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鹞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平凡之狐狸
其三,辽东地广人稀,最丰腴之地便是这松河与辽河的两岸。修筑抚远城,屯驻大军,足以保卫辽河西岸的耕地。得其地而养其军,国力自然强盛。
“我不反对修筑抚远城,但是似乎时局总有先后取舍,筑城不急。”祖逊说道。
“不然。大汗,试问用兵海东,战场上固然能够侥幸一时得利,可然后呢大王若不能一战灭其国,周朝自然会源源不断地为海东提供物资支援。若大王下定决心一战灭国,深入海东腹地。那么请问,突厥会不会越过辽河,袭击赫拉山城周朝会不会沿着水道直入赫拉山城肃慎新胜,当趁此之威,按兵顿甲,修城养民,以待时局。就如同刀在鞘中,箭在弦上,蓄势待发,谁不畏惧若是轻用其锋,未虑周全,一旦失败,虽有智者难为保全。”陈瑜认真地说道。
祖逊无语。陈瑜此言,确实有理,他精于算计,工于心计,但是对于大势的把握,其实并不擅长。陈瑜此言,颇有几分当年秦邦彦的风采,遥想故人,让人心折。
忽而都叹息道:“先生言之有理,可是之前筑赫拉山城,木石损耗极大,如今赫拉山城需要修补,更难以腾出物资来修筑此城。”
陈瑜肃然道:“大汗,你是要偏安一隅,还是要称霸辽东,纵横天下只有抚远城位居辽东心腹,控遏两河,辐射整个辽东,是真王者之居。抚远城若成,赫拉山城何足道若大汗真的想要筑城,还愁物资不足缺木头,山中伐木,沿着乌尔河、松河、辽河一路水运可达抚远。缺石头,可令俘虏取土烧砖。其余缺少之物,利用抚远的集市,出重金,什么买不到大汗,周朝国力强大,随时卷土重来,时机稍纵即逝,需速决断啊。”
忽而都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胡子,察哈尔站起来劝道:“陈先生,如此大事,总得和各部的首领通个气啊,哪能说做就做啊。”
“做大事,可询之于众,但不可决之于众。哪怕是大汗要与各部头领商议此事,心中也必须先有个决断。我问的,就是这个决断!”陈瑜断然呵道。
祖逊笑了笑,说道:“十年过去了,陈怀瑾你做事还是这样,要么不做,一旦做起来,就雷厉风行,锐不可当。可你也不能一上来就逼着大汗做决断啊,终归要给他权衡利弊的时间。”
这时候,门外一名紫衣青年推门而入,而忽而都的那位大女儿见状,连忙起身相迎,举止亲昵。那紫衣青年向忽而都等人行礼之后,也向陈瑜施礼说道:“在下高万彻,齐清河王之子,见过陈先生,久仰大名。方才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先生的大论,确实是振聋发聩,让人深思啊。”
高万彻知道情况尴尬,简单寒暄吹
第十七章 言之凿凿 难辨真伪
陈翔看到那位龙叔,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秦志龙。
他与秦志龙是至交,自然知道他家中情况。其父早年是大齐的侍卫,在齐亡时阵亡。因此,秦志龙后来是由他母亲带大的,也是随其母姓。这位龙叔和秦志龙相貌颇为相似,多半应该就是秦志龙的父亲。作为大齐的侍卫,没有殉国,也没有回去照顾自家妻儿,那么只有可能是为了效忠大齐皇室的最后一丝血脉。
高万彻点了点头,感慨道:“没想到是在这儿露了马脚。不过,程龙为我大齐贡献良多,你若有机会,还是多多照拂他的后人吧。”
“自是应当。殿下提点之恩情,臣没齿难忘。”陈翔说道。
高万彻说:“话都到这份上了,对你不妨也直说。你爹此番前来,本来就是要见我的,可谁曾想到大汗竟然忽然来到。如果被大汗知道,说不得瓜田李下,平添嫌疑。而且你们若是不知道大汗身份,言语之间如有冒犯,触怒了大汗,也是麻烦事。太原陈氏几次来信,要我确保你爹的安全,我这才让程龙冒险,提醒你们。所幸你爹灵机应变,反应迅速。这事儿终究是没有露出大破绽。”
“殿下卧薪尝胆,沉稳有方,臣钦佩不已。”陈翔低头说道。
高万彻挑了挑眉毛,说道:“等等,你也许误解了什么。卧薪尝胆有我这样锦衣玉食,娇妻美眷地卧薪尝胆吗我与大汗,翁婿一体,并无差别。你若是想要竭诚效忠于我,那么自然也应该为大汗效力。”
