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勋阳布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余生风起

    终于有一天,摩尼教骨干、失地农民和一些绿林人士齐聚方家。

    “先是喝酒,然后有人开始哭,”方腊握紧栏杆,语调波动得厉害,“他们不懂,孤也不懂。”

    “为何自家勤勤恳恳种的地,稍微不注意便会被人收走,失了立身之本;为何官老爷一个不高兴,自家作坊就要易手;为何好些大户,拿那么多田地去养蚕,自家娃娃却要饿死。”

    “然后,哭着的人,跪下了。”

    那场酒宴到了下半场,已经彻底变味。几百人跪倒在地,请圣公给条出路。

    “孤自身难保,哪有什么出路!”方腊高喝,右手拍得石柱嗡嗡作响,“孤曾经觉得,大周的读书人讲起话来真好听。人人知礼守节,可致天下太平。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君仁臣忠。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真好听啊,真是太平世界,可为什么孤看到的,完全是另一个样子。孤见过的知县大老爷都是尖尖子的读书人,什么耻于言利两袖清风,银子从来不少拿!”

    “咱们清溪县最大的那几户乡绅,一向标榜造福乡里,诗书传家。那几家确实有施粥施药,修桥补路,赈济孤寡……可麒麟儿你知道吗好些跑商道的兄弟跟我说,每到灾年,拦住外地游商、联手哄抬粮价、打压土地卖价最积极的,还是那几家。呵,他们吃进的土地,他们穿的士子袍,都染着血!”

    “让孤想想,对了。当年看上方氏漆坊的那家,孤起事以来一直在查,如今孤已带兵十万,却只查到一点踪影。麒麟儿,孤带兵十万,仍然拔不掉那样的人家,你敢想象吗”

    方天定震惊了。

    圣公一度攻下大半个两浙路,如今带兵十万,披甲过万,居然拿曾经的幕后黑手没有办法怎么可能!

    方天定咽口唾沫,单膝跪下,抱拳道:“臣方天定,斗胆问圣公,究竟是哪家如此猖狂臣愿率领麾下突前营,将其一举屠灭!”

    不愧是方腊看重的麒麟儿。

    只要是方圆千里以内的人家,方天定拼着不顾大局,都有信心来个突袭,将对方除去。至于能不能回来,那便是另一个问题了。

    方腊大笑,扶起方天定。

    “问题便在这里。老子只摸到对方的衣角,所得有限呐。”方腊想起追查当年事件的经过,眉毛下压,“孤抓到了知晓内情的一家人,那老东西,宁可眼睁睁看着自家儿孙被剐,也不肯说出全部实情。”

    “那老东西最后还指着孤,说什么孤得罪了那几家人,一定没有好下场。还说天下之大,已经没有孤的容身之处。”

    “孤,有那么一刻,居然怕了。”方腊见勇猛如方天定,也开始流冷汗,摇头苦笑,“那样可怕的人家,居然不止一家,以孤如今的势力都搞不清对方的底细,真是……”

    方天定呆住了。

    方腊称王之后,终于找到了知晓内情的几家士绅商户。可那些人要么顽抗不说,要么说出的东西没有价值。

    但方腊多少确定了一些事情。

    当年的那家人之所以看上方家的漆坊,只是有一批货物赶不及,要用方家的漆坊多造点漆器。想把方腊的漆园和漆坊收走,只是为了做起事来方便,也有族中子弟想置办些私产的原因。

    话句话说,当年的那户人家根本看不上方腊的东西,只是顺手而为,等使用完方家的东西便会随手打发。

    这样的结果让方腊很愤怒:孤辛苦维持的漆园和漆坊,孤手下那些技艺精湛的匠人,在你们眼中,居然如此不堪

    努力了半辈子,结果发现人家之所以为难自己,根本不是看上自己挣来的好东西。

    方腊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心道:

    “老子带着全部家产在路上走,被你们打劫。结果你们根本看不上老子的东西,只是觉得顺路就抢过去用一把,最后再一脚踢开,骂一声:真他妈垃圾。过分了啊,汝其母啊,彼其娘……”

    欺人太甚!

    方腊一定要楸出那家人,结果越查越心惊。

    那几家大族的根基,肯定位于长江以南,但方腊怎么都查不出来。几家大族从没有直接出头,好像哪都不在,又好像无处不在,方腊只觉得诡异。

    接着查!

    方腊又发现了几次那家人的踪影,或者是类似那家人的行事手段。丞相方肥的几次“钓鱼”,也捕捉到一些线索。然后……

    圣公方腊、丞相方肥,和永乐朝负责此事的人一起,烧掉了那些卷宗。

    有些东西传出去,只会影响军心。没有把握对付那几个大族,就随便招惹,只会招致更多官军的全力围剿。

    太可怕了。

    方腊亲手砍掉的那老头说得不错,几家大族不是单门独户地战斗,而是搞起一个利益集团。

    江南东路、江南西路、江淮西路、江淮东路……除了京畿道和川蜀,大周的精华之地都有那个利益集团的身影:

    良田万亩的大地主跟那些人有联系,茶园、漆园、蚕园主仰仗那些人家发财,开矿烧窑办作坊的坊院也要交好那些人。

    广州、泉州、明州和登州四大港,停泊着那些人家的船队。

    南越,马六甲,昆仑奴的故乡,甚至包括弯月商人的故乡,都有那些人留下的踪迹。

    大周想要跑海船的人家,不跟那些人打好招呼,一出海就被劫船。

    最可怕的是,那个利益集团虽然潜隐很深,却在朝堂上有着巨大的话语权!

