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未临

    总统看着国务卿，看着他的表情：“你看，我们已经把他当做杀之而后快的敌人了，他却依然能够保持这样的态度。”

    “我感觉很有趣，真的很有趣。”

    “当然——还有第二句话。”

    总统继续说道：

    “他说，我将人类的未来，都放进明日未临这款游戏里面了。”

    “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国务卿先生。”

    “我想请你解释一下。”

    整个怀特宫总统办公室里面，两个人沉默相对。

    只有呼吸声在这里起伏。




第三十章 见面
    就在怀特宫安静压抑的气氛中，国务卿先生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亲口问一下就知道了。”总统笑着说道：“不过现在的情况，我们彼此之间的信任是那么的薄弱，如果说没有他这次主动释放的善意，没有他这次主动提供的情报，我们之间的坚冰或许将永不消融。”

    “对了。”总统先生看着国务卿：“做一个行政命令，召集一批专职的可靠的游戏玩家，进入明日未临这个游戏。”

    “当初那个线人关于天南之都的报告，不就是从这个明日未临的游戏中得来的吗？”

    “现在，这个关于机器人工厂的情报，也是从明日未临这个游戏中得来的。”

    “那么我倒想要知道，这个游戏中究竟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之前我们曾经不以为然，但是现在，就真的到了需要重视的时候了。”

    国务卿先生低头，轻轻说了一声遵命。

    “对了。”不过总统先生的命令还没有结束：“还有一个命令，不对，不是一个命令，而是一个私人的请求。”

    总统抬起眼看向国务卿：“那个游戏，现在是用专门的游戏舱来驱动的吧。”

    “你给送一台过来。”

    “我要自己尝试一下。”

    国务卿看向总统：“万万不可。”

    “这不是命令，这是一个私人的请求。”总统笑了笑：“就看你能不能满足了。”

    ……

    ……

    总统的一切私人请求，最终还是能够得到满足的。

    当天夜里，怀特宫就被送来了一台通体雪白的最先进的游戏舱，并且放进了总统先生的棋牌室里面，这一天总统处理完了今天的公务，然后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自己的棋牌室，一眼就看到了这台有些显眼的游戏舱。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触摸，最后打开了舱盖，自己躺了进去。

    游戏舱的座位并不是一个一个完全的平躺的床，而是一个符合人体工程力学的倾斜的靠椅，人躺在里面，即使过上一整天，都不会有丝毫的不适。

    “真是有趣。”总统自己开口说了一句，然后按动手边的按钮，游戏舱的舱盖缓缓落下。

    游戏开始。

    面前先是一片黑暗，然后是闪烁着飘动的红蓝光点，过了片刻，总统先生就感觉到自己站在了一个空旷的平台上。

    他低头看向自己，发现自己现在正是之前进游戏舱时候的打扮。

    深蓝色的西装和红色的领带。

    而他的面前，正站着一个淡白色的人形光影。

    “见过总统阁下。”他这样淡淡开口说道。

    似乎等待已久，似乎以逸待劳。

    “你知道我要自己进来？”总统开口问道。

    “不知道。”光影摇了摇头：“不过总统阁下进来的那一瞬间，我就将您识别出来，您是千载难逢的贵宾，自然需要我来亲自迎接。”

    “你？”总统看着光影：“你就是寒号鸟？”

    “是的。”光影点了点头：“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是寒号鸟。”

    “但同时，我也不是。”

    这样说着，那些发光的白色光点慢慢从这个光影身上褪去，他的真实样貌显露出来，总统可以看到他是一个黑发的东方人面孔，长得颇为清秀干净，他就站在那里望着自己，穿着宽大的黑色风衣。

    “请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路远，曾经承蒙款待。”

    路远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必要做任何的伪装了。

    因为海鹰国洛圣都事件，荒龙国镜海实验室内奸事件，以及不久前冰晶国发生的刺杀事件，三件事情早已经将彼此的关系推向了冰点，与此同时，也彻底撕破了脸皮。

    这次路远选择释放善意，而海鹰国总统竟然选择亲自通过明日未临的网络来见他，这本身也是一次重大的善意。

    不过承蒙款待这四个字，真的有些杀人诛心。

    “我可以对你做出一些补偿。”海鹰国总统说道：“无论是以我个人的名义，还是以国家的角度。”

    “我不需要补偿。”路远笑了笑，看着面前其实有些苍老的总统阁下，他其实也是七十岁的老人了，甚至要比孙浩教授还要苍老许多。

    不过于孙教授所经历的环境不同，这位总统阁下出身优渥，养尊处优，保养颇好，所以说即使到七十岁的年纪，还有些神采奕奕。

    “您现在来见我，只是因为现在我并没有那么容易杀死罢了。”

    “如果有杀死我的机会，您一定不会放弃尝试的对吧。”

    总统点了点头，没有做出任何掩饰：“你是一个过于不安全的不稳定因素，我们都想有机会将不稳定因素排除。”

    “现在我已经过来见你了，说吧，你想获得什么？我又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总统先生开门见山，没有丝毫的拖延推诿。

    路远听到这话不由笑了起来：“总统先生没有玩过明日未临这款游戏吧。”

    海鹰总统点了点头：“我哪里有时间玩这样一款游戏？”

    “如果等您退休的话，我建议您玩一下，可以延年益寿，我是认真的。”路远笑着说道。

    “不过，那么在开始一切之前，我先简单给您介绍一下这款游戏好吗？”

    “放心，其实我们的时间不是很多，但是同时又有很多。”

