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眼通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暗形
忽然,大地震荡,从尽头传出隆隆马蹄声,越来越近。有支玄甲骑兵纵马狂奔,一路朝北前行,看情形,应该是急于进皇城。
为首那人头戴斗笠,看不见面容,浑身气息幽深,宛如跟夜色相融。他穿一件漆黑布衣,左侧袖管空荡无臂,随着坐骑颠簸不停摇摆。
正是萧铁伞。
这次他奉旨出京,率领陇西亲军南下,原本是想潜入南方战场,攘平任真所说的叛乱。然而世事难料,亲军刚离开陇西不久,就碰上意在偷袭的王桀叛军,展开激烈厮杀。
其后,庸王高瞻从后方杀来,崭露出八境修为,将他死死缠住,毫无脱身之机。面对前后夹击,双方鏖战一整日,三万亲军被绞杀大半,不得不败逃回陇西,放弃南下的行动。
进陇西后,萧铁伞才看见京城传来的情报,得知白袍军奇袭的危机后,大惊失色。他惦念女帝的安危,再也顾不上叛军的存在,立即动身回京,五万亲军随后东进,赶去救火。
狂奔一日后,半夜时分,他总算回到长安。
虽然星夜兼程,不敢停歇,但他获悉的时间太晚,此时才赶回来,白袍军已被杀退,京城的危机得以化解。
他归心似箭,奔驰在朱雀大街上,恨不得立即进宫,出现在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女子面前。
他知道,北唐风雨飘摇,新的危机即将到来。她身边缺少绝对可靠的心腹,更离不开自己的保护。
骏马呼啸在阴暗大街上,熟悉的宫殿轮廓浮现在眼前。
某一刻,他意念微动,陡然勒住缰绳,克制住急切回家的心情,停在当街。
他侧过身躯,望向路旁。
桑树下的阴影里,有口水井,井沿上坐着一名白衣男子,正静静注视着他。三更半夜,鬼魅出现在井口,自然是白衣龙首。
萧铁伞眸光骤凝,没有下马,但右手握住黑伞伞柄,两人隔街对视。
在长安城里,只要持有朱雀阵的阵眼,他的实力就会暴涨数倍,一人一阵,能将任意一位八境大宗师留下来。
所以,对于这个神出鬼没的怪人,他没有生出太强的警惕心,而是胸有成竹,稍后要把对方擒住。
“装神弄鬼,你是什么人”
他感知得出,鱼莲舟的修为臻至七境巅峰,离破境不远。这样的实力世间少有,在他印象里,北唐并没有这号人物,那么,对方必是南晋敌人无疑。
鱼莲舟坐在井沿上,笑眯眯地盯着他,说道:“你能抓住我,我就告诉你。”
“哦”
萧铁伞摘下斗笠,眉尖一挑,嘴角勾勒出冷笑。
以七境挑战八境,本身就需要极大勇气,更何况,这里是长安,是他的地盘,有朱雀大阵加持,他几乎单挑无敌。别说是区区七境,就算晋武帝亲临,他都未必会输。
听到鱼莲舟的挑衅,他不怒反笑,生出很大兴趣。
呼吸之间,他的身形从马背消失,只是一闪,连眨眼功夫都不到,他就出现在鱼莲舟坐的位置。
然而,鱼莲舟也已消失。
一道诡魅笑声从井底飘出,传到萧铁伞耳朵里,格外刺耳,“我在隆庆殿后等你。”
这是**裸的挑衅,要跟萧铁伞比试,谁先到达隆庆殿后。
萧铁伞闻言,脸色骤沉。
如果他没记错,隆庆殿后也有一口水井。
此人既然放出豪言,不仅说明他熟知皇宫地形,更意味着,他能借助水井,自由进出皇宫,速度不比萧铁伞逊色。
若真如此,那么,此人也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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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一个叫手眼通天的故事
不出意外,果然还是鱼莲舟抢先一步,坐在井沿上,看着萧铁伞的身影出现。
他取出丝带,将披散的长发束起,戏谑地道:“你回来得算是及时,二先生还没咽气。”
他已经获知,元本溪拖着病躯,跟陈庆之大战两百回合,拼得油尽灯枯,返回京城时,马车直接拉到后花园,他是被背进屋里的。一代国士陨落,只在早晚之间。
萧铁伞闻言,神情剧变,不再理会鱼莲舟,大步走进木屋里。
发往陇西的情报很简洁,只有一句话,白袍来袭,京城告急。那时候,元本溪尚未去虎丘迎战,京城还没爆发瘟疫,女帝也没倒下,萧铁伞不可能知道这些变数。
推开木门,浓重的草药味扑鼻,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盏昏黄烛光,以及守在榻前的数名老太医。
元本溪闭目躺在榻上,面容枯槁,与逝者无异。
萧铁伞走近前,看着这一幕,难以掩饰心头的震惊,“二先生他……”
他不明白,自己才离京数日,凭元本溪的通天本事,何以突然变成这样。
元本溪闻言,豁然睁眼,放大的瞳孔里迸射出精光。这副表情显得狰狞,在老太医们看来,似乎是人在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他分辨出了萧铁伞的嗓音。
“你回来了……”
