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出仕(士)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黄姜
黎池的娘苏氏,想起儿子小时候白白胖胖的一墩儿,好像转眼间就抽条成眼前这个少年了……
“三婶,大嫂知道你是太高兴了,那话怎么说的喜极而泣。你背过身去抹把眼泪就算了,可不能一直哭,这大喜日子的就该笑哈哈的。”王氏凑到苏氏的面前,小声劝解。
“三婶,大嫂说的对,你赶紧把泪抹了。”一惯大嗓门儿的赵氏努力压低嗓门,轻言细语地。“看样子,小池子是要去给每桌都敬一杯酒,可他还没吃饭呢,他虽还年轻可空肚子喝酒终究不好,你快给他塞点垫肚的糕点,让他先吃一些。”
苏氏一看,果然她儿子正提着酒壶,看样子是要一桌一桌地敬酒敬过去,于是赶忙转身回屋去。拿了两块软和的枣糕,悄悄地去递给黎池。
黎池刚敬完一桌的酒,他娘就给他手里塞了两块枣糕。
黎池看向他娘,苏氏连忙挤眉眨眼地使眼色,眼神中满是担心和心疼。只这一眼,黎池心里一软,这是来自母亲的小聪明和体贴啊。
黎池朝苏氏微微一点头,然后向一桌的客人微笑道:“今日事忙,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诸位吃好喝好。”
“一定一定!”“已经招待得很周到了!”“这是哪里的话都是常来常往的人家,哪用这么客气!”……
黎池再次微笑颔首,示意告退之后才走开。然后提着酒壶往屋里走去,像是酒壶空了进屋去添酒的样子。
进屋后,奶奶袁氏、娘亲苏氏以及两个伯母,纷纷围上前来,“小池子,先吃点枣糕垫垫肚子!” “对对,空肚子喝酒伤身体,先吃点东西。” “是啊是啊!”
黎池放下酒壶,把他娘塞到他手里的枣糕喂进嘴里,“奶奶您说得对,我这就先吃两块枣糕。”
在官场上生活的,应酬喝酒是常事。黎池前世虽不热衷于此,但必要的应酬也没少去,喝酒自然没少喝。那时喝的都是五六十度的高度白酒,现在这种像是醪糟米酒的酒,可能都还没有啤酒醉人,一轮二十桌酒席、二十杯酒地敬下来,他可能都不会晕乎。
可他奶奶、娘亲这些长辈们的关心,他也是要领受的。
&
36.第 36 章
大摆酒席、宴请村里的乡邻亲朋之后, 又休息了一天,黎池才收拾出礼品, 开始外出登门拜访先生黎槿, 以及村中辈分高的、与他们家交好的人家。闪舞
那些礼品并不是他们另花银钱置办的, 而是前两天摆酒席时收的礼。将收到的贺礼挑拣过后,重新组合, 就又成为了可以送出去的礼品。
只是,必须要记住各自送的礼品是什么, 以免将礼品又送回到原主手里了。如果这样, 那就有些尴尬了。
这个时代的农村里,甚至包括黎池前世生活在深山老家的那段时间, 甚至之后都是这样的:
收到的礼品都不舍得自家吃掉或者用掉,那要留着日后用来给别家送礼。后来条件好了则是吃不完、用不完, 只能用来送礼送出去。
通常地,平日人情往来, 礼品送来送去都是那些东西,只是在不同人家之间流转罢了。甚至有时转来转去,转了一圈之后, 送出去的礼品, 又被别人送礼给送了回来。
用前世‘陌生人社会’的价值观来看, 这种人情往来的送礼行为,礼品不过是出去轮转了一圈而已, 感觉就似乎没有了意义。而且有句话叫‘收到的礼金不是收入, 是欠债’, 那些礼金是人情、都是要还回去的。
然而在这个‘熟人社会’的时代里,这种人情往来代表的不是利益交换、必要交际,而是情感的流转,是一种交流并加深感情的行为。
黎池提着收到的礼品,外出去登门拜访,也是为了做出与被拜访人家交往亲密的姿态,以及表达一下对他们的尊重和感谢。
这其中究竟有多少真情实感,又有多少是迫于人情往来的规则,而不得不遵从之,对黎池来说也并没有多么重要。
黎池花费一个上午的时间,提着礼品,挨个去村中辈分高的、或与他们家交好的人家,小坐一会儿、寒暄两句后,就算走完了登门拜访的流程。