    海鹰总统看着路远，然后点了点头。

    路远微笑，然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

    原本这里是一个空旷的金属平台，平台上只有海鹰总统和路远两个人。

    但是当路远这个响指打过之后，周围的景象瞬间变换。

    他们来到了一处黑暗空旷的雪原。

    群星在头顶上闪烁，暗红色的月亮在那里悬挂，在地平线的尽头，有一颗黝黑昏暗的巨大球体。

    “对了，总统先生。”路远看着海鹰国总统，他张开双臂，环视四周：“请问总统先生，您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海鹰国总统看向这片荒凉冰冷的大地，目之所及，都是在微弱的星光下反射着点点光芒的黑暗大地，星辰异常的繁多与耀眼，在天空中横亘出灿烂的银河。

    总统摇摇头：“我不知道。”

    路远笑了笑，他伸手指向天空一角：“你看，那是北斗七星。”

    “对了，你们海鹰国没有北斗这个说法，那么，那是大熊星座。”



第三十一章 孤舟蓑笠翁
    路远的声音平静，海鹰语字字传入了海鹰国总统的耳中。

    他看着这方陌生的大地，满眼是不可思议：“你是说……”

    “是的。”路远看着海鹰国总统：“我是说，这里是地球，这里是地球上的星空，这里是地球上的大地。”

    “你如今所见的地方，便是地球。”

    少年的声音在这片黑暗的大地上回响，真空并不传声，但是却能够进入海鹰国总统的耳中。

    “你是什么意思？”海鹰国总统看着路远，他当然不想相信现在的这一切，不过路远选择在这里等待他，就是为了说这件荒诞不经的事情吗？

    他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太阳将会在不久的未来熄灭，当太阳熄灭之后，人类将会在寒冷中逐渐凋零。”

    “你所看到的这一切，都是未来的地球。”

    路远平静说道，这原本是明日未临游戏中的设定，但是此时少年当作真实的未来来描述，也同样充满着信服力。

    “在人类的未来，太阳熄灭，万物冰封，空气凝结为冰，天空将飘落十年不休止的氮雪。”

    路远看着海鹰国总统。

    “这就是你制造明日未临这个游戏的理由吗？”总统看着路远，他似乎第一天才认识了这个人。

    “你有什么证据吗？”总统问道。

    路远摇了摇头。

    “我没有证据，至少没有能给你看的证据，不过近些年来太阳的异常变动，相信总统先生都看在眼里。”

    “同样的，无论是核聚变技术也好，机器人制造也好，乃至于天南之都的结构与各模块的功效与总体模型，我都放在了这个游戏里面。”

    “你们想要。”

    “就尽管去拿。”

    少年说完这一句话，就缓缓消失在大地上，只留下海鹰国总统站在原地，看着天际的黝黑巨大的星体残骸，以及那颗耀眼的红月，半响没有说出一句言语。

    直到许久之后，他才叹了口气。

    “寒号鸟。”

    “寒号鸟。”

    “寒号鸟是你路远。”

    “那么路远又究竟是谁？”

    ……

    ……

    路远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从沙发上睁开了眼睛。

    其实海鹰国总统选择进入明日未临，对于路远来说也算是一个突发事态，他可没有时间进入游戏舱来给海鹰国总统做新手引导，事发突然，他直接启用了交通委来接入明日未临。

    不过现在路远已经早非吴下阿蒙。

    因为他所立下来的一系列功绩，也因为他成功取得了荒龙国高层的信任，无论路远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关于太阳熄灭的事情只要有一个字是真的，那么路远就是完全不可取代的人，并且必须由路远证明他路线和想法的正确。

    “有点累。”路远开口说道。

    对着天花板。

    随即，有一双冰凉柔软的手按住了路远的额头，静静给他做着按摩。

    苏眉的按摩轻柔而精准。

    “你学过了？”路远问苏眉。

    苏眉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只是我有交通委罢了。”

    苏眉没有学过专门的按摩，但是有交通委的辅助，她可以精准认穴，可以把握力道的大小，就好像原本空白的世界里，她多出来了一条又一条只有她看得到的辅助线，做什么事情当然是事半功倍。

    不过，拥有交通委的苏眉，选择将精力用在这种小技上，而不是努力为路远分忧解难。

    是因为苏眉清楚地知道，路远并不想让她这样做。

    当然苏眉自己也不是很想出去冲锋陷阵，抛头露面，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才会这样做，就好像当时在海鹰国那样。

    “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苏眉一遍给路远轻柔地按摩，一边说道。

    男孩枕在女孩的大腿上，少女身上有紫罗兰的淡淡香气，在路远的口鼻间萦绕。

    “什么怎么做？”路远问道。

    有点明知故问。

    “就是。”苏眉的动作没有停：“明明海鹰国已经是敌人，你还向他们分享技术和情报。”

    “什么是敌人？”路远反问道。

    “敌人就是敌人，哪里分什么是敌人？”苏眉说道：“海鹰国一直都对我们抱以敌意，那么多次如果不是运气和谨慎，我们都已经身陷囹圄乃至于死无葬身之地，但是刚刚情况好转一点，你却主动给对方善意，乃至于那些重要的科技。”

    “并且这些事情，你没有对别人说吧。”

    “当初苏汉庭不也是这样做的吗？”

    “你现在所做的事情，又和苏汉庭有什么区别？”

    将自己所拥有的知识，泄露给自己的敌人，这不就是内奸？这不就是叛国？

    虽然说路远想要向全世界分享知识的想法，最初的时候就给孙浩教授说过，但是那个时候就被孙浩教授严厉教育过了。

    并且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路远还如何能够实现自己最初的想法，毕竟他现在和海鹰国的关系，已经是那样的恶劣。

    以德抱怨的事情，并不是路远所喜欢做的。

    况且，以德报怨本身就是一个谬论，因为那位圣人当初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回答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唯有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才是正确的为人处事的道理。

    “我说了。”路远轻轻说了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