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姑玉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白子袖
年轻兵士还是不明白。
胖兵士干脆拉他一把,两个人出了军寨门一直往西边走,此刻换岗要紧。幸好他们俩今儿岗位紧挨着,所以等换完岗,他们之间只相隔了十步距离,各自站在城墙头上,胖兵士扯着嗓子继续给年轻的同伴发牢骚。
“我们是没娘的孩子,后娘当家,我们不受欺负谁受欺负”胖兵士扯着脖子吼。
年轻的兵士愣愣站着,心里的沮丧浮现到脸上,整个人都霜打了一样蔫蔫地站着。
他本来是个落第秀才,两次科考未中干脆放弃了梦想来当兵,家里人也一心盼着他能出人头地,想不到军营里比官场上还黑。
时间在站立中静静流逝。
秀才兵眯着眼望对面,过了眼前这高高低低起伏不平的地平线,就是邻国地界了。
近年来两国相安无事,但是互相之间的戒备和警惕却还是一直保持着。
他看到邻国的大旗在风里慢悠悠地飘荡。
好男儿,当马革裹尸为国效劳,想不到自己生在了和平年代,读书无路,来这里当兵,一进兵营迎来的不是热火朝天的训练,而是草草站了站队形,宣布了每个人所属的队部,接着就是这没完没了枯燥无味的当值站岗。
这样的日子甚至要比十年寒窗苦读还枯燥。
“秀才不是我说你啊,你们读书人就是死脑筋,进兵营前为什么不打探打探呢,人家都进了乙丑队,偏偏你个呆子跑这甲子队来了,知道为什么吗”
被称作秀才的瘦兵士苦恼地摇头,他真不知道为什么分队的时候一个个和他一起入营的同伴都分到了乙丑队,独独自己到了甲子队。
“因为你和我当初一个样,没有花钱。”胖子摇着头,随着太阳高声,气温正在上升,他胖,所以要比瘦子早一diǎn感到了酷热的侵袭。
秀才苦恼,“小生家里贫寒,为了供出一个读书人,爹娘省吃俭用花尽了积蓄,还哪里有钱给那些军爷们送礼呀再说,进兵营就是为国效劳建功立业,我东凉国需要好男儿来保家卫国,我就进来了,难道抛头颅洒热血还需要送钱来换”
胖子笑得肚皮上的软肉在颤抖。
“傻秀才,装了一肚皮死书——你知道吗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可爱,也是怀着一腔热血来投军的,结果呢,不死不
288 风云
九茅山中,日子缓慢,岁月无尽。
一个小小的身影赤脚爬上一棵老柿子树,扯着脖子一个劲儿往西南方远眺。
树下的山洼上,一个小小烟囱里一缕白烟袅袅攀升。
小少年仰头望着高处树叶下那小小的青柿子一个个数,数一会儿累了,干脆不数了,仰着头望炊烟。
“灵儿你快下来,要吃饭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
“爷爷爷爷,你说那白烟最后飘到哪里去了呢是不是跑到大哥哥的清州府去了”孩子歪着头问,一脸天真和无赖。
“你呀,又想他了是不是爷爷告诉你多少遍了,你得好好吃饭好好长大,等你长大了才能去找他。”
“可是爷爷,我都等着雪消了,草绿了,花开了,柿子都挂果儿了,灵儿自己也长了一大截呢,大哥哥为什么还不来难道他把我们忘了”
祖孙俩一个屋里一个树上,扯着嗓子的对话,被树下一个青色布衫的身影一字不落听进耳里。
青衣人抬头望望孩子,再看看身后天色将晚,干脆不走了,在门口的大青石上落下身子歇息。
烟囱里烟雾熄灭了,爷爷舀好饭,搓着手出来喊孙子。
一抬头,他愣住了,门口多出来一个人。
看树上,小灵子把自己倒挂在那里打秋千呢。
两个人互相看着彼此,都看呆了。
