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世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柴特儿
成年人大抵都明白个道理,说话要谨慎,但凡是说出来的,就不要再留什么改动的余地。
齐孤鸿尝试再三,最终,还是唐鬼将他拽了出去。
“行了,”夜下街头,唐鬼将大黄鱼塞进怀里,顺手将木匣扔在路边,这才伸手勾着齐孤鸿的肩膀道:“这是个生意人,脑子精明得很,若是他不想说的事情,你哪怕是跪在地上求他,断然也不会吐出一个字儿的。”
更何况这人对自己的身份看得重要得很,自然是不想被齐孤鸿和唐鬼这种半路杀出来的毛头小子知道任何有关他的事情,免得给自己留下后患。
齐孤鸿明白唐鬼的意思,只是要让他就此放弃,实在难以甘心,忍不住自己与自己赌气起来,就此不再说话。
“你别急,”唐鬼一边摆弄着手中的银牌,一边道:“我们这次解了他的蛊,下蛊的人肯定会遭到反噬,这蛊毒反噬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下蛊的人必然会再找回来,咱们现在是已经投了饵,只等鱼儿自己上钩便是……”
话刚说到这里,唐鬼突然停下脚步,齐孤鸿回头,只见唐鬼的眼珠儿滴溜溜转着,他对着齐孤鸿晃了晃手中的银牌。
“哎我说,这牌子应该很难搞吧他能弄到这东西,还大大方方送给咱……你猜,他会是谁”
齐孤鸿能不能猜到这老爷的身份呢唐鬼很好奇,管家也很好奇。
管家将齐孤鸿和唐鬼一行人送出门后便脚步匆匆地回了房里,老爷刚换好衣裳,此时气色又比之前好了许多,也能吃得下东西了,可管家的脸色却仍是不大好看。
“老爷,”管家哀切一声,语态之中颇有些埋怨的意味,“光是一条大黄鱼就已经便宜这两个小子了,为何还要将银牌赠给他们”
老爷端着汤碗,不慌不忙地将一勺汤咽下去,这才咧着嘴角一笑道:“孝伯,这东西咱们有的是,送他两张又何妨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几时变得如此小气的”
“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老爷,您看那两人中,后来的那个一看就是一脸精明相,他拿了这牌子,万一猜到老爷的身份怎么办您又不是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盯着老爷您,他若是见钱眼开,哪里跑到府里来……”
“孝伯,我黄楚九在江湖上闯荡这么多年,若是会死,怕是多少个脑袋都掉光了!”
没错儿,说话的人正是黄楚九,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险些因阴蛇蛊致命的是他黄楚九,此刻泰然自若气定神闲的也是他黄楚九,而一手创办大世界游乐场赚得盆满钵满富甲天下的,仍是他黄楚九。
事情说来话长,黄楚九知道外面有不少人觊觎他的产业,被人暗杀也不是一次两次,故而在外多是处处小心,中蛊那天晚上,他是与几个好友在外吃酒,席间吃了几口凉菜,而后回家便倒头睡去,直至半夜因腹痛惊醒,这边是事情的开端。
黄楚九起初以为是吃坏了东西,可后来情况愈发严重,请了那几名相熟的大夫来看,却始终查不出毛病,而黄楚九又是断然不肯请外面的医生来为他瞧病的,毕竟,若是将他患病的消息散布出去,那些眼馋大世界的人不知道会趁机而入,搞出什么乱子。
不过几日的光景,黄楚九面黄肌瘦腹部隆起,日不能食夜不能寐,一番商议之下,黄楚九只得命自己最为信任的孝伯悄悄将自己带到外宅,一边隐藏身份四处请大夫,一边干脆在外面贴出了重金寻医的告示。
而后,这才有了齐孤鸿登门治病的事情。
 
第三百二十九章 生而难
第三百二十九章 生而难
周围的士兵都在洗脸,水花之中,旁人并没有注意到文戚这边的动静,但是文戚自己心知肚明,他在第一时间就辨出了那种再熟悉不过的气味。
是蛊涎,阴蛇蛊的蛊涎,自己中蛊了……不,准确来说,自己被反噬了,这也就意味着自己下在黄楚九身上的蛊,被人解了。
一时间,无数种想法如惊雷般,在文戚的脑海之中炸裂,但他根本没有时间停在这里思考,文戚拽着袖子草草在脸上抹了一把,趁旁人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时候,端起脸盆向门外走去,迅速将盆中的蛊涎泼进水沟里。
这叫做毁尸灭迹,文戚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让章为民知道自己下的蛊被解了。
然而天不从人愿,正当文戚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转身向院中走去时,章为民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文戚面前,不偏不倚挡住了他的去路。
在夜色的掩护下,章为民并未注意到文戚的异常,他的面色不善,只是他在面对文戚时的习惯性表情罢了,和以往一样,章为民主动找到文戚向来没什么好事儿。