    方腊刚打下杭州的时候,确实意气风发,但很快便陷入深深的无奈。若隐若现的那个利益集团,他都摸不到跟脚,还谈什么收拢群雄、让大周陷入内忧外患,然后割据长江以南,十数年后一统寰宇

    吹得太早了啊……

    风止,方腊好似在自言自语,“麒麟儿,你说,我永乐朝会是什么下场”

    “且不说那个利益团社的难缠,也不说大周拥兵百万,只说这些老兄弟眼下干的事。孤也好,丞相也好,你也好,我永乐朝和之前的那些贪官污吏、乡绅恶霸究竟有何区别”

    “孤坐上那个位置,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是法平等无有高下的旗子离自己越来越远……当年的贪官污吏盘剥小民,孤的永乐朝好似更残忍,直接坚壁清野。当年的乡绅吞并土地,可孤的老兄弟们进了城,哪个不是良田无数,奴婢过百,店铺数十”

    “老兄弟们总有些沾亲




第162章 直奔明州
    催办的粮草没有到。

    黄家墩,刘成栋的三千人马只能减少饭食供应,轮流操练。

    李响于信中保证,在明月庄的这场变乱中不下杀手,刘成栋也就放心了,对刘夏都等人的最后一丝愧疚感烟消云散。作为李响的岳父,他决定按照女儿刘素素的要求,安心打仗,不管那些糟心事。

    熊大春和刘元当然是紧跟刘成栋的脚步。这两位写下密信,要求家人服从李响的安排。这两位人生经历很复杂,得益于此,他俩很了解李响的脾性:

    只要不是太过分,李响还是很讲究的,总是保持人畜无害的模样。但只要有人过了线,李响就变得很可怕。涉及到自身安全的时候,李响那厮炸毛之下,什么都能干出来。

    刘成栋、熊大春、刘元说完庄里的糟心事,继续商议江南战局。

    刘元好生郁闷,“都是姚平仲那憨货,把大好局面败坏个干净。还好嘉兴没丢,不然苏州、无锡、常州、镇江全线告急,江南东路便彻底糜烂了。”

    刘元的战阵水平当然不比寻常的大周指挥使差,但跟熊大春甚至刘成栋一比,就不大够看了。

    刘元也知道自己的水平,见刘成栋、熊大春不说话,知道这两位是顾及自己面子。

    刘元识趣地低下头,不再说话,熊大春咳咳两声,“方腊军的态势不大对。前两天夜里袭营的,是守卫德清的应明,和驻扎运河南岸的邬福。从那场战事看,方腊军的披甲精锐很能打。杭州北面都有精锐,杭州城内肯定有更多。”

    “杭州府库被方腊一击得手,永乐朝少说也有上万的披甲士兵。方腊军却一直龟缩在杭州附近,不合常理。僵持下去,等官军完成准备后,杭州城便再也守不住,方腊有这么蠢”

    刘元恍然大悟。

    刘成栋在舆图上划来划去,最后指着两条线,“黄家墩、糖稀古镇和韩招讨的中军连成一线,控制运河和要道,阻止方腊军糜烂环太湖,这是北线。”

    “刘光世不愧是名将,他牢牢控制住蒲阳关与柯桥镇,堵住方腊军南下的去路,这是南线。”

    “这两条线只要不被打残,方腊军想要扩张,便只能钻杭州西南的群山,可那得不偿失啊。方腊军的精锐越来越多,又有上万副甲胄,老子也觉得方腊不会坐以待毙,方腊那厮究竟在盘算什么”

    分析过敌我局势,刘成栋看向东面的夜空,“唯一可忧的,便是那最关键的支点,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圣公府。

    方腊被方天定打过一针鸡血,连夜召集昔日的老兄弟们、如今的永乐朝高层议事。

    方腊不再思考高大上的问题,重拾雄心,心里想:“大周这些年,流民渐多,已有亡国之相。要不是贪官污吏、恶霸豪绅逼得数十万人活不下去,老子如何能打下杭州”

    “如今北方大变,大周的禁军和厢军不堪大战,原本精锐的西军和边军也不复从前,肯定要被北地局势吸引住大量军队。只要把整个江南和江淮拿下来,我永乐朝便是江南的西夏!”

