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泡沫时代

    岩桥慎一告诉她，“我在夜总会打工时，她在那唱歌。”说到这，又道:“对了，我已经从夜总会辞职了。要是你去玩，我就不能招待你了。”

    “岩桥桑不在，那我就不到那儿去。”天谷真利语气轻快而又调皮。顿了顿，接着追问道:“那么，她应该是位美人了”

    “怎么会觉得是位美人呢”岩桥慎一有些好奇。

    与此同时，脑中浮现出吉田美和的面容和她豪放大笑的模样，摇摇头，回道:“美人的话恐怕称不上，不过，虽然普通，却是张有记忆点的脸。”

    他倒是从心里觉得，长成这样的女孩子不讨人厌，也不是非得大美人才讨人喜欢。

    “是吗”天谷真利微微一笑，说了句:“真羡慕。”

    “羡慕”岩桥慎一对她这个用词感到意外。

    天谷真利看了他一眼，“因为我不是那种让人记忆深刻的人啊。”这么一说，随即问道:“岩桥桑刚才就差点没认出我来吧”

    &nbs

    p;“那是因为你换了发型嘛。”岩桥慎一辩解道。对天谷真利这突然展开的话题有些措手不及。

    “对不起，”她说，“不过，我的确没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什么都普普通通的。”

    “要是你这么说，那我也不是个让人记忆深刻的人了。”岩桥慎一说。信号灯转为绿色，两人迈步走出安全岛，穿过马路到对面去。

    “再说了，你的饭团做得令人惊讶的好吃。舞跳得也很好。”他说，“这些都令人印象深刻。”

    “……下次再做给您吃。”天谷真利轻笑。

     




018. 断发流行
    试唱带

    看岩桥慎一的反应，峰岛了然，“没有准备吗这可不行。”

    要推销什么东西，当然不能离开“样品”。

    推销歌手也一样，准备好试唱带，最好再录制她演出的录像带，让接受推销的一方对她有个大概的了解。除此之外，履历也不可缺少。

    峰岛不是个藏着掖着的人，或者说，他极乐于和别人分享关于经纪人的一切，也以自己的工作为荣，否则，也不会在刚见面的时候，就对岩桥慎一说出“贩卖优秀”那番话来。

    现在这时候，岩桥慎一寻求他的帮助，他也倾囊传授，认认真真帮他分析。

    峰岛说，“歌手出道的方式虽然各种各样，但是被唱片公司或者星探发掘也好，去参加音乐比赛也好，真正追根究底，为了达成目标，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自我展示’。”

    选歌手不是选模特和演员，星探能在竹下通之类年轻人出没的地方，跟外表出众的人搭讪，问他们“是否愿意成为模特（演员）”，再邀请他们去参加面试，却不能对毫不了解的人说“是否愿意成为歌手”，必须要事先充分明确的了解歌手本人的实力。

    而偌大的东京，唱片公司也总有个几百家。在自我推销之前，同样也要对唱片公司进行筛选。主流出道，也不是只追求一个“出道”而已。

    虽然作为默默无名的小人物，大多数时候都在被唱片公司挑挑拣拣，但是，选择向来都是相互的。在被选择的同时，也会去选择对方。

    对于吉田美和，峰岛给出的建议相当朴实，“如你所说，吉田桑的风格不够流行，那么不妨先积极联络演出，俱乐部、livehouse、或者街头路演，总之尽可能多的演出，积攒名气。”

    峰岛随口拿米米club当起了例子，“像是这队麻烦的家伙，三年前就开始在俱乐部演出，我和他们相遇，是因为他们想在livehouse开演唱会，通过别人找到我帮忙接洽。我以为是什么人气乐队，结果开场以后，只进来十二名观众。”

    “峰岛桑对我们落魄凄凉的现场印象深刻，这才成了我们的经纪人。”石井龙也自嘲道。

    峰岛直笑，“是印象深刻不假。就这样，他们还是高高兴兴表演完，还向到场的观众免费派发乐队的录像带。”

    “那座livehouse能进一百五十人，我们觉得说不定满员还会超载，特意准备了两百份录像带。”小野田安秀说。

    岩桥慎一想忍没忍住，笑了出来。这真不是说来搞笑的

    “不过，就以那里为起点，现在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一支乐队了，现在也顺利签了唱片公司。”峰岛笑过，神色又认真起来，“总之，从地下走向主流，就是这么辛苦。”

    现如今，岩桥慎一身处的时代，偶像大行其道的同时，唱片市场相比前些年也萎缩了不少，即使是大杀四方的中森明菜又或者方格子乐队，即使现象级的走红，限于市场环境，也难以重现七十年代的销量辉煌。