灵儿爷爷最先反应过来,他发现对方只是一个和自己一般苍老的老头子,所以顿时就没了警惕性,“迷路了是吧,这山又深又大,不熟悉的人闯进来还真会迷路——要不嫌弃在我这里住一夜,明早一大早再赶路——”
“老黑——真的是你啊你虽然老了,但变化不大,你还是你——”云岭颤抖着嗓子喊。
对面的老人连连后退,瞪着眼瞅着来人,一对本来慈祥和蔼的眼里霎那间布满了警惕和防备。
“老伙计,是我啊——你难道不认识了老云啊——”云岭踏进一步。
“老云云岭风云二将中的云岭”黑鹤喃喃的,问对方,也问自己,身子固定住了,一把白胡须在风里颤抖,霎那间眼里泪如泉涌,忽然就扑了上来。
两具苍老的身子紧紧拥抱在一起。
灵儿被惊动了,吃惊地附身望着树下,爷爷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又多出来一个老爷爷
“你还活着啊——”云岭一扬脖子,把一大粗碗果酒灌进喉咙,抹着嘴感慨。←【x书?阅ぁ屋】
空气里已经浓浓地飘扬着一股家酿果酒的香味。
“你也活着,真是叫人高兴啊——”黑鹤豪迈地大口啜泣完碗底的深红色酒液,笑得老泪纵横,一对手从进屋就没有停止颤抖。
灵儿傻乎乎在一边瞅着,这一对老人真是奇怪,尤其一向板着脸很少高兴的爷爷,为什么忽然就这么激动呢,对着那个青衣的老爷爷一碗接一碗地劝酒,眼看屋角去年秋天采集的浆果酿造的几坛子果酒就要被喝完了。
对饮还在继续,浑浑的酒液顺着彼此的胡须淅淅沥沥往下滴落,落在胸口,落在衣襟上,他们浑不在意,只管面对面喝个不停。
“将军,他好吗”终于,黑鹤在灌下不知道多少碗之后,主动开口问了一句。
“不好——”云岭摇摇头,但是他似乎很不愿意多提半
289 种菜
一抹淡淡的白云悠悠漂浮在深蓝的天空,那云彩似乎留恋那座拨地而起的高塔,始终不肯散去,围绕着白塔一会儿在前面漂浮,过一会儿又转悠到后面去了。[_].
“难道那就是小奶奶要找的忘世塔白云绕着白塔转,好美哦——”少女嘴角擒着一抹惊喜的笑,远望那高高耸立的塔身,眼里腾起一层泪雾,小奶奶,奴婢终于找来了,就要见到你们了。
白子琪勒住马缰,也抬头看。
果然好环境,远看四面全是庄稼地,真是麦苗吐穗豆子开花的季节,但见都是碧莹莹的绿意和细细碎碎的花开。
绿色环绕中,一座白白的高塔拔地而起,塔下来,一圈儿青砖墙面围起来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大院子。
挺会生活啊——白子琪悄悄在心里笑,这地方有山有水有庄稼,与世隔绝又环境优美,确实是个好地方,只是她为什么要带着一干人来这里躲起来
难道真是来这里过小日子
不可能,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光,对人生充满好奇的年纪,谁愿意躲起来心如止水地打发日子
难道是另有打算
深儿已经告诉过他,她家小奶奶来这里是为了替久病缠身的万哥儿祈福,这理由白子琪自然不会相信,他觉得这也不是哑姑心里真正的理由,那么她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和自己一样的穿越者,肯定心里还有另外的大事。
不然肯定不会跑这么远的路来这里寻一座塔。
“你们找谁”大院外有个小院,简易的一圈墙看样子刚刚砌成没几天,砖头上还渗出一片片的潮痕,院子里走出几个男子,警觉地堵住了白子琪。
白子琪有些愕然,这里还有别的男子
“我找我们家小奶奶——麻烦大哥给通报一声——”深儿款款行礼。
