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姑玉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白子袖
“一死两命”柳万插嘴,“什么意思怀孩子的女人和肚子里的孩子都一起死吗那是为什么”
深儿苦着脸,“说实话奴婢为了打探得清楚点,特意花了银子给一个看门的小厮,可那小厮只知道他家少奶奶这些年一直怀不上孩子,好不容易从庙里求来这一胎,好不容易盼着肚子大了,眼看着就要瓜熟蒂落到了生产的时候了,可是最近有郎中说少奶奶这一胎是横胎,吃了好多药想了好多办法,就是倒不过来,所以到时候一定是母子横死。所以这马家请遍了梁州府的大小郎中,钱花了不少,偏偏那少奶奶的肚子没一点点改善,眼看着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马家哪里还有心思想生意的事情,天天盯着少奶奶的肚子愁呢。”
深儿一口气说完,浅儿递上一盏温水,深儿接过一口气喝干,擦一把嘴,“小奶奶,奴婢无能,其实奴婢也知道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和我们要的饭铺扯不上关系,可是奴婢心里着急啊,想着能多打听点就多打听点吧——小奶奶您还是怪罪我吧,不然奴婢心里愧疚——”
“那这马家的少奶奶究竟还有多少日子生产你知道吗”
哑姑一直望着深儿,忽然问。
深儿略一思索,“快了快了,好像就在这三两天。所以那小厮说他家掌柜愁得只想一头撞死。”
“撞死多不好,还不如美美地吃一顿好吃的把自己撑死来得实惠!”柳万身子胶皮糖一样软软趴在哑姑肩头,笑嘻嘻又插嘴。
兰草刚要怪他小孩子又来插嘴惹小奶奶烦心,想不到哑姑赞许地冲大家一笑,“我们的事情有门路了,这万记我们在万户巷马家饭铺的位置上开定了。兰草快准备药箱,我们这就去马家。”
去马家还准备药箱
大家面面相觑。
可是小奶奶那
256 骗术
深深看了一眼哑姑,小厮苦恼地摇摇头,不像啊,这姑娘小模样眉清目秀的,小身姿纤细苗条的,看着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难道会是骗子一点都不像啊,难道世上真有这样动人的骗子
但是他又点点头,骗子又不会写在脸上,小女子做骗子有什么奇怪的,如果不是骗子就不会问这些无聊的闲事了。
他梗着脖子干脆不理睬。
“这孩子——”哑姑轻轻笑,“脾气还挺拧啊——”
小厮再次回头,狠着心肠狠狠瞪一眼那个蓝色衣衫的小女子,心里说果然是骗子,真不要脸,自己才有多大呢,还敢称我孩子,好像你已经七老八十了——哎,这小女子也就十来岁年纪吧,难道这世上有十来岁已经做了骗子而且还做得这么逼真的
兰草又在衣袖里摸索,“要是我再加一点银子呢,你就会好好跟我们小奶奶说话了是吧”
果然摸出一颗碎银子。
小厮见了银子心里一动,点点头,“我家老爷家教不是一般的严,少奶奶见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吭。”
“这不就行了吧,瞧你为难的——”那个蓝衣的女子淡淡笑道。
哑姑果然把一点碎银子又塞进他手里。
这么容易就又挣到了银子仅仅是一句话
小厮觉得好运气来得太突然,他晕晕乎乎的。
“既然是专看妇产的郎中,又是女的,阿郎你快带去你媳妇屋里看看吧——”一个老人出来站在门口,给儿子吩咐。
果然小厮调头,带了哑姑等人就往另一个屋子里走。
“不,我们得先去你家老爷的客厅坐坐。”身后一个声音忽然说道。
小厮讶然,马老爷吃惊,那个叫阿郎的小伙子也抬起了头。
他们身后的几个下人也都好奇地纷纷看过来。
只是三个女子,年纪相仿,都在十二三岁的样子,前面那个穿一身翠绿衣衫,后面一个红衣一个蓝衣。
三个人似乎都弱不禁风,俏生生怯生生立在那里。
“咦,这不是那个刚和包打听来过的女子吗你怎么又来了我早说过,不买也不租,我们家里都焦头烂额了,你就不要再来添乱了好不好。”
马掌柜瞅着深儿,口气厌烦,无奈。
深儿赶紧赔笑:“马掌柜您错了,我们这次来不谈买卖,只想为您儿媳妇看病。”抬手指指身后,“这是我家小奶奶,擅长诊治妇产病,专门为看病而来。”
