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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眼通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暗形

    这场战争的最终结果,并非齐军荡平纪国,驱逐百姓,而是纪侯主动选择离开故国,率领百姓外逃避难,所以用“去”。“大去”的意思是,永不复返也。

    纪侯举国逃难,这一举动非常震撼人心。在国破人亡的悲惨境地下,纪侯连夫人都无法埋葬,就大去其国,这是何等的悲壮。

    所以,在左家学派看来,至圣如此记载史实,不但不是对齐国的褒奖,反而是对纪国灭亡的悲愤,充斥着强烈的谴责。

    两家自圆其说,从一句话里能衍生出针锋相对的理念,可谓背道而驰。在解读《春秋》时,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到处都有争议,而“纪侯大去其国”,则是最泾渭分明的一例。

    所以,当听任真念出此句,袁崇焕就立即意识到,反击的机会来了。

    自《春秋》传世以来,两家争了数十年,始终未分高下。无论任真持何种观点,都无法让另一方信服。即使他语出惊人,提出新的见解,也无法驳倒现有两家的观点。

    这是个著名的死结,任真一旦触及,绝无解开之理。

    高坛上,任真仿佛一无所知,依然淡定自若,徐徐说道:“对照前面的例子来品味这句,我认为至圣的态度很明显,他意在维护齐襄公,推崇齐国的复仇之举,所以没有一概而论。”

    他选择站在公羊家的立场。

    他当然知道,春秋无义战,齐国伐纪也不例外,历史上的真相并非复仇,同样是一场恃强凌弱的兼并战争。换句话说,他心里明白,左家的立场才是对的。

    但是,他支持公羊家。一方面,他不




第257章 父子齐上阵
    “主观臆测”任真侧首看向袁崇焕,淡淡说道:“我不是齐襄公,难道你就是齐襄公,知道我所说的不对就算是臆测,我也是在史实的基础上进行分析,你有何依据,指责我的观点荒诞”

    袁崇焕闻言,双眸眯了起来。

    任真继续说道:“解读历史,本就是要根据现有资料,尽力还原事实真相。大家都非古人,没有身临其境,无法目睹客观事实,照袁大人的评判,谁又不是主观臆测”

    袁崇焕正准备驳斥,却被任真抢先打断,“自古忠孝为先,九世祖宗,难道就不是祖宗照袁大人的意思,祖宗受辱,可以置之不理,那么我倒要问一句,若有人刨开袁家祖坟,你袁大人管是不管!”

    袁崇焕神情剧变,在无数目光注视下,陷入窘境,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儒家奉行忠孝礼义廉耻,无论双方如何争辩,都不敢把矛头移到祖宗头上。任真的反问锋芒毕露,他绝不敢正面回击,否则,改日自家祖坟真的被刨,他有苦说不出,可就是赔了祖宗又折兵。

    见袁崇焕哑然无语,任真嗤笑一声,凛然道:“九世难道就不能复仇君子报仇,十年尚且不晚,祖宗受辱,虽百世,亦不敢忘!”

    袁崇焕碰了一鼻子灰,有口难辩,太学众人见此光景,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辩驳。

    任真舌战群臣,庙堂扬威,此事早已家喻户晓。很多人对此不屑一顾,自诩口才不凡,定能压过任真的风头,辩得他哑口无言。

    今日在京城群儒面前,任真再次口灿莲花,咄咄逼人,才让他们深切见识到,这位小先生是多么难缠的对手。

    场间一片沉寂,唯有习习风声。

    任真见无人辩驳,低头看向竹简,打算继续讲解后面的经文,这时,远方忽然飘来一道话音,浑厚绵长。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替先祖报仇,更是天经地义。吹水侯言之有理,只是,齐襄公他是懂得忠孝廉耻的君子吗”

    任真目光一滞,抬头望去,只见一名白衣老者踏空而来。

    这老者高大清瘦,雪白须眉飘飘,一身仙风道骨,彷如仙人下凡,浑身散发着清逸出尘的气息。

    “他是……”

    善者不来,任真眉头皱起,凝视着老者的银白长眉,正揣测其身份,这时,全场儒生同时起立,向降临的老者躬身行礼。

    “拜见袁老先生!”

    任真见状,心里咯噔一亮,原来他就是久负盛名的袁白眉。

    袁白眉学识渊博,德高望重,被尊为儒学界的泰山北斗,门生故吏遍布北唐。他既跟儒圣交情匪浅,又担任太学祭酒,是朝廷公推的第一鸿儒,其地位非同凡响。

    是以,京城流传这么一句话,“学儒未拜白眉袁,皓首穷经也枉然”,足见其威望之盛。

    任真听过袁白眉的大名,甚至早有预感,自己作为小先生,迟早会跟袁白眉有场交锋,争一争京城首儒的地位,争一争天下文人的向背。

    没想到,就在今天。

    袁白眉笑容和蔼,一边点头朝众人示意,漫步走下云端。

    他来到太学众人前方,跟高坛上的任真隔空对视,眼眸里泛着矍铄的精光。

    “侯爷进京后,声名鹊起,无人不知,叫老夫好生心奇。今日一见,果然英姿勃发,气势逼人,不愧是夫子的闭门



第258章 泰斗
    袁白眉的反击策略很清晰,既然无法诋毁基于忠孝的复仇之举,那么就从当事人本身着手,想办法证明这场战争并非出于复仇。而齐襄公道德败坏,为史书所不齿,正是可以切入的突破口。