    市场萎缩，唱片公司也跟着变得谨慎。何况这种娱乐产业高度发达完善的国家，身为草根，又无天时地利，唯有脚踏实地积攒，

    再找寻缝隙中的机会一途而已。

    这是哪怕你很会唱歌、写得出畅销曲、各方面都无可挑剔也没办法绕过去的。

    “对了，岩桥君，你会开车吗”峰岛问他。

    岩桥慎一回答:“普通免许的话，有的。”

    这副身体上京之前就已经考取了驾照，资格是普通免许，约等于国内的c1本本。

    “那就方便多了



019. 少吃一点
    “什么断发流行”吉田美和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岩桥慎一打量了一下她这个性的短发，跟现今大街上的女孩子的流行比起来，吉田美和也够特立独行的了。

    “怎么突然想到要剪短发了呢”岩桥慎一问她。

    “前两天，到代代木去玩，看到满大街的女孩子几乎不是卷发就是蓬松烫发，还有已经过了时的圣子头，像是所有的女孩子排成队，去买了同一种冰激凌一样。”

    “拿冰激凌来打这种比方，往后可要吃不下冰激凌了。”岩桥慎一说。

    “没关系，我的胃口一向很好。”吉田美和满不在乎。

    岩桥慎一苦笑，“好吧。”

    “……总之，觉得那样很没劲，就想去换个发型。结果进了美容院，还是千篇一律那一套，干脆不如剪短好了。”说到这，吉田美和一笑，“还挺新鲜的吧”

    “新鲜。”岩桥慎一点头，“像是刚从枝头摘下来的橘子。”

    吉田美和闻言，心满意足的对他说，“现在凑近了闻闻，还有橘子的清香呢。”

    两人于是迈步向前。

    从神宫前走过，这段路被称作是“散步者天国”，一到周末，这里就成为青少年聚集的天堂，许多流行文化也在此诞生。

    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竹笋一族”的青少年流行文化在这里兴起。

    一到周末，大量身穿奇装异服的年轻人聚集在这里，带上卡带录音机，一边功放disco舞曲，一边集体跳着名为“parapara舞”的舞蹈。

    这种舞蹈的特点是讲究动作整齐一致，再加上总是组成团体活动，团体之间的奇装异服往往还颇为和谐统一，配上功放舞曲的行为和神宫前广场这个活动地点……

    广、广场舞

    这个既视感啊。

    青少年聚集的地方，也难免吸引星探的注意力。

    曾演唱了动画片《足球小将》片头曲《燃えてヒーロー》（燃烧的英雄）的明星冲田浩之，在被发掘成为艺人之前，就是周末跑来散步者天国跳广场舞的竹笋一族。

    然而，在经历了日式广场舞（划掉）的巅峰期以后，竹笋一族也没能逃掉盛极而衰的命运，在原宿的影响力大降，渐渐走向没落。

    取而代之的，则是近来把这条散步者天国当成舞台，在这边街头演出的业余乐队。

    不过，今天不是假期，这条街上见不到那种盛景。

    风和日丽，柏油马路在阳光下闪烁着灰色的亮光。走着走着，吉田美和突然对他说:“岩桥桑，有件事想告诉你。”

    “哦”

    “我从奥德赛辞职了。”吉田美和向他宣布道。

    “为什么”岩桥慎一有些愕然，忍不住转过脸去看她。

    吉田美和在奥德赛混得虽不至于风生水起，但一切也颇为顺利，没什么辞职的理由。

    “我瞧不起那种嫉妒别人才能，为了一点小事勾心斗角的地方。”吉田美和语气坚决，“待在那里，就像是和腐烂的水果挨在一起，迟早也要沾上腐坏的气息。”

    &nb

    sp;“话是这么说。”岩桥慎一关注的是另外一点，“从奥德赛辞职以后，你的生活要怎么办”

    “放心，我也不是只打这一份工，基本生活还是可以保证的。最多就是唱歌的地方暂时没了——”她看了看岩桥慎一，“不过，因为有你在，这也不成问题。”

    “实在不行，还能先少吃一点。”她说了句俏皮话。

    真有她的。

    听了这话，岩桥慎一也笑了，“……好吧，实在不行，还能先少吃一点。”

