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红棉

    然后，诸位纷纷落座。耶律晏作为主办者开始发表例行的开场发言。

    内容都是些不疼不痒的话，吹捧一下朝廷的特使大人高瞻远瞩为社稷劳苦功高，又赞美一下在场的武林豪杰英才辈出侠肝义胆。

    耶律晏寒暄完后又介绍起了这次到场的重要人物，朝廷派的特使和在场的官员们自不必说，他还介绍了一些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每提到一个人物，人们都会拍手喝彩，争相恐后地张望，被提到名字的人也都会从各自的座位站起来向周围抱拳问候。他们有些人就坐在潘楼中，有些人则坐在其他处，这些人在江湖上都是些已经成名甚至响当当的人物，或者代表的是江湖上重要的门派而来。

    “这次远道而来的朋友可真不少，他们有蒙古武士蔑儿干，少林如理大和尚，武当的玄辉真人，崆峒派的岳奎岳掌门，泰山派翦掌门，黄山派的钟女侠和齐大侠，苗人头领杨三爷，蓬莱派掌门包笑天包




100 开局双刀会
    包笑天人称包大刀，三十多岁，人高马大，为人狠辣精明。他本是铁匠出身，后拜得名师，一把金丝大环刀堪称兵器中的至宝，被他耍得出神入化，自成一家，且前几年在蓬莱三山创立了自己的门派，开门授徒，还同朝廷走得很近，听说这几年同朝廷合作将兵器生意做得很大，富甲一方。有点类似于如今的军火商吧。

    而这乔四海年已过五十，过去的几十年一直都老实本分地走镖押运，同样使刀，不过是一把雁翎刀。诗人张宪有“我有雁翎刀，寒光耀冰雪，神锋三尺强，落手断金铁”的句子。乔四海虽有不凡本领，为人却极为清高，从不屑于与人争斗，自然也没有什么名气和利益找上门。或许是到了知非之年，加上近年来镖业难做，生活清贫，竟一改过去低调的作风，主动报名参加了这次花会，能获些利益最好，不能的话也想着要在垂垂老矣之前为自己的人生添几笔重彩。

    今天头一战便是场双刀会，金丝大环刀对雁翎刀。鞘里青芦叶，寒光恬且捷。两把刀同时出鞘，闪瞎了众人的眼睛。两人抱刀起势，力达刀刃。包笑天首先出招，左右连连横砍，且渐趋下盘，乔四海连连躲闪，跳将起来，来了个单手舞花，然后举刀朝前向下剁去。两人都是使刀高手，不时有奇招呈现，惹得看客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在场很多人都是武术行家，时时有人做出点评，什么缠头裹脑、虚步藏刀、白蛇吐信、指天画地，听得众人更是激动不已。加上环刀上九个金环碰撞的响声，和雁翎刀独特的如群雁悲鸣的声音，更是渲染了现场紧张的气氛。

    几个回合下来，二人竟然没有比出高下，大家都只晓得包笑天的威名，没想到这年力渐衰草鞋没名儿的齐四海竟也不弱，谁赢谁输还真不好说。

    这时，只见包笑天趁齐四海转身之际向其下身扎刺过去，齐四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刀背垂直外拦，好险，惊得众人一阵冷汗。而齐四海撩了一个漂亮的腕花，脚下使力踢在包笑天的小腿上，包笑天单膝跪地疼得龇牙咧嘴，雁翎刀这时已夹在了他的脖子上了。

    齐四海收刀退了一步，扭身要去拾一旁的剑鞘，刚一转身，后背顿时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剧痛涌上，原来是被包笑天的刀背狠狠拍了一下，这一拍就如那刀拍胡瓜一般，虽不见血，但五脏六腑奇经八脉深受冲击。

    众人一阵唏嘘，锣鼓还未响，表明这场还没结束，齐四海虽然委屈，可只能算是轻敌。在这献台上，功夫好是必要的，可经验也很重要。齐四海刚一开始很是诧异，回过神来之后急忙返回迎战，却已是心力散乱，提不上那股劲头了。

