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善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初生的芦苇
可现在,虽说要离家一些时日,她心中有些不舍,但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惬意却又忍不住爬上心头。
外面的声音热闹而又嘈杂,顺着被掀开一角的窗帘子,渐渐闯进马车内。
听着外面的喧闹,谢静悦的心情也跟着大好。
等渐渐离城门处原来越远,四周的行人渐少,景色却是越发怡人起来。
路边绿荫葱葱,时不时就能看到大片大片不知名的一些野花,在春日的暖阳里开得分外的肆意烂漫。
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谢静悦不由微微翘起嘴角,闭上眼睛一脸陶醉的深吸一口满是草木清香的空气。
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马车旁呼啸而过,马蹄扬起的尘烟被迎面吹来的风裹挟着扑向马车。
谢静悦一个没防备,被那烟尘吹了一脸,更是呛得连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采薇和采岚吓了一跳,忙抢上前来,一人替谢静悦拍背抚胸,一人赶紧把窗帘子放下,伸手压紧,不让风吹进来。
一时间马车内只余谢静悦接连不断的咳嗽声。
等谢静悦好不容易止了咳,抬起头来,面颊涨得通红,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此时也蕴藏着丝丝水润,越发显得有些狼狈可怜。
采薇忍不住在心中,暗骂刚刚那一行骑马疾行的人,平白害得自家小姐遭了这份罪。
她倒了温水,浸湿帕子,替谢静悦擦干净头脸沾染的尘土。
采岚见她好不容易止了咳,忙取来一个装着蜜饯的白瓷罐子,“小姐含颗腌制的金果,润润嗓子。”
谢静悦张开嘴,含了一颗,清甜香浓的滋味顿时在舌尖弥漫开来,一股清甜的汁液顺着咽喉滑了下去,刚刚有些刺痛的嗓子顿时舒缓很多。
她轻轻颔首,“好吃,这是周老掌柜那边送来的吗?”
采岚重新收好瓷罐,点头,“嗯,前儿刚送来的,说是去年冬上刚刚从南边运来的一船新鲜金果,周掌柜让人单独挑了一筐出来腌制了送到府里来的。”
“有没有给外祖母那边送一些?”
“送了,周老掌柜刚送来就让人分了一半给了老夫人,因这不多,其他院子里奴婢便做主分了一些旁的蜜饯果子送去了。”
采岚做事向来周,谢静悦放心的点点头,便也不再多问。
“刚刚可知是谁家的人,怎的这般疾驰……”谢静悦细细听了一耳朵,外面只余自家一行马车的声响,那一行人马想来已经去的远了。
两人俱是摇头,采薇便掀了车帘子,问赶车的车夫。
片刻她回转过来,面上的神色却有些奇怪,颇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
谢静悦抬头看去,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好奇,“怎的?是哪家勋贵子弟不成?”
此地虽是城郊,能在此如此快马疾行的一行人,想来也不是寻常人家。
采薇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是靖阳王带着亲卫……想来也是去普济寺……”
谢静悦挑眉,心中对这新鲜出炉的靖阳王并不怎么感兴趣,这样的人对自己来说就好似那远在天边的浮云。
若不是这次建武帝一道封赏的圣旨,这样的天潢贵胄,与自己只怕是永远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而且看今儿对方这般举动,想来行事也是个颇为肆意之人。
也难怪,小小年纪就承袭靖阳王的爵位,而且是世袭罔替,这样的殊荣就是建武帝的几个皇子也比不上……
正值年少气盛,偏又身份贵重,还有姜太后在身后作为依仗……也难怪会如此行事……
谢静悦几不可察的摇了摇头,便把此事丢到一边。
…………
而此时那一行疾驰的人马已经停在了普济寺所在的那座山脚下。
为首是一身着青色布袍的少年,用马鞭轻轻叩了几下掌心,看向半隐在山林间的普济寺。
“南星你带着他们先去安置,广白随我去后山。”
一身形瘦高的青年男子应声,带着人马沿着一道小径上了山。
剩下一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上前几步,紧随着那少年往一旁的后山而去。
也不见那少年如何动作,几个腾跃,衣袂飘飘间,就已经身处在半山腰一块突起的岩石上。
紧随在他身侧的广白,伸手一拂,原本掩映在草木中的一根铁链就被他抓在手里。
那少年却没伸手去接,只一个腾跃,脚尖在拉直的铁链上一个借力,人便如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越过山壁,直扑向山顶处的一处凉亭。
广白原本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先是闪过一抹惊诧,待见到那少年已经轻飘飘的落在凉亭内,眼里几不可察的闪过一抹喜色。
他用力一拉铁链,几个借力,人也跟着落在凉亭之内。
那少年回头,“这门心法果真不凡,这才不过练到了小成,就有身轻如燕之感。”
“广白,回头你们几人也可以一道习练。”
广白躬身一礼,“多谢主子。”
“走吧,大师这般急着给我传信,只怕已经等急了。”
他说着便抬脚出了凉亭,往另外一座山峰跃去,不过片刻功夫,两人就来到被一处被竹林环绕的木屋前。
竹林前正有一十来岁的小沙弥候在那里,一见两人过来,小沙弥忙双手合十,“施主里面请。”
那少年也还了一礼,这才独自一人越过那小沙弥,径自往竹林里面去。
木屋前台阶上,此时正摆着一张矮几,一穿着半旧僧袍的老和尚面对竹林而坐,一见少年自竹林内走出。
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原本就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更添几分祥和,风拂动他雪白的眉须,越发显得神圣高洁。
“天佑,你来的正好,水刚三沸,正是沏茶的好时候。”
。
(iishu)是,,,,!
