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斫宋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面包不如馒头

    谁也没想到的是,童贯刚当上前些天才卸下的宣慰使,便将河北军调集一支赶赴京兆府。

    这岂非明摆着要对付西军?

    不!

    童贯几日内调集军马到了京兆府,回头又接了一道圣旨。

    以陕西诸路宣慰使童贯,兼泾原路宣慰使,赴渭州宣一道天子抚慰忠臣的圣旨。

    “胡整!”童贯便是事事依着天子也不由私下嘀咕。

    “天子之意只在镇压西军,并无调换将门的用意,此乃征讨西贼之前的安排。此本是好的,只是要恫吓将门,竟着落一小女子身上,此怎可为天子所为?”童贯本要返京劝说。

    这时,张康国暴毙。

    下手的必是蔡京。

    那么下令的到底是谁?

    童贯很快得知消息,天子以童贯为陕西诸路宣慰使当日张康国进宫劝阻。

    那么……

    童贯得知蔡京即将复相时,与折可适接到迷信都在同日。

    吓破胆的童贯放下对西军将门的同情,马不停蹄以检校司空之尊赶到渭州。

    比他快一步的是将门的密探。

    童贯当然知道将门消息灵通,他如今已不在意这些。

    他只好奇,圣旨上嘉奖的忠臣之后马氏娘子是个什么样人。

    莫不是这风流天子又起甚么心思?

    童贯在马家门外下车,他负手打量面前这栋颇有年头的宅子。

    忽然,一匹眼熟的骏马映入眼帘。

    “姚平康,这大黑马是这厮的坐骑;青骢马,所记不错乃是曲克的坐骑。是了,这里还有一批黄骠马,这似乎是折彦质的坐骑,只是折彦质一方诸侯怎会在山后甚么马都虞候家里?”童贯眉心里一道川字皱纹深深印刻起来了。

    西军有多强悍他很清楚。

    西军有多复杂他更了解。

    他不明白的是天子怎么就对……

    “不对!”童贯骤然心里抖动了下。

    他彻底明白张康国之死的真相。

    京兆府!

    难怪天子命他亲自调军镇守住京兆府。

    怎地?

    “京兆府,秦故地也!”童贯打了一个激灵,“太祖子嗣,如今可就只有那位……”

    童贯一颗心冰冷地沉入深渊。

    (iishu)是,,,,!




第一百零四章 屋檐之下须低头
    【】(iishu),

    马姑娘心里乱糟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只好俯首接了那诏令。

    接了诏令便是接了皇命。

    可这圣旨上既不提九龙杯也不谈琉璃盏大会,此为何故哉?

    她倒是懂一些规矩,接了圣旨便抬头看童贯。

    童贯威严的脸上也有一抹笑容。

    他点头道:“令尊倒是个人物。”

    这明显是没话找话,马姑娘为难地硬头皮只好请“天使鞍马劳顿请吃一杯温酒解解乏”。

    这本是客套的话,以童贯之尊本不应在寻常人家久留。

    童贯却欣慰地道:“咱只好叨扰了。”

    他竟果真转身坐在了位置上。

    马姑娘心里一叹,大郎的九龙杯保不住了!

    她只好告罪说:“天使请赎罪,家无掌院,奴为天使安排酒宴。”

    童贯颔首道:“那是劳烦马家娘子了,随意就最好。”

    马姑娘转身正要出门,忽听童贯漫不经心又问“府中可有出远门的”。

    马!

    她瞬间想到那几个夯货来的时候携带坐骑。

    这恐怕隐瞒不得,马姑娘索性一咬牙实言相告。

    她说:“奴在渭州并无亲朋,多劳折家照料,两家多有往来……”

    “哈哈,好,这样就挺好。”童贯略带关西方言的河洛声音似乎很欣慰地道,但他话锋一转问道,“只不知马家姑娘那琉璃盏大会,折、姚、曲、杨家照料多少了啊?”

    果然!