    穷开心。

    &nb



020. 化学反应
    娘子啊哈！

    玩笑归玩笑，岩桥慎一倒是真的觉得，虽然名义上他在给吉田美和当经纪人，但实际上，他们现在的这个模式，更像是因为同一个目标并肩作战的伙伴。

    这使得他们之间有别于峰岛和米米club之间那种单纯的经纪人与音乐人的关系。

    录音结束的隔天，峰岛那边给岩桥慎一打电话，说有个专场演出，叫他过去帮忙。岩桥慎一接了电话，隔天一下班，就去见峰岛，跟着帮忙打杂。

    今天要演出的是一支名叫“abnormal”的朋克乐队。岩桥慎一帮乐队把器材搬进车里，有个队员在旁提醒道:“请小心一点，拜托了。”

    “明白。”岩桥慎一回了一句。

    轻拿轻放嘛。道理都懂的。如何跟自己的音乐人维持良好的关系，也是经纪人分内之事。为此，要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当然，也不要害怕得罪他们而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该说的都得说出来。这样才是能够健康运转下去的模式。

    除了器材，还有准备在场地贩卖的乐队自己制作的唱片，也一并搬上车。贩卖自己制作的唱片，是地下音乐人相当重要的一个收入来源。

    打杂这个说法一点也没差，地下音乐圈经纪人的工作非常琐碎，联系工作只是基本而已。到了这种时候，进到视线里的都有可能是自己的工作。

    岩桥慎一觉得自己像个跟着老前辈的实习生，一切都从最不起眼的地方开始。

    到了地方，岩桥慎一又跟着峰岛确认场地——不仅如此，峰岛还把他介绍给了livehouse的负责人。对岩桥慎一来说，这才是此行当中最宝贵的地方。

    地下音化发达的东京，可供演出的地方数不胜数。即使如此，成千上万个门口，没人领着你也不知道怎么走。

    比起自己到处乱跑乱撞，能够有个老前辈在前边带领，不知要少走多少弯路。

    abnormal的人气非常之高，把livehouse填得满满当当，歌迷也都热情异常。

    峰岛告诉岩桥慎一，替abnormal这样的人气乐队接洽演出是件很省劲的工作，因为乐队本身自带人气，在宣传和推广方面可以省下许多力气。

    “而且，因为乐队本身有人气，毫不费力就能申请到黄金时段，票房分成也不错，乐队这边大概能拿六成，还不用保底。”

    没什么人气的歌手如果要在这演出，livehouse这边为了保本，就会设定一个指标，比如门票收入的多少归场地方所有，超过了这条线的门票收入才能参与分成。

    “周末假日这样的黄金时段，基本都由人气歌手来唱，如果是你那位吉田桑，除了租下这场地自负盈亏别无二法，但是这样没有意义。所以，你不妨先从周一、周二、周四这种冷清的时段开始，慢慢积累人气。做生意，刚开始的时候，不要想着赚钱，虽然最终的目的是赚钱。”

    不管音乐人把音乐看得多么珍贵重要，演出本来就是门生意。如果不能够有这么一种清醒的认知，那么除非今后一直待在地下当业余乐队，否则就不能走向主流。

    岩桥慎一跟着峰岛打了两天杂，见识蹭蹭往上涨，不仅如此，在全面见识了地

    下音乐的世界，清楚直观的明白自己在做的是什么以后，最初那种纯粹为理想的动机也跟着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理想仍在，但是比起开始，没那么热血澎湃，而是更清醒了。对他来说，不需要时刻热血沸腾，热情只要有足够支撑他坚持下去的分量就够了，余下的就是认真与克制。

    正好，录音室那边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录的歌半成品出来了。岩桥慎一放下电话，又打给吉田美和



021. 魔法吟唱
    “速度挺快的，岩桥桑。”

    吉田美和进门之前，像是吃东西前要先发表评论的美食艺人似的，如此点评了一句。

    “一般。”岩桥慎一无意义的谦虚了一句。

    心想，等下她进来以后，可千万不要像是正在品尝的美食艺人似的，看到屋子里的什么东西都要发表一番无谓的感想。

    ……不发表才怪呢。

    进了门，吉田美和颇为好奇的打量了一番他这间只消做一个眼保健操里的转眼珠动作就能一览无余的房间。

    “了不起，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

    “用这话说，像是在讽刺挖苦似的。”岩桥慎一故意道。

    吉田美和一笑，“没那回事，请别那么小气嘛。”顿了顿，“只是没想到，岩桥桑的生活这么井井有条而已。我还以为，作为独居的青年，房间要更乱一些呢。”

    说罢，她抬起手腕，展示挂在手腕上的手提纸袋，“不管怎么说也是初次登门，给你带了巧克力脆饼。”

    “谢谢。”岩桥慎一接过来，随手往流理台上一放。转过脸一看，吉田美和拿小动物似的眼神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