使用,毕竟乡兵的日常训练主要就是简单的刀枪刺杀和列阵。维持地方治安,对付一些毛贼,也用不到什么火器和大型攻城器械。
因此当听到王轨引兵向涡口而去的时候,即使是李荩忱,也倒吸一口凉气。
涡口距离这里,还远着呢!
昨天自己忙着赶来支援清江口的战事,却忽略了王轨的行迹,以为王轨不是在清江口就是在楚州,却没有想到王轨竟然会如此冒险,直接沿着淮水向淮西而去。
若是戴才能够挡住王轨尚且还好说,若是涡口丢掉,那王轨就能够越过涡口杀向梁郡,梁郡此时作为汉军各路兵马的大后方,守军不多,粮食器械储备可以一点都不少!
另外涡口一旦失守,淮西陆子才的侧翼也暴露在了王轨的兵锋下。
这个王轨,好大的胆子!
当然现在的李荩忱也不至于方寸大乱。
此时汉军再掉头支援涡口已经不切实际,但是王轨也不至于完全占据了上风,估计王轨自己也没有想到,李荩忱竟然会这么快率领援军抵达清江口,并且攻破了外实内虚的北周营寨。
若是李荩忱路上再磨蹭两天,可能汉军要面临的尴尬局面就是清江口那边没有突破,而敌人主力已经从涡口杀向梁郡,那样无疑汉军将会处于绝对的被动当中。
因此想通这一点,李荩忱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至少自己还没有完全沦为被动。
不过他也被王轨的大胆吓了一跳。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王轨既然清楚死守防线最终都会被敌人突破,所以主动出击,来一个“以小博大”,也属于正常。
“还真是‘紧张刺激’啊,”李荩忱笑了一声,“传令,羽林骑集结,朕率羽林骑折返梁郡,先行一步,李平所部,修整半日后乘坐水师战船前往梁郡,其余各路兵马,按计划向东和向北进攻,尽快突破淮东防线!”
“陛下!”
淳于岑和鲁世雄等人都打了一个激灵。
陛下率领轻骑折返驰援,这怎么行?!
那岂不是说陛下要亲自面对涡口到梁郡一线的险境了么?!
身为汉军将领,他们的使命是护卫陛下安全,怎么能让陛下身临险境?
第一六八九章 有结束,有开始
“陛下三思!”淳于岑开口说道,“王轨麾下应该不在万人之下,还有可能携带有大量骑兵,陛下所率羽林骑不过三千人,又是刚刚大战之后,疲惫不堪,臣请缨为前锋,折返梁郡!”
“陛下三思!”杨素和鲁世雄等人也急忙说道。
谁都可以冒险,甚至大汉在淮北战场上都可以先全线退兵收缩,但是李荩忱不能冒险。
一旦李荩忱出了什么意外,那动摇的可就是国体。
李荩忱径直说道:“一切按照原计划不变,涡口那边,由朕来解决。且不说涡口守军也足有七八千人,而且梁郡守军更多,阻挡几日并非全无可能,只要朕能够抵达梁郡,便可以稳住人心,将士用命,击退王轨也有希望,更何况王轨想要进攻梁郡,就必然要率军渡过淮水,如此一来其后路随时可以被我水师截断,何惧之有?”
杨素等人顿时哑口无言。
陛下你要是非得这么说,那我们可就真的没得说了。
要论鼓舞士气、振奋人心,那就没什么好争论的了,皇帝陛下肯定要比大家的作用来的大,要是谁敢说自己在鼓舞士气、让将士用命上甚至比皇帝还来的靠谱,岂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所以当大家以为皇帝陛下只是说说而已,大家劝说一下也就作罢了,此时李荩忱却把这话直接说出来,就分明表示他是下定决心打算这么做。
而且话直接就被李荩忱说死了,大家还能说什么。
杨素郑重一拱手:“陛下,若是陛下执意前去,臣请同行!”
李荩忱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真的没有随驾的臣子跟着,单纯只是李平和程峰几个人,淳于岑和鲁世雄是肯定不会答应的,要知道李平和程峰这两个家伙,一向是对李荩忱马首是瞻,李荩忱让他们让开,他们也只能乖乖从命,因此有杨素这个还有点儿主见的人跟着,大家也能放心。
“两位将军请放心,只要杨某还在,陛下必然毫发无伤!”杨素转身对着淳于岑两人一拱手。
反正陛下已经铁了心要去,再怎么阻拦也拦不住,淳于岑等人也没有必要再多费口舌。
“禁卫军再抽调两百火枪手跟着李平一起,朕先行一步。”李荩忱果断说道,“战事紧迫,只有淮东这边给敌人更大的压迫,才能减轻淮西的负担,沿着清水北上之后,抓紧拿下吕梁,然后向西打通到徐州的道路,配合吴惠觉尽快拿下楚州和徐州!”
“诺!”淳于岑和鲁世雄急忙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