这种登门拜访更像是走过场,就跟过年走亲戚一样、一天走十来家,可能有时连椅子都还没坐热,就要赶去下一家。显得敷衍,但又不得不如此。
下午,黎池提着郑重挑拣出来的礼物,登了先生黎槿家的门。
黎槿很高兴地接待了黎池,坐下来后,先是客气寒暄了一会儿,再就聊起了黎池这次的院试。
听着黎池的讲述,黎槿也跟着回忆了一番当年,感慨唏嘘不已。
之后,黎池准备将院试时做的文章和诗默写出来,让先生黎槿一观,却被制止了。
“你院试上的文章和诗,加起来有几千上万的字数了,默写出来要费不少功夫。”黎槿摆摆手,拒绝了黎池的提议。“等四宝店出了院试诗文合集之后,我再去买一本来看就行,之后还能收藏起来,或拿给族学里的学生看。”
既然先生这么说,黎池也不勉强。“现在科举有所革新,榜上有名者的作品皆需公示七日,这就很方便一些书肆书店抄录刻印。而既然四宝店做了《府试策问合集》,想必也会做《院试诗文合集》的,其中有收录学生的诗文,那学生应该能免费得一两本,到时候给先生也送一本来。”
黎槿捋捋灰白的胡须,对黎池很满意,“你有心了,若书有多余的,就给先生带一本吧。”
“是,学生记住了。”即使四宝店只给他一本或不给他样书,他也要掏钱给先生买一本啊。这也是尊敬老师的一种……必要表现。
哪怕黎池和黎槿一样都是秀才了,且前者还是‘小三元’秀才,可黎槿他作为先生,该提醒的、该敲打的,还是要说。
“你从小就自律自省,很有主意,但先生我还是要提醒你两句:继续保持下去,不要因为别人的几句夸赞,就忘乎所以,你要谨记自己的志向,不要懈怠了读书和思考。”
对于黎槿语重心长的教诲,黎池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躬身肃立着听教。“是,先生,学生谨记先生教诲。学生一刻都不敢忘记自己的志向,以后也将坚守下去。”
黎槿朝站立的黎池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说话。“我一向对你是很放心的。明年正好是乡试之年,明年八月,你可要下场”
乡试每三年举行一次,在各省省城举行,院试科试及岁试、录遗合格的秀才均可应试。乡试通过者为举人,举人已经有资格做官了,虽开始时大多只能做品小官,但对平民农家来说也已经很不错了。闪舞
“学生准备三年之后再下场一试,明年八月份的乡试就不去了。”黎池说出他早就做下的决定。
闻言,黎槿更加欣慰且满意了,“虽说一鼓作气很好,但你年纪到底还小才十三岁,再潜心学习三年,是再好不过的了。你这样不骄不躁就很好,急于求成总是容易坏事。”
黎池附和道,“先生,学生也是这样想的。虽说学生在童生试中得了个‘小三元’的虚名,但天下何其之大、英才何其之多,比现阶段的我更有才的人,绝不会少。学习三年,将学问夯实一些之后,再去参加乡试、会试甚至殿试,这才更有把握。”
黎池从来都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不妄自菲薄,也不妄自称大。他准备三年之后再下场,到时争取乡试、会试和殿试一举成功。
和黎槿又谈了一会儿与读书相关之后,黎池才提出告辞。
而这也是黎池特意留在最后的一次拜访,从黎槿家出来后,黎水村里需要他亲自登门拜访的人家,就再没有了。
当天晚上,黎池又和全家人商量起了接下来的行程。
黎池盘算着,发现需要到县城里去办的事,还真不少。
“……我进入县学就读的事要尽早办好。还有去县衙将廪生名额登记完善,之后每月就能去领廪米六斗、或者廪饩银四两。还有我秀才名额下的可免八十亩地田赋的事,以及免两人即两户的徭役的事,也需要去登记。”
黎池这一盘算,全家人才真实地感受到‘读书能赚钱的’事实。
“小池子以后每年就有官府给发的四两银子了啊!”奶奶袁氏感叹道,语气中的嘚瑟自豪谁都听得出来。
“而且还有八十亩地的田赋可以免除,还有两户徭役也可以免除!以后我们家田地就不用交税了,老头子你们也不用去服徭役了,这真是太好了!”