陈翔环视一周,四下无人,低声说道:“可我看大汗,不过视殿下作为用来收拢河北人心的傀儡。复兴大齐,只依仗大汗,不过是空谈。”
“陈翔,我知道你,太原陈氏的信,你父亲的信,都说了不少你的事情。年轻一辈中,你是少见的敢担当,能做事的英才。但是你要明白,为人做事,首先要记住的,是知止。知道自己要做到哪一步。”高万彻娓娓道来。
“复兴大齐,怎么样才叫复兴大齐光复太原,设立宗庙收复河北,割据山河统一天下,混一宇内往大了说,复兴大齐,没完没了,可往小了说,我做一个傀儡皇帝,恢复我大齐的宗庙,开枝散叶人丁兴旺,怎么就不是复兴大齐了”
陈翔抬起头,细细地打量着高万彻。而高万彻也是一脸坦然。
“那祖先生,那黄公公,那龙叔,能甘心大齐沦为异族的傀儡吗”陈翔反问道。
“首先是活着,然后才有其他。我的妻子刚刚生下一名女婴,若是之后我有儿子,那么他继承了大汗的血脉,他若是想成为肃慎和大齐的共主,我会为他而争。若是我命中无子,倒也无妨,从大汗的后人中过继一个,继承我大齐的宗庙也就行了。关键在于,先立起大齐的社稷,才能论及其他,而这第一步,我自认为才具不足,唯有依靠大汗,既然要依靠别人,那就老老实实的,何必要多此一举地添乱呢我要做的,不过是多行善举,为子孙积德罢了。”高万彻笑道。
陈翔退了两步,有些不敢相信。“殿下真的是……心念通达。”
“我倒也没这么心念通达,至少,伪周覆我社稷,杀我亲族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至于其他的,说实在的,我本来也不过是闲散的王族,那种说一不二天下无双的实权,对我来说,倒也没那么有诱惑力。”
说话的时候,高万彻的神情很放松,很自然。陈翔无法判断,眼前的这位大齐的皇族,他的内心是否如他所说那样恬淡自守,与世无争。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无论是出于性情还是出于理智,这位高万彻都会表现得无比恭顺和坦诚,眼下,不可能离间他和忽而都的关系。
陈翔说:“我明白了,殿下放心,我一定小心谨慎,不让殿下难做。那我回去做事了。”
高万彻点点头,说道:“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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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当陈翔再次见到帖耳宝的时候,帖耳宝已经笑不出来了。
“陈公子,你怎么又来马市了。”帖耳宝苦笑着说。
“缺人手啊,只能我过来了。你怎么,又想逃税”陈翔笑问道。
“哪里哪里,有你陈公子慧眼如炬,我不过买两匹好马,倒也犯不着不给您这个面子啊。不过这些天您可却是的确辛苦了,来来回回各处翻查账目什么的。当时在仙客居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我出去一趟你们父子俩都不见了,再见面你就成肃慎官方的人了”贴耳宝不解地问道。
“我就一句话:这儿的城主赏识我,请我帮帮忙。别的你别问,问了也不答。”陈翔一边翻查着马贩子的账目和前后记录,细细核对,一边说道。
“那陈公子,有空吗要不咱俩去喝一杯”贴耳宝殷勤地说。
“查完之后吧。”陈翔随口说道,然后继续向前走去。前方熙熙攘攘,马贩子的叫卖声洪亮清脆。
“来来来,看一看呦,上好的松河马,三十两银子一匹,瞧瞧这嚼口,平整有力。瞧瞧这蹄子,油光水滑。这都是咱拓跋部上好的松河马,开市最后几天便宜卖了啊。”
三十两银子一匹马确实不算贵,如果这马真的如同马贩子所说是好马的话。因为一般来说,中原市场上,草原上的好马通常也是三十多两银子一匹。
第十八章 尺素虽短,忧思难忘
