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美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沈珊瑚
“是。”寄城答。看了我一眼。
“为了美意”哥哥又问。?“……是。”寄城答。这次没有看我。
“你有三分之一的几率成为未来的王,你会为美意来冒这个险”哥哥继续问。语气冷淡,似有嫌恶。
“为什么不可以,只要我认为值得。”寄城回答。语气不卑不亢,不像刚才那么毕恭毕敬。
“哥哥为何问个没完没了,先让他坐下好不好”我拉过寄城,让他坐在我的椅子上,顺手把牛奶杯推到他面前。他咧嘴一笑:“我不再需要了。”还笑,肿成那样还在耍帅。
“寄城,”大人坐下,面对寄城,正色道:“不管你是因何缘由来我红蔷堡,被族中大人所弃,抑或惦念友人,这些都不是重点,从圣王宣布新王候选人的那一刻起,你与我女儿画海已成竞敌,今日我仍会对你以礼相待,到得明日,你们互为敌手,胜者只有一个,画海不会对你手软,也望你莫要轻敌,因为我的女儿我知道,你只有拿出最大的努力才是对她最大的尊重。至于美意,她虽暂时非我族类,但她与她姐姐是一体的,如果你想着通过打美意这张‘友情牌’来获取些优势,那你趁早歇了吧。”
寄城想要辩解,一张肿脸乱成一团。我都不忍看他。
夫人不知何时进来的,取了药膏给寄城擦拭。一言不发,只是偶尔抬头看看大人,眼里仍有爱慕。
“美意你已见到了,她很好。多谢挂心。我一家人尚有事相商。夫人已为你安排寝宿,你这就去休息吧。”大人对寄城说,温和却毋庸置疑。
寄城站起身,看着大人,大人也回看他,二人半晌无语。寄城深深一拜,掉头而去,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没来由地感到心酸。仿佛走到哪里,他都是被人嫌弃、被人驱赶。为什么。
“那孩子,颇有些复杂,他族中大人弃他,那些传言看来并非空穴来风……”大人说。
“到底是什么传言”我打断大人的话。
“大人说话,你莫要插嘴。”夫人站在我身边,扶住我肩膀温声说。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啊,不觉得他很可怜吗!”我不理夫人,大声质问。
“你才醒来一日,你知道什么!”大人斥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知道你们都是血族,不用吃饭,吸食鲜血,暗黑又邪恶!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人
第27章 追随
“‘放开他,吃我吧!’无涯喊叫着说。”大人突然变了声,仿佛回到2000年前,无涯附体了。
在座各人默然心惊。
“是的,他确实是这么说的。就趁着我们发愣、那男孩松手的一瞬间,无涯一头撞了过去,把那男孩撞到一边。那男孩心知上当,大怒,扑过来撕咬,而无涯也像疯了一样,命都不要了,与那男孩撕咬在一处。”大人说。声音沉了下去。
“然后呢”画海问,比我还心急。
“无涯并不占上风,我眼看着他们撕打,却无力相助,心中焦急万分,只听得‘噗’一声,一束鲜血喷溅过来,洒在我眼上,我竟然手足无力到无法把血渍擦去,我就瘫坐在那儿,眼前一片血红模糊,听着一个人类和一个血族不同的喘息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有人过来用手擦拭我的眼睛,我终于能看清了,是无涯。我永远也忘不了他的那张脸,双眼含笑,满嘴鲜血,雪白牙齿红成一片,若无其事地说:‘最精彩的一幕被你错过了,真是可惜。’我惊魂未定,只知道自己捡回一命,当时即在心中暗誓,我这条命是无涯给的,从此以后,天涯海角,我都会追随于他。当时只知命保住了,并未多想,事后也有片刻蹊跷,不知那血族男孩去哪里了,念头闪过,不肯细思。”大人说。
“是被无涯吃掉了吗”我颤声问。
无人应答。
停了片刻,大人续道:“我未亲眼所见,不能妄言。但经此一事,无涯似有所不同,但当时我并未察觉,而是在后来的一两千年中,我将他当时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反应,每一句说话,都从记忆中翻找出来,细细揣摩,才悟到的。岁月太漫长,总要找些事情消磨,你知道的。”大人说着,朝夫人自嘲地笑笑。?“是的,那件事、那个凭空消失的血族男孩就算不是导火索,也应该是诱因吧,之后战争情势急转直下,无涯带着五族连打了几场败仗,人心惶惶,谣言四起。我当时太过年轻,只有愚勇,再加上无涯拼死救我一命,我的整个心全部狂热地崇拜、顺服于他,甚至为他死都行,只听从他的命令,其他一切选择无视,直到有一天他来找我,语气非常平静,但眼睛里仿佛着了火……”说到这儿,大人又缓缓打住了,眼神从我和哥哥之间的空隙滑了出去,被时光的手牵扯着,绵延回到两千年前的那个两两相对时刻。
