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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美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沈珊瑚

    “海阔情深也无法掩盖命运溪流的叮咚叮咚声。”扶栏沉声细语:“美意,美意,一切会是谁的美意,我无法尽望,但我看到了美意眼中那只有虔诚的人才会有的笃信的光芒,那是一种力量,唯她独有。虽不知来日如何,但今日我愿略尽薄心。”扶栏一边说一边在我的头发上摩挲。我硬着身板,不敢回头,一字一句听在心里,渐渐感觉头发干爽了许多。

    扶栏轻手为我编好发辫,扶着我的肩膀把我转向面对她。我低头不语,不知为何没有勇




第18章 记号
    那条巨大的蓝色的龙生生在我眼前消失了。

    我目瞪口呆、不明所以,一把抓住扶栏,急问:“发生什么事儿了!蓝龙去哪儿了”

    扶栏不语,只是用手指轻点我胸前。我低头一看,无他,只有刚才蓝龙相赠的那颗明珠垂悬胸前。

    我正要再问,哥哥已伸手将那明珠拿起细看。颈间系珠龙须扯得我也凑近些,但见那莹白腻滑的明珠之上不知何时居然镌刻了图案!再近看,那图案居然是一条腾然而起的蓝色的龙!那龙刻画得极细极美,神态俨然,莹莹宝蓝,分明就是刚刚陡然消失的蓝龙!

    “美意,莫要惊慌,听我细说。”扶栏不顾我的满脑疑问,携了我手,一边朝屋内走去,一边娓娓道来。我瞥见哥哥轻皱了一下眉头,终是什么也没说,安静走在我和扶栏身后。我把自己那只空着的手悄悄放到后背处,有个冰凉又熟悉的手轻轻地握了一下我的,我心里踏实多了。

    “起初,神创造天地万物及……”扶栏说,我插话问道:“神谁是神”扶栏平视我,沟壑纵生的松弛皮肤围住了两汪深潭,波澜不惊却又千言万语,令人心生敬畏。我吐一下舌头,不问了。

    “神创造天地万物及万千族类。”扶栏接着说:“其中有一个族类,被称为人类,是神照着自己的样子创造的,所以特别得神宠爱。然而在漫长的岁月中,人类开始日益骄傲、自大,私欲横流,欺压其他族类,被罪恶充盈,而且一再失信,违背当初与神订下的约定。神怒,派出使者与人类谈判,人类承认罪恶,决定悔改,与神又重新达成新约,约定人类与其他四大族类和平相与、五族平衡。由神的使者将衣袍上的五颗纽扣取下,在数万度的地心之火熔铸,铸成一枚五角星,每一角代表一个族类,该五星由五族轮流掌管。”

    “与此同时,在万千年前,人类中有人以自己的行为极大地触怒了神,神暴怒,将他逐出该族类,并在他身上打下记号,从此他将活在黑暗之中,不死不灭,永受折磨。”扶栏说。字字句句令人不寒而栗,语气却格外轻柔怡人,脸上线条不似方才那么峥嵘,仿佛有人轻轻掸过,意外地柔和。?“这神好厉害,他想怎样便是怎样!”我还是没忍住,插了一句。

    “被神遗弃,岂是儿戏”扶栏没有理会我,接着说:“那人携带记号,被各族唾弃,全无立足之地。他在黑暗之中潜行,极大的恶和孤寂,再加上岁月的沉积,居然催生出不可思议的能量,他日益强大,无人能敌。时光流逝,追随者众。”

    “那是什么样的记号啊”我问。

    扶栏深看我一眼,又看了哥哥一眼。没回答。哥哥眼睛望向别处,也没回答。

    “渐渐便衍生出一个新的族类,这暗黑之族穿行地下,神秘、邪恶,法力强大。其他族类,尤其是人类,对这暗黑之族又是厌恶又是惧怕,尽力绞杀,却无法斩草除根。”扶栏说。

    “你为什么不说说人类对这暗黑之族为何如此厌恶惧怕”哥哥突然开腔。

    “是的,抛开强**力,这暗黑之族自身无法生存,必须倚靠吸食人类的血液才能存活,这,就是神打上的记号;再者,这暗黑之族自身也无法繁衍,只有倚靠人类的生命才能代代相续。鲜血和生命,黑暗和法力,这就是人类对这暗黑之族又厌又怕的原因。”扶栏说。