    方腊的亲卫统领示意安静。

    待暖阁里安静地只剩大蜡的爆响之后,方腊起身走下台阶,挨个拍拍跟随自己起事的老兄弟。

    方腊走回台阶上,摸着鼓起的小肚子,“几个月前,老子还在战场上和敌人拼杀,如今已是髀肉横生喽。”

    稀稀拉拉的干笑声响起。

    方腊叹口气,“孤长了肥肉不要紧,毕竟你们都拦着孤,不让孤上战场。可你们不能都长髀肉,不然我永乐朝在官军的眼里,便成了猪。”

    “我永乐朝是打败了官军的企图,可咱们真的安全了吗”直到所有文官武夫都认真起来,方腊才继续道:“大周可是拥兵百万,未损根骨,杭州随时可能被围。到时官军兵临城下,你们便要挺着一身肥肉上战场,或者束手就擒”

    永乐朝的中高级武将主要有三个来源。一是跟随方腊起事的老兄弟,二是各地投靠的小股流民军,三是受到提拔的新锐将领。最有危机意识的,恰恰是第三类人。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几名顶盔掼甲的亲卫进入堂中,开始为圣公方腊披甲。几声惊呼响起,也有人出言问询,但方腊一言不发。

    穿好金红色的钢制山文甲,方腊才手捧头盔,淡淡说道:“你们在杭州城里占豪宅、抢商铺、抢清倌人,孤不怪你们。但继续这样下去,开春之后,永乐朝便危险了。”

    方腊戴上头盔,叹口气,“日子过得安逸了,你们都不想战了,前线告急的时候,你们谁都不愿意去。失去獠牙利爪的老虎,连猪都不如。”

    “最可悲的是,你们这些人总是拦着老子上战场,说什么不立危墙之下。心里打的主意,怕是只要把孤按在杭州不动,你们便可躲懒不上战场,过舒坦日子吧”

    方腊大踏步走出去,“孤要去打柯桥镇,你们随便。”

    随便谁敢真随便!

    杭州城一片大乱。留在杭州的将校头目眼见圣公大人亲征,又无人敢劝,只好全部穿好盔甲,飞快跑到南城门请战。

    在危机意识和方腊的策动下,永乐朝高层暂缓了腐化速度,重拾武勇,开始新一轮扩张。

    前不久改任钱塘江南岸萧山关防守的薛斗南披衣起身,收到亲兵报信的他都震惊了。

    薛斗南在懵逼的状态下,命令全部精锐集合,跟着圣公大人直奔柯桥镇。薛斗南顾不上其它的,要是圣公出点什么事儿,一切都完了!

    破晓时分,方腊亲临柯桥镇,置官军船队的弓箭袭扰于不顾,立即命令进攻。

    刘光世从没停止过对柯桥镇的修缮,但柯桥守军架不住方腊军披甲精锐的拼死一击,大半个时辰即告崩溃。

    柯桥陷落。

    永乐朝和大周的资源不对等。方腊吸取屡屡泄露情报、最后只能和官军拼消耗的教训,只和方天定、方肥等少数几人商量过后,便马上行动。

    一击奏效。

    方腊军攻下柯桥镇,也不管飞速逃散的刘光世部下,直奔东南。方腊的目标不是别处,而是:明州!

    与此同时,出了杭州西门的方腊军奔向丘陵河沟、湖泊小河,即将开始攻城掠地。他们不需要占领多少地方,主要是起疑兵的作用。真正的杀手锏由方天定率领,混入其中,目的不明。



第163章 利益共生
    “不是那么简单的……”

    勋阳府城,府衙后宅。蔺养成放下手中的信,叹口气道。

    依靠地利之便,勋阳知府蔺养成从明月集和汉江作坊获得了大量利益。应酬多了,后宅的事情也多了,蔺养成秉行的又是孔孟之道,不想和作坊主、商人之流打交道,所以……

    蔺知府在幕僚和师爷之外,又聘请了两个管事、一个文书。

    有钱任性,蔺养成在公事之余,不必再费心思去“优雅地捞钱”,开始有时间和南阳的文人、同僚、才子应酬,提高声望。

    汉江边上的每个作坊,以及进驻明月集的中小商户,都有半成到一成的份子属于勋阳、十堰的入流官。蔺知府和十堰知州是最靠近明月集的大人物,当然要主持分配利益,或者说让他们的幕僚和后辈参与分配利益,拿到了最大一份儿。

    蔺养成心安理得,毕竟他不是白收钱,平时会提供各种便利,还要约束勋阳的胥吏、牙行和经纪。他也觉得奇怪,以前收了商人的钱,不办事也是有的,如今自己占着份子,居然生出了“责任感”。

    知府大人既感到新奇,又觉得别扭,还隐隐有点担忧。

    明月集刚开建的时候,蔺知府还对李响提出的合作方案不以为意:和商人谈条件,不是自降身份嘛。

    考虑到刘成栋、虞允文和青石先生,蔺知府捏着鼻子应下李响的请求,以各种便利条件换取汉江作坊和明月集商户的份子。自家是官府嘛,到时不满意了,再谈条件便是。

    情况很快出现了变化。

    汉江边上的作坊越来越多,靠着平均七分的份子,勋阳十堰的主官大呼过瘾,不约而同地约束自己,收获了一打“两袖清风”大老爷的名声。两个地方的入流官从汉江作坊抽取利益,互利共生的同时,还不用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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