第一百一十章 师徒
【】(iishu),
少年原本迈出的脚步微微一顿,便又神色如常的行至矮塌前。
对那老和尚躬身行了一礼,这才一拂衣袍,盘腿坐在下首。
他伸手在一旁的水盆里面净过手,用布巾仔细拭干手上的水渍,拿起一旁沏茶的用具。
依次烫壶、温杯、置茶、高冲、刮沫……
他动作很是优雅利落,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让人赏心悦目。
老和尚的目光一直未从他手上移开过,待他斟了一杯放置在自己面前,不由轻轻颔首,“看来你最近功法又有精进,这手上的功夫是越发好了。”
不知是不是有茶香在身前萦绕,少年原本清冷的面庞也不觉温和了些。
那老和尚先是垂眼闻了闻茶香,这才端起杯子慢慢啜了一口,细细品了半晌,赞道,“果真是好茶。”
老和尚伸手一拂齐胸的雪白长须,目光在少年身上扫视一遍,“之前给你那本心法虽说是上乘的功法,但你长期习练,不免有些戾气过盛。”
“你如今即已承袭王爵,以那位的为人,不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只怕是寝食难安。以你如今这般修为,稍加掩饰还能瞒过那位的眼线……”
“只是这功法越是习练,戾气便越重,你若不好好修身养性,化去这身戾气,以那位的眼力,只怕很快便能察觉你的武力,到时只怕更容不得你。”
“好在这次你要在寺中住上些许时日,以后便每日早晚来这边给我沏上一壶茶吧,到时我再教你如何引导这些戾气……”
原来这少年就是刚刚袭爵的靖阳王赵睿。
赵睿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这才抬眼看向老和尚,“就算是为此,您也不必用火令给我传信,我原就打算今日下晌过来……您这般,不会……就只是为了叫我给您来沏壶茶吧?”
老和尚原本正举杯准备好好品一品这上等的佳茗,闻言手上的动作不由一滞。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对面赵睿已是挨了一记爆栗。
赵睿吃痛,伸手覆上额角,一双淡漠如海的眸子里也不由染上一丝情绪。
老和尚径自仰头,一口把杯中的茶水饮尽,又拿过少年面前的茶壶,重新给自己斟了一杯,“时常沏茶品茗可以让你平和心境,修身养性。
长此以往,会让你整个人看起来气息极为温和,一般人见了你,很难对你生出戒备之心来……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说完又忍不住撇嘴,轻声嘀咕了一句,“真是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
“你就当真以为为师会这般无聊,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师父,你就这般不懂得尊师敬贤……亏我把你从一个奶娃娃教导成如今这般模样……真是白瞎了为师的一片苦心……哼!”
