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天下

    小婢赶忙跪地，磕头不止，“求主子饶命，求主子饶命。”

    薛芷也不再理她，转头问内侍，“陈妃，皇上怎么会想到去她那里了，她不是早就失宠了”

    内侍头低的更低，谨慎道:“不敢罔测君心。”

    薛芷皱着眉摆手道:“行了，下去吧。”

    那内侍心中大松一口气，急忙行礼退下了。薛芷却再也没了刚才的闲适，皱眉望着袅袅升起烟的香炉，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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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疆战事未休，中州水患又起。粮库告急，整个北胤开始大规模的收粮，谢轩安从中州一封封传信回来，言辞担忧。

    圣驾也终于从白州启程，因三位娘娘有孕一路上走的极为小心，九月下旬才算回了盛京。

    清风从开着的窗户里徐徐吹进来，掀起桌上的信纸，顾媺拿了纸镇压住边角，提笔凝神静静给弋凌写信，她写的认真，恨不能将这几月在盛京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他。

    连绵的阴雨终于停了，天光放晴。本已入秋的天气竟一天天的热了起来。凝烟从门

    外端着一碗冰果露进来，到桌前放下道:“王妃歇歇再写吧，今天的冰露可好喝了呢。”

    顾媺点点头，手下却没有停，凝烟见了也不再劝反而走到书桌边为顾媺磨墨。写了许久顾媺才算是搁笔，又仔细的吹干，前前后后看了一遍才折起来。

    “小玥回来了吗”顾媺拿起冰果露喝了几勺，问凝烟。

    “还没呢。”

    谢轩安不在，朝堂上的事情便不能及时传回来，所以顾媺中午让赵舒玥去给沈昭传信，询问情况。

    “韩夫人稍早递了帖子，王妃可要




第134章 料峭春 梅又开（二）
    待几人收拾妥当，上了马车往伽陵山去，尽管南边水患，北境用兵，可是盛京城依旧是繁华的模样，伽陵山更是一片静谧，仿佛所有的凡尘俗世皆不能扰乱这里的清净。

    岚霜带着面纱先上山去，待顾媺车架到山下时正见她从山径中往下迎出来，到了近处在车外道，“王妃，山上没有闲人了。”

    顾媺让凝烟取了纱帽，遮了面才从车上下来。树林间的叶子已渐渐转黄，露出秋后的衰败之象，几人踩着落叶到了门口，见小童已侯在门口。

    穿过院前的林子，到了内院，没想到沈昭已经到了，正和顾谦在廊下下棋。

    见顾媺进来，沈昭起身行礼道:“王妃。”

    顾媺取了纱帽，坐到顾谦身侧道:“你二人倒是清闲。”

    “哪里的清闲，这一位明显心不在焉。”顾谦捏着一枚黑子，骨节分明的手指越发修长。

    沈昭眉间隐有忧色，“中州的情况比预料的还要糟糕，怕是会起大乱。”

    顾媺闻言追问道:“朝堂之上可有对策”

    顾谦见二人说起正事，自顾自的拿起白子自己博弈。

    “李明德自中州上书，欲一劳永逸。”沈昭道。

    “一劳永逸”顾媺听出他话里的担忧之意，不解道:“如何”

    “炸开大坝。”

    顾谦落子的手微滞，眉头皱起，“他欲效法中宗”

    他说的中宗是南华中宗皇帝，中宗在位时南华苦于陵江泛滥，久不得治，前期一直是疏导为主，但收效甚微，后中宗采工部之法，直接炸开陵江堤坝，任其自流成各支脉，按流向沿河设郡县，自此陵江得治。

    但顾媺和顾谦比谁都清楚，中宗在实施此法之前经过了大量的准备，光是移迁沿岸的百姓就达七年之久，后陵江坝崩，水淹千里，更是冲毁良田无数，辛得前期准备周全，并无多少伤亡，故而史书上只言其功不说其弊。

    但是眼下水患肆虐，中州百姓流离失所，首先考虑的不是安抚百姓，治理水患，而是直接炸开堤坝，怕只会怨声载道。

    沈昭又何尝不知其中凶险，“皇上也明白此事不是一蹴而就的，故只是提了提，但他提一提就已显出动心的意味了。”

    “韩文甫可曾表态”

    “丞相提出反对，但是皇上三言两语避过不提。倒是，陈思年......”沈昭犹豫道:“陈珏人在中州，怕与此事有关。”

    “堤坝一旦炸开，北胤必然生乱。”顾谦幽幽道，目光似是透过棋盘投向更远的地方，“北面战事未休，南华也在等待机会。”

    顾媺道:“无论如何，一定要托住，韩文甫既然反对此事那就鼎力支持他。”

    沈昭点点头，“王妃放心。”

    “另外修书给谢轩安，让他尽量劝住李明德。”