事实上,如果黎池以后考上举人甚至进士了,这些待遇还会优厚更多,但这么早就给她掰扯清楚也没这个必要。
大伯黎桥和二伯黎林两家人都很高兴,对他们自己当初让黎池读书的决定,感觉很庆幸,深觉自己很英明。
虽然家中的银钱——也是黎池自己抄书挣的钱,已经在他三次赶考后,花费得不剩多少了,但眼看着家里的日子在慢慢变好,一家之主的黎镖就
37.第 37 章
第二日一早, 黎镖专门到黎槿家里请求他陪黎池去一趟县城。
黎槿答应了黎槿的请求,对族学的学生做了安排:休沐两天, 之后就陪黎池一起去往县城。
只是去县城办那几件事的话, 有没有大人的陪伴,对黎池来说区别不大, 他自己就可以办好。
而黎镖他们之所以请黎槿陪黎池走一趟,一是因为黎槿也在县学读书(只是挂个名罢了), 知道县学的情况, 让他帮忙办理县学入学事宜, 就不用黎池还要摸索着去办。
二是黎池一个人走路不安全。黎水村到县城这段要走两个时辰的路, 沿途可说是荒郊野岭,有过野猪、豹子、老虎之类的野兽出没,两个人一起走, 无论是在气势上还是胆气上,心里都会感觉安全一些。
两人在中午时候到达了县城,一天是肯定办不完这些事情的, 于是两人索性就去黄氏客栈住下了。
两个人开了一间客房, 有了一个能整理仪态的地方,两人整理好自己的仪容衣冠后,又各自吃了一碗汤面,休整过后, 这才精神焕发地去往县学。
县学位于城北的一处小丘陵上, 地势较县城整体高出不少, 颇有一些居高临下、气势开阔的意味。而县学的学舍环境, 果真和黎池想象中的差不多……
当然,要比黎水村的族学的学舍要好上很多。
坐北朝南的一长溜的三间青砖黛瓦房,是用来给学生讲学上课的教室。在这一长溜教室的左右斜后方,是收容学生住宿的东舍和西舍。在教室后面十几丈远的地方,还有专门的厨房和茅厕。这就是‘寄宿制学校’的基本配备,也算齐全。
然而,这县学还是前朝留下的,在大燕朝开国安定之后,有过一次大修缮,之后又有几次小修,可以说历史悠久。因此,这县学有着历史沉淀下来的‘气息’,以及历史的‘痕迹’。简言之,就是有些破破烂烂的。
黎槿带着黎池来县学拜访教谕、办理入学事宜,结果扑了个空。问过县学里当值的训导先生之后,才知道教谕近几天都不会到县学来。
所幸黎槿知道教谕在县城的住处,于是又带着黎池找去教谕的家里。
幸运的是,教谕在家。
县学教谕姓黄,是浯阳县本地人,身上功名是举人。中举人后就选官做了浯阳县学的教谕,这么些年来也一直没挪过窝,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意愿如此,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黎槿已经是老秀才了,教谕年纪比他还要大一些,胡须、头发都已经变得雪白。
黄教谕和黎槿算是熟识,见他登门,遂礼貌地接待了他们。
在知道黎槿身后跟着的就是黎池,那个十三岁的‘小三元’时,黄教谕则更加热情了。“这就是传闻中的黎池了今科临淮府的童生试‘小三元’长得真是俊秀翩翩,果真传闻不如眼见啊!”