高万彻把一卷羊皮纸砸向陈翔。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当街杀人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一直扣着拓跋部的商队。我让你放人你都不放,你犯什么混啊,这儿不是中原,是辽东,没那个沽名钓誉卖直求荣的风气。”
“商队中有人是南朝的细作,其他人自然应该好好排查。”陈翔低声说道。
高万彻气得笑了出来:“南朝细作蒙谁啊。你什么时候这么热爱肃慎,我怎么不知道啊再说,如果真的是南朝细作,你不擒下细细审问,为什么还要直接灭口”
“殿下聪慧过人。”
“少来这些有的没的,说实话。”
陈翔轻叹道:“我之前就在南朝的东征军中当过兵,那人认出我来了,我不得已,只能杀了。其他人我也得细细盘问,好了解有多少人知道我。”
高万彻摇了摇头,说道:“我就知道这里面有鬼。你啊,太慌张了。在南朝当过兵又怎么样,以大汗的宽宏大量,和他对怀瑾公的重视,肯定不会追究你的。”
陈翔点头称是,一脸后悔的样子,心中却是在盘算着:
定远卫中修罗将军的名头太响,其实无形之中掩盖了其他人的存在感,加上晋王一直打压我的功劳,导致我的威望只在军中,在海东民间的知名度不高。闪舞即便如此,我的身份还是经不起细查。
那个克温,应该是知道我杀了古力扎,那么至少知道我是定远卫中的重要人物。古力扎是拓跋部的首领拓跋宏的爱子,他肯定不会放过我,仔细深究,我在定远卫中的身份很容易被揭露,然后,我兄长的失踪,我的所作所为,就都会暴露出来,那么很明显的,杀兄之仇,屠城之恨,我和肃慎之间的仇怨无法化解,我和父亲当然不可能投靠肃慎。
这种事情,绝对不是所谓的“宽宏大量”就能够宽纵的,所以,克温必须得灭口,以最果断的速度灭口,同时还得查清楚其他可能了解我的人,早作打算。
高万彻说了半天,最后抬高嗓音说道:“既然这样,这事就别闹太大。那你就把人家给放了吧,不少人都给我递话了。”
“如果这么轻易就放人了,那岂不是显得我们很心虚拓跋部反过来深究这件事,反而更容易闹大。这个时候,我们可不能轻易让步。”陈翔意味深长地说道。
高万彻问道:“你的意思是……”
“得掏钱。闪舞”陈翔贪婪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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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南平原的一顶帐篷内,拓跋宏将一卷羊皮纸扔了回去。
“欺人太甚,高万彻你仗着是大汗的女婿,也不能这么胡来啊。我的人,你说杀就杀,说扣就扣,还要我交钱,凭什么。告诉他,要钱没有,有本事就让他把人都杀光,我倒要看看,到时候大汗会怎么处置!”
长老缓缓拾起了地上的羊皮卷,摊开来看完了,然后挥了挥手,让传令的牧民先回去休息。
“这事儿吧,两方都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咱们卖马没交税,也是犯了忌讳的。再者说,人家咬死了说死的那人是南朝的奸细,闹大了我们也难说。之前回军的时候,我们在辽河口被一只南朝军队堵住了,这事儿就有不少风言风语。若是闹大了,难免让大汗心中起疑。索性我们还是吃点亏,还好钱也不多,五百两,也就是不到二十匹好马的价,给也就给了。”长老絮絮叨叨地说道。
拓跋宏用恭敬但坚定的声音说道:“长老,我不是在意这点钱。而是说,这事儿是讹诈,今天,人家杀了人还诈你的钱,你给了,明天,人家就能蹬鼻子
第十九章 烽火狼烟 马蹄声急
五月的一天,肃慎在开原上设立的一处烽火台前,一小队士兵正无所事事,天南地北地聊着天。他们的任务,是观察是否有敌人出现,并且根据敌人的数量点燃相应的狼烟。然而,不可避免的是,他们懈怠了。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刚刚团结起来的肃慎各部,还不是一个强有力的国家。这些士兵还是摆脱不了传统的游牧习气,让他们成天固守在一个地方确实勉为其难了一些。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因为,这处设置在抚远城以西,开原上的烽火台,预警的是西边的敌军。考虑到大周的刚刚战败,和从广阳郡出关那漫长的补给线,西边有敌人的概率是在太低,如果有敌军从此处来,那早就弄得满城风雨了,还轮得到依靠烽火台来发现踪迹
