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月酒W
陶正迟疑道,“我知道两位确实在帮我想办法救夫子,也实在感激不尽,可……”
“我不是帮你,且歌也是夫子的徒弟,我是帮她才来找你。”卿吟毫不客气地打断,但转眼,也有些半信半疑地问道:“且歌,你建议举荐,而不是上书伸冤,是有什么好处呢”
“其一,现在恰逢每年两次集中收集举荐信的时段之一,不会引人注目;其二,举荐,不同于上书。推举良才不受地域阶层限制,可以直接传信给太师府或国学府,再由他们初步择取后直达圣听,而上书伸冤必须逐层判定,往上传达,第一层便要经过县令。”我把脑中记着的话顺溜地回答出来。
“韩小姐说的不错。”陶正点点头,面色仍是疑惑,“这样一来,圣上确实能很快知道消息。可是……”
“我想到了。”卿吟忽然眸中一亮,“这其实和当年文臣之变时,那帮中庸之臣用的方法一样。”
“什么文臣之变、中庸大臣”陶正不由怔愣,迷茫地问道:“是昭和年间的文臣之变吗那是乱臣联合遇湘王造反,和季苍夫子的事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也觉得季苍夫子和乱臣有关”
陶正并不知道文臣之变的内幕,我和卿吟却是知道。而且,卿吟刚才那句话,说的正在点上,确实是我娘之后跟我解释的原因,只是此事,有陶正在,我不便说出。
卿吟自知失言,和我快速对了一眼,眸中闪过一些狡黠,口中振振有词道:“你听错了吧,我说的是这就像商家应变之道,也不免要用中庸之法。”
“我听错了”陶正有些晃神,继而歉意道:“对不住,最近思虑太多,刚才可能一时走神了。”
卿吟对我悄悄眨眨眼,继而挥手道;“没什么,看你那憔悴的脸色,就知道最近没休息好,听岔了也是正常。”
我在心中默默流下冷汗,她颠倒黑白的功夫也是厉害,希望陶正只是近期心神不宁,才这么容易被骗。
“那,怎么像商家应变一样,用中庸之法”陶正哪里知道我俩心中过的这场戏,认认真真询问道。
卿吟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道:“你和我家都是做生意的,虽然,你一直在书塾读书,做你的大少爷,但是基本的经商之道应该还是知道的。做生意嘛,要想做成做大,只靠自卖自夸是不行的,你越是这样做,越让人生疑,很有可能黄了买卖。”
陶正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所以呢,有时候,你要反其道而行。你想卖,就不说要卖,甚至派几个暗手在市场假装抢买,这样一来效果反而更好。比如说,上次我跟我爹去一起去做生意,那天……”
“等等,这跟举荐有关”见卿吟越说越得意,陶正终于在她停顿的瞬息,连忙插嘴问道。
“我这不是先讲一些通俗易懂的道理吗免得且歌听不明白。你急什么,马上就说正题了。”卿吟也意识到自己跑题,但仍旧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
我附和着点点头,但笑不语,一来是觉得卿吟的这些为商之道一定是跟她爹一起跑商学来的,听起来也有趣;二来,我也想看看她怎么把话圆回去。
“季苍夫子现在蒙冤被禁,而且也已经关了几天了。你现在去县令那里伸冤,可曾想过这冤屈是谁加诸给夫子的”卿吟煞有其事道:“你不去上书就罢了,也许不过是官府例行查案慢些,可你一上书,不就是明摆着指责县令老爷胡乱抓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陶正刚要辩驳,却又呐呐止住口。按照卿吟说的,自己要是上书伸冤,可不就是明摆着怀疑县令不公吗。
“你一个学生,无权无势,还去指责县令老爷,他不理你都算是好的。”卿吟喝了口茶,做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缓缓道:“可是举荐就不一样了。你,或加上季苍夫子的其他学生,因为折服于夫子品德才智,在举国推荐之时,联合向圣上恭敬地推举人才,这有何错况且,夫子的事情都是我们私下打听的,明面上我们都是不知内情的人,总不至于惹祸上身,危及家人吧。”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卿吟,看她舌灿莲花,不但真真把话圆回来了,还说的很有道理,让人得不信。我原本只当她是心直口快,娇蛮小姐作派,现下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佩服她的机智灵活。
思至此,我颔首赞许道:“卿吟所说不假。况且圣上现在已知此事,本就疑心有人安排,没准已有定夺。你一介学生,不如顺应身份,以学生的角度,将夫子平素为人、才识品德过人之处一一道来,有理有据,总好过自己也不知道何人陷害夫子,盲目告冤来的有用吧。”
陶正没有答话,眼神凝滞,似乎是在细细沉思。
我也不准备打断他,余光望向卿吟,她施施然地喝着茶。
“咯咯咯,咯咯咯。”寂静的气氛中突然不合时宜地传来了一阵尖锐的老母鸡叫声。