“时间差不多了,”章为民一边说着,一边晃了晃手中的一卷报纸,“我特意命人每日都去买报,为何还没有看到黄楚九的死讯”
黄楚九的死讯,是这段时间以来,章为民最迫不及待想要得到的消息,他等了太久,每次因等待而焦恼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将这错误归咎在文戚头上。
而此时,章为民不满地望着对面的文戚,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答案,可文戚偏偏是不说话,只见他胸口起伏,仿佛是发怒了一般,面色也十分难看,五官甚至有些扭曲。
一直以来,不管章为民如何对待文戚,文戚都只有认罚认骂的份儿,从不还嘴也没有半点儿反抗,倒是今日的表现令章为民有些意外。
老实人爆发起来,往往比平日便焦躁狂暴之人还要可怕,因为那种爆发往往早已集聚已久,一旦爆发起来,便是翻江倒海如洪水决堤一般。
虽说章为民早已将他对文戚的欺压当成了习惯,可那也是建立在文戚任由他欺压的前提之下,此时文戚的反应,令章为民隐隐感觉到危险。
然而在片刻的等待之后,文戚终于开了口,还是如常般低眉顺目。
“是我的错,长官,我想请假三日,亲自去城里为长官取黄楚九的人头回来。”
这个答案令章为民有些意外,堵在喉头的紧张也就此烟消云散,他这才松了口气,摆摆手道:“也好,你想什么时候去”
“既然长官急着要他的命,不如越快越好。”
得到了章为民的应允之后,文戚转身回房。
章为民做出批准的时候,特意嘱咐文戚不要穿着章家军的军装进城,免得被认出身份,章为民的原话是这样说的:如若事情败露,我不想有人通知我去领章家军的死尸。
既然如此,文戚只能换上自己那套从齐家穿出来的长衫了。
只是,文戚并没有马上回去换衣服,他先是冲进茅房吐了个通通透透,险些将胃曩吐出来时才算作罢。
其实章为民有所不知,在他问话的时候,并非是文戚不想回答,他只是无法作答,胃里的蛊涎随时将要翻涌而出,文戚几乎咬烂了嘴里的一块肉,才生生地将那蛊涎咽了回去。
 
第三百三十章 送行帖
第三百三十章 送行帖
有钱……有什么用能不能使鬼推磨,这不好说,但是让人变成鬼,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唐芒摆弄着手中的帖子,火焱蛊发出吱吱声响,他却全无察觉,直到火苗猛地一蹿后熄灭,房间陷入一片不见五指的黑暗,他这才回过神来,只是人仍未有任何动作,并没有再放一只火焱蛊的意思。
怕什么呢唐家人是最不怕黑的,反正是明是暗是日是夜,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区别了。
直到门外响起脚步声,一片光摇曳着进了门,出现在光亮之后的是唐冕那张脸,他先是愣了一下,人才继而到了唐芒对面落座,顺势将灯烛往唐芒面前推了推,“想什么呢蛊虫熄了都不知道。”
唐冕的出现,让唐芒终于有了反应,他也忘了自己保持这姿势呆了多久,仿佛连呼吸都忘了似的,稍稍一动,身上的筋骨就像老旧的木头家具般,发出咯吱一声响。
自己是老了。
唐芒没有说话,而是将手中的信封推到唐冕面前。
信封是黑色的,唐家人都知道这种信封意味着什么,唐冕也不惊讶,只是拆开信封看了一眼,里面仅有一张纸。
“陈啸风,上海,十万银元。”
这是送行帖,顾名思义,是请唐家人送信里写的这陈啸风上路,至于要去的地方,便是鬼门关。
说来,需找金矿玉脉只是唐家近些年来讨生活的门路,统共算下来也就是百年间的事儿,而这送人上路,才是唐家的老本行。
唐芒也经常想,世上恐怕没有人比生活在地下的唐家人更适合做杀手--杀手杀人,难免会被寻仇,可唐家人不活在这大地之上,杀过人便人间蒸发,对于这个身份而言,可是极大的便利。
那么,问题来了,唐家是因为生活在地下的便利条件才开始做杀手,还是因为做了杀手这种见不得光的行当,所以才开始生活在地下的这个问题,细细想来其实很有意思。
唐冕将那张纸随手放在一边,对于这种事情,他早已习惯了,杀谁,对他来说都不奇怪,只是,今日唐芒的反应不对,不知这张送行帖为何会令他好似失了魂般。
“大哥,该不会是认识这陈啸风吧”
唐芒摇头,恐怕老祖宗是早就想到这一点,生怕杀手碰上熟人不好做动手生意,故而唐家人素不与外人往来。
让唐芒有所介怀的,是这纸上的地点。
上海。
若是到了上海,那小子,自己该是见还是不见
说见,不合适,自己现在不是见他的时候,见了是麻烦。
说不见,也不现实,唐芒此生经历事情众多,大部分时候尚且可以咬着牙控制自己,可唐芒怕了老天,他怕了老天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那么多意外,就像当年,他已经咬着牙决定远离什月,可谁知道她会追来而今就算自己咬着牙不肯见唐鬼,但谁知道老天会怎么安排
不去,不能去,唐鬼视自己有血海深仇,这个儿子,唐芒见不得。
想到这里,唐芒深吸了口气,对着唐冕低声道:“这一趟,你去。”
打从前几年开始,唐芒已经有意无意地将自己手头的一些事宜交给唐冕来处理,他累了,这族长是断然不想再当下去了,是时候交给垚一,到时候总需要唐冕来辅助。