当然,懈怠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尽忠职守。相反,正是因为守着烽火台的日子太过无聊,使得他们对于所有经过的行人都格外的认真检查。每一个前往抚远城的商队,无论是突厥人还是南朝人,烽火台都会分出一些士兵,仔细地检查他们的货物,并且购买一些商队中多余的食水,以减轻提供补给的压力。这不,一只马队慢悠悠地前行,被戍守此处的肃慎士兵拦了下来。
“长官,我这儿卖的是上好的中原醇酒,要不您尝一尝”领队殷勤地说道,辽东的行商大多都会多种语言,和这些肃慎士兵们交流不成障碍。
“少来这一套,我们站岗时候不喝酒。按平价,卖给我们一坛尝尝鲜就行了。”
“军爷客气了。”领队殷勤地奉承着,但是看到这些士兵认真地检查起货物,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如果肃慎士兵脑后长了眼睛,看到了领队脸色的变化,也许他能够多一分警惕。闪舞但他没有,所以当他掀开马车上的幕布时,迎接他的,是身穿简装的壮士和快如闪电的弩矢。
“动手!”领队大吼。藏身在马车上的勇士们纷纷揭开幕布,向着烽火台攻去。这一下,兔起鹘落,反应不及,下来检查的五个肃慎勇士毫无反抗能力地被被撂倒,在高丘留守的肃慎人也未能幸免,最终倒在了这伙强人的刀下。
然而,领队却没有任何的喜悦,狼烟已经点起,虽然他们及时攻下烽火台,熄灭了狼烟,但是,十里之外的另一座烽火台,徐徐升起了一缕狼烟。
向东而去,烽烟相望,绵延而起。
自西而来,马蹄声响,尘土飞扬。
赤甲赤衣,一支骑兵浩浩荡荡地行军而来,杨玄羽策马当先。一阵金鼓齐鸣,全军缓缓停下,稍事休息,喂马饮水。奇袭烽火台的人马笔直地站在烽火台下,领队低头,对杨玄羽说道。
“统领,卑职无能,还是让敌人点起了狼烟。”
“王百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先后袭取了七座烽火台。肃慎人再轻敌,可不可能让我们直接冲到抚远城下都毫无反应。暴露行踪是迟早的事情。所幸现在离抚远城也不远了,那就明刀明枪地干上一回。”说着,杨玄羽翻身下马。径直走向了烽火台。
这次杨玄羽统领的骑兵,达到了一万,是由聚敛的神武左右卫败兵,加上河北五郡屯骑,以及新招募的燕赵游侠儿编成。人马朝过一万,身在阵中就感觉浩浩荡荡无边无际,但是当杨玄羽走上烽火台,向下望去的时候,那一个个红色的兜鍪,就仿佛一束束微弱的火苗,连成一片,尽收眼底。
杨玄羽深吸一口气,居高临下,他能从哪些晃动的脑袋中,哪些摇摆的马头中,读懂将士们的些许不安。之前的一场大败,严重消磨了将士们远征辽东的信心。此番出兵不多,孤绝千里来袭,一路上还一直小心防范着消息的走漏,这些都给将士们增加了极大的心理压力。此时,随着烽烟升起,那些紧张感达到了顶峰。
“众将士,我们一路远来,不易。如今,离我们此番行军的目标,抚远故城,已经不足百里。接下来,我们要强行夺取抚远故城,然后,在短时间内修筑好已经残破的抚远故城,抵抗肃慎人的反扑。我们必须至少坚持一个月,才有可能有大股援兵前来。”
说着,杨玄羽轻笑了一声:“听起来,好像挺难的。诸位害怕了吗诸位担心失败吗不用掩饰,担心和害怕是正常的,说实话,出征之前,我的心中也有些忧虑。只是出征以后,这些忧虑都通通扔掉了,为何因为担忧也无用了。为了减少补给的压力,我们孤军深入,粮草有限,若是战败,那是纯粹地死无葬身之地,若求生路,必须向前,不胜则死!“
众将士暗暗点头,他们多少也了解了眼下的局势,知道既然已经来此,那么确实是没有其他选择了,唯有努力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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