    马姑娘心下叹息回身苦笑:“片刻便请天使掌眼。”

    掌眼一词还是她听李寇常说。

    童贯大略明白了意思,笑容越发可亲起来。

    他道:“咱在渭州也要待些时日,不急,不忙,这琉璃盏大会,天下还是独一次开的,咱看了盛况,也好向官家形容,好。”

    马姑娘急忙告了罪就往后院跑。

    果然那厮已经在厨下忙活。

    只进门一看,马姑娘柔肠百转也哑然笑起。

    和面的是李大,烧火的是姚横行,正在倒水的是折二公子,堂堂泾原路兵马钤辖曲克正在摘菜,还有个小刘锜蹲在灶下正在吹火,看着倒是一团和气得紧。

    马姑娘绕过那几个,过去牵着李寇的衣袖,本想平静告知却话到嘴边就哽咽,她说:“大郎,咱们的九龙杯保不住了呀!”

    李寇看她两眼,虎着脸说了一句。

    这厮说:“莫如我在饭菜里下一斤砒霜,毒死童贯老儿,看他们还敢来要宝物不。”

    姚平康连忙提醒:“大郎可是个尚未成熟……”

    话未说完一团面块塞进嘴里。

    折彦质怒道:“不看这是甚么时候还在这里说笑。”

    李寇叹道:“这厮来了又要吃,又要喝,还要带走宝物,各位出个主意该当如何?”

    还能如何不过打发了那厮便是了。

    李寇心下知道这是天子对西军将门的镇压。

    只让他在这里头吃了亏。

    马姑娘想了下才说:“那百万钱虽少但也聊胜于无……”

    “别闹。”李寇只好道,“形势比人强,那便送他是了——这百万钱,你都拿着,”他神色很肃杀,愤然告知众人说,“把生意做大了,待我一刀一枪杀出个功名,莫不成官家还有脸……”

    曲克冷笑打断他的话:“咱们武人在国朝何曾有功名?”

    那么你的意思是什么呢?

    “不知。”曲克心里只是愤恨。

    李寇索性也不谈这个,她让马姑娘去他房里取白酒。

    “莫舍不得一些身外之物,童贯既是名义上的西军统帅,又是朝廷重臣,更是公众近侍,他若吃得口滑心热,能助西军将门一臂之力,好过各家宝物送进宫中,此于你我都有利的事情。”李寇索性道,“我另有一些宝货,这样,将小鱼缸取一副,将明镜取两副,再取琉璃酒具一副,以请天使赏玩的名义,看他收不收。他若收了,便请折公请他代劳,将各家宝货一起送去京师。”

    他出手倒是大方得很,可那几个心下骇然。

    如此送礼便是让李寇承担他们的损失了。

    “无妨,我助你们了却君王猜忌,待我成年你们总不至见我假装不识。”李寇又安慰马姑娘,“身外之物送之何惜。”

    马姑娘咕哝了一句说道:“奴心里只是不舍。”

    “存人失物,人物皆存;存物失人,人物皆失。”李寇深知这里头的道理。

    马姑娘只好亲去李寇房里,只她方出了厨房门却听那几个坏痞笑嘻嘻都问了一句话。

    曲克贼笑着问道:“大郎见马家妹子未为选入宫中可松口气了?”

    姚平康忙问:“是极是极——大郎可见哥哥为你松口气么?”

    李寇斥责:“滚!”

    马姑娘撇撇小嘴儿,不觉心里竟轻松之至。

    这厮竟不以她护不住那么多宝货为怒,这便使得她心里最大的不安消除。

    不片刻,一瓶刚刚打开的河套老窖放在木盘托着到了。

    此外,托盘中还有一副酒具。

    其实哪里是什么酒具,那是现代家庭常见的玻璃水壶。

    杯子也是很常见的口杯。

    只让马姑娘叹气的是送酒的竟是李寇。

    这厮竟打扮成一个下人模样,双手托着托盘走进门来。

    童贯眼睛冒出亮光,以他的见识竟也脱口叫一声“好琉璃盏”。

    李寇将托盘放在桌上,瞥了马姑娘一眼,而后捧起水壶,在杯中倒半两白酒。

    那可是喝水的口杯,便是这个时代的达官贵人也很少用这么大的杯子。

    童贯正注视着透明的酒壶,他眼珠急速地转动起来。

    这样的宝物,他明知应当献于天子。

    但今日他先用过……

    这马家怎地连这点规矩都考虑不到?