卫士对男子警惕,一看这女子和善,顿时面色一松,扣门通报。
门开了,却只开了一道小缝,门缝里探出一颗梳着双髻的脑袋,眼珠子咕噜噜,“谁呀——呀,是你深儿姐姐,你怎么来了”
深儿浅儿相见,两个人都高兴得忘了深浅,就在门口大喊大叫着抱在一起狂喜。
“这死姑娘,越来越没规矩了,臭媳妇你不知道我每晚跟她睡我多遭罪呢,她臭脚,她磨牙,还说话——”柳万听到门口浅儿大呼小叫,马上凑近哑姑告状。他本来在菜田外面站着,这一来就跑进整好的菜畦里了。
哑姑用小铲子一下一下铲着泥土,昨天用大锄头挖过又浇了水的泥土松软极了,她挖开一铲子,往小坑里丢一颗种子,再挖,再丢。那些萝卜籽儿白菜籽儿葱籽儿菜豆籽儿轮流被埋进了土里。然后又很耐心地把地面刨平。
柳万嘟着嘴等媳妇替他伸冤。
没想到媳妇的铲子直接向着他脚面铲来。
慌得柳万跳着脚逃,逃出菜畦,拍着脚面上的泥土,大喊:“快来人啊,臭婆娘要谋杀亲夫!”
浅儿拉着深儿喜滋滋跑进来:“小奶奶,快瞧瞧谁来了——”
白子琪也跟着过来了。
他看到这座塔后的空地已经被整理出一片片的松软土地,那个女子正附身蹲在一片地里一铲一铲挖着泥土,不抬头,嘴里淡淡的应声:“告诉你多少回了,不管天大的事情发生都不能慌张,能有谁来呢叫你这么兴奋——”说着慢慢抬起了头。
白子琪呆呆看着。
粉嫩的面上,一对亮晶晶的眼眸里闪出深邃的光泽,眉毛淡淡,唇边含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淡笑。
似乎这世间的一切都是那么不急不躁,在她眼里世界,永远是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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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 家常
浅儿已经哭成了泪人,拉着长安的手一边比划着告诉她怎么回事,一边大哭不止,不敢骂那狠心的柳颜,毕竟人家是柳万的亲姐姐,但是她真的很气愤。
“哭什么,来了好,我们正好凑在一起过过清净日子。”哑姑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铲子,慢慢地拉起深儿,目光却也看着浅儿和长安,“我最怕的就是这一点,你们遇上一点点事就慌得没了分寸,尤其深儿你,那和人争强好胜的心怎么就不改呢,记着,流水和石头,一个坚硬一个软弱,但是最后流水川流不息,石头却不是沉入河底就是被推上了河岸搁浅,我只要你们好好地干自己喜欢的事儿,不要因为和人争强斗胜而失去更多。”
深儿轻轻嘀咕:“奴婢没争,是她——”
“既然没争那还苦恼什么,你急什么,叫她拿去好了,她只是暂时替我们看着罢了。”
这话有些难解,难道被夺去了还能再送回来
深儿抹着泪抬头看她的小奶奶。
小奶奶似乎终于烦恼起来,轻轻叹一口气,“你们这个样子,叫我怎么放得下心呢——有一天——”
却又不说了。
有一天怎么样白子琪听在耳内,不由得好奇,想问,又忍住了。
他看到几个丫环也和自己一样,都傻傻地望着中间的白衣女子。
只有柳万压根就没细听他们在说什么,所以他笑嘻嘻粘着哑姑,“媳妇我说的是真的,浅儿她真的脚臭,还打嗝磨牙,最要命的放屁——”
羞得浅儿一张粉面红透了,恨不能找个窟窿钻进去。