马掌柜草草打量一眼三个女子,尤其多看了一眼那个蓝衣衫的女子,马上就摇摇头,责怪地看一眼小厮,“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我们府里需要郎中是真的,可你也不能把什么人都让进家门吧,明明是一群小孩子胡闹,你却郑重其事地跑来给我说。快快都送走吧,我这里还忙呢,没时间跟你们瞎扯。”
转身就要进屋。
小厮吓得直吐舌头,不敢吭声。
“小儿横产有很多原因导致,最常见的就是胎位不正,既然你家媳妇已经确诊为胎位不正,临盆之前进行胎位调整是最有效的办法,如果马上就要生产已经来不及调整,我也有办法救治——只是既然你们不相信我们,我们走人就是。兰草深儿,我们走。”
哑姑清清楚楚地说道。
声音平稳,和缓,不急不躁,永远都很笃定。
阿郎伸手拦住了去路,看向他父亲,“爹爹,这姑娘说的不错,和那些郎中说的一模一样,可是那些郎中都说临盆期限近了,他们已经没有办法调整胎位了,只有这位姑娘说能治,那么我们何尝不试试呢”
“如
257 暗治
“啪——”哑姑拎起一个黑子敲在了马掌柜面前,目光凌厉,“舍不得是不是如果我告诉你,我们这是在帮你儿媳治疗呢,你信不信”
治疗下棋也在治疗开什么玩笑
现在马掌柜也看出来了,这小女子似乎不会下棋,拿起棋子乱敲,要不是她的神态始终一本正经装得煞有介事,马掌柜早就掀了棋局大骂。
“你究竟口袋里卖的什么药不要一直打哑谜——”马掌柜耐着性子说。
“谜底马上就要揭晓,只是需要你的配合,记着,一会儿你儿媳妇来了,你不要说话,只管黑着脸就是,拿出你老公公的架子来,越凶越好。”
哦
马掌柜想问,又忍住了,抬头大声喊:“阿郎,去喊你媳妇——她烧的茶最好,叫她烧一壶送来。为贵客奉茶。”
什么贵客哪里来的贵客是屋里那小女子吗刚才还很不欢迎,怎么这么快就成了贵客
阿郎愣愣,傻了片刻,终究不敢多问,不敢违抗,乖乖去了。
“什么叫你媳妇送茶你爹老糊涂了吗,媳妇都开始肚子疼了,他不赶紧想办法请郎中还有心思喝茶媳妇你不要去,别理那个老糊涂!”
马掌柜的老婆愤怒地吼道。
可是儿媳妇孝顺,胆小,不敢违抗公公命令,再说贵客来了,做媳妇的奉茶很正常,不听使唤才不正常呢,她忍着疼去烧茶。
一会儿功夫,一个颤巍巍的身子拖着如山的小腹,慢悠悠出现在客厅门口。
门开了,她进去,斟好茶,端起一盏送到公公面前,然后再端一盏恭恭敬敬双手送到客人面前。
一直埋头的哑姑忽然抬头,盯住这媳妇瞅。
媳妇怕羞,赶紧低头。
哑姑火辣辣的目光在那圆鼓鼓的大肚子扫了一圈儿。
“好——”哑姑忽然喊一声,一抬手,一掀,一推,那满盘的棋子顿时打翻了,哗啦啦,黑子白子滚落满地。
惊得媳妇失手,手里的茶盏砸碎在地。
吓得她赶紧捂住了自己肚子,匆匆瞅一眼公公,对面的公公面色如铁,黑沉沉坐着,不吭一声,显然为自家媳妇的笨手笨脚在人前失态而生气了。
那媳妇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一想不对,既然犯了过错还是赶紧弥补的好,咬着牙爬起来赶紧弯腰去捡拾。
一枚一枚的棋子散落在诺大的地面上,要全部捡拾起来确实不是一件易事,小媳妇附身拾一个,再拾一个,边捡拾边放回棋盘里。那动作十分的艰难痛苦,很快额头就冒出了汗。
马掌柜看到儿媳妇这么幸苦,心里痛惜,恨不能马上叫人来搀扶她出去歇息,可是还没张嘴,哑姑在一边轻轻咳嗽一声。
她进屋来一直没有咳嗽过,这一声咳出来很明显是在制止他不要出声。
马掌柜侧目扫一眼那小女子,小小的一张脸板得很严肃,端端正正坐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似乎身外之事和她完全无关。
这又是玩什么把戏
马掌柜不好问,只能忍着,静等事态发展。
那媳妇捡拾到后来满脸都是汗水,不断地回头望着公公,眼里满是恳求,可是公公面色如旧,看样子不准备原谅自己的,她咬咬牙,重新爬起来去捡拾,一枚一枚又一枚,吃力地趴倒捡起来,起来放回去,又趴倒去捡拾。
肚子里疼得刀绞一般,可是她不敢吭声,不敢哭,不敢不乖乖捡拾那些棋子。
最后几枚棋子滚进案几下面,她弯腰根本够不到,只能慢慢跪下,趴在地面上去寻找。
青砖地面冰凉,马掌柜心里不忍,干脆闭上眼装作不看,心里说这小女子人不大,
258 奇迹
哑姑摸摸肚子,探手进去试探,“宫口开全了,想不到会这么快——”她皱眉,这一番忙碌,她脸上已经能看到汗水明晃晃渗出一层。
阿郎躲在帘子外面紧张得一个劲儿擦汗。