    最终，乔四海气力不济，败下阵来。台下一片对包笑天的祝贺之声，也有为乔四海抱不平表示惋惜的。

    陆昭看着眼前的一幕，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冲着身旁的柳青使了个眼色，柳青点了点头，这一幕看在红棉眼里，不明其意。而金儿在一旁吃茶吃菜，沉默不语，看看红棉，眼神中别有深意。

    乔四海方才被包笑天的刀背拍在后背上，此时肋骨生疼，他站在献台上，看着台下起哄的人群，眼神有些迷离，一口甜腻涌了上来，手扶胸口，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慢腾腾地挪步下了那献台，一手接过一个人递来的一袋碎银子揣进怀里，然后佝偻着身体，穿过人群离开了。

    人们现在的是接下来的战局，对失败者并没



101 塔娜的遭遇
    说到这少林棍的来源，背后还有一段故事。

    至正十一年红巾军闹事，闯入了少林嚷着要杀僧官分庙产，当时少林的一个烧火僧执烧火棍打退了敌人，保卫了寺院，之后却无故消失了。人们说这位烧火僧是护法神紧那罗的化身。

    从那件事后，少林棍法也因此扬名。

    而这次前来参加花会的少林寺如理大和尚正是华晓峰的师叔。

    一面是朝廷大员身边的红人包大刀，一面是武学圣地少林寺的出师弟子，众人觉得接下来的这第一局的压轴好戏即将上演。

    行礼之后，决斗正式开始。所谓“剑戟诸刀兵，不能与棍敌”，包大刀这次在兵器上并不沾光。扫、拨、云、架、撩、戳、挑、点，只见华晓峰力透棍尖，将一根棍子抡得呼呼生风，如流星赶月一般。加上华晓峰身材精瘦行动灵活如猿猴一般，让那包笑天有力无处使，有劲没处撒。

    枪扎一条线，棍扫一大片，华晓峰反复来了几个一扫千军，将包笑天打得猝不胜防乱了阵脚，而看客却看得过瘾，每每打到酣处，成千上万人围观的场面竟然安静得不得了。以至于到了分出胜负之时，人们都像是从梦中醒来，发现已经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不过，包笑天这次是以极其细微的差距败给了华晓峰的，算是难分伯仲，大人们最终决定第一局两人共同胜出，算是给了包笑天很大的面子了。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申时，第一局落下帷幕。几家欢乐几家愁，很多人卯足了劲想着取长补短，准备着未来几天的决战。

    红棉一行人也起身准备离开。

    陆昭和柳青走在前头，二人低声细语很是神秘。红棉和金儿走在后头，金儿临走时，扒开竹帘子冲塔娜瞅了一眼，示意红棉来看。

    那桌上只剩下塔娜一个人坐着，也不吃东西，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潘楼楼上的动静，一脸漠然。金儿打量着塔娜，小声对红棉说:“我在邢州时见过她，当时这姑娘是北上的，怎么又到这儿了，真是不可思议。”

    两位特使还没走，潘楼上的宴席才刚刚开始，莺歌燕舞，春光无限。

    红棉心里满是疑问，她想到找耶律，当时潘楼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耶律能告诉她当时的情况。

    正好耶律派人通知陆昭到府中陪他喝酒。

    陆昭听说耶律找他，冷笑一声，“这家伙今天肯定郁闷惨了。”

    众人哈哈大笑。

    耶律命家中的厨子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拿出自己珍藏的上好桂花酒，见到陆昭，嚷着今天要一醉方休。金儿主动端起酒坛子要给他们倒酒。

    红棉看到这场景，冲着金儿说道:“他不能喝酒，不过我能喝。今天我陪耶律大哥喝。”说着端过金儿刚才倒给陆昭的酒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红棉话音一出，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耶律掌心狠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光顾自己郁闷了，竟然忘了这小子不能喝酒，哈哈哈哈，还好红棉提醒，好，今晚咱几个喝。柳青你能喝吧金儿能喝我知道。也不知道这小子喝了酒是什么德行——”

    红棉心头一乐，这她倒是见过。

    陆昭坐在桌旁，嫌弃地瞧着耶律胖子，这家伙看起来心情不错啊，郁闷个头，又看看红棉，见她也在偷着乐，面上有些挂不住，伸手把红棉柳青手中的酒碗都夺过来，一一端到耶律的面前，“今晚有重要事情，不便喝酒。你自己喝吧，小心喝多了说胡话。”