    此时桓卓也正一人静静坐在书房对着李明德的折子深思，他明白这件事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但是一旦成功便是名垂青史之事，他的登基在史书上留下了血迹，坐上这个位置以来他无一日不想着做出功绩来证明自己才是天命所归，但是陈璟一役将他所做出的一点点努力全部毁于一旦，而此刻就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只是这个机会也同时暗含着无数的危机，准与不准都在自己一念之间……

    桓卓合上眼前的奏章，扬声道:“宣韩文甫，冯勋，白忠德，李从璋，薛成志，沈昭。”他一口气点了许多人，均是朝堂大员，宁海一听便知皇上有大事要商，急忙躬身准备出去宣召，刚退步走了几步，就听见桓卓沉吟道:



第135章 料峭春 梅又开（三）
    岚霜拿着披风抖开道:“王妃披上吧，山里风大。”

    顾媺摆了摆手道:“不碍事。”

    岚霜朝凝烟使了个眼色，两人默默的退了出去，才到院里，见桓苾带着两个小丫头走了进来，两人急忙上去行礼，桓苾见了问道:“王妃可好些了”

    “好多了，正休息呢。”

    “那我就不去烦她了，山里的小酸果结的正好，我摘了许多给王妃吃。”她身后跟着的小丫头将手里提着的食盒交给凝烟，凝烟接了，又屈身谢过。

    待暮色四合众人才从大悲寺回城，凝烟记着桓苾送来的果子，在寺里早已洗干净，坐上马车才拿给顾媺，顾媺见那小果一个个一般大，且红如点漆动了食欲，拿了一个来吃，酸酸甜甜很是爽口。

    又听说是桓苾送来的，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却很是欣慰。正吃了果子拿帕子擦手，马车却突然停下了，从大悲寺回来一路顺畅且又是到了城门口按理说不会停车，顾媺觉的奇怪，便唤了一声“延藏燑”

    跟在马车旁的延藏燑听见了，驱马上前:“郡主”

    “前面怎么了”

    “好像堵了进城的路，我去看看。”说完打马上前看了看，回来道:“不知哪儿里的流民堵在城门口，守城的官吏不让进城便起了冲突，挤在门口。”

    顾媺听了，蹙眉道:“为何不让百姓入城”

    “这倒不知。”

    两人说着话，前面守城的官吏见了后面一排车架，知是早晨出城的夫人们回来了，自然不敢再耽搁，急忙将堵在门口的人赶到一边，喊道:“走走走，没看见贵人来了吗！一边儿去！”

    马车又缓缓的动了起来，顾媺抬手掀起车帘的一角往外看，见一排士兵拿兵器隔着道两边的百姓，那些人衣衫褴褛面色憔悴，一看便是遭了难的百姓。

    她眉头紧蹙，自言自语:“不知是中州来的还是北边来的。”

    岚霜在车边听的清楚，进城门的时候留了个心眼问了问门口的京畿卫，原来是从中州一路逃命上来的流民。

    顾媺听了眉头更蹙，中州距盛京几千里路，流民竟然已经逃到皇城根下，可想而知中州的形势有多艰难。

    这一日盛京的城门还没日落便早早关上，城门外围满了无家可归的流民。

    第二日一早，岚霜正在帮顾媺绾发，小玥进来道:“吹了一夜的风，叶子还没黄透呢就落了一地。”

    凝烟正在给顾媺的衣服熏香，一边道:“今年的天从夏天开始就没正常过。”

    “门外的流民还在吗”顾媺忽而出生问道。

    “还在，但是已经设了粥棚施粥了。”

    “终是一时之计，且等等吧，今日朝堂上定会有办法的。”顾媺叹了口气。

    凝烟和岚霜互相望了一眼再不说话，小玥道:“差点忘了，今日谢老夫人一行就要到京了。”

    “是了，就是今日。谢家虽有族人在这边，但还是要上点心，待晚膳时你去谢府走一趟。”顾媺吩咐道。

    小玥屈膝应了。午时城外已有官府去开仓济民，情况才算稳定住。但这稳定的情况也只是保持了半月。

    深秋时节，秋风瑟瑟。一夜寒风后草木都结了一层薄霜。岚霜一早拿了一件缀毛的外袄出来熨崭备好，小玥指挥着小丫头们换上了厚的门帘，挡住了萧瑟的凉意。

    顾媺醒来时听见她二人在外间悄声说话，便出声唤了一声:“小玥。”



第136章 料峭春 梅又开（四）
    “轩安说你们昨日入京，想着昨日家里人定翘首以盼故而没去亲自问安，今日还没来得及去呢，老夫人倒先来了。”顾媺笑着说。

    “哪里的话，今日一早进宫问安，正好就进来了，王妃可不要嫌弃老婆子唐突。”