“摸到了——摸到了——”哑姑惊喜地喊叫。
摸到什么了
深儿禁不住探头望,可是第一眼就望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黑洞,吓得赶紧缩回脖子,心直跳,心里喊叫我的天哪,小奶奶怎么那么胆大,不害怕,不害羞,竟然直接拿自己的手摸进了女人的下体;还有兰草姐姐,她竟然不变面色地站着帮忙,难道她就不害怕
“摸到胎头了——”深儿听到小奶奶长舒一口气,抽出了手。
“太好了——”兰草也跟着大喊一句。
什么是胎头,为什么摸到了胎头就太好了深儿摸着自己的心口,心里一片迷茫。
帘子后面不断传出小媳妇的哭声,和哑姑、兰草吩咐她使劲的声音。
生一个孩子就这么艰难
深儿觉得迷惑。
同时也心惊肉跳。
阿郎已经傻傻一屁股坐在地上,媳妇每呻吟一声,他的手就狠狠地抓一把自己的头发,好像恨不能把自己满头的黑发给一根根拔掉。
门外,一个中年下人急匆匆从外面跑来,“老爷,太太,杨郎中说了,我们少奶奶是横胎,他来了白来,没用的。所以就不来了。”
又一个婆子冲进门来,口带哭腔,“回太太的话,韩家妈妈不来,说我们少奶奶是横胎,她不来会死,来了也是死,横竖都是死,她害怕看到满眼的血。叫我们自己守着慢慢熬吧——”
婆子忽然意识到自己失口,直接说到了那个“死”字,就算韩家妈妈说得毫不忌讳,可是自己现在面对的是老爷太太呀,婆子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但是马掌柜夫妻俩哪里还有心思计较这个。
“老爷,老爷,快叫人去找另外的接生婆啊,那几个小女子怎么能行呢,她们看着也是还没成亲的黄花闺女呢,哪里懂得生孩子的事儿呢”
马掌柜的老婆不拍门了,转身来求马掌柜。
马掌柜固执地摇摇头,“多少郎中说过,横胎,你就是把送子观音请来也没用,也没辙,再说你也看到了,我们派出去的人一个个空手回来了,说明他们知道来了也是白来——没救,真的没救啊——现在我们就盼着有个侥幸,老天爷可怜,叫他们母子两人中能活下一个来。”
“可是产房里总不能一个接生婆也没有吧要不我们去远处请郎中吧——”老婆哭。
马掌柜抹一把额头滚滚而下的汗,“现在早就来不及了——再说这不是我们早就商量好的吗,到时候实在找不到愿意来的人那就听天由命,交给老天爷去做主吧,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
马掌柜说完在地上小跑步转圈子,心里越焦灼,哪步子就越乱越快,最后变成了小跑。
屋外乱成一团,屋里却静悄悄的,那小媳妇不哭了,嘴里咬着一片枕巾,死死地咬着,鼻子里一股气悠悠地荡出来,再吸进去。两个手抓住炕头,死死地掰着。
“这位姑娘,我是不是要死了”小媳妇眼里溅出泪,泪光盈盈,满眼渴望地瞅着哑姑的脸。
谁都不想死,想活着。
哑姑用一片布巾替她擦了擦额角的虚汗,伸手摸摸鬓角的乱发,给她一个暖暖的笑,在耳边柔声哄道:“放心,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就不会有事,你会生下一个健康白胖的孩子。”
小媳妇眼里闪出梦幻般的光,舔着嘴角沁出的一丝血,慢慢笑了,喃喃道:“你能保护我的孩子平安生出来的是不是只要他能活着出生我就满足了,我死了不要紧,只要我的孩子没事儿。”
兰草用清水浸湿毛巾替小媳妇擦拭干裂的嘴唇,擦着擦着禁不住流下泪来,低声喊哑姑:“小奶奶,您真
259 相酬
一丝冷意沿着脊背袭遍全身,兰草觉得一颗心忽悠悠在腔子里荡。
果然不好了
小奶奶都说不好了,那肯定是不好了。
她颤抖着拿出了止血粉。
剪刀沿着小媳妇的下身轻轻剪去。
兰草不敢看,闭上眼睛,心在剧烈撞击。
她见过剪纸剪布,尤其裂帛的时候,利刃划过,丝帛哗啦啦裂开。
现在剪切的不是纸和布,而是人的身子啊。
小奶奶你是不是糊涂了,你真敢这么做
但是屋子里依旧静悄悄的,小媳妇没有出惊天动地的啼哭,她只是更加咬紧了牙关,嘴里出咯咯咯的颤抖。
兰草强迫自己睁眼,看到创口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大,血也不是那么多,小奶奶用棉花团擦理血痕,伸手进去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