依照唐家的规矩,唐芒是不会死的,要死的是唐冕,用他的命给唐芒续命,可唐芒不喜欢这规矩,他不喜欢身边的人死。
关于这一点,唐芒早就做好打算,再过几年,等垚一的年纪再大一点,自己便制造一场假死,到时候顺理成章由垚一继承族长之位,他唐芒,就可以彻底从唐家的重担中抽身,改名换姓彻底消失。
等到那时候,唐芒就可以去找唐鬼,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解释给唐鬼,然后,他们父子二人浪迹天涯,永远与唐家撇开干系。
正是如此美好的梦想,才支撑着唐芒在黑暗中继续坚持下去,而在这之前,为了那一天的到来,唐芒必须要做好一切万全准备,他要为唐家负责,要培养垚一和唐冕,也要对自己负责,提前准备好后半生所需的一切。
而为了那一天的到来,唐芒必须小心翼翼,他不能犯错,一分一毫都不行,就比如此刻,无论他多想见见唐鬼,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他一眼,他都得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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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慈母心毒
第三百三十一章 慈母心毒
唐垚一的懂事,体现在他从小就知道不该问的事情,别问。
此时看着爹娘好像打哑谜似的,垚一却并不好奇,只是低头吃着自己的饭。
唐冕起身去端了壶酒过来,一杯接着一杯地一饮而尽,垚一知道爹是有心事,有心事就要讲,和谁讲当然是娘而不是自己,所以他又格外懂事地快快吃完了饭便进门去读书。
盼儿望着垚一在窗下的身影,摇头叹了口气,如此奇怪的唐家里长出了如此奇怪的孩子,这么懂事,也不知该说是好还是不好。
是唐冕的话打断了盼儿的思绪,只听他闷声道:“对了,再备双鞋,这次是要走远路。”
唐家人穿的鞋很特别,以软皮做底,办事的时候悄无声息,但缺点就在于容易坏。
盼儿应了一声,抬头道:“要去哪儿”
“上海,”唐冕端起酒杯,摇摇头道:“本来是该大哥去,可他不愿去上海。”
“那为什么上海怎么了多远的地方你们不是都去了”
“你不懂,”唐冕抿着嘴唇思量一阵,而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我猜,是那孩子在上海。”
唐芒天不怕地不怕,能让他退而不前的,想来就只有那个孩子了。
盼儿本是刚端起唐冕的碗要给他添饭,然而听到这里,手中的动作却停了,将唐冕的碗放了回去,她起身去关上了垚一的房门后,这才回到唐冕的身边压低声音道:“他不想去,所以就让你去,那么将来呢岂不是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若他要垚一的性命去给那孩子续命,你也当真给他”
“你想什么呢”唐冕有些发怒,觉得盼儿这话无理取闹,只是他刚出口,顾忌到房里的垚一,又立刻压低了声音道:“大哥早就说过,那孩子是不会回唐家的,这种事情是唐家传下来的规矩,并非大哥一人可以左右,他为垚一想的已经够多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怎样”盼儿冷笑一声道:“我想永绝后患!不到事情坐实落定那天,我就放不下心!”
“这种事情怎么坐实落定大哥都已经这样说了,难不成你还要……你还要……”
话说到这里,唐冕突然觉得浑身一个激灵,阵阵寒意顿时从脚底板通透到了天灵盖。
若想要让盼儿放心,唯一的办法,就是那孩子死掉,如此以来才可以永远肯定不会用垚一的命去给他续命,如此一来才可以永远逃脱唐家的奇怪规定,如此一来,垚一才绝对不会落入这个怪圈中。
她居然要那孩子死……
唐冕喝了几杯酒,本是面色潮红,而这一句就令唐冕的脸瞬间便白了,他盯着盼儿的脸端详着,可却越看越觉得陌生,明明是和自己共枕而眠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偏偏就觉得好像自始至终都不曾相识相知。
“都说最毒不过妇人心,可你居然动了这份心思,你实在是……”唐冕声音低沉,他憋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面前的妻子,半晌才从牙缝儿里挤出来两个字:“可怕。”
说罢这话,唐冕拎着酒坛夺门而出,起身时将凳子撞翻,他却脚步不停,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黑暗。
桌上是残羹冷饭,地上是桌椅凌乱,盼儿好似尊雕像坐得一动不动,唐冕那两个字令她心寒。
扪心耳闻,盼儿说不出自己到底哪里是错,她是垚一的娘,为娘的为孩子操心,操多少都不够,或许在唐冕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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