“陶阳,你一个大小子,在这儿学什么母鸡,不成体统!”有男子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
“我爹!”陶正惊醒一般,迅速站起身来。
“陶正又出去了吗”
我和卿吟还没来得及问什么,陶家老爷陶然已然口中大喝着,猛地推开门进来。
他身量中等,穿着华贵的墨绿绸衫,面上尚带着腾腾的恼意,就在看到我们三个人的瞬间,僵住了。
“爹,韩小姐和卿小姐过来找我,问……问……”陶正连忙走过去,支吾着解释。
“我和且歌过来找陶正玩,顺便,且歌想来请教一点书里的问题。”卿吟笑盈盈地接过嘴,自然而然地回道。
陶然老爷的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典型的和气商人模样,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继而笑道:“稀客,稀客,欢迎二位。”
他又转向陶正,“正儿,怎么不带两个姑娘去客厅,闭在你这小书房,真是失礼。”说着,神情莫测地瞥向自己儿子一眼。
向来宽厚老实的陶正,一瞬红了脸,呐呐称是。
“陶叔不必介意,我们和陶正都是朋友,没有拘泥。因且歌近日有些着凉,不敢吹风,才掩着门呢。”卿吟站起身道,故意对我说:“问题请教完了,我们也该走了吧。”
我慢吞吞地起身,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施了一礼,微笑道:“陶叔,打搅了。那我们这就回去了。”
陶然不动神色地打量着我和卿吟,朗声笑道:“两位侄女何必急着要走,如果不嫌弃,就在陶叔这里用饭吧。”
“陶叔,我们俩还想出门逛逛,这次就不用了,下次再来蹭您家的饭。”卿吟笑着,伸手挽着我的臂弯,顺势就往外走。
我也随即点头,跟她一同出门。身后还能听见陶然热情的声音:“以后常来玩,别客气。”那和气的样子简直跟推门进来时判若两人。
我和卿吟对视一眼,噙笑走出门。没多久,听到身后有气喘吁吁的声音,扭头一看,原是当年的小福娃陶阳。
他现在差不多**岁了,身量不胖,但圆头圆脑,一双滴溜溜的黑圆眼睛,看上去憨萌中透着一丝机灵。
他走过来,小声道:“我哥刚使眼色,让我告诉你们,他想
第八十七章 见官
“你该不会是想跟陶正一起承担责任吧”卿吟忽闪一下眼睛,问道。
陶正看着我,眸中掠过一丝感动,却坚定道:“此事,我一人承担便可。韩小姐不必牵扯其中。”
“我觉得不会有问题的。”我笑嘻嘻说道:“不然我也不敢落笔,把家人牵扯进来啊。”
卿吟的手滞了一下,我毫不犹豫,在纸张最后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陶正,感谢二位小姐相助。”陶正眸色复杂地看了我一下,缓声说道。
“我可没帮什么忙。”卿吟摆摆手,“还有,私底下没人,你别再小姐小姐的叫了。我们认识多年,就算不是朋友,你也可以直接叫我名字,听上去顺耳些。”
“我也是。”我笑道。虽然知道陶正一向恪守规矩,但是他一口一个韩小姐,总让我觉得如果不做到大家闺秀小姐的模样,就对不起他这番称谓。
“你们不介意,我当然是……”他局促间,居然站起来行了一个礼,抬头见我们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才脸色微微一红,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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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荐信由陶正寄送了太师府,之后七八天,静静的什么消息都没有。
说起来,季苍夫子被带走已经有大半个月了。就连不知情的人都会提起两句,以为他是回了南屿老家。
就在不知什么情况的时候,忽然有一日,我在将军府收到了一封信,是官家差驿送来的。
司夜从宫里寄信过来,也是官驿送达,但这封信看上去和司夜以前寄的不太相同。外院王伯递给我的时候,我先是有些疑惑,继而心念一动,连忙走回屋里去拆开。
秋香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我手拿信纸,一脸怔愣的样子,不免问了一句:“小姐,你宫里的朋友又来信了么”
我回过神来,摇摇头,“我要去陶家一趟。”说罢,连忙套上外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正巧遇到前来串门的卿吟,顾不上跟她解释,我拉着她一起连忙走到陶家。
面对面看到陶正的神情,我这才确定,果真,他也收到了那封来自开曲县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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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收到县令老爷的信,让你们去开曲县”卿吟这时才知道我一路疾走的缘由。