黎池一副受宠若惊状,连忙上前作揖行礼,“学生黎池拜见黄教谕,您刚才所说正是学生。承蒙您夸赞,学生惭愧。”
“谦逊有礼,很好。”黄教谕捋着胡须,赞赏地点点头。
小乡小县里的学生,虽读的是一样的官定版‘四书五经’,也能将书上的礼仪规矩背熟,但平日里用出来时,却不及那些大城和名城中的读书人那样得体自如。归根究底,是见识有限,又礼仪熏陶较少。
但这黎池,行、走、坐、立之间不慌不忙,礼仪规矩无误,且相比有些人做出来的刻意生硬,得体从容这四个字就仿佛是刻在了他骨子里一样,自成一番气度。
黄教谕眼神欣赏地打量了一遍黎池后,继续问:“你们今日来办理入县学事宜,是入住县学正儿八经地上学,还是只挂个名后在家里自学”
秀才必须要在府学或县学入学,接受教官的月课作业和考校,考核合格才能保留秀才的功名,否则屡次不合格或不入府学或县学的,是要被罢免秀才的功名的。但是像黎槿这样的年纪,又不准备向上考取举人的老秀才,只要在县学挂个名、给一些好处,也就不用接受县学教官的月课和考校了。
这个问题,黎槿示意黎池自己回答。
黎池稍微鞠躬示意后,恭谨地回答:“回黄教谕,学生家中近日事多、且家境窘迫,恐不能入住县学、时常请求先生们指点,很是遗憾。闪舞但日后若有哪处不明白的,学生定来寻求教谕及先生们解惑,还望先生们慷慨指点。学生想问,若是日后家中事毕,不知可否再入住县学学习”
话说得这么委婉,简而言之就是黎池决定只在县学挂个名。然后顺便再说了些漂亮话,表明他还是爱学习的,如果条件允许,他也是想住读的。
“你若以后想入住县学来读书了,给我说一声就好。”
“谢过黄教谕。”黎池当然明白那不止是说一声的事,到时还要交住宿费、伙食费。这些银钱花销,也是他选择在家自学的原因之一。
这之后,黄教谕就将黎池的名字写到了县学的学生名册中去,相当于黎池在县学已有了学籍。
“你之后每月初五还是要到县学来一趟,参加每月一次的教官考校,以及上交上月课业、领取当月课业。”
“是,学生记住了。”他们这种年纪还小,有望向上考取功名的县学学生,和先生黎槿这样的老秀才,在‘挂名’后的管束和要求方面,还是有所不同的。
办好县学的入学事宜,时间也不早了。两人辞谢了黄教谕的礼节性挽留后离开,回到黄氏客栈。
一夜好眠不提。
第二日一早,黎槿又带着黎池前往县衙,去找县衙的师爷亦即文书先生,办理录入廪生名额,以及那八十亩免赋地和免两户徭役的事。
当然,去县衙办这些事,银钱礼物是不能少的,且黎池还准备了四份。
一份给县衙文书算是辛苦费,剩下三份分别送给县令、县丞和县尉。虽到时不一定见得到那三位,但那三位作为县试的主考官和监考官,名义上也当得上黎池一句‘老师’了。现在他有了秀才功名,礼节上应该携礼去拜访他们一下,即使他们没时间见他,礼物也还是要到位的。
更何况,县试时,县令、县丞和县尉于他还有‘一碗清水之恩’,让他没有因为忘记带研墨的清水,而不能考试。不然,他今日还是一介白身的身份,等着明年的县试和府试、以及后年的院试,哪能以秀才身份站在这里。这份恩情,黎池是真切地铭记于心的。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