    我非常认真地听着,只是觉得身体仿佛横平成一片阔大的水面,那些话的每一个字都化身成一粒粒小石子,朝着我的水中央投掷、投掷,水纹一圈一圈漾开去,波及全身,手脚无处安放。

    这些仿佛与我有极大的关系。

    “人类称这暗黑之族为‘血族’,但,我们自称——圣族。”扶栏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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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盟约
    “2000年前,确切地说,是1999年前,以人类为首的五族和血族的征战仍然未分胜负,但双方都已是强弩之末,只是硬撑着等对方先泄那一口气。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五族首领,就是那个被称为‘人类之子’的人,他带着圣星,背叛五族,与血族握手言和。”扶栏说。言辞清晰,面沉如水,目光灼灼,不知悲喜。

    哥哥“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面向窗外,手扶窗棂,并无言语,但见红衫、白帘,还有他头上发髻飘垂下来的红色丝带在风中飞扬。我看着他的背影。扶栏平视前方。三人一时无话。

    “这个人,这个什么‘人类之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我终于开口问。

    “是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胜利就在眼前,也许只是比对方再多坚持一秒……”扶栏说。

    “我不是指这个。”我打断扶栏:“我是说他既为‘人类之子’,又是五族领袖,他带走那个五星、背叛他的伙伴,他心中无愧吗”

    “原来你关心的是这个,”扶栏微笑说:“我相信每一个人,包括他自己,应该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类问题。生死存亡、灭绝或繁衍、统领或服从才是各个族类、各个个体考虑的首要。你年纪尚小,初初醒来,自然不明……”

    “我怎的不明!”我苦恼地大声说:“这16年来,我虽未苏醒睁眼,但哥哥念给我听的每一本书、每一句话我都牢记在心!‘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可这个人明明做的就是背叛自己的族类、伤害自己的伙伴的‘令人害羞的事’啊!他想得到什么呢”

    “也许他只是想得到主宰自己命运的机会。”扶栏冷冷地说,然后又朝着那窗前的背影说:“这是你给她念的书。真好。真好。”?“也许他只是受到了魔鬼的引诱,也不一定。”那背影转过身,对扶栏说。

    扶栏并不理会哥哥语气里的不客气,接着说:“当初征战胜负难分之时,确有第三方插足,即是撒旦。撒旦已对这神的世界觊觎多时,正好趁此机会,派出他的大弟子众生魔与人类之子接触,人类之子已见识血族的法力与魔力,再加上众生魔的许诺与诱惑,决定将自己的灵魂和圣星一并献上,众生魔借此将五族领袖灵魂囚禁于圣星之中,用暗黑魔法封印,五族不攻自破;而那曾经的人类之子,在众生魔的扶持之下,废黜血族之王,自己成为了不死不灭、法力难测的血族新主。他手握圣星,天下无敌,世界从此进入暗黑时代,匍匐在撒旦脚下。”

    手握圣星……星有五角……魔法封印……我想我见过那枚五角星,那是一枚乌黑的五星,在某人胸前垂荡……

    “哥哥,”我呆坐不动,哑声说道:“哥哥,我见过那圣星,戴在一个黑袍人颈中。”

    “果然是去见他。”哥哥隔桌望我,眼无他物。

    “你已见过他面他有何言语”扶栏问我,颇有兴致。

    “他——”不知为何,我心中突然颇有迟疑,我看了一眼哥哥,接着说:“那黑袍人说:‘醒来就好。一切仍未晚矣。’哦,让我去‘准备一下’。”

    此时此刻,想到当时当景,仍双膝松软,恍如隔世。

    “哥哥,他就是那血族新主,对吗他让我‘准备一下’,到底是要我‘准备’什么”我向着哥哥急问。虽然看上去扶栏所知甚多,但我只相信从哥哥嘴里说出来的答案。

    “美意,果然是你,不错。只是不知那人可知你其实是……”扶栏话不说完,哥哥已绕桌过来,一言不发



第20章 沉没
    我被哥哥拥在怀里,听到这话从扶栏口中说出,只感到那抱我的人双臂冷紧,寒意横生。

    我突然笑了,对扶栏说:“不会是我。你一定是认错人了。哥哥,我们走吧,好累。”我仰头看穿云,一阵倦意从脚底升上来,只想挂在他身上,随意飘荡。

    穿云脸上被掏空了,只剩绝望。是一种黑茫茫、亮崭崭的绝望,刺得人无法细看。

    “原本我也是有疑惑,因为你并非为我所臆想,但当你随我念出那‘腾龙王者令’——那令纵使我念过千遍万遍也是无用——而蓝龙瞬间附上你那项间明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那个人,万不会错。”扶栏说。