我应了一声,把收到的信递给她看,同时也看了看陶正收到的那封,内容果真和我的差不多,其中并没有说具体情况,只说举荐季苍夫子一事,县令老爷希望能见面详谈。
“其他人不知收到没有。”陶正有些忧心道:“举荐并没有经过县太爷,他为何要见我们该不会我真的给夫子和你们惹下麻烦吧。”
我刚看到信时那一刻,确实因不明所以而忐忑不安,现在这会儿冷静下来,默默思虑片刻,反而能理性分析:“我觉得应该不是,若我们真惹下事端,县令大人会这么客气的来信请我们过去就算不是当面抓去,也会是像夫子那样秘密带走吧。”
陶正眉心微蹙,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我现在赶紧去看看其他人有没有收到这封信,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恐怕会更加奇怪。”
我和卿吟点头赞同,也跟着他一起前去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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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封无的时候,他正好在胭脂坊里,和夏晓一起。
我们顺着跑堂的指引,一进内屋,就看见两人侧身挨着坐在一条长椅上,两颗头微微凑近,共同看着一本账本。
夏晓穿着一身浅紫的绸衫,梳着精巧的双月髻,露出清丽的面容。她那双像小鹿一样灵动美丽的眼睛微微弯起,神情淡雅宁静看向封无。封无依旧一身黑衫,因为身量较高,微微低着头,消瘦脸颊上,一双明亮长眸含着笑意,让他原本锐气的相貌柔和了很多。两人都没有说话,周身自然洋溢着一股安谧美好的气氛。
之前听刘一提起过,封无的爹——胭脂坊老板林堂的夫人病后,没有很多精力照管生意,封无早就建议他爹让夏晓当上了堂管,两个小儿女之间,也逐渐回到了小时候的亲密。
“且歌”夏晓当先注意到进来的我们,目光一扫之下,有些讶然地直直看向我,“你怎么来了。”
我还没答话,她却忽然好似想到什么一般,歉意地一笑,“哦,我听陶正说,你被封为郡主了,我刚才是不是冒犯了”
“一个虚名而已,我还是原来的我,不要介意。”我连忙摆手,笑着回道。
“那我就放心了。”夏晓轻轻捂嘴一笑。
封无站起身对我们笑着颔首见礼,然后对当先的陶正道:“今日来,还是因为举荐的事么”
见他这副模样,陶正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们,没收到什么信吧”
“什么信”夏晓下意识看向封无,封无摇了摇头,面色自然。
“没有就好。”陶正顿了顿,道:“上次举荐,开曲县县令来信让我和韩……且歌过去一趟,你们没收到就当没有此事,若是晚些时候收到,再来找我吧。”
“举荐季苍夫子,县令为什么要找你们”夏晓眸色一闪,抿嘴笑道:“陶大少爷有什么好事瞒着我们么”
“当然不是。”陶正连忙否认。
“那是为何”夏晓一脸纯真迷茫,坚持问道。
封无低头看她,带着一丝宠溺的无奈笑道:“你啊,什么都想知道。许是有别的事吧。”
“上次我看信上没有你的名字,且歌你也参与了能否告知我和封无是什么事么”夏晓转向我,笑眯眯说道。
我正不知如何回答,忽闻卿吟在旁一笑,道:“你别急,是有事,但不确定是好事。”
夏晓眸色掠过一丝惊异,但仍旧维持笑意,回道:“卿小姐说的我听不懂。举荐能人,还会有什么不好的事。”
说罢,她看向陶正,目光里已经带着一丝疑虑。而封无,也跟着满不在乎地看过来。
“季苍夫子被官衙带去了开曲县,还没回来。”在两人的目光下,陶正忽的说出了这件事。我骤然一惊,原本以为他是不会说的,也没来得及相拦。
封无果真大惊,立刻问道,“夫子没什么事吧”
陶正苦笑一声,道:“暂无消息。”
“因为什么事”
“还不知道。”赶在陶正之前,我连忙插嘴说道。
“我们并不知情,只是依照夫子平日表现作了寻常举荐,应该不会牵扯其中吧。”夏晓忽闪着一双眼睛淡淡道。
卿吟在身边极低声音地轻哼一声。
“自然不会。”陶正郑重道,“我告诉二位这件事,就是想说,如果日后有人问起,尽可直言不知,责任我将一人承担。”说罢,行礼作别,就要赶往下一处。
“等等。”出声的是封无。
他向前一步,长眸定定看着我和陶正,犹疑道:“季苍夫子向来行事端正无误,应当不会有什么事。”
“谢封兄宽慰,我们也是如此想的。”陶正礼貌回道。
“那你们还要去开曲县么”
“县令大人有令,自然是要去的。”
“就你们两个”
陶正默了一瞬,看向我,有些不确定道:“应该是吧”
封无顿了顿,道:“若是此事需要保密,不便找人陪同,那我就跟你们一起去吧。”
“啊”陶正面上虽有讶色,但这一声低低的惊呼却是夏晓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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