    金儿满脸的尴尬，瞪了红棉一眼，别别扭扭地坐下来生闷气，这喝



102 中秋踏月行
    曾经那个骄傲的富家大小姐，如今竟然低下头去投靠乞求自己讨厌的人的怜悯和帮助，她的心里有多少委屈，就会有多少仇恨，这让红棉心中翻江倒海。她想到塔娜最后跟她说的话，“我不是你朋友，你是我的仇人，我恨你窦红棉，我恨你们，我一定要报仇，我塔娜一定会报仇的——”

    “红棉，你和那个塔娜相识”柳青问道。

    红棉见大家都疑惑地看着自己，便点点头，“她是我在邯城最好的朋友。只是，邯城发生了一些事，让她家破人亡了，她现在一定恨死我了。”

    “为何你说她恨你呢”陆昭盯着红棉，好像能把红棉的心事看穿。

    红棉为难地笑了笑，“我离开邯城的前一天见过她，也就是邯城被攻占之后，并且求胡四叔救了她一命，她一定因此认为我和胡四叔是一伙的，我怕她会对你们不利。”

    “她在邯城见过我们吗”陆昭低声问道。

    红棉心头一惊，不知为何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忙回答道:“你们到邯城的前一天，她就被她父亲禁足了，从那天起到出事，她都在达鲁花赤府中，应该是没有见过你的。”

    陆昭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这个话题便翻过去了。

    吃过饭，看了一会儿戏，柳青嚷着要上街去看花灯逛夜市，陆昭喊红棉一起去。

    耶律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寐，拉着金儿的衣袖不放，说最近自己走背运，要让金儿这个赛小仙给他看看手相指导指导前途。

    金儿没有办法，便不情愿地由着陆昭红棉和柳青先行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陆昭看到耶律偷偷给他使了个得意的眼色。

    陆昭走后，耶律松开了手，揉了揉眼睛，对金儿傻笑道:“还不谢谢我。”

    金儿愣了他一眼，气道:“谢你做什么要不是你，我现在正跟陆郎一起看花赏月呢。”

    耶律一边吃菜，一边对金儿道:“你难道看不出人家压根不想带上你，死要面子活受罪，要是没有我，你肯定得硬着头皮跟他们走，再尴尬也不能丢面子，对吧”

    “我丢什么面子我可是陆郎未过门的夫人。”金儿还嘴硬。

    “那都是演给别人看的。你当我不知”耶律打趣道。

    “那我也要去，红棉能出去我为何不能去”金儿嘟囔着。

    耶律笑道:“人家红棉穿的男装，你这身打扮大晚上的出去，不安全。”

    “那也比光他们两个一起要好，你这死胖子，简直坏人家好事。”金儿低头双手不停地揉搓着她的手绢儿，脸色很是难堪。

    耶律被人叫“死胖子”，并不生气，不过没有再理她，而是自顾自地吃东西看戏。

    过了一会儿，金儿见耶律在再吭声，气不打一处出，上前把那些吃食杯盘掀翻了，“吃什么吃，跟个猪似的，就知道吃。”

    耶律也不生气，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行，那就不吃了。耶律我从来不欺负女人，不跟你一般见识。那干什么呢对了，你给我算一卦吧，他们都说你人称赛小仙儿，让爷我见识见识，就当你还我人情了。”

    金儿赌气不理他。

    耶律笑道:“我想到一个好主意。要不我们去街上摆个摊，树一个赛小仙的招牌，我帮你招揽客人，你看如何”

    金儿抬眼瞪着他，狠狠地道:“死胖子——”

    出了耶律府，柳青同陆昭说了几句话便独自离开了。只剩下陆昭和红棉两人在热闹的汴梁市井间缓缓徐行。

    中秋佳节，到处都能看到结伴出行的男男女女，耳畔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说笑声、喝酒猜拳声和丝竹声。