    “夫人这可就见外了，夫人能来我可是喜不自胜呢。”说话间，小玥将备好的茶点一一端上，两人说着话，顾媺又问:“中州情况如何”

    谢老夫人原本欣喜的表情暗淡下去，叹口气道:“百姓遭殃啊。水患每年泛滥却不想今年如此严重。一路上过来都是流民，饿殍遍地，临近的几个州郡也是乱民滋事，杀烧抢掠。”

    顾媺听着神色也带上担忧，“皇上派了御史过去，也没有好转吗”

    “原本百姓们是盼着朝廷来人的，结果又听说要炸开堤坝，哪里还敢待在中州，纷纷外逃了。”

    “此事原本该是保密才对，这么快就传到百姓耳中了。”顾媺皱眉道。

    “唉，作孽啊。”谢老夫人频频摇头。

    “夫人不要太担心了，朝廷自会有办法的。”顾媺又安慰道。

    “朝廷的事我这个老婆子是管不到的，倒是有一事劳烦王妃。”

    “夫人但说无妨。”

    “轩安已不小了，此次进京我想将他的婚事办了，还望王妃费心了。”

    顾媺笑道:“夫人是急着抱重孙了。此事我定记在心上。”

    谢老夫人摇头道:“谢家已渐渐不入朝堂了，宦海沉浮怎能不替他多操心呢。”

    顾媺道:“夫人放心，轩安才华横溢定不会给谢家丢脸。”

    说话间，听见外面小玥和凝烟说话的声音，凝烟一早出去等沈昭从朝堂上传消息，这会过来定是有事。

    这样想着见小玥进来传话，“王妃，凝烟回来了。”

    顾媺点头让她进来，凝烟被冻的脸颊通红，还喘着气，急匆匆道:“王妃，城外闹起来了。”

    顾媺闻言心中一沉道:“怎么回事”

    “今日朝堂上皇上下令驱逐流民北上，往银州白州等地安置。京畿卫当即行动，可是城外的流民不愿北上和京畿卫发生的冲突，被打死了好多人。”

    “阿弥陀佛。”谢老夫人念了一声道:“中州至盛京已是死里逃生了，朝廷若不管他们死活怕真要冻死在城外了。”

    谢老夫人的话顾媺又如何不知，眼下正是纷乱之时，若安抚不好流民，一旦炸开堤坝，北境又有战事吃紧，南华再来插一手整个北胤就要大乱了。

    “王妃，老身就不打扰了。”说完起身行礼。顾媺也不多做挽留，让小玥伺候着送了出去。

    又换岚霜道:“取了披风来，我去看看。”

    凝烟急忙道:“王妃还是不要出去了吧，城门口乱的很呢。”

    “无事。”说完看了一眼还愣在原地的岚霜，岚霜知道劝她不住，只好去取了披风回来。穿戴整齐，让凝烟和小玥跟着往城门口去了。

    城中百姓还没有意识到危机将至，都往城门口跑着瞧热闹去了。离城门尚远，就听到人声嘈杂，厉喝声和兵戈之声不断，很是混乱的样子。

    马车在不远处停了，顾媺掀起车帘一角望过去，只见人头攒动，京畿卫的银甲赫赫生威。但对面那些流民显然不怕他们，都在奋力的往城内挤。

    凝烟道:“这样下去怕不是办法，眼看着要打起来了。”

    “那不是沈大人和赵大人吗”小玥指着不远处的两个人说。

    顾媺顺着她指的方面看去，正是沈昭和赵思垚。显然他们也看见了小玥，赵思垚远远的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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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料峭春 梅又开（五）
    于是她低头拭去眼角落下的一滴泪。语气轻松道:“下雪了，该去山上找二哥喝酒了。”

    赵舒玥想着说不定公子能安慰王妃一二，于是也高兴的点点头，“那奴婢去准备。”正要转身走，却见二管家急匆匆的跑进了院子，行了礼喜道:“王妃，王爷回来了。”

    顾媺闻言有片刻的失神，又马上追问:“什么，在哪里”嘴上虽问着，但脚步已经不由自主的往院外走了。

    二管家急忙道:“王妃且小心脚下，路滑。军队已经过了银州，怕不出半日就能到盛京城下了。”

    “怎么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顾媺笑问道，“谁来的消息”

    “王爷刚刚派了先锋回来通知的，这会应该已经报到宫里了。王爷说先进宫觐见，之后回府。”

    “听见了吧，快去准备准备。”顾媺回身对小玥道。

    赵舒玥笑着应了，转头找凝烟和岚霜去了。

    这半日过的实在有些久，顾媺隔半个时辰就要让人去探探大军走哪儿了。赵舒玥看的辛苦便道:“不如去城门口的留仙楼等着，兴许王爷的军队从城门而入，还能望见。”

    “我看小玥姐姐怕是相见江将军了。”凝烟笑着打趣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