    我终于绷不住了,哭出声来:“当王做什么!我才醒过来一天,肚子饿到现在,你却跟我说我是那天上地下的王,要去解放什么人什么族,我今天才认识你,你却说已等了我2000年!我什么都不当,给我吃点东西啊……”我哭得泣不成声,头晕眼花。

    “美意!冷静下来,听我说,实际上‘解放五族、引致血族回归本源’是我添加,乃我本意,而非血族之宗所说,但他确实认定今日苏醒、被指引到我面前来的这个人‘将会是那举世无双的王,天上地下的王’!至于这王,是光明之王,还是黑暗之王,是引领这世界重回希望,还是拖拽这世界深堕更暗之渊,他不知,我亦不知。美意,命运的漩涡已开始飞转,你裹挟其中,岂能脱身你别无选择,走投无路也要咬牙坚持走下去。”扶栏说。

    我真的崩溃了。我满脸泪水,仰望着哥哥:“我,好害怕。”

    哥哥将我双手合在他的手掌中,温和低语:“我也怕。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开你的手。”?“美意,过来,让我抱抱你。”扶栏说。声音无比温柔。不等我答应,她已伸手将我轻轻搂住,那银色发丝、纯净目光让人完全忽略了她眼角嘴角的重重沟壑,那脸颊不知被什么照亮,隐隐透出绯红色的孩童光芒。

    “美意,从见你第一眼起,我就直觉你是个好姑娘。只可惜我看得到开始,却无法预知结局。在我消失、你离开之前,请记住我说的话:‘直面恐惧。永远做你觉得正确的事。’——好了,你们走吧。”说着,扶栏将我和哥哥轻轻推出门外。

    我泪痕未干,愣愣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就眼看着那门在我面前慢慢掩上。

    门尚未闭合,扶栏又从门后探出头来,淡淡笑意说:“哦,蓝龙尚在等你这个主人的召唤呢,记住了——腾龙王者令。”她凑近些,在我耳边复述一遍。转身掩门,再无言语。

    我心中只是默记扶栏最后的那句话语,不提防突然被哥哥拎了起来,耳听得他在惊呼:“糟糕!白岛在下沉!”

    低头一看,正是!整栋白色的房屋连带着我们正站着的白色的宽阔台阶,正缓缓地、缓缓地朝下沉去!

    情急之下,我拽着哥哥想朝上蹦跳,仍是落回台阶上。转念之间,我顾不得哥哥,奔到白屋大门前,“咚咚咚”地擂门,一边大喊:“扶栏!快出来!白岛要沉到水里去了!扶栏!”

    任我嘶声喊叫,那门内只是静寂。

    哥哥拍我肩膀,语气平静:“不用叫了。她心意已尽,决意如此,叫也无用。”

    我不明所以,瞪着哥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电光石火,我转头用手掌大力拍门,口里只是乱叫:“出来呀,你快出来呀,拜托你出来啊,我信你了……”言语间,泪如雨下。

    “美意,她等至今日,见到你,相信你,知道血族之宗预言非虚,她知道确实有一个你出现并将改变这个世界,她已心安……”哥哥扶着我的肩膀说。

    “我不是,我不行,你们一定是弄错了,你们都不相信我……她这是要干什么,是要跟这白房子一起沉到水里去吗……”我转过身,泪眼模糊中看不清哥哥的脸。

     



第21章 三个人
    在我的手指尖刚刚触到圣星堡圣殿大门的一瞬间,整个世界合上了嘴巴。我正兴冲冲地凭着那仅存的微光要去推开那紧闭的大门,然后,然后就被黑暗吃掉了。

    当时我正一手向前,一手抚胸,手心合在明珠上,因为我正又惊又喜又怕——那蓝龙,能入水,能腾空,召唤他时,勿等立现,无需他时,凝影静声,蜷在明珠之上,唯一让我不自在的就是对我太过于恭顺了些,不甚好玩——怕他哪一会儿又惦念起他数千年的主人扶栏,转身找她去了。我得拢着他,不让他走。

    “美意。”哥哥近身低唤,一只手把我揽在他身后,只听得“吱——”声长响,黑暗中泄出一片暖黄,软绒绒、粉扑扑,我眼看着那片暖黄愈来愈大、愈来愈淡——原来是门开了。

    哥哥挡在我面前,我跳起来冲着门内快活地大喊:“姐姐!大人!夫人!我们回来了!”