他强撑着一口气,一直撑到现在,就是因为萧铁伞没回来,女帝身边孤立无援,他不放心就此撒手人寰。
此时,萧铁伞回宫,他最后的羁绊打消,可以放心地交代后事了。
萧铁伞坐在榻旁,俯下身躯,让元本溪看清自己的面容,然后以神念传音,说道:“强敌在外,你能不能撑住”
在这紧要关头,元本溪若是溘然长逝,只会让屋外的鱼莲舟看笑话。元本溪气息虽弱,神识还很清明,听见萧铁伞这句话,微微点头。
能闯到这里的敌人,绝非等闲之辈,如不见上一面,他仍有挂念,便死不瞑目。弥留之际,他必须振作起来,捍卫最后的尊严。
萧铁伞见状,吩咐下人推过小车,不顾太医们反对,亲自将元本溪放上去,推出屋外,最后一次迎接敌人的挑衅。
清冷月光下,元本溪披着外衣,坐在小车上,面容比月光还雪白。
看到井边的鱼莲舟,他强撑着镇定,仍然忍不住咳嗽数声,情绪波澜激荡,“原来是你……”
他认识鱼莲舟。
斜谷会战前后,萧铁伞领兵西行,他坐镇长安,那一日,鱼莲舟便现身城外,隔空对峙,两人有过一面之缘。(第144章)
当时,鱼莲舟知难而退,并没有动武闯城,只是留下突兀的一句话,他是来火上浇油的。
元本溪纵然聪慧,也未能参透话意,想不出鱼莲舟的动机,更不会想到,在自己生命的最后关头,还会再次看到此人。
鱼莲舟起身,朝元本溪拱手行礼,微笑说道:“先生垂危,还能认出鱼某,真叫我倍感荣幸。赶在您辞世前,出来见一面,您应该不会觉得唐突吧”
他笑意和善,话意一点都不善。
元本溪神色平静,发白的嘴唇翕动着,轻声道:“百家姓里,鱼姓极冷僻。上次你现身后,我就派人查过鱼姓诸脉,没能发现你的身世。我观你灵气如水,异于常人,想必不是中原人士。”
他心里叹息,可惜,苍天不佑,自己命数有限,来不及继续追查下去。
鱼莲舟闻言,对元本溪有些敬佩,感慨道:“可惜你行将就木,不然,我也想跟你讨教两百招……”
萧铁伞拄伞站在旁边,眉尖紧皱,“有话快说,再敢啰嗦,就别怪我动手了!”
鱼莲舟表情微沉,认真地道:“我来这里,是想给女
第427章 是又如何
这个故事看似漫长复杂,娓娓道来,也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
从剑圣回宗,剑道内乱,到湘北党争,漕粮被焚,再到春秋破解,儒圣收徒,再到斜谷会战,儒家内乱,再到任真进京,主持朝政,鱼莲舟一气呵成,有条不紊地述说着,渐渐讲到最近的南北国战。
他感慨道:“实话实说,这所有的搅乱行动,并非出自旁人手笔,皆是任真精心策划。陛下相信他的实力,也知道他会替父母报仇,所以作壁上观,没有干涉具体的计划。”
萧元二人噤若寒蝉,心情跌宕起伏。随着故事的进展,他们的脸色愈发难堪。
若非鱼莲舟现身道破,他们至今还蒙在鼓里,绝不敢想象,这一年来,北唐发生的所有大事,几乎都是被任真躲在幕后策划而成。
那个少年明明只有十六岁,却真的是瞒天过海,机关算尽,将连同他们在内的天下人都欺骗了。
以一人乱一国,听起来很宏大,但任真循序渐进,步步为营,先乱剑道,再乱儒家,进而血洗京城,顺利达成了这项无比艰难的任务。
鱼莲舟坐回井沿,欣赏着二人的冷峻神情,说道:“在这些事件中,我朝并没插手,只是派人监视着他。不得不说,那只天眼太厉害了,那小家伙的心机,也远远胜过当年的任天行。”
为了防止任真逃逸,武帝专门派袁猫首暗中尾随,全程陪他闯荡这一遭,后来又同时进京。在这期间,任真若想放弃复仇,那么,袁猫首就会将他擒回金陵,无法成功逃脱。
猫首察其形,毒蛊控其命,可谓双管齐下。对于这些,任真是不知道的,但以他的智慧,早就猜得出来,武帝必定在背后藏有杀手锏,防止他脱缰,只是不清楚具体措施罢了。
元本溪听到这里,用力咳嗽数声,说道:“你讲的故事很精彩,丝丝入扣,似乎没有破绽。但在我看来,你主动说这些的动机很矛盾,像是嫁祸蔡酒诗,借我们的手除掉护国功臣。”
话虽这样说,他其实已经相信这个故事。早在湘北案发时,他就曾对女帝说过,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后来,京城一夜流血,乃至前不久的战场疑点,都能印证出天眼的存在。
但他想不通,既然任真是南晋精心培养的奸细,旨在利用他弑君乱政,颠覆北唐,今夜鱼莲舟又为何现身,主动将实情和盘托出
这明显自相矛盾。
鱼莲舟料有此问,淡然道:“我承认,确实是想借刀杀人,但并非编出故事,诱骗你们杀掉所谓的蔡酒诗。如果你以为,他的目标仅仅是北唐,那就大错特错了。”
元本溪靠着椅背,凝眉沉思,没有插话。
“我们努力隐瞒当年议和的真相,终究还是被他知情,除了对付你们,他最终的复仇对象就是我朝陛下。我们在他体内做了手脚,原以为拿生命作威胁,就能逼他就范,打消他的反叛念头。”
鱼莲舟脸色一黯,想起了不久前阵亡的陈白袍,想起了全部阵亡的北伐主力军。
“然而,他的骨头太硬,超出我们预想,宁肯同归于尽,也不愿俯首被操控。莫非你以为,他守卫北唐疆土,是在效忠你们女帝哼,想多了,他只是在磨炼对付我朝的兵器而已!”