他嘀咕完,气哼哼的别过脸去,哪里还有先前那副世外高人的飘然模样,整个就跟一个耍赖撒娇的老小孩一般模样。
赵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角,若不是性子使然,差点儿也忍不住要跟着对方腹诽几句,眼前这个平日看起来一副道貌岸然……端着一副世外高人模样的老和尚,实则就是个……专骗小孩的老小孩。
但这世上,除了已逝的爹娘,唯一让他感受到亲人般的温暖也就只有祖母和眼前这人。
特别是小时候,每每做噩梦时,多数陪伴着自己的也只有眼前这人……后来两人渐渐熟稔,对方日常就喜欢逗弄自己为乐,每每都把自己气哭才罢手……
后来,随着自己年岁渐长,许是幼年坎坷,他自来心思深沉难测,这世上能让自己动情动气之事更少,唯一能让自己气得跳脚的也只有眼前这人……
他想起那次无意中听到他与祖母的交谈,言谈中隐隐对自己性情的担忧,早已平淡无波的眼眸里隐约闪过一抹情绪。
他沉吟了片刻,放下手中的杯子,伸手拿过茶壶,又给对方斟了一杯,“有劳师父多费心了。”
老和尚难得听他说句软话,显然很是受用,举起杯子啜了一小口。
原本他还等着对方再说两句好听的来听听,哪知半晌也未听赵睿出声。
他瞥了一眼赵睿的神情,却见他只是低垂着眉眼,如一尊佛像般,坐在那边一动不动。
他忍不住半低下身子,歪头打量对方。
赵睿抬眼,看着眼前半歪着身子,一脸好奇的看向自己的老和尚,眉头不由得蹙了蹙,“何事?”
老和尚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雪白长须,忍不住,“啧啧……”数声,“真正是奇怪,你这性子到底是随了谁?
不说你父亲当年年少之时,也是这京城里少有的几位出众的年轻俊彦之一,不知是多少闺阁女儿的良婿人选。”
“就说你师傅我……想当年风华正茂之时,那也是少见的美男子一枚,那时仗剑走江湖,何等肆意风流,更是红粉知己无数……”
赵睿几不可察的摇头,原本蹙起的眉头渐平,终又变成那个清冷如水的少年,“您如今可是出家人,不可打诳语。”
老和尚气得瞪眼,伸手一指赵睿,“你师傅我……”
他反手一指自己的鼻尖,“就我这副模样,用得上打诳语吗?真正是气死我了!”
“……你说说你……既没有遗传你父亲当年的温文尔雅……也没学成你师傅我当初的风流倜傥……怎么就长成这样的一个小古板?……难不成是自小长在这寺庙的缘故,还是说你更喜欢去做个清心寡欲的和尚?”
赵睿额角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看向还在抚须一本正经做沉吟状的老和尚,努力忽略老和尚刚刚的口无遮拦,终还是开口道,“杯中的茶水就要凉了……”
老和尚看了一眼杯中的茶水,端起一口饮尽,“可是自小我也没教你那些刻板无趣的教条规矩呀,你是怎么长成这副模样的……”
一脸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样子。
赵睿不接话茬,径自开始沏茶。
老和尚无奈的撇了撇嘴,唇上的白须跟着一颤一颤的,显得颇有几分滑稽,“也不知你这样性子,将来哪个姑娘能受得了你……可真是要白瞎了太后娘娘的一片苦心了。”
赵睿原本烫壶的动作不由一顿,热水差点儿溅到自己手上。
“看看……看看……是不是心不静了?”老和尚站起身,有些兴奋的手舞足蹈,“哈哈……你小子……老实交代,这些时日在山下,可是有了什么艳遇不成?”
赵睿的脸顿时有些黑,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这般急着赶上山,明知道以自家师傅的能为,这世上能让他为难的事,几乎没有。
老和尚却是不知赵睿此时心中所想,他一边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边斜眼打量赵睿的神情,见他执壶的手几不可察的颤了颤,显然是真正动气了。
他心中顿时大乐,这小子近几年的养气功夫是越发好了,害他平白少了不少乐趣。
他越想越是高兴,笑得差点儿直打跌,“……哈哈……哈哈……,你小子也就这张脸还算能看……说说,是谁家的姑娘……师傅晚上替你瞧瞧去……”
“为老不尊!”赵睿一把放下手中茶壶,直接起身,转身就往外走。
“哎?……哎……小子……你别走啊……你还没说是哪家的姑娘呢……”老和尚没想到他竟然直接走人,想来是真的气得狠了,看着他如一阵风般的进了竹林,这才止了面上嬉笑的神情。
嗯,这样瞧着倒也还有几分少年人的意气,总算比那死气沉沉的棺材脸瞧着顺眼多了。
看看他这为人师表,做得多辛苦,不但要教导文武艺,还得关心徒弟的身心健康,这世上还有比他更为尽职尽责的师傅吗?
答案肯定是没有!
可怜他待他一心一意,如今像他这般人如其名的人已经不多了,当真是为了这个徒弟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