    事实也的确如此。任真以天眼解春秋,又一梦游春秋,自然知晓齐襄公是何德行,只不过是假复仇之名,行侵略之实。

    但此时正值双方对垒,众目睽睽之下,他绝不能退缩示弱,败在袁白眉手里。那么,就只好凭三寸不烂之舌,将黑白强行颠倒过来。

    任真望向傲然而坐的袁白眉,从容说道:“咱们是在探讨伐纪之战,老先生却牵强附会,硬扯到其他的事情上。难道因为齐襄公以前存有过失,便能证明他这次出兵不是为了复仇”

    袁白眉微怔,没料到任真的反应如此之快,寒声道:“一个盗窃惯犯,你指望他拾金不昧一个杀人魔头,你指望他慈悲济世一个市井无赖,你指望他通情达理在昏君身上谈忠孝之道,简直荒谬至极!”

    听到这连珠炮似的驳斥,太学门人精神一振。不愧是祭酒大人出马,竟在顷刻间想出如此强有力的质问,让人难以招架。看来今天这一阵,他们赢定了!

    谁知,袁白眉话音刚落,他们都还没来得及琢磨,任真便拍案而起,根本不需思考时间,立即展开更凶猛的攻势。

    “你见过哪个偷窃惯犯,偷自家财物给别人你见过哪个杀人魔头,将父母子女杀个精光你又见过哪个市井无赖,欺辱的是自家亲人即便无恶不作,也分得清亲疏,也有最起码的廉耻。自己祖宗受辱,没人能咽得下这口气!”

    任真眼里精光四射,厉声道:“就因为齐襄公做过错事,你便不分青红皂白,全盘否定他。那我倒想问问,如果查出你们袁家恃强凌弱,鱼肉百姓,那么,老先生你的道德文章,是不是也都变得荒谬至极!”

    “你……”袁白眉恼怒,血气上涌,老脸憋得通红,“你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任真冷笑一声,盯着暴怒的袁白眉,不急不慢地道:“我只是按照你的观点,继续推演下去而已。对于一件事的评判,只应该由事情本身决定。搬出当事者的其他作为,难道就能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说完这话,他不再理会袁白眉,转身看向坛下的众多儒生,作出定论,“齐襄公非贤君,但这不妨碍他行复仇雪耻之举。袁老先生是高士,但这也不代表,他所说的话都是至理真言!”

    袁白眉气急,豁然起身,指着任真破口大骂,“老夫的话不是真言,难道你这出身低贱的小畜生,说的就是真言”

    谁对谁错,由谁来定夺

    任真面无表情,讥笑道:“都是斯文人,何必气急败坏,出言如此粗俗借此机会,我也想让大家明白,不要太迷信盲从,把那些名士的话奉若圭臬,不容置喙。或许,他们是泥古不化,误人子弟!”

    不唯上,只唯实,这出自前世的马克思主义思想。任真今天说出这番话,既是在规劝众人,别太推崇所谓的儒学领袖,而贻误学问本身。最好连他今天讲述的学问,也能明辨对错,持以理性的态度。

    袁白眉听出来了,任真这是在挑战他的权威,想撼动太学的正统地位。他攥着拳头,两条长眉气得乱颤。

    “老夫治学六十载,写就锦绣文章无数,以严谨著称,从未出过大的谬误,故为世人所推崇。想质疑我的学问主张,就凭你这小畜生,还不够资格!”

    事已至此,他只好搬出资历,拿自己积攒的名望来压任真。

    何为春秋真解,世上本无定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无人能拿出让人信服的衡量标准。天下读书人只能以名儒大家为标尺,参照他们的主张,读自己的圣贤书。

    所以,袁白眉这种人,才得众望所归,成为难



第259章 儒圣降临
    跟那夜玲珑宴不同,今天前来旁听的人群里,不止有参加朝试的年轻一辈,更有众多京城名士,其中不乏袁崇焕这样的高官,可以说是群贤毕至。

    敢目中无人,让大家统统滚蛋,来者是何方神圣

    众人闻言,目光齐刷刷望向高空,然后同时僵滞,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身青衣,面容清癯,手捏着戒尺,霜发里斜插竹簪,这副容貌装扮在他们脑海里异常熟悉,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北唐夫子庙无数,何处没有这么一尊塑像!

    夫子云游天下,想不到今日会降临长安,出现在他们眼前。

    亲眼目睹圣人真容,众人将刚才的狂言抛诸脑后,震撼过后,不顾所处的位置,纷纷跪地叩首,诚惶诚恐,不敢抬头直视董仲舒。

    “拜见夫子!”