    于是,童贯佯作不满地道:“咱是酒量浅的人……”

    “此酒辛辣。”李寇躬身道,“将军豪迈,当用大杯,方见本色,小小啜饮,可知其质。”

    童贯不由心里痛快至极。

    他惊异地目视着李寇,问马姑娘道:“你家这儿郎倒是个会说话的。”

    马姑娘白了李寇一眼,你倒是不在意奴却跑来看着作甚?

    她堆起一些笑容,但也保持着将门女儿的傲骨,本分答道:“只是会说些好话——天使此来,实在辛苦,马氏一门,感念恩德。此琉璃盏一套,感念天使劳顿,若天使看着合乎心意……”

    (iishu)是,,,,!



第一百零五章 管中窥一豹,已见其真容
    【】(iishu),

    童贯心里一喜面色为难:“天子尚未见过下官如何敢用啊?”

    马姑娘道:“正有一套惟有天子可用之酒具,比之这一套多些形制,本是偶然得知,原想贸然献上,又怕小人攻讦,正要劳天使奉送回宫……那一尊本便不是民间可用,但凡天子不以小人攻讦为听,马氏一门永感天使恩德,非宝物可回报者也。”

    李寇心里不爽。

    玛德,被巧取豪夺还要找这么多借口。

    待某取了天下,定要教赵家皇帝泡在玻璃鱼缸安度残生!

    童贯听着喜悦,伸手拈那酒杯,见杯中白酒清澈见底,凑近一闻,又抿一口,果然辛辣,他倒是有几分武将的做派,将烈酒压在舌下,待片刻缓缓饮下,这时的目光便锐利起来。

    他心满意足看着这两个人,油然道:“马家娘子是个知进退的人,如此,咱就不说多的了——此天意,莫要埋怨。”

    李寇道:“将军哪里话,那九龙杯,本要托付折公奉还天子,折公不敢,又承一些恩情,正在左右为难。如今将军既来,解折公之烦忧,去马氏之祸殃,天家之物还归天下,咱们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童贯正色点头赞道:“有这番见识,足见马氏家风。”

    他倒有些欣赏地道:“马家姑娘是个女子,不然,咱定保举为官身——你家这小厮也是个人物,噫?!”

    童贯忽然一愣,看到李寇帽檐下的短发。

    他不由既恼怒又好笑地道:“原来你便是渭州李大郎乎?!”

    马姑娘花容失色骇然站起。

    倘若这厮要为难大郎,拼着大郎一枪杀了他,大不了卷细软浪迹天涯去!

    她却见李寇悄然压了下手。

    李寇笑一声走到童贯当面,拱手做长揖。

    他笑道:“将军慧眼如炬,正是李寇。”

    童贯往后靠着椅子,冷笑着要看李寇做甚么解释。

    他倒有些发作不得。

    这马氏痛快交出传说中举世无双的琉璃酒具,便省却天下巧取豪夺的恶名。

    又送他一副酒具又送他一番称心对待,这也是他这个好面子的内侍拿人手短了。

    只这厮竟就近试探!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寇并不惧童贯发怒,他扬声道:“宝剑赠英雄,也要英雄识得宝剑才好。我这家传的宝物,最好的奉还天子,是为九龙宝盏;这一副,”他手指桌上那十块钱的玻璃杯子,“它八面,有棱有角,譬如沙场将帅,内壁又一齐向当中拜服,如能臣虎将,端得有七星虎盏的性格,”他目视童贯,“将军若不识人,如何识货?若将军不识人,岂非与觊觎宝盏的凡夫商贾一样的?将军权掌枢密,契丹视为眼中钉,西贼看成肉中刺,我若奉宝物而近身,将军竟不知我是何人,我如何放心交付奉还天子的宝货?”

    童贯眉头渐渐展开,他爱听这些话。

    何况这小子年少哪里懂得那么些道理,他如今昂扬说这番话竟比八十万禁军里那些有眼力价的说来还要好听。

    由此听完这一番拐弯抹角的奉承话,童贯举杯中白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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