我们四个听众无人催促,屏息等待,只等大人回过神来。花厅静寂,能听到鱼儿在水中轻缓摆尾吐泡的动静。
“那年我们都是十九岁。我们一样大的。你能想象吗,他才19岁,已是五族之王、人类之子,整个族类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他也确实是不负众望。你们是没见过当年的他,胸怀大志、意气风发,论智论勇,当世无出其右!更兼之翩翩少年、丰神俊朗,天下人见了,无不为之折服!”大人语速加快,恍惚间似是魂灵出窍,又化身成当年那个留着口水、怀抱着仰慕之心的小小少年。
我心恻然。那个玻璃人。除了有一双人手的玻璃人。曾经也那般美好过。可是他到底经历过些什么。
“大……人,你说到那个人来找你……”画海终于没忍住,轻声提醒。
“是,无涯来找我,他并不是来跟我‘商议’什么,一切他已做了决定,只是来‘知会’我一声。他说:‘我已决定与血族握手言和。战争结束了。’他来不及等我反应,就‘知会’了我第二个消息:‘战争结束之日,也是我变身血族之日。’我跳起来去摸他的额头,因为我很肯定他一定是得了热病、他疯了!他打掉我的手,退后一点,不肯跟我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只是一双眼睛狠狠盯着我……那双眼睛里全是火,赤红的火焰尽头是灰白色——几千年后我才想通,为何当初我在他那双燃烧的眼睛里看到了灰白色,是因为那是地狱之火,而他——已被烧穿。”大人说着说着又慢了下来。我听得悚然心惊,不敢岔话。画海一双手摆在桌上,绞来绞去,不知所谓。
“我能怎么办当我知道他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来找我是要干什么了。他于我而言,几乎是神一样的存在,我几乎没有质疑他的勇气,甚至没有像一
第28章 五物
“好了,再有几个时辰,你们就要动身了,我拣重要的说。美意,”夫人坐在我们对面,手掌下压,示意我安静:“美意,稍安勿躁,会留时间给你提问。现在先耐心听我说。”夫人温柔又坚持,棕色的沉甸甸的眼睛坚定地看着我。
我安静下来。
“圣王,也就是大人刚刚说的无涯,他统治天上地下、五族和圣族,到明年今日就是2000年。今日他突然提出退位,众人惊诧,相信一定事出有因,但现在我们无法揣度,现在我们要面对的是我的女儿、你们的姐妹,画海,成为了新王候选。不管大人刚才说的成为圣族有多么的漫长、黯淡,恐怕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有资格发出这样的感叹,作为你们,”她深深地看了画海一眼,然后是我,接着说:“除了去接受命定的安排,去面对、去经历、去品尝,别无他路。生和死是伟大的奇迹,但谁又能否认在黑暗中坚持不懈地活着、明知没有尽头也仍然专心起劲地活着不是一种奇迹呢
穿云,你性似大人,虽然聪慧但疏懒散淡,这些年,如果不是美意,怕你会愈发沉沦下去;画海,你性子受我影响,识得大体,沉得住气,胸怀大,心气高,这新王之争正合你意,但你也要分外清醒,圣王一言如九鼎,胜了自是皆大欢喜,如若败了……”夫人目光专注画海,犹如花瓣护佑花芯。
“适才听得大人一席话,画海无法自控,连连落泪,不为别的,只为大人在迷茫和厌倦中度过千年而感到痛彻心扉。身为血族,却极度厌恶血族,不肯正视自己的所在,不肯为自己燃点一丁点希望的火苗,怪不得从小我就觉察出,大人,他,并不喜爱我,原来是他不喜爱任何人,因为他的热情早已耗尽。”画海泪痕犹在,但目光如洗,言语凿凿。
“画海,你够了。”哥哥在旁低喝。
画海瞥一眼哥哥,不以为意,接着说:“但我不一样。我作为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在源园被你们挑中,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夫人,一个尊贵的血族,从那一刻起我的命运就被注定了——成为一个血族。没有犹疑,没有迂回,我就是这样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血族被培养着一天天长大,是的,昨天之前,我都还是一个人类,但,那又怎样,不过是像哥哥的书中描写的‘化茧成蝶’一样,我藏身在人类的驱壳里,如同那一只积蓄力量的毛毛虫,一切的等待和努力,一切的丑陋和蠢拙,都在化蝶那一刻得到了报偿!”