    诸店纷纷结络门



103 山寺听梵音
    红棉面上故作茫然淡定，但心里别提多尴尬了，而陆昭也给弄得哭笑不得。最后干脆拉上红棉，疾步走出了闹市，一口气过了金梁桥，才终于得以呼吸两口新鲜空气。

    两人打量对方被那群女人拉扯弄乱的衣衫、狼狈的神情，顿时指着对方开怀大笑起来。红棉看到面前的这个放声大笑的男人，眼睛里突然涌出了泪花，这次对了，这个人就是卢阳，他们的笑容一模一样。

    站在金梁桥上，借着皎洁明亮的月光，能看到汴河水以一种婉转又崇丽的姿态向东南流去，桥下传来悦耳的流水声——

    不同于白日看到的热闹嘈杂，此时的汴河两旁，随处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河灯亮光和摇橹泛舟的斑驳的人影，桨声灯影中，一轮圆月倒影水上，正是千江有水千江月。

    这世界上水有千江，而月只有一轮，千江畔的人们看到的月亮只此一轮，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安慰。

    向西北方看去，能看到不远处有一座不高的山丘，陆昭指着那里告诉红棉说那里便是夷山。红棉到汴梁后每日听到的暮鼓晨钟，都是从那夷山的开宝寺中传出来的。

    二人看时间尚早，便一起往那里而去，路上还买了一盏油纸灯笼。

    夷山并不高，十丈有余，孤零零地杵在汴城平坦的土地上。这种高度根本不应该称之为山，而只算是个土台子。但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开宝寺琉璃塔上的灯光在天际闪耀，与月光争辉，把夷山装点地分外动人。

    没多久，便来到了夷山山脚，开宝寺的山门就在山脚下。阶道一路笔直延伸上山，山门处人来人往，多是向他们一样承夜参访的人。人们手中的油纸灯笼星星点点，很美很美。

    话说每年中秋，开宝寺中都会举行盛大的燃灯大会。

    一个老婆婆递给红棉几支香烛，用颤颤巍巍的声音叮嘱道，“来庙里还是要恭恭敬敬上柱香，你们这些年轻人，只知道看热闹，这些规矩都不懂——”

    红棉接过那几支香烛，连连道谢称是。

    又进了一道门，便到了夷山的顶上，梵呗法器的敲击声越来越清晰，视野也越发平坦开阔起来。

    到处都能看到飘动闪烁的莲花灯火，如天上的星辰一般晶莹璀璨，映衬得大雄宝殿威威壮观，殿中佛菩萨更是宝相庄严，殊胜无比。

    大雄宝殿的东侧，那座十三层宝像琉璃塔周身遍点灯盏，塔身格外纤细，如一支倒提的铁笔，更像一支蜡烛，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温暖和光明。正如院内壁上刻的诗文所说的，“擎天一柱碍云低，破暗功同日月齐。半夜火龙翻地轴，八方星象下天梯。光摇潋滟沿珠蚌，影落沧溟照水犀。火焰逼人高万丈，倒提铁笔向空题。”

    大殿之上，僧人身披袈裟，分行而立。时而快速念诵，时而婉转吟唱，殿外很多信众也是长身而立，双手合十，默默祈福。即使连平时顽皮的孩子，此时都不再哭闹。

    “敢问两位公子，是否有需要超度的亲人朋友有的话，写在纸上，祈福和超度大会过一会儿便要开始了。”这时候，有一个佝偻的老头提着一个盛着纸笔的篮子，小心翼翼地问陆昭和红棉。

    红棉要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两个名字，分别是红骁和红石，并写了他们各自的情况。陆昭向老头儿付了一枚银锭子，合掌道:“还要请老伯帮我们请两盏油灯。”

    老头儿点点头，接过纸笔和



104 处境各不同
    耶律晏狠狠闷了一口酒，低声说道:“当然有，要不我难道是孙猴子从石头里头蹦出来的你可能知道，我家老爷子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不过，我父母因为祖父的一些原因，离世多年了。我有两个姐姐，都嫁到外地，近十年没见过。还有两个兄长，朝廷因为内怕我们兄弟几个聚在一起搞事情，便把我们分配到了四处，平时走动也少，常年见不到面。你呢你父母兄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