    自北方一统、大唐开朝后,儒剑二圣便不再进京,亲自出面干预政事。这样做,既为了成全皇室颜面,也是忌惮那座能压制八境的朱雀大阵。

    虽然,阵道由儒剑两家联手所布,毕竟它缺乏自主意识,无法识别来者的身份,就算是自己人,只要动用八境修为,同样会招致恐怖镇压。

    所以若非必要,八境轻易不敢闯长安。

    时隔二十年,儒圣终究还是来了。

    董仲舒漫步而下,负手走在跪倒一地的人群间,并未理会他们,而是望向高坛上行礼的任真,笑容和蔼可亲。

    “小蔡,你要开坛讲春秋,也不提前通知老师一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也想聆听你的高见啊……”

    他没说平身,众人谁敢自行爬起来,听到这句话,心脏不禁猛然抽搐,“什么意思难道以圣人之尊,都推崇小先生的学识不成!”

    袁白眉同样跪在地上,顿时面如土色,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刚才他还叫嚣,除了夫子,天下谁都不服,转眼间夫子来了,这场辩论的裁判也就有了。

    人还在空中,董仲舒就想独自听课,此时又说出“青出于蓝”的谦辞来,莫非是要力挺爱徒、驳自己的颜面

    一念及此,他迅速跑过来,生怕对方再说出让自己下不了台的话,谄笑道:“夫子,多年不见,您依然……”

    啪!

    话还没说完,一道耳光声响起,在寂静的场间分外清脆。

    众人不明所以,抬头去看时,就见袁白眉已跌落在地,伸手捂着脸颊,嘴角血流不止。

    他们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儒圣竟当众打袁老先生的耳光!

    董仲舒眼眸微眯,俯瞰着地上茫然无措的袁白眉,寒声道:“这些年,你狐假虎威,借我的名头在长安招摇,欺世盗名。我对你一忍再忍,没想到,你竟敢倚老卖老,欺凌到我的弟子头上!”

    袁白眉本就面容白皙,此时更是惨无人色。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下彻底完了,夫子为了袒护爱徒,居然亲自出面收拾自己。

    他心里万念俱灰,怎么也想不明白,台上那小子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能令董仲舒宠溺到如此地步!

    董仲舒的怒火并未平息,步步逼近袁白眉,训斥道:“你以宗师自居,连我的弟子都不放在眼里,你算什么东西!说穿了,你不过是伺候我的小小仆人,有何资格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袁白眉一向以跟儒圣同窗为荣,这些年来,在公开场合,他时常拿夫子挚友的身份吹嘘,标榜自我,说他是狐假虎威,一点都不过分。

    他本以为,董仲舒四处云游,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专门来找他的麻烦,怎料到会有谎言拆穿的这一天。

    如今他被打回原形,落得这步田地,都是因为他招惹了任真。

    人群噤若寒蝉,听着董仲舒的训斥,心道:“都说夫子宠溺蔡酒诗,视如己出,从眼前情形来看,世俗只怕还是低估了小先生的分量!”

    高坛上,任真洞若观火,静静看着董仲舒的表演,将其中用意猜得一清二楚。

    “在这老狐狸眼里,最重要的事莫过于提升境界。他肯冒险进京,自然是为春秋真解而来。现在他当众示宠,装出替我撑腰的样子,还不是想骗取我的信任”

     



第260章 今非昔比
    以师弟称呼任真,必是儒家贤哲无疑。

    众人闻言,心里感慨着,吹水侯年纪虽小,当真是万万招惹不得的大人物,今日算捅了马蜂窝,不仅儒圣亲临,连他的师兄都来撑腰了!

    当他们循声望去,看见那位风尘仆仆的中年书生时,更是震撼无言,只好再次行跪拜大礼。

    来的哪是一方贤哲这么简单,更是昔日的大先生,如今的文圣颜渊!

    二圣同临,都来给任真讲学镇场子,这场面简直大到了极点,普天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人,能享受如此盛大的待遇。

    在山呼海啸般的问礼声中,不少人替袁家感到绝望。什么西陵党,什么太学,都只是圣人博弈的棋子罢了。既然二圣都想为任真出气,这爷俩注定万劫不复。

    同时,他们又暗暗庆幸,还好自己没有贸然跳出来,找任真的麻烦,否则也绝无幸理。

    一别两月,颜渊依然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袍,腰悬水葫芦,装束寻常。然而,他浑身气息强大,神采飞扬,再不是那个毫不起眼的普通书生。

    为了封圣,跟董仲舒平起平坐,他已然破开誓言,晋入第八境。今非昔比,他随意站在这里,便给人一股可怕的压迫力,已是名副其实的风云强者。

    颜渊踏步走向高坛,笑容如沐春风,亲切地道:“我虽跟小师弟素昧平生,但听闻你在京城的大手笔,真是钦佩之至。放心,有大师兄在这里,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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