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天下

    那农妇只好赶紧出了城。

    银州一过就是扶余府的地界，在往北到宽险关就是北胤最北的边疆。

    那农妇出了城顺着官道只走了一段，便拐进了小径之中，脸上的黑灰拿帕子抹了，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脸庞，正是平阳夫人顾媺。

    从安乐公主离宫的前半月开始，顾媺便对外称病，其实两天后便已悄然离开了盛京。




第032章 月流霜 几惆怅（五）
    冯是她母姓封的谐音，汀字是她的乳名。

    “冯汀，那我叫你汀姐姐好吗，我叫赵舒玥，你可以叫我小玥，听王婆说你要去白州寻亲啊”

    “嗯。”顾媺轻轻点了点头。

    “你去找你丈夫吗，他在白州做什么呢”赵舒玥好奇地询问。

    顾媺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他很久没回家了。”

    是很久了吧，顾媺突然想。弋凌那双如墨的眸子突然浮现在她眼前，她想起他要走的那个晚上，他轻轻的吻，他只是说:‘我走了。’好像没有一点的留恋，也没有说等我回来，仿佛离别是那么的天经地义。

    “汀姐姐，汀姐姐。”赵舒玥的声音拉回了顾媺的思绪，看她回神赵舒玥说:“想什么呢，那边火生好啦，我们可以过去准备吃饭了。”

    顾媺点点头，起身和她走到火边。

    乡下的人都淳朴善良，来路上有人猎了几只野鸡，此时收拾好了烤在火上，香味扑鼻。

    赵舒玥拿了一块干饼给顾媺，“汀姐姐先吃点饼吧，肉还要等一会呢。”

    顾媺接过来，咬了几口，干巴巴的饼却带着一丝丝的甜味。

    等鸡肉好了，有人先扯了一只鸡腿给顾媺，顾媺推辞道:“先给王大哥吃吧。”

    王大哥是王婆婆的本家，也是这次送货的组织者，听到顾媺这么说，他挥手说:“还是姑娘快吃吧，我们还有呢。”

    赵舒玥在一边笑道:“汀姐姐快吃吧，别客气了。“

    顾媺说了声谢谢，接了过来。

    一行人围着篝火，说说笑笑的吃了饭，然后找个块背风的地方睡下。

    顾媺躺在山林里，入耳都是风飒飒的声音，她睁着眼望着头顶的树林，脑子里却想着安乐公主，想着阿诺，甚至想着弋凌。

    “汀姐姐，你睡不着吗”在顾媺身侧的赵舒玥突然出声道。

    “嗯。”顾媺轻轻应了一声。

    “你别着急，很快就到白州了，到时候你一定会找到你丈夫的。”赵舒玥安慰道。

    顾媺轻声回她，“好的，我……”话说到一半便没了声音，头顶上的鸟儿扑簌簌地飞过，顾媺翻身起来，目光望向远方未知的黑暗。

    “汀姐姐，怎么了”赵舒玥奇怪地问，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遥远的地方。

    顾媺心中已升起不安之感，她回头望望这些熟睡的人，心中已打定主意，对赵舒玥说:“我去解手，你先睡吧。”

    赵舒玥看见她的神色，心下生疑道:“汀姐姐，是不是出事了。”

    顾媺道:“没事，你先睡，我出去一下。”

    赵舒玥却拉住她，“汀姐姐，你一个人出去会有危险的，我陪你吧。”

    顾媺握住她的手，轻言:“你跟着我去才会有危险，听姐姐的话，乖乖和他们在一起，不会有事的。”说完，她转身快步往林子的更深处走去。

    初冬朔风吹响山林间的枯叶，残月如钩，稀疏的月色从枯枝干叶间散落下来，白惨惨的照着林间。

    顾媺快步离开队伍，渐渐离得远了才放慢脚步。

    飞鸟从静谧的林间振翅而去，翅膀扑簌的声音显的尤为刺耳。顾媺惶然的环顾四周，只有黑暗沉沉。

    心里的不安渐渐放大，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起来。她走的极快，又像是怕惊动什么动作很轻。

    突然，前方的草丛里一闪而过的黑影让她吓了一跳，但她没有出声，只是改变方向迅速往回走。一回头，才发现后面已经有四人将后路截断。

    顾媺心里一沉，已知此劫逃不过，于是稳了心神大声道:“



第033章 欲相近 却尤遑（一）
    顾媺听出是赵舒玥的声音，诧异她怎么跟过来了。害怕她看见这些尸体起疑，于是迎着声音走过去。

    “汀姐姐，汀姐姐。”赵舒玥一边喊一边找她，顾媺见了应她道:“你怎么来了”