“那有什么”想不到哑姑接了口,“磨牙、打嗝都正常,放屁更常见,我们每天三顿吃五谷杂粮,食物在肚子里分解出气体,还有我们吞咽的时候更有空气被咽进了消化道,肚子里的气体只有变作屁才能排出来啊,所以放屁很正常,不放屁才不正常呢——”目光炯炯瞅着柳万,“难道你不放屁你从小到大就没有放过一个屁”
“这个——”柳万就算是个小无赖,可也被质问得哑口无言,脸色绯红,扭着屁股支支吾吾:“这个,这个,人家是男子嘛,跟女子不一样嘛——”
浅儿深儿早已羞得小脸儿通红,低头不敢看白子琪,恨不能马上拉了小奶奶的胳膊劝她不要再在这里议论什么放屁不放屁了,要知道这放屁可是羞死人的事情啊,她们从小就被娘亲教导说女孩子家不能当众放屁,就是放屁也要悄悄地躲起来无声地放,更不要当着外面男子的面堂而皇之的探讨什么屁啊空气啊之类的词儿,多不文雅啊,有违女儿的妇德啊,尤其当着白表哥这样翩翩佳公子的面儿,这要是传了出去,外面的人会拿屁股笑话啊——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哑姑却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盯住了柳万不放,“真是奇怪,都是一样的人,都是吃五谷长大的人,为什么你们能堂堂正正放屁,而我们小女子就得偷偷摸摸了”
“这个,这个,这个就是不一样嘛——为什么不一样我哪里知道——”柳万结结巴巴辩解,忽然一把拉住了白子琪衣袖,“表哥表哥你快来告诉她啊,这臭婆娘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三从四德,你快拿圣贤书里的道理跟她理论理论!”
白子琪被陡然推到前面来,差点撞到哑姑身上,哑姑却不躲,目光淡淡地看着这面目俊朗身子提拔的男子,柔软轻薄的丝绸衣衫穿在他伟岸的身躯上,线条流畅,从男儿刚刚育成型的的肩膀上一路向下,阔大
291 美食
“要吃美食简单,但是都得遵循我的要求,就是每个人都动手来帮忙——”哑姑笑呵呵说。
柳万只能洗了手也来择菜。却笨手笨脚的,把嫩叶子摘掉,把烂叶子混进好菜里。浅儿跟在他身后,默默将他择完的再拾掇一次。
哑姑身后系了条黑布围裙,为了够到锅台不断地踮着脚尖,把一碗芝麻炒熟了,又放进捣药的石臼里慢慢地捣碎成末。
别人需要哑姑吩咐才知道该作什么,怎么做才好,奇怪的是白子琪不等吩咐已经自己动手做了,默默地摘下一串干辣椒用热锅烤干,又用擀杖碾成粉末,又把盐巴碾碎成末,又把芥末碾碎,又把大香、茴香等大颗粒的调味品一一碾碎分类装进小碗,又开始剥蒜捣蒜泥。
深儿悄悄捣一下浅儿,“你瞧那白表哥,怎么在我们小奶奶面前跟个孩子一样听话呢,这些卑贱的粗活儿他干起来多顺手呐,也不等吩咐就一一干好了,好像他知道我们小奶奶心里怎么想的,所以他都能全部给做好。”
浅儿一愣,仔细偷看,发现还真是的,那个白衣男子就站在白衣布裙的小奶奶身边,正在和小奶奶并肩而立,各忙各的,锅碗瓢盆的叮叮当当声在耳边回旋,那场景配合得那么默契。
浅儿瞅着看,不禁看呆了。
“发什么呆呢”深儿轻轻踩她一脚。
浅儿摇摇头,忽然轻轻叹息一声。
从侧影看过去,男子长身如玉,女子清雅秀美,多么像一对璧人,可惜……
这念头简直就是罪过,浅儿赶忙把自己的心思压下去,怎么敢有这大不敬的想法呢,小奶奶是万哥儿的媳妇,是有夫之妇,怎么能再跟白表哥放一起乱想呢,自己这是怎么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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