我听得目瞪口呆。这信息量太大,我无法消化。?“画海!你能不能顾及一下美意,她醒来不过一日,还无法辨别‘人类’、‘血族’,她还不能确认自己是谁,能不能缓一缓,待她适应,再慢慢说与她听。”哥哥的语气很不客气。
“哼,”画海冷笑一声道:“请别显得好像只有你一个人在乎美意的感受,我们何尝不爱她刚才你也听到大人说了,美意会与我同行,16年她已在酣睡中荒废,一朝醒来,她最需要的是迅速清醒,请莫要在她面前打哑谜了,那于她的成长毫无帮助!”原来姐姐是这般的伶牙俐齿,我以后可是不害怕被别人欺负了。我嘿嘿地笑了。
“孩子们,请打住。你们三个将会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在一起,谈论所有你们想谈论的话题,现在请听我说。”夫人声音轻柔,却自有一股威严,我们三个人闭上嘴。
三个也就是说哥哥会跟我一起陪同画海前往我们三个不分开“太好了!”我大叫一声。夫人诧异看我,画海瞪我一眼,哥哥伸手过来拍拍我的头。我赶紧低头盯着桌洞水中游曳的鱼儿,心中狂喜。
突然有一条红色的鱼游到我面前,面朝着我,咧嘴一笑!唬得我往后一个趔趄。
夫人道:“离开圣星堡之前,星使向我们红蔷堡、蓝蔷堡、黄蔷堡各位堡主传达圣王旨意,各族王者候选人将通力合作、全力以赴,从这世间取回五样东西,这五样东西于我圣族、乃至那天下五族,皆至为紧要,事关存亡。这五样东西分别是何物,我们并不知晓,你们会在征途中得到指示,至于如何取得,就要靠你们自己了。这五样东西绝非俗物或常见之物,若要取得,必是千难万险,所以圣王尤其强调:候选者必须精诚合作,方有可能成功,如若哪位存了独占鳌头之心,恐怕一样东西也取不回来。所以,规则之一:明年今日,圣星堡,五物齐全,候选各位也得齐全……”
“这是怎么说”画海不解问道:“听圣王明明说的是‘三人之中,新王诞生,另两位烟消云散’,‘牺牲弱者筛选出真正的强者’,其意就是要候选人拼个你死我活
第29章 人间
我们四人当场呆立,面面相觑。鱼儿们已潜回水中,只见水面波纹微漾,恍惚间似是幻觉。
姐姐松开我。对夫人淡淡说道:“我去收拾。”快步出厅去了。
夫人只是盯着水面,嘴唇微抿,颌骨端方,下巴尖尖,说不出的清秀怡人。她不说话,我也盯着她看呆了。
“美意,只有一句话,”夫人突然开口,声音柔软无骨:“请你,一定,一定,要把画海带回来。你做得到。”
我心中巨震,这句话,就是刚才大人离去时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话。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哥哥拉我,向夫人说:“我先带美意出去。”
夫人不以为意,眼睛只是盯着我,追了一句:“美意,你能答应我吗”?哥哥扯了我就要走,我心头一热,看着夫人那宛如果核的饱满的眼睛,笑着说:“当然,我一定会把姐姐带回来,还给你。”
哥哥拉了我急走,刚出花厅大门,来到走廊上,就低声问道:“美意,你是回房休息、收拾,还是随我去个地方”眼中有期盼之意。
“去!去!随哥哥去!”我叫出声来。原来我真是个不嫌热闹的人。
“轻声。”哥哥携了我手,快步安静地穿行在走廊之中。出了走廊只见哥哥直直地朝一面墙走去,眼见就要撞上去了,哥哥并未停下脚步,我心中大骇,正要惊呼,没想到哥哥伸手一推,墙面裂开,哥哥拉着我闪身进去。原来是一扇隐门。门后是奇怪又黑暗的廊道,低矮,狭窄,哥哥得微微含着胸,我把自己半边身子藏在哥哥的肩膀窝里,以免撞上廊壁。那廊道曲曲折折没有尽头,且明显的是一直在从下往上延展。