    赵舒玥顺着声音望去，果然看见顾媺在不远处倚着树站着，她几步走到顾媺身边担忧问道:“汀姐姐，你没事吧”

    顾媺摇摇头，“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啊，你突然一个人走掉也……汀姐姐，你受伤了！”赵舒玥突然看到她衣衫褴褛还有丝丝血迹。

    “不碍事。”顾媺摇摇头。

    “怎么不碍事！你都受伤了，快跟我回去，给你包扎。”说着就要拖顾媺走。

    顾媺急忙道:“小玥，你听我说。”

    赵舒玥停下来，回头看她。

    顾媺想了想道:“有人追杀我，我跟你回去会害了大家，你懂吗”

    赵舒玥愣了片刻，点点头:“追……追杀你，我……我懂了。”

    “所以，你赶紧回去，跟着王大哥安安全全离开，不要管我。”

    “我不！”赵舒玥坚定地摇摇头，“我要和你一起，陪着你。”

    顾媺无奈地劝说:“小玥，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跟着我会没命的。”

    “我不怕！”

    “这跟你怕不怕没关系，你现在立马回去！”顾媺眉头一皱，语气也严厉起来。

    赵舒玥愣愣的望着她，眼底渐渐有了湿意，“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去白州吗，因为我爹我娘很早就死了，我跟着阿奶长大，上个月我阿奶也死了，我无以为生，我要去白州找活路，好点是给大户人家当丫头，不好就有可能卖身到……”

    她哽咽道:“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姐姐你不是一般人，我想跟着姐姐，服侍姐姐，姐姐别赶我走好吗”

    顾媺叹气，知道自己再不能耽搁，于是道:“好吧，那你跟着我，这一路凶险莫测，你要做好准备。”

    赵舒玥连忙点头，“姐姐放心，我不怕，我会陪着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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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仍在白州，所以白州上下戒备森严，前几日的追杀让顾媺思忖可能是安乐公主已经被找到了，此刻自己已成了主要的搜查对象，所以决定不走官道，准备从旁里绕过白州城。

    赵舒玥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虽然心里疑惑为什么不走城内，但她也不问，只是默默跟着顾媺，没有一句抱怨。

    顾媺问她:“我们不入白州，绕过它再向北走。”

    赵舒玥点头说:“好，小玥不怕，可是姐姐得做好准备，从这里绕过白州只能往余姚走，余姚一去几百里，而且还有蛮合山，路途很难走的。”

    顾媺一愣，她没想到不走白州竟然会多出这么多，想了想她问道:“再没有更近的路吗”

    赵舒玥摇摇头，“白州扼守北去的关隘，除非翻过蛮合山，没有别的路了。”

    这一去恐怕得月余才能到，路上耽搁的越久，京中的形势便越紧张。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拖沓。

    “那我们今晚就入城！”

     

    ;白州城重兵把守，巡查的士兵来来回回在城楼之上巡查。

    顾媺和赵舒玥两人排着队入城，检查的士兵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挥挥手让她们过去。

    入了城内，赵舒玥忍不住偷偷给顾媺说:“姐姐你看，我们进来了，你不用担心了。”

    顾媺眉头紧锁，如此轻松便入了白州城，总让她觉的不对劲。

    城门内的公告栏边围着一圈的人，赵舒玥紧张的挡在顾媺前面，悄声，“姐姐，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顾媺明白她的意思，她把头上包着的布遮严了一点，然



第034章 欲相近 却尤遑（二）
    不一会女仆送来了热水，顾媺沐浴更衣后到正厅去用膳。连日来的疲惫被洗去，终日涂抹着黑灰的脸也终于露出了真面目，赵舒玥惊异地看着眼前的顾媺，眼中藏不住的惊艳。

    “姐姐，你好美。”虽然她早就看出顾媺不似一般女子，可还是被她所惊道。

    顾媺笑笑并不多言，只是说:“快吃饭吧。”

    两人一路风餐露宿，这一顿热饭吃的格外香。用了饭李老引路送顾媺回房，一边说:“夫人，还有一个人也在等你。”

    “嗯”顾媺有些惊讶，自己在北胤原本就是人生地不熟，更何况是在更北的白州，哪里还有熟人

    思忖着便到了房门口，远远看见有一人立在门前，身姿挺拔，似一把银枪立地。听见脚步声他回头见顾媺急忙迎上来行礼，“末将见过夫人！”