    没有动静。

    没有动静。

    我惦着脚从哥哥肩膀上偷偷望进去——我的神呐!一圣殿黑压压的人,背门而立,整齐站列,垂首躬身,寂寂无声!厅内灯火通明,厅壁蔷薇绽放,然而那明亮仿佛亮的也没有那么放肆,那绽放仿佛也保留了一点含蓄。

    一切都俯首了。?向着他们面前的那个男人。那个手握圣星的黑袍人。

    寂静紧绷。无人松弦。我无声向前,与哥哥并肩而立,他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我感应到这绷到极致的安静里有滔天巨浪轰排而来!

    浪已腾空,水气先行。尚未沾面。有人破了这气场。是三个人。

    一个人是画海,我姐姐。

    这圣殿中的人以色而分,红、黄、蓝分别集中排列。我早就在一众红衫人中一眼看到了姐姐的背影,那束发红色丝带上坠的金色幼细圆环,唯她独有。我盯着她那美好的小脑袋,等着她回头应我。但她没有。当她终于缓缓回头望我(和哥哥)时,我只看到她半张脸,面皮硬着,仿佛仍然被刚才的某种情绪架着,不太想与民同乐,又不好意思拒绝,雪白腻歪,不情不愿。我热切迎着她转过来的脸,人群中,她那眼角浅尝辄止的余光如同漏网的鱼,眼看着滑溜溜、施施然而去。

    不知为什么,我有点伤心。我想她爱我。但,她仿佛有了更感兴趣的事。

    姐姐是第三个人。

    第二个回头看我之人,便是那黄衫少年寄城。

    他呼一下转过身,因身量高挑,束发黄带飘扬,直接就拂在他身边站立之人的脸上,那人待要发作,又忌惮场合,只是扯了黄带,恨恨掷到一边。寄城倒是不以为意,只是看我,梨涡浅浅,眼有碎光,见我也看他,嘴一张一合冲着我说些什么,眉挑额角,嘴裂耳根,一张脸被无形大手揉扯得四散开去,煞是搞笑!

    无形大手!哎呦!我怎么觉得我身上像是少了什么东西,那双无刻不伴我左右的无形手呢!

    刚想到这儿,就见寄城前面一黄衫男子转身冷然注视寄城,面有寒色却又微带不屑——仿佛并不是讨厌,更多的是很苦恼对方在自己面前出现——这种微妙的体味,让我突然有那么一点点替寄城感到难过。

    我打着手势让他赶紧回转身去,他兀自得意,笑意汩汩自他眼角、梨涡处淌出来。只是一张脸白得吓人。旁边也无人提醒他。只是一味屏息站着。那人终是不耐,伸手,仿佛是想拍拍寄城,但忍不住轻抽一下嘴角,手又缩回去,像是怕脏。这一切都落在我眼里。我知道,他只是不想指头尖碰到寄城。

    那黄衫男子终于是轻咳了一声。寄城“倏”一下转回身。好像有人踩了他脚尖。

    那第一个呢。这流光溢彩的厅堂,这累累漫漫的花墙,这风华飒飒的少年郎,前有手握圣星黑袍人威严挺立,中间是恭恭敬敬、肃然行礼的众族类,是谁,第一个回过头来,瞧瞧这个和哥哥比肩、站在圣殿厅门、大呼小叫的我呢

    是他。一个蓝衣少年。

    我不识他。

    那一片着蓝衫的人,我一个都不识。只是眼望过去,蓝衫之人与红衫、黄衫之人,有些许不同。他们衣饰华丽,容颜俊美,白肤蓝衫,姿态冷峭,在一众人等中,颇为出众。他们仿佛也确实是自视甚高,背躬得没有那么弯,头垂得没有那么低,闲适散淡,漫不经心。

    那蓝衣少年虽是第一个回头瞧我之人,但他脸上丝毫没有好奇之意,懒洋洋,只是无聊,冷漠又烦躁。他眼光落在我脸上,我正好接住,但他那两束光丝毫没有要停留的意思,洞穿我眼,扬长而去。我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两拍,在胸腔里乱荡了个来回。慌得我忙不迭调回眼光,不知该往哪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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