我又是兴奋,又有些微的害怕,压低了声音问东问西,哥哥并不回答,只是揽紧了我肩膀,脚步更快些。廊道幽暗,但始终有一团莹莹之光笼罩着我们,片刻费解,我马上就明白了那光来自何处,乃是我塞在衣袍中的明珠。我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它,它就待在我的贴身夹衣里,温润,安静,一如蓝龙那温顺羞涩的眼神。我一阵难过,伸手取下头上绾发的丝带,抽出一根丝绦,将那明珠穿了系在颈中,心中略感踏实。
哥哥停下脚步,帮我把丝带重新扎好,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帮我拢了拢耳边碎发,什么也没说。
终于到了廊道尽头,一扇暗红色的小门在等着我们。门上一把精致小锁,凑近细看,锁上镌刻着一朵艳红蔷薇,花瓣边缘是金色描画,层层怒放,明艳难当。
哥哥取出一枚金色小钥匙,问道:“美意,准备好了吗”
我连连点头,激动得头皮发麻,说不出话来。
匙开锁落,暗红小门从外向里悄然开启,仿佛是门外有人已等候多时,心中焦急却又不忍催促,听得动静,就满心欢喜,伸手轻推。
门开了。一股新鲜又辛辣的腥气扑面而来,饱满浓厚得让我不敢深深呼吸。哥哥拉着我向门外跨去。脚下一软,踩在一片软绵绵的东西上。哥哥扶住我,一言不发,只听到他在大口大口深深地呼吸。我站稳、静心,举目四望,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静谧、藏蓝、高远、空旷的所在。脚下一片柔软,优美的深色阴影,延展到无穷远,踩上去有“沙沙”的声音,凑近看,仿佛就是红蔷堡那成片的银色草坪模样,但银色草坪是细巧的、坚硬的,会扎进手掌,让我受伤,而这草坪,是温柔的,随性的,手指拂过,有酥酥痒痒的感觉,手掌不知何时已湿润一片。原来这些叶片之上,滚动着无数颗晶莹水珠,我趴下身,把那水珠一颗一颗抿到我的手指上,才突然发现,那新鲜的、充沛的、甜美的、又充满腥气的味道来自何处,明明就是从这软软的草丛之下溢出来的。我趴得更低些,整张脸几乎都埋在了草间,贪婪地深嗅。
我晕了。
“草地之下是泥土。你闻到泥土的芬芳了吧。”哥哥语气欢悦。
一个翻身,我仰躺在草地上。目之所及,如遭重击!
一整匹深蓝色的丝绸在我头顶铺展开来。无边无垠。如同浸在清澈的水底,腻滑又清亮,安静地流淌。丝绸之上,是碎开四散的晶莹,别致、粹亮,在藏蓝色的波光中荡漾,偶尔会害羞地闪躲一下,更多的是
第30章 忘言
一转头,一个笑盈盈的少女沐在星光下,白衣胜雪,抱臂胸前,正在上下打量我们。
哥哥顺手把我拽到身后,简单作揖,但并不言语。
“忘言,你来看,我怎么会说错,我就知道他们是小鬼。”那少女向身后招呼,声音脆甜,态度却颇为傲慢。
一个白衣少年从她身后阴影处走出来,牵着一条——龙!一条红色的龙!
我掩嘴惊呼,这条龙与我那蓝龙太像了,个头微小,色如赤焰,身形矫健,神情暴躁。星光下赤红一片,鳞光闪闪,煞是神气!
我盯着那红龙,身体慢慢从哥哥身后探出来。
只见那红龙浮在空中,鼻中喷气,身体扭动,极其不耐。颈中系了一条鲜红绳索,绳索的另一头被他的主人牵着。
那牵龙的少年一身白衣,纤长细弱,蜜色皮肤,长发垂辫,剑眉星目,神情舒朗,牵着一个庞然大物却似闲庭信步,气度甚为淡定。?“风间。”那少年对着少女轻喝一声,蹙眉,抬头望星空,又看看我跟哥哥,突然问道:“请问那人在哪儿”语气极之轻柔谦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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