    顾媺一时诧异，却不知道是谁，只好出声让他起来，年轻的将领领命起身，落日余晖洒在他麦色的脸庞上，带着刚柔的美感。

    顾媺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江循！”

    江循道:“正是末将。”

    顾媺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眼中迸发出惊喜:“你怎么在这里”

    “末将奉将军之命来保护夫人，端王说夫人定会来这里，让末将在此等候。”

    听他说起弋凌，顾媺的心似乎被轻轻地撞了一下，带着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情愫。

    顾媺打发了李老和赵舒玥下去，拉了江循进门，迫不及待地询问:“弋凌知道我离开京城了，什么时候知道的，端王怎么给你说的我会来这里”

    她一口气问了许多问题，江循一个一个的回道:“从安乐公主找夫人帮忙开始，将军就知道了。你一离京端王传了消息给将军。”

    “这么说，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从江循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弋凌已经选择了桓卓。

    “成王勾结匈奴，将我们困在边疆，他答应匈奴宫变成功后会割地赔谢。成王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桓玄。顾媺垂眸，想起那日在宫里遇见他，他永远都是笑着的样子，居然能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

    “勾结匈奴。”顾媺喃喃。

    “夫人，趁着成王还未发现你的行踪，我们要尽快离开白州北上和将军会合。”

    顾媺点点头表示明白，江循道:“那夫人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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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飘起了雪，原本疲乏到极点的顾媺却失去了睡意，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绪纷杂。

    桓玄和匈奴的交易让弋凌自然的倒向桓卓，京中萧家一手遮天，陈家加上宫中的皇家御卫军勉强与其抗衡，加上皇上在懿贵妃手中，端王处于劣势，可一旦弋凌投靠端王，那局势就很难说了。

    顾媺脑海中是千丝万缕的思量，她有些烦躁的翻了个身，却突然看到窗户上映出的淡淡人影。

    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于是悄悄起身下床藏在门后。

    门闩被人用刀一点点的划开，房门悄无声息的被推开。月光衬着雪色照的屋内一片明晃晃。人影

    出现在那一团照进门的月光中被拉的颀长。

    那人轻悄悄的进了门，手中的匕首发出瘆人的寒光。顾媺屏住呼吸贴着门后的窗柩，看到他悄悄进了门，情急之下随手摸到了架子上的花瓶，扬手就朝来人的后脑打去。

    这一下用尽了她的力气，花瓶四分五裂的碎在他脑后，刺耳的声音在夜里尤为明显。来人一个趔趄，朝前栽倒在地上。

    声响惊动了所有人，江循第一个赶过来，手里紧紧握着自己的刀，神色紧张，“夫人，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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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5章 欲相近 却尤遑（三）
    “夫人！”江循在她起身的一瞬间也朝她奔过来，一刀解决了砍伤她的黑衣人。

    猩红的血扑溅到她的脸上，温热的腥味让她一阵恶心。

    剩下的黑衣人发狠地杀过来，江循将她护在身后抵挡着追杀。

    两人艰难地挪出了院门，街上因为宵禁早已没有了人，四下里安静的可怕。顾媺死死按住伤口，感觉到伤口正汩汩流血。

    江循浴血而战，衣袍角一滴滴垂落的血液早已分不清是谁的。包围圈渐渐变小，江循越来越力不从心，只是尽力把顾媺护在身后。

    街角的月影下，漫出黑色的人影。一行人悄无声息的出现，转眼便加入了混战。

    江循一时难辨敌友，观察了片刻见后来的人对他们没有敌意，便放下心来，上前扶起顾媺说:“夫人，坚持住。”

    后来的人与黑衣人厮杀在一起，短兵相接，刺耳的金鸣响彻夜晚，可白州城却像鬼城一般，没有任何的反应。

    两行人势均力敌，不断有人倒下，血色洗刷着地面。

    转眼间院子里堆满了尸体，只剩下三人还在厮杀。

    黑衣人见自己力敌不过，长啸一声，转身撤退，消失在夜色里。

    剩下的两人也转身欲走。

    顾媺只觉眼前发黑，但她辨认出这行人是在树林里救她的人。她拉住江循的衣袖，咬牙道:“拦住他。”

    江循提气大喝，强撑着拦住两人的去路，这两人显然不想跟江循动手，只是说:“两位保重。”

    江循长刀出鞘，拦住去路。

    两人也出手相抗，只是防守并不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