要想对付一座皇朝,最锋利的兵器,自然是另一座皇朝。北唐要是覆灭,天下统一,任真还拿什么跟南晋抗衡
萧铁伞听懂了,阴阴地道:“养虎为患,被反咬一口,听你这么说,应该是任真已成气候,尾大不掉,你们拿他没辙,于是想挑起北唐内斗,从而坐收渔利!”
鱼莲舟冷哼一声,嘲弄地道:“是又如何我就不信,明知接下来他会率军叛变,
第428章 一声叹息
鱼莲舟先前讲那个故事,是让萧元二人明白,从他们的切身安全考虑,为了保命,也得尽快铲除任真。
而此时,谈到两朝交易,才真正显露南晋的野心。说穿了,武帝是想让北唐替他活捉任真,而非直接杀死。
任真今非昔比,在北唐扎稳根基,擒住他谈何容易。
他麾下有二十万大军,又有杨玄机和李慕白两大强者护卫,就算是强盛的南晋,也感到棘手。若想不出万全之策,北唐朝廷失手,就会早早逼反任真,后果极其严重。
萧铁伞冷笑一声,嗓音沙哑,“凭什么要接受你的条件我们大动干戈,不惜代价擒住他,再拱手让你们放走,继续祸害我们一次”
他的顾虑不无道理。
南晋开口索要活人,居心叵测,没人敢保证,他们不会再把任真放出来,让北唐的心血白流,承受任真更疯狂的报复。纵虎归山,这么低级的错误,北唐不能犯。
鱼莲舟淡淡说道:“你想多了,他的野心昭然若揭,我朝岂敢再启用他既然是交易,自然互惠互利,你们也可以提条件,比如说,让我治好女帝陛下的瘟病……”
他投放瘟毒的初衷,是想里应外合,配合陈白袍攻克长安。事已至此,完成武帝的命令要紧,只要能活捉任真,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听到这话,元本溪的苍白脸颊涌起红晕,激动地道:“果然是你!刚才你一现身,我就猜到,井水里被投入病菌,寻常奸细,不可能有如此能耐!”
萧铁伞不假思索,身躯轻颤,眼看就要原地消失,火速动手擒拿鱼莲舟,却被他一眼识破,厉声喝止。
“再敢尝试抓我,休想治好武清仪!”
萧铁伞骤僵,强行收回前踏的脚步,站在原地冷冷盯着他,眼里杀意澎湃。
女帝就是他最大的逆鳞,为了保护她,他就算豁出性命,也在所不辞。鱼莲舟的提议一出口,也就意味着,萧元二人别无选择,只能接受这笔交易。
原先,元本溪还寄希望于任真,传书让他带神医回京除瘟。今夜一番密谈,他既然知晓真相,哪敢再相信任真的下属。毕竟是灭门血仇,任真很可能会趁机弑君。
元本溪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着清醒,视线却渐渐开始朦胧。
他的大限要到了。
萧铁伞攥着伞柄,寒声道:“买卖成交,不过,你得立即提供解药!”
鱼莲舟站起身,凛然道:“这是自然。要擒住任真,必须计划周全,不可轻举妄动,打草惊蛇。趁着二先生健在,你们还是赶紧商议计策吧!”
说着,他从袖里取出一小瓶解药,隔空抛给萧铁伞。
这丁点药量,最多只能救治女帝一人,而京城的数百万灾民,依然无药可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萧铁伞只关心女帝,根本不在意旁人死活,厉声警告道:“别以为这样就完了,你若再敢闯进皇宫一步,这笔交易立即作废!”
他深切感受到,鱼莲舟的道行太可怕。此人既然能投一次毒,完全可以再次设计暗害女帝,防不胜防。等救醒女帝后,他得立即下令,封死宫里所有水井,阻断鱼莲舟的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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